"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爱情是糖,甜到忧伤 作者:颜月溪   风吹荷叶煞   北京,保利剧院。   门口的停车场停满了高级轿车,其中不少车是部队牌照,还有一些是各部委的公车。   这一晚有一场大型演出,可就连剧院的工作人员也觉得奇怪,这场演出一不对外售票,二不张贴海报,开演前半小时,剧场里却已经座无虚席。   来的演员倒都大牌的很,全是京剧界的名家,行话俗称角儿的那些。见了面这些名角儿们少不得寒暄两句,说一说即将开始的演出。后台几十个演员对镜勾描眉眼,贴花片理云鬓、抖翎子整云肩,为演出精心做着准备。   “今儿找我们来陪演这位什么军衔啊?”一个唱须生的中年男演员问旁边的旦角演员。女演员正在往发鬓边贴片子,随口答道:“军衔一般吧,大校!嗨,架不住人老爷子职位高啊,军委委员。”   众所周知,中央/军委除了正副主席三位大BOSS之外,下面就是委员会的八个委员,分别是国防部长、解放军四总部部长、海军空军二炮司令员。军委委员在军方的地位不言自明。   “难怪,我说咱们团长怎么答应的那么麻溜儿呢,以前内部演出都是小剧场,这回在保利,陪太子读书场面可够大的。”一位已经收拾停当的花脸演员接腔。之前那位女演员整好了水钻头面,一抖翎子,笑道:“给钱不就完了,怎么唱不是唱啊。”   剧场里灯火通明,舞台幽深,程铮从门口进来,把车钥匙揣口袋里。叶小美远远看到他,跟他挥手打招呼:“喂,这边!”程铮看到熟人,向他走过去坐下。   “还有五分钟就开演了,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叶小美看着程铮坐下,随口问他。程铮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路上堵车,赶到剧院门口停车位都没了,我只好把车停到东环广场,走过来的。”   “程煜没跟你一起来?”程铮环顾左右,开玩笑的问叶小美。叶小美嘴角一撇,觉得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努努嘴:“你没看到她公公来了,前排就座,她能来才怪。就算来了,她能明目张胆跟我坐一块儿吗。”   叶小美本名叫叶小航,打小就长的漂亮,他又爱臭美,众人给他起了外号叫叶小美。程铮的堂妹程煜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无奈叶程两家长辈有些不对付,一直反对他们来往,程煜被迫另嫁他人,却一直和叶小美藕断丝连。   本来嘛,越是身处高位的家庭,人情越淡薄,婚前的相好儿,若是顺利结婚了,迟早成为衣服上沾的饭粒子,瞅着对方怎么看怎么别扭,继而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自己娶错了人。   反倒是那些不能结为连理枝的,婚后过得不怎么称意,反而会和前任难舍难分,那份情意,直教人勾搭成奸。叶小美和程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程煜婚前也没见他俩怎么好,程煜一结婚,他俩倒好的如胶似漆。   好在程煜的丈夫自己也是个爱玩的,夫妻俩私下里默契的很,婚咱是奉命结的,婚后也不指望郎情妾意,还是各玩各的好,谁也别理谁的茬儿,不然撕开了两家都难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自己孩子什么德行当爹妈的谁不是门儿清,怎么玩儿怎么闹你们且在私底下,明面上别给老子娘捅娄子丢脸面就成。   “刚刚我到后台去瞧了,嗬,清一色名角儿啊,周樵樵面子够大。”叶小美四处张望,看到自己父亲、叔叔和一众高官坐在前排的贵宾席,北京军区正副司令员都到了,解放军四总部高官来了五个,军委委员除了周樵樵的父亲周天祁还有海军司令员,其他部级以上高官多不胜数。   至于贵宾席后面那些人,多半是这场演出的主角儿周樵樵的各界朋友。要不怎么说他交游广阔呢,哪个行业没有他熟人。抛开他的好出身,他做人做事的态度,也让这群人服他。周樵樵难得开一次京胡演奏会,请到的还都是梨园行的大腕儿配戏,大家伙乐得给他这个面子。   叶小美眼望着那群人,胳膊肘捅捅程铮:“你们家老爷子来了没有,怎么没瞧见他?”   “我爸早来了,他爱听戏,樵樵他们家跟我们家又是对门儿。”程铮顺着叶小美张望的方向看过去,半天才看到他父亲程晋衡。副总参谋长程晋衡同志这晚没穿军装,难怪难辨认。   “瞧今天众星捧月这架势,谁能不给面子。军委委员、军纪委周书记的独子,又是咱们圈儿里有名的玩家,周樵樵的场,天塌了也得捧啊。”叶小美说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倒不是他对周樵樵拉个胡琴搞这么大排场泛酸,而是他实在不是听戏那块料,听到开场那一串依依呀呀的胡琴声和唱白,他就犯晕。   程铮莞尔一笑:“你就耐心点儿听吧,樵樵的京胡拉得确实不错,拜过好几位名师,怎么着也是高徒了,哪次全军汇演不是点着名找他,他都不爱搭理。小时候他去我们家,每次我爸都要夸他几句。”   “看到他,我就想起我们家小舸,他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了这么多年,也空落了这么多年。小舸下礼拜结婚,唉,又多了一对怨偶。”叶小美提到他堂妹叶小舸,不由得叹气。   周樵樵和叶小舸,当年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儿啊。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父母都是高干,真正的门当户对、两小无猜。周樵樵比叶小舸大两岁,小学毕业那年家里要送他去英国上中学,他非要等叶小舸也毕业了和她一起去,足足等了两年直到叶小舸小学毕业,两人一同远赴英伦求学。   周樵樵上的是全英国最有名的贵族学校伊顿公学,和英国的威廉、哈里两位王子以及英国的众多前首相是校友。五年以后,周樵樵考上了英国的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为将来子承父业、应征入伍做准备,而叶小舸则报考了牛津大学医学院。   可就是这么前途似锦的两个人,后来却分道扬镳了。没有人知道原因,众人只知道,周樵樵大学没毕业就回了国,周天祁把他送到成都军区参军,周樵樵主动要求去条件最艰苦的西藏唐古拉山。叶小舸完成了七年的医学院课程,学成回国,进了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   “小舸结婚请你没有?”叶小美问程铮。程铮不假思索:“请了啊,在钓鱼台嘛,周樵樵都从广州来了,这热闹我能不去瞧?”他也是爱看热闹的,尤其是周樵樵的热闹,绝对精彩,这是大家的共识。   戏台上,京剧名角儿们卖力的演出,唱念做打、一板一眼,身段儿、唱腔绝佳,博得场下阵阵喝彩。周樵樵和其他琴师、乐师坐在一边,陶醉在乐曲声中。《夜深沉》的引曲琴声响起,鼓点密集,紧跟着胡琴拉出悠扬宛转的慢板、中板、快板,既纠结人心,又荡气回肠。   这一段胡琴来源于昆曲,原名叫《风吹荷叶煞》,后来被历代名家改编成京胡名曲中的绝唱,《击鼓骂曹》祢衡击鼓、《霸王别姬》虞姬舞剑,配的都是这一段曲子。   叶小舸站在二楼,远远看着台上的人。他穿着浅色衬衣、军装裤子,很是朴素,自从她回国再见到他,他一年到头都是这身军装,没见过他穿别的。他也真真衬得起这身衣服,她从没见过周围的谁能像他一样把军装穿的这么好看,既有军人的英气,又不乏男人的性感。   他拉胡琴时那种出神的样子,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们还小,她几乎是听着他的琴声长大的,后来他们去英国,他还是带着那把胡琴,心情好的时候,会拉上一曲。   她有多爱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她记事起,就和他在一起,分享彼此的点点滴滴,初吻、初夜……所有她珍视的第一次都是他的。他们就像早已融入对方骨血的微小粒子,一点点渗透,直至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他有多爱她,她似乎也没听他说过什么神魂颠倒的甜蜜誓言,只记得他们很小的时候,他刚教会她写他的名字,就拉着她把彼此的名字刻在军区大院里最粗的那棵法国梧桐上。   叶小舸,他拿着石块刻字,一笔一划、痕迹清晰。“我要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名字下面,这样我一辈子都比你高。”年幼的叶小舸向周樵樵撒娇。“女孩子怎么能比男孩子高啊,我俩一样高。”周樵樵虽然这么说,但从来都是顺着叶小舸的。小舸要比他高,那就让她高。   小小的男孩子把女孩子抱起来一点,让她够得着刻他的名字在树上。歪歪扭扭的刻周樵樵三个字,叶小舸又抱怨:“你名字笔画怎么这么多啊,以后你就改名叫周二樵好了。”“好啊,你可以这么叫。”周樵樵笑道。叶小舸也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周樵樵抱的胳膊都酸了,下意识的腿一软,两人摔倒在树下。“你太重了,跟猪一样。”周樵樵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土,又轻拍叶小舸的衣服,拉着她站起来。“你才是猪呢,猪八戒。”叶小舸利落的回敬一句。   这几年,他一直在广州军区任职,忽然回到北京来,兴师动众的办这场京胡演奏音乐会,几乎惊动了在京的所有亲朋好友,难道不是为了引她来?周樵樵何曾这么高调?他在部队高干子弟圈里再出名,那也是小圈子里张扬,不会把事情这么摆在明面上做。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   宽心饮酒宝帐坐。   西皮二六的伴奏声中,舞台上的古美人虞姬挥剑自刎殉情,揉碎桃花一点点殷红遍地,胡琴声跟着嘶哑、呜咽,曲调声声儿悲。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夜深沉》的曲调在此时何其悲凉,将楚霸王空旷的孤独感发挥的淋漓尽致。史书记载:虞美人徇情之后,项羽当夜率八百壮士突围南下,被刘邦的部将追至乌江边。乌江亭长已经把接应的船停在岸边等他,让他度过江东,以千里之地封王。   项羽苍凉一笑,回应:是上天要亡我,我勉强渡江又能有何作为?当初八千江东子弟随我渡江西征,到今日已全军覆没,我若回返,败军之将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说罢,项羽从容的将爱马乌骓送与亭长,从此再无牵挂。   乌江岸边,是英雄的归宿。霸王何等豪气,徒步杀死汉兵几百,身受重伤,汉军将士也不敢轻易近他。看到昔日部将吕马童时,项羽笑着说:我听说刘邦那厮以千金之赏、万户封地买我项上人头,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不如成全了你,说罢从容自尽。这份蔑视与悲壮,生生打动了后世千千万万人。   遥想垓下的清秋夜,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夜色虽好,只是四野俱是悲愁之声。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叶小舸最爱看的就是这一段戏,最喜欢听的曲牌也正是《夜深沉》。周樵樵拉这一段曲牌,叶小舸百听不厌。他也知道她爱听,勤学苦练,《夜深沉》是他的看家段子。   到如今,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一样情绪,两处销魂。周樵樵还是那副散淡的神情,他没有不从容的时候,即便是因为打架而被桑赫斯特皇家军官学院劝退,也是泰然处之,收拾好自己行礼返回中国。只是那之后,她好几年没见过他。   叶小舸意兴阑珊,早早退了场。   情能见血封喉   钓鱼台国宾馆礼宾宴会厅,花团锦簇,一场热闹的婚礼即将举行。来宾一律非请勿入,工作人员认真的核对请柬。   已经进入大厅的宾客们非富则贵,少将以上军衔的高官随处可见,然而这些人也只能坐在大厅里,进了包间的,那级别和身份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南京军区政委凌战军的儿子娶媳妇,排场能不大?何况新娘的父亲叶耀然也是身居高位,第二炮兵指挥学院院长。这样的两家人结亲,国内的将星至少得来一半。   “要说五角大楼的情报系统就是跟不上,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居然没安排个自杀式爆炸。”几个早到的人围在一桌,扯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要死你去死,我可不想死,我上个月刚买了匹阿拉伯纯种马,还没玩儿够呢。”另一人嗤之以鼻。   “你们说今天,那个人会不会来?”其中一人忽然神秘兮兮的问。   “谁?”   “还有谁,周樵樵。”   提到周樵樵,众人沉默片刻。这个人的玩笑轻易开不得,大家都有点怵他,绝对是个豁得出去的主儿。他要是整起人来,那绝对是往死里整。   你要说周樵樵有多坏,那也不至于,但你轻易别惹他,惹到他,他准保有招儿让你疼小半辈子。说白了,这是个蛮会记仇的主儿,没事儿别犯在人家手上,犯了,就别怪人心狠手辣。   “我希望他能来,热闹。”说话这人是程铮。在座诸人,就他父亲的级别和周樵樵父亲不相上下,他和周樵樵关系又是铁瓷,别人不敢说的话他都敢说。   “上回听海平说你现在那个妞儿身条儿不错,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啊。”先前说话一人向程铮怪笑。“切。”程铮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随着一阵礼炮声、音乐声响起,婚礼正式开始。仪式过场和其他婚礼并无不同,司仪向来宾介绍新人,证婚人致贺词,新人父母发表演讲。凌政委大会小会上作惯了长篇大论的报告,话尤其多,连他儿子都快受不了,一个劲向自己老妈使眼色,希望老妈赶快把老爸拉下台。这是他儿子的婚礼,不是干部座谈会。   “也不知道我爸哪个秘书给他写的稿子,又长又臭,盘古开天说到今,赶得上二十四史了,回头我得好好骂骂那人。”新郎凌云笠小声跟新娘叶小舸说。叶小舸没说话。   她哪有心情说话,她巴不得这场面赶快结束。明明是她的婚礼,怎么好像宣判她无期徒刑的公判大会。   他会不会来?叶小舸不敢想。他来了怎么办,叶小舸更不敢想。周樵樵会出什么招儿,谁也料想不到。但谁都知道,周樵樵真要是来了,非得整出大场面不可。   好不容易凌政委发表完演讲,司仪宣布开席。一对新人到酒店休息室换一身行头,准备挨桌儿向来宾敬酒。   叶小舸换了一身大红色云锦旗袍,南京最好的云锦工匠手艺,纯手工制作,是她婆婆亲自找人替她订做的。婆婆说,中国媳妇要不是不穿红,显不出喜庆。别看旗袍样式简单,云锦缂丝,光是工艺就值上百万。谁说咱中国没有高级定制,中国的高级定制,一般人就是穿得起也未必订得到。   “小舸,不舒服吗?”凌云笠见叶小舸神游物外,眉宇间颇有些苦大仇深,手握着叶小舸的肩,关心的问候。“衣服有点紧。”叶小舸有点走神儿,听到凌云笠说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好歹也就这一阵,你将就将就,哄我爹妈高兴高兴,场面应付过去,就没咱俩什么事儿了,咱俩可以悠哉的飞去爱琴海度蜜月。”凌云笠心情不坏。虽说他对叶小舸谈不上有多上心,也不觉得她讨厌。从介绍人到证婚人全是父母一手包办,他没操半点心,门当户对的漂亮老婆就已经娶回家,他有什么不满的。   “行,我知道了。”叶小舸也不是那种没修养的人。自己大婚的日子,怎么着也不能这副哭丧脸不是,你倒是哭给谁看,有本事你可以不嫁嘛,不必等到婚礼现场再上演窦娥冤。   两人整装完毕,从休息室出来一桌桌敬酒。谢天谢地,没看到周樵樵的影子。可为什么,叶小舸心里生生的疼。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再也见不到了?她想哭,可是欲哭无泪。   敬酒敬到叶小舸亲友那一桌,叶小舸正和自己堂哥叶小美说话,忽见叶小美的视线越过她,看着她身后。“我的妈呀,周樵樵来了。小舸,哥给你力量,你得挺住,咱叶家人任何时候都不能给自己丢脸。”叶小美这家伙此时油然而生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思。   叶小舸看到周樵樵那一瞬间脸色都变了。他和平时并无两样,仍是那身军装,英俊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没变。这模样儿,迷的死一众女人,叶小舸看在眼里却觉得害怕,她宁愿周樵樵是冷着一张脸来的。他不笑,说明他心里不痛快;他要是这么跟你笑,那就等于是要宣布和你开战了。   周樵樵瞟了叶小舸一眼,见她和所有新娘一样浓妆艳抹人艳如花,坦然的走到新人面前,随便拿起桌上一个空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来晚了,先自罚一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向凌云笠、叶小舸道贺:“恭喜二位喜结连理,从今后鸾凤和鸣、白头到老。”   他笑的那么自然,丝毫瞧不出喜怒。凌云笠和他见过几次,对他并不了解,以为只是叶小舸的朋友,也就没太在意,说了几句致谢的客套话。   周樵樵见叶小舸寸步不离跟着凌云笠,故意道:“新娘子,请你夫君借一步说话可以吗?”叶小舸一愣,猜不透周樵樵要出什么幺蛾子,只得道:“有什么话你就当面说吧。”“我偏不。”他在她耳边轻飘一句,声音小的只有她能听到。   叶小舸气昏了,她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来闹场的。他有的是办法搅局,让她难堪,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除了眼睁睁看着他把凌云笠拉到一旁嘀咕,屁办法也没有,只能自己干着急。   周樵樵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叶小舸一眼,那眼神叶小舸看得明白,那是幸灾乐祸让她自求多福。叶小舸委屈的咬着嘴角,看着他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她心里忽然就只有这个念头,眼睛里一阵温热。   叶小美看到这情况,赶忙给身边的程煜使眼色。程煜会意,站起来赔笑,递纸巾给叶小舸:“呦,新娘子妆都花了,走,我替你补补妆。”说着把叶小舸往休息室拉。这一脸的眼泪,要是被她丈夫一家人看到,算怎么回事。   旁边的看客们见到这一幕,兀自意犹未尽。这就完了???周樵樵没吵没闹,就这么走了?还指望着看混乱场面呢,得,一颗颗坏心眼没出安放,化八卦为酒量,敞开了喝吧,喝完找个地方泡泡三温暖。   叶小舸坐在休息室的镜子前,如泥塑木雕。程煜在边上劝,怎么着也不能在自己大婚的日子发昏不是。两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家,什么事私下解决就好,何必闹得双方下不来台。她虽不是正经嫂子,叶小舸也没法驳她一句。   程煜正说得来劲,凌云笠推门进来了。那一脸的逐客表情,程煜再不知眉眼高低也能看出三分。“小舸,我跟你哥都在外头呢。”程煜说完这句,退出了休息室。   “你他妈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忍不了多一会儿,凌云笠终于爆发。叶小舸啪一下把手里的梳子往桌上一摔:“你嘴里干净点儿。”   “你还来劲了。”凌云笠见她毫不示弱,气急败坏指着她,走上前揪她衣领子。叶小舸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脸都憋红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凌云笠没想打她,只是扯开了她旗袍领口的扣子。   “你干嘛你干嘛?”叶小舸又想歪了,以为这小子神经抽抽了,要提前洞房花烛,把她给办了。凌云笠没说话,手上不停,两人推搡间解开了她旗袍衣襟。叶小舸又羞又气,只得不断咒骂,和男人比力气她是比不过的。   眼见红色蕾丝内衣暴露于光天化日,两人忽然都停下了动作。凌云笠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东西,叶小舸则是意识到他要看什么。   雪白莹洁的肌肤上,纹了一只蓝紫色小蝴蝶,不是别处,正是她左胸上方。凌云笠一阵焦躁,仔细的看了半天。小舸是军医,平时顾及形象,从来不穿低胸的裙子,因此凌云笠从来没见过她身上这个蝴蝶纹身。   看看又觉得不对,纹身似乎和肌肤纹路颇不合,倒像是失败了的手艺。凌云笠灵机一动,用手指轻轻一抹,没抹掉,蝴蝶翅膀那里像是起了皱,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揭开那点皱褶,终于将这层伪装的蝴蝶纹身扯下。   一瞬间,真相大白于他眼前。纹身下果然是一处醒目的吻痕,弯弯的月牙型齿印像张嘴巴,龇牙咧嘴、不怀好意、卑鄙无耻的嘲笑着他。气血上涌,凌云笠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晃荡,凌乱不堪。他再不计较,再不计较也没这样敢明目张胆给他凌大少戴绿帽子的女人,何况还是他老婆,他碰也没碰过一回的老婆。   “你……你整出来的事儿你收拾,我他妈不玩了。”凌云笠想甩叶小舸一耳光,想想外面一桌桌的贵客,忍下了这口气。收拾她,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衣领松垮着,叶小舸一脸被捉奸在床的倒霉相,本以为耍个小聪明能对付过去,谁知周樵樵那妖孽,那妖孽不把她祸害死了,他是不会甘心的。她死了,他还会嫌她没被滚油炸过。他就是这么狠,就是这么恨。   这烂摊子,可怎么收拾是好。不管了,叶小舸倔脾气上来,决定破罐子破摔一回,先打电话痛骂罪魁祸首,出口恶气再说。   周樵樵正在开车,看到手机上叶小舸的号码不停闪烁,玩味的一笑,塞上耳机。“周樵樵,你他妈操蛋你。”叶小舸劈头盖脸的骂。   周樵樵听着她骂,没说话。叶小舸很少骂脏话,除非真急了。叶小舸骂了半天,没听到电话那边的动静,忍不住好奇:“你怎么不说话?”   “我正开车去西郊军用机场,坐飞机回广州,飞机一个小时以后起飞。”周樵樵语气平缓,不急不躁。   “我管你去哪儿呢,你去非洲也好火星也好,哪怕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关我的事,周樵樵,你到底想把我整成什么样你才满意。”叶小舸咬牙切齿赌咒发誓,要和周樵樵划清界限。   周樵樵听了这话,表情还是如常,耐心等她发泄完了,才还击:“一个小时以后,我离开北京,你不来,我们这辈子到死不见。”说完,他关掉电话,拔下耳机。   叶小舸被他的话堵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她深知他个性,他必是说到做到的,当初她一句话,他就去西藏当了三年兵,两人整整六年没有见面。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孽,他们总能伤到彼此最脆弱的软肋。   最爱的人,永远伤你最深。他能给你最极致的快乐,也能给你最深的伤害。   哭,无声饮泣到泪水滂沱,小舸有时也恨自己没用,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要再为那个混蛋哭,又一次次忍不住为他哭。哭要是能解决问题,世间的事反倒简单了。叶小舸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儿,烂摊子还是烂摊子,没人帮你收拾。   怎么这么命苦呢,叶小舸自怨自怜,强打精神去洗手间把脸洗干净,重新替自己化了妆。多少次,对镜化妆时身后还有一个人,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亲昵的吻她脖子。叶小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抓起化妆盒,狠狠的砸在镜子上,一池子碎片。   原来你也在这里   两年前,二十五岁的叶小舸从牛津医学院毕业,回国后直接被父母安排进了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她父亲叶耀然在她留学期间从北京调职到二炮指挥学院当院长,全家迁到武汉。   叶小舸对武汉最初的印象就是热,酷热,到了夏天堪比桑拿房,脑子里嗡嗡作响,令人六神无主。秋天倒是很凉,但是没有韵味。她更喜欢她的故乡北京,冷冷的清秋,冷冷的皇城气质,北海的清风月明、潭柘寺的松、香山的红叶,北京有的是令人心醉的良辰美景。   然而,她一向随遇而安。父母既然替她安排了舒心的工作,她也乐得悠闲。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她总是宅在家里,深居简出。   只说到吃,叶小舸非常满意。武汉有不少全国有名的小吃,老通城豆皮、四季美汤包、五芳斋的麻蓉汤圆儿、厚生里的什锦豆腐脑,哪一样不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叶小舸倒是吃不惯武汉的热干面,觉得干巴巴的一大碗,连个汤水也没有。   “小舸,你佟阿姨有个朋友的儿子从美国回来,是律师……”小舸妈妈舒华试着和女儿提起这事。“妈,我说过多少次了,不想见。”小舸照例是这句话。   她二十五了,到了适婚年龄,家里人着急也是人之常情。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学历家世哪样儿不是拔尖,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说出去人家会觉得奇怪的。舒华也是替女儿操心,明知她心里惦记的是周樵樵那小子。   那小子确实是好,又是叶家人看着长大的,可毕竟已经分手了呀,舒华每日里看到女儿痴痴等傻傻盼,就觉得揪心的疼。   叶小舸自己倒无所谓,反正有一辈子那么长呢,她就不信她和周樵樵再也见不到了。只要一息尚存,她就不放弃希望。   医院里事情很多,每天从早忙到晚,没个休息的时候,还得不时的开会、学习,业务学习倒也罢了,政治学习是叶小舸最烦的。然而部队医院里,政治上要是过不去,医术再好也没用。   医院里上上下下各色人等,谁没点关系网,谁不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人尖子。也就叶小舸不思上进,把她放在哪里,她就能长在哪里,人不动她,她就不挪窝儿。时间久了,同科室的医生们发现她是个无害的乖宝宝,专业知识不差,人品也过得去,渐渐放下了对她的戒心,和她热络起来。   以小舸的学历和背景,再加上英国考取的行医执照,从住院医生升到主治用不了多久,可她工作了大半年,也还是原先那职称。她也不争,医生嘛,熬年头呗,熬成老太婆,别人看着也就像专家了,可以堂而皇之开专家门诊。   别人学习,她也学习,不就是随大流嘛。要不是家里非让学医,她叶小舸才不当医生呢,她想学音乐,从小就想学,可是没机会。她妈妈舒华当年是军艺一枝花,总政歌舞团有名的女高音歌唱家,但不知为什么,舒华坚决反对女儿再从事这个职业。   每年到了部队来体检的时候,都是医院最忙的时候。体检中心不够人手,叶小舸这样职称低的医生便被派到那里帮忙。抽血验血有护士和血检中心的人负责,叶小舸的专业是呼吸内科,被派到缺人手的内科B超室。虽说是跨了专业,小舸毕竟在英国的医院临床实习了一年,B超检查难不倒她。   这回来体检的军人军衔都不低,清一色上尉以上级别军官。叶小舸到底年轻,脸皮薄,那些人当着她的面脱衣服解皮带,她总有些不好意思,适应了一天才不脸红。   整整忙了两天,替无数人检查,快到下班的时候,叶小舸有气无力,连名字都懒得看。“下一个。”她让护士去叫人。   进来的军官个子很高,身材匀称,他脱掉外套,就那么往检查床上一趟。叶小舸余光瞥见,心里烦,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请把皮带解开,上衣推至心口。”两天里这句话她重复了无数遍。那人照办了,小舸回过头,要往他腹部抹超声耦合剂。一抬眼,发现那人竟然是周樵樵。   她顿时呆住了,万料不到会在这种时间、地点、场合见到他。已经有六年没见到他了,两人在英国分开时,她才上大学二年级。   周樵樵也看到她,向她笑笑,没有更多表示。小舸回过神来,把超声耦合剂抹在他腹部。专业的医生就得有专业的样子,无论替谁检查,都得一视同仁。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余光打量,周樵樵比以前黑了,眉眼英俊、鼻梁挺直,身体比之六年前更结实,也更健硕。腹肌分明、腰线迷人,那是他最性感的地方之一。   “你的身体很健康。”小舸淡淡的说,替周樵樵检查完了,把超声波探头放到一边,拿卫生纸轻轻替他擦了腹部那些黏糊糊的耦合剂。之前那些人她都是给一张卫生纸,让他们自己擦。“嗯。”周樵樵也不多话,下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唉,你的体检表。”小舸刚写好体检表,看到周樵樵已经出门,忙追出去。周樵樵从她手里接过体检表,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小舸浑身不自在,他们已经成为陌路了吗,怎么他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叶小舸鼓起勇气,问周樵樵:“你什么时候从西藏回来的?”不知怎么了,她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在英国和他分开时,他才是二十出头的美少年,如今他比那时多了不少成熟男人味。   周樵樵低头看到她腮边两团红晕,仍是不动声色,语气很淡:“回来几年了。”“还在成都军区?”叶小舸和他对视。“不,我去年就调任广州军区了,现在在武汉警备区。”   周樵樵的舅舅是广州军区司令员,把外甥调到自己管辖的军区也很正常。周樵樵从小就不安分,放到眼皮子底下,一来监督他少闯点祸,二来也利于将来升迁。   叶小舸见周樵樵说了两句就没话了,有点失望,一声不吭的回检查室去了。他那种寡淡的态度,让她觉得陌生,目无下尘、好像凌驾于一切之上,冷眼看着周围所有人。他是在看你,可他眼中根本没有你。   同科室的医生禹洁开玩笑的问叶小舸:“刚才那个帅哥你认识?”“嗯,以前一个大院儿的。”叶小舸没有否认。   “把他介绍给我怎么样,我看他军衔不低,是上校吧,二十多岁就是上校,不简单。”禹洁试探的问。部队医院这些漂亮小姑娘,哪个不比猴精。禹洁一眼就看出来,周樵樵的家世绝对不一般。在部队上,不是干得好就能升迁,还得有关系,年纪轻轻就有那军衔,绝对是高干子弟。   叶小舸哪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可她还没傻到或者说是冷血到把自己从前的男人介绍给别的女人的地步,愣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跟他也好久没见了,不怎么熟了,没法帮你这个忙。”叶小舸从脑筋短路的状态恢复过来。禹洁明显有些失望,但她不死心,又追问:“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队的?”   这回叶小舸没法推脱了,再推脱禹洁该察觉她有私心了,只好告诉她:“他叫周二樵,警备区的。”叶小舸留了个心眼。她知道禹洁一旦上了心,就会锲而不舍。听说她以前的男朋友就是武汉市委一个秘书长的儿子。   “周二樵,这名字可真土。不过没关系,纯爷们儿不在乎名字是什么。”禹洁大大咧咧的笑。叶小舸无心理会,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从体检楼出来,叶小舸下意识的张望。周樵樵会不会藏在哪里等她呢,以前他们经常玩这样的把戏。她去图书馆看书,他会故意躲在树丛后,等她出来吓她一跳。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生活不是电视剧。叶小舸在楼下东张西望足有五分钟,也没看到周樵樵半点影子。她沮丧不已,耷拉着脑袋好像霜打的茄子。   回到家里,叶小舸累的躺倒在沙发上起不来。家里保姆来叫了两遍,她才打起精神去吃饭。父母照例晚上有应酬,她独自在餐厅喝了一点稀粥,就再也吃不下,只想回房去睡觉。   睡在床上,脑子里却无法停止胡思乱想。周樵樵,你丫的终于回来了,你还跟我装淡定,你当我不知道你那德行。你不找我也就罢了,见到了连言语也不言语一声。你丫坏蛋、混蛋、操蛋!   叶小舸把周樵樵咒骂一千遍,却总也放不开思念。是呀,她想他,哪有一天不想,这六年,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全淹没在对他的思念中。可是再见到他,他竟好似路人甲,就差装不认识了。   我的周樵樵,他回来了,可是,他把我忘了。   叶小舸是哭醒的。第二天早上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匆匆贴了两片眼膜,到上班之前才勉强能见人。   办公室里,禹洁打了一遍又一遍电话,可对方通通告诉她,查不到周二樵这个人。“怎么会查无此人,小舸,你是不是记错了,他不叫周二樵。”禹洁回望叶小舸一眼。见叶小舸失神的坐在检查床旁边,不禁有些好奇。   “他化成灰我也记得。昨天是我说错了,他不叫周二樵,他叫周樵樵。”叶小舸无缘无故就爆发了,像个被吹爆了的气球,肚子里的气出了,一眨眼就瘪的一败涂地。   禹洁没心没肺的笑,揶揄叶小舸:“你是舍不得把他介绍给我吧,小舸,我理解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话,我最大公无私。”叶小舸抗议。不到半小时,把周樵樵所在部队番号和电话都查出来,出卖给禹洁。   恶作剧之后,心里痛快了。可痛快没两天,她又愁眉苦脸、食欲不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像是被周樵樵那小子下了蛊,脑子里整天想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着急上墙、抓耳挠腮。   知女莫若母,舒华很快察觉女儿不对劲,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叶小舸不想母亲担心,推说工作太忙,精力有些不济。“那你就请个假休息两天,本来让你上班就不是为了劳心劳力。”舒华了解自己女儿,小舸一向是散淡的性子。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积极向上的宏图大志,出国留学混个医生文凭不过是将来嫁人的时候,多点拿得出手的硬件。这个圈子里,都是联姻,双方家庭旗鼓相当,个人条件不至于太差的,不愁没有好归宿。小舸又漂亮又聪明又听话,从小就好多男孩子追,要不是周樵樵先下手为强,不一定轮得到他呢。舒华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女儿是个宝。   要说禹洁也真有本事,不知怎么就把周樵樵给约出来了。临下班,禹洁告诉叶小舸,她要去约会。叶小舸本能的问:“和谁啊。”“周二樵啊。”禹洁换下医生工作服,换上漂亮裙子。“这么快?”叶小舸傻了。   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也没这么打击人的。她是万万没想到,周樵樵同学在和她分手的六年里,以火箭般的速度堕落了。   是的,在叶小舸眼里这就是堕落。随便就能被个陌生女人勾搭,这不叫堕落叫什么?这个圈子里很多人生活糜烂,叶小舸从小耳濡目染,也听说过不少,包括她的几个堂哥表哥,也都不是好东西,女朋友换来换去。   可周樵樵不该是这样,他小时候不是挺高傲的吗,不是挺自爱的吗,怎么就变了呢?她为他苦等六年,守身如玉、修炼成佛,拒绝无数多情的追求,就为了和他重逢。他倒好,来者不拒。叶小舸此时的心情好比被一块大陨石咣当砸脑袋上,梦想从此幻灭,心灵从此邪恶、人生从此黯淡。   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叶小舸看到禹洁上了一辆军用吉普。不用说,这是周樵樵那厮的车,叶小舸恶向胆边生,鬼使神差的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去的是万松园附近的日本料理店。“切,装逼!”叶小舸一向蔑视爱装逼的日本人。不就是几块生鱼片、几片紫菜嘛,小气吧啦、抠抠索索,整出什么怀石料理,还那么贵。那菜式,真正能比得上中国的哪个菜系?法国人吃的是精致,中国人吃的是味道,日本人吃的是什么?论精致论味道,他们比得上法国厨子还是比得上中国厨子。   叶小舸把日本料理和周樵樵双双鄙视一番之后,悻悻的开着车走了。她可不会跟进去看,万一再给她看到什么不堪的画面,岂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周樵樵站在窗口,目送叶小舸的车远去,扭头问禹洁:“那辆车你见过吗?”禹洁没看到车牌,随口道:“不知道。这个款式的跑车本地多了,玛莎拉蒂,我们办公室的叶医生就有一辆。”   “小舸……”周樵樵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到底意难平   叶小舸是乖乖女,心痛的时候,不会学人家去买醉,她只会把自己窝在家里生闷气。周樵樵这个混蛋,谁想到他会变成这样,枉她浪费六年青春。叶小舸暗自发狠,不就是个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天她反反复复把自己折腾的够了,也是时候让自己死心。   “妈,上次那个……那个人还有戏吗?”叶小舸支支吾吾问舒华。舒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奇道:“哪个人?”“就是佟阿姨介绍那个。”叶小舸抿了抿唇,很小声的嘟囔一句。舒华眼前一亮,女儿终于开窍了,主动问起这事,可真是千载难得。   “我这就让你佟阿姨安排时间你俩见个面。”舒华高兴得很。叶小舸紧着扒完一碗饭,怕她妈看出端倪,没完没了的追问,饭碗一推上楼去了。   佟阿姨是个热心人,半个月之内紧锣密鼓的安排叶小舸见了七个男的。条件一个赛一个,长相家世也都不赖,可叶小舸瞧着他们总觉得不对劲。长的不算磕碜吧,可没有一个比得上周樵樵一半的。一见周樵樵误终生,那家伙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害叶小舸的。   七个人里有个男的追的倒紧,天天给小舸打电话。那人是个大学教师,武汉人,比小舸大五岁,父母都是武汉大学教授。他各方面条件真是不差,长的也好,就是一说话就带着武汉口音,怎么也改不过来,叶小舸从小生长在北京,听惯了京片子,听惯了周樵樵好听的京味儿男中音,让她听方言,总觉得别扭。   小舸和这个男的出去过几次,倒也没觉得他怎么讨厌,可也喜欢不起来。可能是职业原因,这个人太斯文了,缺少周樵樵身上那种痞劲儿。尽管有很多人不喜欢京痞,叶小舸却喜欢,觉得特有男人味。   “小舸,今天下了班我去接你好不好?”这人自来熟,没见几次就把她的姓给省了。“不……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叶小舸瞥见禹洁换好了衣服,正往脸上涂脂抹粉,猜到她是去约会,心里不是滋味,于是把心一横,又答应了对方的约会。   为了方便叶小舸下班直接过去,约会地点选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秦老师你坐呀。”小舸见对方光顾着客气,招呼他坐。那位秦老师坐下之后,问小舸想吃什么。小舸拿着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   两人闲聊,气氛还算融洽。小舸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发呆就是答非所问。秦老师以为她是腼腆,也不计较,眉飞色舞的讲述他在德国的留学生活。无奈小舸心里有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吃完了饭,各自开车回家。叶小舸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街上转悠,游车河。九点多,车开到二炮家属区大院门口,警卫看了看她的车号,放行。   把车停在停车场,叶小舸蔫了似地往家里走。连续相亲多日,她的相思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迹象。看多了才知道,原来周樵樵是没人能取代的。他就是那传说的极品,妖孽,多少年难得一见的。   有辆车在她身后又是打灯又是按喇叭,叶小舸烦了,闪到路边,让车开过去,车却在她身边停下。   神经病啊?叶小舸心里嘀咕,看到有人从车上下来,不由得停住脚步。这才留意到,眼前的是辆军用悍马。   “小舸。”周樵樵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熟悉。叶小舸心里一颤,他找上门来了,他终于来了。她抑制住激动,应了一声:唉。淡淡的只有一个字,却是她这些日子相思的凝聚。   “上车来,我们逛逛去。”周樵樵打开车门,让叶小舸上车。叶小舸答应了,坐在他车上,心里直美。周樵樵终于绷不住了,他终于缴械投降了。这是女人的胜利,是她叶小舸的胜利。   他开车技术不错,稳稳当当。可是开车的时候,他不跟她说一句话。“去哪儿呀,这是?”叶小舸看他穿越大街小巷,像是有目的地,好奇的问。“去我家。”周樵樵简洁而干脆的说。   听听,他说去他家。叶小舸可怜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脑袋瓜子也不由自主。他在暗示什么?他在暗示什么?   “去你家?不大好吧。”叶小舸脑袋里的理智小人儿跳出来主持正义。“没关系,我一个人住。”周樵樵语气很淡。这人也太奸诈了吧,难道他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一个人住!!!要是一家人她才不怕呢。   “你送我回去吧,我……我不想去你家。”叶小舸知道这不是犯傻的时候。她和周樵樵虽有过那么一段儿,可毕竟隔了六年,见了面就干柴烈火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周樵樵不停车,叶小舸急了,红灯的时候按着他方向盘,不让他继续开。后面的车等得不耐烦,不停地按喇叭,就差下车来踹周樵樵的车了。   周樵樵抓住叶小舸后心,把她身体往下一按,叶小舸仓促间整个人趴到他腿上,他趁机把车开了出去。   “哎呦哎呦……”叶小舸身子扭成虾米状,难受的直叫唤。周樵樵把车停在路边,让她直起身子,才又开车。他的脾气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执拗。叶小舸气急败坏,知道这人犟起来不可理喻,也就不再惹他。   车开到警备区家属院,周樵樵住的小楼外林木幽深,像是林间别墅。下了车,周樵樵带叶小舸去他家。穿过客厅,直奔楼梯上二楼。叶小舸心里如小鹿乱撞,他到底要干什么,偏要故作神秘。   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口,周樵樵推开门,把灯打开。叶小舸粗粗打量一下,像是一间书房。怎么,他不是带她奔卧室?叶小舸暗怪自己会错意。怎么搞的这是,他没那个意思,她倒想歪了。   周樵樵走到书柜旁,打开柜门,取出一个木箱子,把箱子搬到叶小舸面前放下。“这都是你原来送给我的东西,还给你。”周樵樵说了一句令叶小舸匪夷所思的话。   箱子打开后,叶小舸一看,全是橡皮鸭子、足球、破书、毛公仔之类的破烂玩意,隔了多少年的陈货,难为他保留了这么多年。可这算什么,当着她的面清算两人的关系?算得清吗?她六年的青春他怎么算?叶小舸气得糊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要就卖给收破烂的,给我干嘛。”叶小舸搜肠刮肚,自以为狠毒的狠狠回敬了一句。“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搁在我家也占地方。”周樵樵不为所动,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改变心意。   叶小舸不傻,凭她对周樵樵的了解,知道他这么把她揪过来,绝不会是还她这一箱子破烂这么简单。他肯定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居心。   “好吧,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去废品收购站,你帮我把箱子搬下去,我带走。”叶小舸不动声色,观察周樵樵的反应。他的表情仍是冷冷的,不见喜怒之色。可叶小舸感觉得到,他已经不高兴了。谁叫他先惹她,这么美好的夜晚破坏她的心情。   周樵樵把箱子搬到车上,关上后车门。叶小舸打开前车门准备上车,一只脚刚踏上去,后心被周樵樵抓住了,像提只小猴子一样把她提起来。叶小舸心中一惊,以为周樵樵要把她扔出去,谁曾想,他忽然把她抱在怀里。   他怎么这样,完全喜怒无常。这一晚上,快把叶小舸折腾疯了。“小舸……我的小舸,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武汉,你却从来没有找过我……六年了,你从来没找过我……”周樵樵喃喃自语,把叶小舸抱的快窒息。   叶小舸在他怀抱里就快缺氧了,他身上的男性气息令她晕眩,身体渐渐软了,在她意乱情迷之间,他把嘴堵了上来。她想闭紧嘴巴,可是她做不到,他的吻带着霸道的需索,燃烧般的火热,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如此熟悉的吻,整整忘却了六年,多么爱多么痛,唇舌间传递的情绪,令周围的一切全部安静下来,时空流转,一瞬间回到六年前。   叶小舸整个人是迷糊的,直到感觉到嘴唇上一阵剧痛,接着是满嘴的血腥味。他居然咬她的嘴唇,把她的嘴唇咬破了,再怎么激动他也不该这么用力,除非他是故意的。叶小舸推开他,摸摸自己的唇,手指上沾了鲜血,再看看他的嘴,活像刚吃了人的妖精,也沾了血,他眼中的寒意令她害怕。   再怎么坚强,叶小舸还是哭了。委屈地、伤心地、疼地,她像小时候被他欺负时一样站在原地抽泣着,紧跟着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边走边抹眼泪。可这里如此陌生,哪里是家的方向。不像那时候,哭着哭着就找到家了。   还跟小时候一样,她不管犯了多大的错,绝不认错,他欺负她,她也不求饶,就这么一直哭着,哭到他心软为止。叶小舸只顾往前走,脚步却迟疑了,很显然是迷失了方向。周樵樵看到她的傻样子,走过去把她拦腰抱起来。她拼命挣扎,又踹又抓又咬,周樵樵一狠心,把她摔在地上。   力道大了,小舸的下巴蹭到水泥地,顿时渗出血来。她坐在地上,费力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眼泪都没有了,脸上又是血又是灰尘,狼狈的不得了。周樵樵伸手去扶她,她恼怒的甩开他的手,拼尽全力自己站了起来。这一跤摔的挺重,她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揉着屁股。   “去我家把脸洗洗再回去。”周樵樵拦住她去路。叶小舸只当没听见,仍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他抱她,她就掐他胳膊,掐不动就咬。到他家一楼的洗手间时,他胳膊上已经被她抓咬的血迹斑斑。   小舸腿上胳膊上都有淤青,脸上更是蹭破了皮,沾到水疼的她直吸气。周樵樵细心的替她擦干净了,在伤口涂上碘伏消毒,又涂上云南白药止血,脸上她不让涂,只得不处理。   见小舸还在揉屁股,周樵樵把她身体翻过去,掀起她裙子一看,后腰下面紫了一大块,难怪她觉得疼呢。他轻轻的替她揉揉,缓解痛楚。刚才那一下,他没想到会把她摔成这样,早知道,他可舍不得。   小舸安静的趴在沙发上,身上多处挂彩、有气无力,周樵樵低头看她嘴唇,已经红肿了,忍不住要在她唇边亲一亲。小舸本能的往边上闪,她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就一会儿,他就把她折腾的伤痕累累。   周樵樵见她小拳头紧握,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副防备的神情,知道她是被他欺负怕了,不敢再让他碰她,揪心的一疼。他靠过去一点,她就往后缩一点,可怜兮兮的蜷缩着坐在沙发上,胳膊肘上的伤又开始往外渗血,被她雪白的肤色一衬,鲜红夺目。   这是夏天,又不能用止血纱布包扎起来,伤口捂烂了更不好,可是看到她流血,他又没别的办法,只好用纱布替她擦了,再涂点云南白药止血。小舸这回不躲了,让他处理好伤口。   两人耳鬓厮磨,彼此呼吸可闻。周樵樵帮小舸处理好伤口,心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脸,她眼睛都哭红了,撇着嘴角。以前她受了委屈,就是这副神情。他故意靠近她的脸,她以为他又要吻过来,矜持的把脸向里侧了侧。   “我要回家。”她轻轻地说,垂着眼帘不敢看他。“嗯。”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一动不动。他坐在沙发上,把她逼在角落,她根本下不去。   她动了一下,想慢慢的从他身边溜过去。他一把将她按到在沙发上,她猝不及防,又碰到了受伤的胳膊肘。   “别动。”他看着她忍痛的表情,轻声提醒,缓缓俯下身去,和她对视。她的瞳孔里有他的影子,然而掩饰不住惊惧之意,他的心渐渐沉下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在胸臆燃烧,把她抱起来上楼去。   那些回不来的旧时光   周樵樵把叶小舸放在床上,他们什么都没说。虽然分开六年,床上这点默契倒还没忘记。床前灯朦胧的微光里,他们摸索着再次熟悉对方的身体。怕碰到她的伤,他尽量小心翼翼。她的身体不再像十七八岁时那么青涩,线条柔和了许多,该圆润的部位圆润了,该纤细的地方纤细了。他轻抚着她丰润的肌肤,一点点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   “你长大了啊,小舸。”周樵樵幽幽道。“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就快老了。”叶小舸低吟一句,不能说不带着报怨和感叹。一转眼,她就二十五了。再一转眼,怕已是风烛残年。“傻丫头,二十五岁就老了呀,那五十二岁的怎么办?”周樵樵浅笑。   看到叶小舸屁股上那块黄豆大的胎记,周樵樵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在上面,小舸的屁股上顿时印上红红的五个指印。叶小舸疼得一跳:“讨厌,你爪子痒痒了,怎么打我?”   周樵樵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他还要咬呢,叶小舸被他咬的直叫疼、身体扭来扭去。周樵樵不理她,又是咬着又是疼着,闹着闹着他们就找到当年疯玩时的感觉了,很快纠缠在一起吻得痴迷。   和自己拥抱缠绵的这个人是真实还是幻象?他们不敢放开彼此,生怕一个不留神,对方就会消失在空气里。她的耳边尽是他的气息,他那种迫不及待想征服的狂野把她的身体和意识蹂躏的一片混沌。她的神、她的魂,沉醉不知归路。   他的脸贴在她胸口,像是听她的心跳,又像是睡的沉静,顺着她身体的曲线一路吻下去,她于迷醉中柔柔的看着他,感受久违的呼吸和肌肤相亲的微温。久久无言,彼此包容,仿佛美梦中最瑰丽的色彩,将此刻妆点的分外媚艳。   原来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心还是那颗心,感受却完全不同。和年少时相比,成年男女的情/欲表达,更极致、更魅惑、更叫人醉生梦死。他们正当最好年龄,无需走遍世间许多桥,看过天边多少云,最初的风景就已将时光惊艳、岁月倾情。   叶小舸搂着周樵樵的脖子,亲在他脸上,问他:“宝贝,你为什么恨我?”他之前那一系列行为,不能用发神经来解释吧。他从来不发神经,他只会发泄,借题发挥。   六年前,他在桑赫斯特学院跟人打架,虽是对方挑衅在先,把人打伤了的却是他。他被学校劝退,她非但不安慰他,反而指责他没出息,只会闯祸。他一直记得她当时说过的话。   “你说你整天除了跟人打架你还会干什么?你在英国的学费生活费,花的哪一分钱不是父母给的,寄生虫一般的日子也不知道收敛,出了国还这么横,现在你这么回去,多丢人。”   叶小舸那时也年轻,她不知道这话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他也真倔,说走就走了。回到国内就参军,远赴西藏。等她后悔了,早已没了他的消息。她的功课又紧,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打听他的消息,就这么蹉跎了六年。   “我一直在武汉,你从来没找过我。”周樵樵重复这句话,语气不无幽怨。他从成都军区调职到武汉,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知道她爸爸调到二炮指挥学院、全家迁居武汉,以为离她近一点就能早一点见到她,谁知她压根儿没想起要找他。   “我在英国时给你打过电话,可你从来不接,后来听说你去了西藏。”叶小舸懊悔不已。她回国半年多,总是想打听他的下落,又总是退缩,心里觉得他是故意不想见她,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怕你觉得我丢人。”周樵樵说这话完全没好气。叶小舸早也后悔当年把话说重了,此时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耿耿于怀,心里也歉意起来,轻抚他的背。“我并没有那么想,只是一时气话,谁知道你会记这么久。”   “你的话哪句我没记在心里。”周樵樵叹口气。叶小舸心里一疼,在他脖子上亲了亲。“樵樵,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呢。”叶小舸诉说思念。“我也想你。”周樵樵轻抚叶小舸的肩背,眷恋的把脸贴在她心口。   “那几年在西藏很苦吧。”叶小舸见周樵樵闭着双眼,仰面躺在床上,像是有些倦意,下巴靠在他肩旁,抚摸着他鬓角。“嗯。”周樵樵只轻声回了一个字。叶小舸却能猜到这个字里包含了多少委屈和苦涩。   他和她一样,于十分优越的环境中出生、成长,何曾受过那种苦,驻扎在雪域高原的部队,一年到头也难得下来一次,生活枯燥乏味,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她从未想到他会这么决绝,把自己放逐到那种环境里锻炼,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   “虽然苦一点,很能锻炼人。”周樵樵对那段在西藏的经历并不后悔,他觉得男人需要磨练,才会有钢铁一般的意志。   快十二点,叶小舸接到舒华电话,才忽然想起来她忘了给家里打电话,难怪父母会担心。“就说你在医院值班,不能回去。嗯……留下来陪我。”周樵樵搂着小舸的腰,轻抚她柔美的腰腹。   小舸照着说了,她对父母从不撒谎,因此她说什么舒华也就信了。周樵樵看到她向自己耸鼻子,怜爱的刮了刮她鼻子,把她抱起来去浴室洗洗。   以前他们在一起,每次完事儿以后,周樵樵也是这么抱着叶小舸去浴室洗澡。这晚,叶小舸的伤口不能沾到水,周樵樵便把她放到浴缸里,少放了一点水,拿毛巾细心的替她擦擦。叶小舸趴在浴缸边上,怎么看都觉得周樵樵好看,嘟着红肿未消的嘴唇亲了他好几下。   “唉,你跟禹洁怎么那么快就勾搭上了?”叶小舸提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周樵樵瞥了她一眼,目光里闪烁着笑意,半天才道:“她说,我是小舸最好的朋友,小舸什么什么……你们医院人际关系那么复杂,我能不给她点面子么。”   这小子,他要是掰起歪理来,谁都不是他对手,明明是他自己见色起意在先,他硬是能掰扯到叶小舸头上。叶小舸呵呵一笑,掬起一捧水拍到他脸上。他也不挡,只是用手轻轻把脸上的水抹去。叶小舸看着他,忽然就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哭起来。   谁知道,两人竟然能忍得住六年不见。当初他们到英国时是说过永远不分开的,早就认定了彼此就是将来的另一半。叶小舸十六岁那一年,周樵樵就连哄带骗把他俩的关系落到了实处。   他是怎么说的,叶小舸仍然清晰的记得。那时他们异乡求学,叶小舸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英国老太太家里,周樵樵上的伊顿公学是封闭式管理的男校,校风严谨,学生一律要住校。每逢节假日,周樵樵坐车两小时去看望叶小舸,风雨无阻。   两人亲密随意,像小时候那样躺在一张床上午睡。十岁以前,他们去对方家里玩,一直是这样午睡,双方家长都觉得孩子还小,从来也没管束过他们。他们也确实单纯的很,两小无猜。   英国的初夏并不是很热,周樵樵睡了一觉醒来却说很热。他把叶小舸也晃醒了,问她:“小舸,你热不热?”叶小舸睡得正迷糊,眼睛也不睁,嘀咕:“我不热。”“你热的话,我帮你把裙子脱了吧。”周樵樵这家伙转起坏心思。   叶小舸再单纯也知道他不安好心了,睁开眼睛,踢他一脚:“你想干嘛,我说了我不热。”周樵樵嬉皮笑脸,搂着叶小舸哄她:“把裙子脱了再睡,你看你都冒汗了。”他象征性的在她额头上一抹。   “那你还靠我这么近干什么,还不边上凉快去。”叶小舸翻了个身,想继续午睡。周樵樵缠上她了,手在她腰间轻抚,贴合腰线往上游走。叶小舸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最近他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说过好几回他也不收敛。叶小舸在学校里看到过别的同学谈恋爱,对周樵樵的行为并不觉得新鲜,心里也不讨厌,只是觉得两人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   周樵樵的手摸到叶小舸胸前了,停留在那里,叶小舸忽然感觉到身体像被强电流通过一样刺激,麻酥酥的。以前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抱抱亲亲,这样睡在一张床上抱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好小舸,你把裙子脱了吧,我想看看你。”周樵樵在叶小舸耳边吹了口气,吻她脖子,瓦解她的意志。“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看过。”叶小舸并不轻易就范。他们一出生就认识了,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曾坐在浴缸里玩水,每年夏天更是经常一起去游泳。   “可你现在长大了,你长大之后我就没再看过你,不知道你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周樵樵锲而不舍,手伸进叶小舸裙子里。叶小舸恼羞成怒,推他:“你干嘛呀……周樵樵,我们现在都是大人了,你不能再这样……”   难道小时候就能这样?小时候他可从来没这样过。不得不说,叶小舸小朋友在这方面是比较迟钝的。除了学习,她几乎不太接触别的。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听听音乐。在国内的时候,她是生活在象牙塔内的公主,除了跟父母去国外度假,她难得出远门。   “就因为我们是大人了,才要这样呢。我向毛主席保证,我就是看看,我不动手碰你,好不好?”周樵樵耐心的开导叶小舸,又是哄又是恳求,非要达到目的不可。叶小舸的脸早就红了,害羞的摇摇头。他们再亲密,她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脱掉裙子什么都不穿。   “那我亲亲你,亲亲你总可以了吧。”周樵樵退了一步,决定曲线救国。叶小舸哪知道他会那么坏,他要亲就让他亲了,他们之前又不是没接过吻。亲着亲着,她就有些神魂颠倒,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上的裙子已经被脱了一半。等她完全醒过来,裙子早就被甩到床下。   周樵樵这坏家伙食言了,他把刚才向毛主席保证那些话忘到了爪哇国,小舸的裙子被扔到地上那一刻,他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又是亲吻又是抚摸,手和嘴一刻也不闲着,叶小舸以为他要吃了自己,吓哭了。   直到被吃干抹净,叶小舸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流血,她更是吓坏了,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下身火辣辣的疼,还无缘无故流了那么多血。周樵樵把她抱到浴室里冲洗,水的刺激让她疼的浑身一激灵。   “樵樵,我会不会死?”叶小舸可怜巴巴的问周樵樵,眼睛里都是泪。她才多大,她可不想死。可周樵樵刚才真像是要吃了她,无论她哭得多惨,他都不理会,一个劲的顶她,终于把她身体顶破了一个窟窿,她是这么想的。   “不会的不会的,小舸,你怎么会死呢,你会活得好好地,比以前更漂亮。”周樵樵软着声安慰,吻她的小脸。他目的达到了,以后她就是他最爱的玩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小舸的性子他知道,只要有第一次,她就会任他为所欲为。   叶小舸像个软娃娃,被周樵樵抱着回到床上,他替她擦干了,套上裙子,哄孩子一样哄她,让她继续午睡。叶小舸怎么睡得着,眼看着他去浴室洗澡,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是青梅竹马的玩伴,而是最最亲密的情侣。那心情,是甜蜜还是酸涩,抑或是别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樵樵洗完澡后平躺在床上,坦坦荡荡,什么都没穿,他知道小舸在看他,尽情让她看。小舸真的在看,一寸肌肤也不放过。她惊讶着,周樵樵的身体早变得和她印象中不一样了。青春期的男孩子,他已经初具一个成熟男人的外型。   她的手指轻轻触到他喉结,目光扫遍他全身,奇怪的是,即便是看到最私密处,她也不觉得害羞了。她觉得他好像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越看越熟悉、越看越随意。   周樵樵说得没错,叶小舸是越长越漂亮了,周樵樵也越来越黏她,每次从学校来看她,总要先把她抱上床亲热一番。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那些姿势,花样不断翻新。问过他一次,他说是电影里学的。   时间久了,叶小舸习惯了,年事稍长,她也懂得保护自己,周樵樵闹得再厉害,她也不能让自己的身体遭罪,尤其是后来学医,对这方面更加注意。   世外桃源般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周樵樵回国之后,他们便断了联系。两人都是倔脾气,谁都没有主动联系对方。如果不是冥冥中缘分的牵引,此生永不相见也不是没有可能。叶小舸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卧室里很静,两人相拥而眠,夜是如此短暂,一转眼天就亮了。叶小舸穿好衣服,简单梳洗过后,和周樵樵一起出门。两人在医院附近的小饭店吃了早餐,叶小舸去上班。周樵樵在车里目送她远去,五味杂陈,掉转车头而去。   连着几天,禹洁给周樵樵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索性把电话打到他部队上。对方告诉她,周樵樵上校调职42集团军的申请上级已经批准了,他已于日前离开武汉,更多的话,涉及机密,人家也不愿透露。   为爱追寻千里   禹洁那个不甘心啊,这么条大鱼居然轻易让他跑了,她追的那么紧,他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离开了武汉。禹洁向叶小舸吐槽,叶小舸也是一惊。周樵樵没跟她提过他要调职的事,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虽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周樵樵这人,他要是自己不想走,谁也撬不动他。   叶小舸又气又急,动用一切关系打听周樵樵的下落。42集团军基地那么多,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就是找,也得有个确切地点才行。好在她堂哥叶小美的朋友程铮和周樵樵关系非常好,周樵樵调职前回过北京,因此程铮知道他的去向。   周樵樵去的是位于惠州的42集团军124两栖机械化师。这个师不简单,台海局势紧张时,是中央准备登陆台湾作战的王牌精锐部队。   他为什么这时候走,他到底想干什么?叶小舸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他这么做的目的,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或者说,她最怕的那个答案就是,周樵樵已经不再爱她了。   可是那一晚……算什么?既然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为什么那晚还会来找她,难道是为了报复?的确是像报复,先是把她嘴唇咬破了,再是把她扔在水泥地上,再后来就……叶小舸想着想着心里怄的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从云端忽然跌落,还没来得及品味失而复得的珍贵,被抛弃的失望就已经奔涌而来。想哭,可她也知道哭是没用的,哭是追不回来逝去的爱情和一颗已经变得坚硬冷漠的心的。   初恋之所以难以忘怀,并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最好的,而是那时候你的心是最纯的,不掺一点杂念,倾尽了所有,一心一意的爱着对方。   有些东西,有一些人,我们以为自己可以去爱一辈子,也以为他们会爱我们一辈子,当我们这么想的时候,丝毫不怀疑自己的真心,然而时过境迁,我们总会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般美好。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遗忘就是遗忘,时间如刀,深刻的只是岁月,不再回来的却是往日心情。   叶小舸考虑了一星期,决定调职到广州军区总医院。周樵樵不是能躲吗,她追过去还不行?   这个提议首先就遭到舒华的反对,她完全不能理解叶小舸的想法。好好地家门口不呆,非要千里迢迢跑到广州去,好不容易盼到女儿学成回国,哪能再让她在外头飘着。叶耀然也不同意,女儿在武汉总医院干的好好地,很快就能转主治医生,这时候跑到广州去,一切都得从头来,为女儿的前途,他也不能答应。   叶小舸知道和他们说不通,只得告诉他们,周樵樵在惠州124师某团,叶耀然和舒华这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坚决。   “傻丫头,周樵樵那是故意要躲着你,你还看不出来?你追过去,他也不会珍惜的。”舒华心疼女儿,不能眼看着她这么作茧自缚。女儿条件这么好,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非得找那个周樵樵不可?   “我不管,我就要找他。”叶小舸犯倔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见父母不松口,她使出杀手锏:“你们不给我办,我就去北京找我爷爷。”小舸的爷爷是55年授衔的上将,虽然离休很多年,在军中仍然德高望重,每年国家领导人都要亲自登门问候的,各大军区现役领导层都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老部下,老爷子真要是说句话,小舸调职这点事算不了什么。   小舸他爷爷九十多了,就这么一个孙女,小舸又是爷爷看着长大的,爷爷最疼的就是她,比疼那几个孙子还疼,对小舸有求必应。因此叶耀然夫妇一听到叶小舸说要去北京找她爷爷,就知道她是下了大决心,非达到目的不可,不禁面面相觑,同时叹气。儿女真是冤家,小舸这样听话的乖孩子要是倔起来,也够受的。都是那个周樵樵不好,把女儿祸害成这样。   叶耀然夫妇商量过后,决定成全叶小舸的心愿,让她去广州。小舸从小到大一帆风顺,让她去碰碰钉子也好,这样她将来才会惜福,日子才能过得安稳。   手续办了近一个月,叶小舸正式接到调令,从解放军武汉总医院调职到广州陆军总医院,科室不变,仍是她的专业呼吸内科。   临行前一晚,舒华找女儿谈心。“小舸呀,到了那边记得常打电话回家来,南方气候潮湿,多吃点龟苓膏。”舒华帮女儿把衣服一件件放到旅行箱里。   “嗯,我知道。我一到那边就给您打电话,您和我爸别为我担心。”叶小舸在国外生活多年,因此并不觉得离开父母独自生活有多难。   儿行千里母担忧,舒华想了想,不放心又叮嘱:“你去找周樵樵,行就行,不行咱就回来,好小伙子多了,不是只有他一个。”舒华怕小舸死心眼,更怕她想不开。小舸没说话,心想,她不去则已,去了就一定要把周樵樵给掰回来。   “你到了那边一定要速战速决,男人哪,你半年内搞不定他,这辈子也甭想抓住他的心,妈这话你记住,咱叶家的女孩子决不能在这件事上掉价。你去追他我们不反对,但是别让他觉得你软弱,可着劲儿欺负你。”舒华语重心长的点拨女儿。   叶小舸又嗯了一声,速战速决?她没想过,她是抱着和周樵樵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的。可妈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男人如果心里有你,就不会让你等太久;要是他心里没你,又跟你耗着,那不如趁早死了那条心。女人的青春其实很有限,咱玩不起。   到广州之后没多久,叶小舸就去拜见了广州军区司令员周永安。不仅仅因为周叶两家的交情,更重要的是,周永安是周樵樵的亲舅舅。说来也巧,周樵樵父母都姓周,所以叶小舸叫他爸爸周伯伯,叫他舅舅也是周伯伯。   小舸嘴甜,这些叔叔伯伯辈没有不喜欢她的,她又是周樵樵青梅竹马的小女朋友,周永安自然另眼相看,暗中吩咐秘书跟医院院长打个招呼,对小舸照顾一点。实际上,不用他吩咐,医院方面早就察觉到叶小舸身份不一般。   军方姓叶的家族本来就不多,小舸又是从武汉总医院平调过来的,她是什么身份众人自然心知肚明。院方领导哪个不是人精,早就找叶小舸谈了三回话不止,明示暗示她好好工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小舸在国外生活多年,生活自理不成问题,医院分配给她的宿舍也宽敞,赶得上高级公寓了。小舸一向也不爱多事,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不参与也没闲心思搭理。院方观察她一段时间,发现她不是那种爱招事的,也渐渐松了心。这些高干子女,只要他们不惹事,谁愿意惹他们,指不定将来还得有求于人家。   叶小舸初来乍到,对工作以外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因此小舸来了一两个月也没处到几个朋友。倒是医院工会的孙大姐时不时来找小舸谈心,关心她生活的一些细节。   孙大姐的丈夫是41集团军367团的团副,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塔山英雄团,她早就把小舸的家世打听个底儿掉,觉得她是个值得结交的对象,因此对她格外殷勤。   孙大姐不厌其烦的把医院里各层复杂的人际关系分析给小舸听,婉转的提醒她该怎么与那些人交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背景再硬,也怕小人给你使绊子不是,小舸在这方面虽不甚精明,却也知道轻重。孙大姐出于什么心理跟她说这些,她心里也有点数。   无论如何,与人为善总不坏,吃点亏也是福。叶小舸对人说不上掏心掏肺,却是个安分做事的主儿,可谁要是不开眼惹了她,她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小舸,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吧,有男朋友没有?大姐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孙大姐笑眯眯的问叶小舸。难怪人家都说做媒和做母亲是女人的两大本能愿望,叶小舸回国后不断遇到这样的热心人。   “不急。”小舸总是陪着笑,既不拂逆对方的好意,也表明自己的态度。孙大姐以为她是腼腆,笑道:“怎么能不急呢,二十五是大姑娘了,再不找好小伙子就没了。你条件这样好,是要精挑细选的,现在开始物色不算早了。”   孙大姐想替叶小舸找对象也不是没有目的,假如这个介绍人她当成了,叶家势必欠了她一个人情,这么一来,她再跟小舸提她丈夫转正为团长的事,小舸还能推脱?小舸回去跟她爷爷也好,叔叔伯伯也好,提一提这件事,还愁事情不成?况且周司令员和叶家的关系也是人所共知的。   孙大姐说了几次,叶小舸有点烦了,只得找借口。“孙姐,其实我有男朋友了,也是部队上的。”叶小舸说这话时颇有些底气不足。她到广州这么久,还没见过周樵樵。只知道他在惠州,可她一直没鼓起勇气去见他。   她总对自己说,不要这么急着去,倒让周樵樵小看了她,她要想清楚了战略,再去找他不迟。她倒没想到,她既然已经到广州来了,以周樵樵的消息网,岂有不知道的。   “哦,真的呀,小伙子条件一定不差。”孙大姐顺着她的话笑道,知道她这是托辞。叶小舸要是真有男朋友,怎么会每天一下了班就回宿舍,也不见有男人来找她。他们医院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哪个不是追求者一大把,叶小舸这条件的,只要她愿意,男人们怕不是成天蜜蜂一样嗡嗡围着她转。   “嗯,他叫周樵樵。”叶小舸把周樵樵拉出来当挡箭牌。孙大姐听到这话,不由得睁大眼睛:“是周樵樵呀,难怪,听说他是周司令员的外甥。前年他陪周司令员到咱们医院来视察,我见过他一次,医院里一众小姑娘都被他迷住了。”   孙大姐说到这里,笑着打量叶小舸。难怪小舸谁也看不上呢,原来周樵樵是她男朋友,那小伙子长得帅家世又好,和小舸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小舸却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转着话头扯别的。孙大姐会意,也就顺着她说别的。叶小舸这才松了口气。   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医院里一年四季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叶小舸好不容易请了几天公休假,准备去惠州找周樵樵。他不是怪她没有主动找他吗,她这就找上门去,看看他还怎么说。   就是非你不可   惠州博罗124师某团驻地,叶小舸在门口登记,告诉警卫,她要找周樵樵。“你是他什么人?”警卫照例要盘问她几句。“女朋友。”叶小舸决定豁出去了,反正周樵樵又不能说她造谣。警卫见她穿着军装,也就没多问。告诉她,周樵樵在团部办公楼三楼最里面一个办公室。   等她找到了周樵樵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她,周团长下连队去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叶小舸那个沮丧啊,竟然出师不利。那个工作人员问清了叶小舸的身份,汇报给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派人带叶小舸到师部招待所住下,并承诺周樵樵一回来就打电话给她。   招待所里,叶小舸都睡着了,也没接到任何电话。周樵樵这一晚压根儿就没回来。次日清晨,叶小舸简单梳妆之后就到周樵樵办公室去等,空等一上午也没见到他。她忽然醒悟,周樵樵一定是知道她来了,故意避而不见。   “你能把他的住处告诉我吗?”叶小舸问工作人员。那个工作人员很为难:“对不起,这我不能告诉你,你可以打电话给周团长。”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周樵樵要是想见你,不会不把他的住处告诉你,他要是不想见你,我们也不能多事。叶小舸不便为难工作人员,只得离开。   漫无目的的在团部办公楼下转悠,叶小舸满腹委屈。周樵樵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来了他却不愿见她。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他这样对她?好吧,就算她做错什么,他总该跟她说明白,不能就这么让她糊里糊涂的。   转眼到了中午,叶小舸脑筋一转,拉住一个军官问清了食堂的方向,往食堂去。再怎么着,他也得吃饭吧。她就不信,他为了躲她,能连午饭也不吃了。   食堂里一到中午饭菜飘香,叶小舸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深深吸了一口,她饿了一上午,肚子早就咕咕叫。她到处看看,目光搜寻周樵樵的身影。食堂里吃饭的军官们无不侧目注视她,这个漂亮的女军官,她在找什么?   周樵樵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叶小舸到他面前坐下,他才抬起头看到她。他很惊讶,她居然还没走。要说小舸脾气也够倔的,他那么冷着她,她居然还不走。   叶小舸一言不发,从他手里夺过碗筷,不客气的吃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他面前餐盘里的菜吃的干干净净。吃完之后,她又去自助餐台端了一大盘过来,米饭也盛了一碗。周樵樵看她不停地吃饭,心里一紧,却没有说什么。   小舸这么吃饭,是她心里不痛快了。她一不高兴就暴饮暴食,要是不阻止她,她能吃好几碗,直到把胃折腾出毛病。周樵樵深知她脾气,看她吃完碗里的饭,阻止她再去盛饭:“别吃了别吃了,我们有规定,每人只能吃两碗饭。”   “去你妈的,你管我呢。”叶小舸不理他,又去盛了一碗,拼命往嘴里塞。周围几个正在吃饭的军官听到这话,心头皆是一震。   敢这样找上门来,这样骂周樵樵的女人,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只怕除了他妈,也就眼前这女人敢。偷偷瞄上一眼,果然是漂亮,身条儿也顺溜。估计是来头不小,周樵樵见了她一点脾气都没有,闷着不出声,可人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虽然平静如常,心里憋的火却一点也不比这女人小。   那些军官谁不是在部队上混出来的人精,一见势头不对,饭也不吃了,三三两两没事人似地丢了饭碗就走。这种热闹,不该看的时候真别看,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小舸吃着碗里的米饭,喉咙里忽然哽咽起来。自己这是在干嘛,发泄?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把胃折腾坏了,可没人替她疼。周樵樵这个没良心的,指望他,黄花菜都凉了。   小舸推开饭碗,趴在饭桌上哭。这些日子,她早就憋不住了,她孤身一人从武汉到广州来找他,都找上门了,他还是避而不见。也不说他是什么意思,小舸猜他的心思猜的心烦意乱,伤透了心,他还是这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周樵樵等她发泄完了,递了张纸巾给她。小舸接过去,胡乱擦了擦眼泪,委屈的抽泣着。“小舸,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周樵樵慢吞吞的说。   叶小舸猛然抬头看他,吸了口气,怒道:“分就分,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我叶小舸不是非你不可。”说完她站起来踢开椅子气呼呼的走了。   直到走出了食堂,她才又哭出来。就这么分了?好不容易重逢,再次分手?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可是周樵樵那冷冷的态度,着实令她心寒。他似乎是铁了心要和她分手,无论她怎么努力,他就是不改变心意。   回到广州,叶小舸痛定思痛,决定从源头下手,制定围剿周樵樵的作战计划。打小爷爷就告诉过她,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馅饼。将门之女,从小耳濡目染,叶小舸知道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纸上写了一连串步骤,作战计划像模像样。   周樵樵对她这么冷淡肯定是有原因的,以前他们哪次见面他不黏着她,从小到大,他对她一直疼着捧着,生怕她摔了,小心翼翼。这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没了呢。叶小舸觉得首要就是查出他这么冷着她却又不肯对她说出口的原因。   问谁去?问周樵樵,他肯定不肯说。叶小舸就没见过那么固执的人。问他舅舅周永安?也不好,两代人本来就难沟通,何况还是这样的小儿女情事。能问的,也只有他身边的朋友了。周樵樵的朋友虽然多,但是交心的没几个。除了远在北京的程铮,广州应该也有一个,他的表弟周墨。   周樵樵的妈妈是周墨的姑姑,两人同年,因此从小就意气相投,爱在一起胡闹。周樵樵调职广州军区,就算他家在军方势力再大,那也是空降,和地方上方方面面的关系并不是很熟。说句难听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仗着天高皇帝远,好比封疆大吏,你上头势力再大,到了地方上没点人脉照样玩不转。   而周墨家不一样,周墨的父辈们虽说也是大院出身,可除了周永安一个人尚在军方任职,其他人早已转行经商。周墨的父亲去得早,偌大的家族生意便交由两个儿子继承。   从某个方面来说,周家在广东这么多年,关系和势力扎的更深,因此周樵樵和周墨相辅相成,一个是皇城根儿下的八旗嫡系,一个是偏安一隅的地方势力。周樵樵初来乍到,是要有周墨这么个人替他斡旋。这哥俩儿凑到一块儿,什么关系捋不顺。   可叶小舸跟周墨没什么交情,也就是小时候在周家见过几次。那时候周墨和他们一样,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叶小舸连他的长相都忘了,怎么去找他。别说人家记不记得她,就算记得,她问起周樵樵,人家也未必能信任她、和盘托出。   要说叶小舸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人,她从周永安的大秘书王解放那里下手,打听到了周墨的一些情况。王解放是个精明人,知道叶小舸和首长家关系不一般,因此小舸不管问他什么,他都告诉他,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话,也不涉及机密。于是小舸知道,周墨每周都要来周家看望他叔叔,也许这是和他相识的契机呢。   叶小舸选了一个星期天,精心打扮一翻,借了同事的车到周家去。不能空着手,她把家里人从武汉寄来的特产装了一网兜带去。周家什么东西没有,图的就是一个心意。   周永安住的大院门口有警卫站岗,叶小舸表明身份后,警卫放行,车在花园里开了一会儿才到周家别墅。   保姆引着小舸进客厅,小舸一眼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除了周永安本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那一定是周墨,叶小舸心里高兴,总算没白来。   “小舸,怎么又买东西了,周伯伯不是说了,你空着手来就行,不用这么客气。”周永安看到叶小舸提着东西,客套的说。   “周伯伯,我不跟您客气,这是我爸爸专门从武汉寄过来的特产,他知道您喜欢吃麻糖,让我给您带两盒。还有这金黄蜜枣,健胃益肺,您不是常咳嗽么,少抽烟多吃点蜜枣,膳食保养是最好的健康疗法。”叶小舸适时的说,哄长辈她有一套,从小就这么哄她爷爷。   周永安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心想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回回来都记得买些他爱吃的点心。周家那几个孩子,从来没这些礼节,不给他闯祸就算不错了。   周永安替小辈们介绍。周墨听到叶小舸名字,微愣,随即道:“你就是叶小舸呀,有些年没见了。”“是啊,有十几年了吧。”叶小舸向他微笑,主动跟他握手。周墨下意识的打量她,她比小时候还要漂亮,眼睛非常有神,难怪周樵樵这些年对她念念不忘。   走的时候,小舸使了个心眼,装作车打不着火。周墨开着跑车从她车旁经过,见她的车迟迟发动不起来,下车问候。“不知道是不是电瓶没电了,车怎么也发动不了。”小舸撒谎。周墨看了一眼,信以为真,主动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这里远离市中心,天晚了就不好叫车了。”   有门儿,小舸暗自得意。周墨把车开出院子,沉吟了片刻才问叶小舸:“你到广州来,是来找樵樵的吧。”叶小舸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说中她心事,果然是周樵樵的死党,她的目的瞒不过他。   “他不想见我呢。”小舸耷拉着脑袋,挫败的说。“怎么会呢,他不知道多想见你,他在西藏当兵的时候,每天给你写一封信,攒了有一皮箱。”周墨告诉小舸。   小舸心中一惊,奇道:“我从来没收过他写的信。”“他根本就没寄出去,你哪能收到。唐古拉山荒无人烟,每天他出去巡逻时只能跟军犬说话,给你写信也是他一种倾诉方式。”周墨平静的叙述,小舸心里却波涛汹涌。这些事,周樵樵都没对她说过。他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屑表达。   “他都没跟我说。”小舸低声道。周墨余光瞥她一眼:“这六七年你一直在英国,回来看过他吗,他在西藏三年,你关心过他吗?”小舸被他这话问住了。是啊,这几年她虽然想念他,却从来没有做出关心他的行动。部队驻地荒凉的很,他在那里三年,寂寞孤独可想而知,别说去看他了,她连封信也没给他写过。   “他恨我了是不是?”小舸心里不是滋味,鼻子也酸酸的。“我想,这还不是主要的吧,最关键的还是他妈妈心脏病去世,他却没赶得及飞回北京去见最后一面。”   周墨这句话让小舸惊呆了,她不知道他妈妈已经去世了,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这事。“周阿姨……怎么会?”小舸眼眶湿了,眼泪含在眼里。   “我姑姑身体本来就不好,心脏病又是随时都有可能发作,偏巧那一年藏区遭遇雪灾,大雪封山,樵樵在山上下不来,成都军区派了直升机去接他,还是没赶得及。等他到北京,追悼会都已经开过了。”周墨说起这件事,心里动容,有些说不下去。   小舸明白了,周樵樵为什么会恨她。她在英国说的话伤了他自尊心,所以他回国后参军去西藏是憋着气去的。其间,母亲病故,他作为独子却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为此他非常痛悔,觉得自己不该那么任性,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再见到小舸,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就算不迁怒于她,对她也是心灰意冷。这六年多,她没有关心过他,回来以后却以为两人还能像从前那般相爱,殊不知,时过境迁,往日心情早已不可能回复了。   叶小舸和周樵樵,多少年里一直是彼此的依靠。父母的工作都忙,经常不在家,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父母都是常事。很多时候,家里只有保姆、勤务员、司机陪着他们。人总得有个伴儿吧,寂寞的时候也好说说话,他们从小就形影不离,不能不说是害怕孤独。   周樵樵比一般的男孩子调皮得多,总是闯祸,有时候被父母打了骂了,他就跑到叶小舸家,往她床上一趴。每次叶小舸看到他这动作,就猜到他又挨打了,懂事的问:“你爸又踢你屁股了?”周樵樵也不怕羞,点点头。   “我替你抹点云南白药吧,抹上药膏就不疼了。”叶小舸跑到另一个房间去找药膏。都是小孩子,他们也不知道避讳,周樵樵脱掉裤子,叶小舸看到他屁股上红红的,轻轻地把药膏抹上去,有时也会拿冰块替他敷。她的小手力道很轻,不会弄疼他,倒是经常让他心里直痒痒。   周樵樵也是坏,他会故意叫疼,让小舸替他跑前跑后,不是拿水果给他吃,就是端水给他喝,有时还得拿毛巾给他擦汗。小舸不知道,他享受的是被她重视的感觉。就像他有时故意闯祸,也是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对他多关心一点。   周樵樵说过,他在世上有三个最亲的亲人,爸爸妈妈小舸,小舸在他心里是亲人,她要是不关心他、冷落他,比别人这样更能伤他的心。小舸知道,周樵樵聪明而敏感,她对他什么态度,他心里都有数。所以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无非是试探,他要确认,小舸是不是还像从前那么爱他。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和周墨的谈话,让叶小舸彻底认识到她和周樵樵之间出现问题的症结所在。抽丝剥茧,叶小舸知道该怎么做了。   爱并非无条件,或许你可以无悔的付出,可是你要他爱你,这难道不是爱的条件?明确了自己想要什么,才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曾经的一页既然已经翻过去,就让那些记忆继续存在于故纸堆里泛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带着旧相思,迎接新生活。那个相信爱无所不能,相信爱可以排除万难的叶小舸,执着着自己美丽而遥远的信念。   这以后,每个星期她一大早就到长途车站坐车去惠州124师某团驻地探望周樵樵,车在路上要开两个钟头,到车站下车后还得换乘出租车。周樵樵从来没有接送过她,都是她独自往返。   他住的地方很宽敞,两层小楼,可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和电器,别的什么也没有。小舸每次来,都会替他买些生活用品,有时也会买盆花草带过来。人住的地方,多点绿色会增加点情调,不那么死气沉沉。   她替他收拾家、料理家务,他都坦然接受;她有时下厨,做些难吃的菜,他也能吃得下去;他没雇保姆,以前换下来的衣服都是自己洗,小舸来了以后便由她来洗。   小舸自己住宿舍的时候衣服都是送洗衣店,部队驻地远离市区,附近也没什么大的洗衣店,只好自己用洗衣机洗。她不大会做家务,衣服总是洗的不是很干净,衣领子也不知道用手多搓搓,周樵樵也不说她,发现没洗干净,他就自己再洗一遍。   周樵樵有时在家,有时不在家,小舸要来他也不拦着。遇到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在门口等,等到他回来。有一回周樵樵临时去师部开会,小舸足足等了一上午,到中午一点多他还没回来。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小舸抱着包孤独的坐在周樵樵家门口,看脚下的雨水汇流成一道道小河沟,空气中飘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她还蛮文艺,觉得这样坐在门口看雨也是一种享受,有着细致的古典情怀。当然,如果有人陪她就更好了,没人陪她也能自得其乐。   男人有什么好?叶小舸问过自己千百次,也许就像李碧华说的,那是一种叫人软弱无能、万念俱灰的快乐。为了一句诺言,苦苦守候,心中还念记他的轻颦浅笑,三言两语,手挥目送,一直的等,一直的等。这种心情,便是千般文字,也难以描绘。   周樵樵打着伞自雨中来,看到小舸傻傻的坐在门口,走过去开门。小舸站起来,向周樵樵淡淡一笑,冻的哆嗦,发梢湿漉漉的还挂着雨珠儿。周樵樵进屋去,她也跟进去,把买来的菜放到厨房,又到洗手间把被雨水溅湿的头发擦干。   “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说我今天要开会。”周樵樵嗔了一句。她没抱怨,他反倒有些不高兴,她也不和他争辩,从洗手间出来径直走进厨房去做饭。   “我吃过了。”周樵樵见小舸在厨房里忙碌,忍不住告诉她。这回小舸看他一眼:“我还没吃,我做给自己吃。”周樵樵不说话了,默默地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舸独自坐在小客厅的餐桌旁吃饭,他不吃,她就简单炒了两个菜一个汤。周樵樵从楼上下来,看到小舸坐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把家里钥匙交给她。“以后别傻等了。”他的态度仍是冷冷的,小舸却笑了。   团部附近就是惠州有名的景点西湖,小舸每次从那里经过,看到成双成对的恋人,都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周樵樵也能陪她来散步呢。周樵樵不是个没有浪漫情调的人,他只是暂时没那个心思。   小舸来的次数多了,阳台上的花草也多起来,周樵樵从来不管,都是小舸自己替花草浇水。客厅花瓶里的花也是她买的,有时花叶都烂了周樵樵也懒得换水,小舸看到了,把花瓶收拾好了,下回来的时候会再带来一束花。   周樵樵有时会懒洋洋的倚在阳台的门边看她,在他的印象里,小舸总是穿着粉粉嫩嫩的裙子,粉蓝粉红纯白浅绿淡紫,她没有穿过深色系,记忆中那些清新纯美的画面经常徜徉在他的梦里。如今看着她,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周六的夜晚,周樵樵在家的时候,小舸就在客厅熨衣服,陪他看电视;周樵樵不在家,她就自己先睡。他家里宽敞,小舸替自己布置了一个房间,并不和他睡在一起。   有一晚,周樵樵后半夜才回来,悄悄的走进客厅,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摸索,准备直接上楼回房去。脚已经踩上了几层楼梯,他忽然想去看看小舸。   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她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他下意识走过去看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他看到她穿着紫色真丝睡衣,蕾丝花边很精致,把纤秀的脸和脖子映衬的肤白胜雪。看到她一只胳膊露在外面,他轻轻抬起她胳膊,放到被子里去。   她离他这么近了,触手可及,六年里,他多少次梦见她,醒过来却仍是孤身一人。低下头想吻下去,唇已经快贴到她脸颊上,又克制住。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压抑什么,心里就是那么别扭着。她对他不好,他别扭;对他好,他还是别扭。他就是想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她身上,谁让她冷酷的把他的心扔在冰冷的世界整整六年。   想起在武汉时刚和她重逢那一晚,他完全是带着报复的恶意,可是她不知道,她傻傻的以为他不在乎那六年的分别,任他为所欲为。然而心里再怎么恨、怎么不甘心,他还是心疼她。她就像他身上的一块肉,硬要剜出去,只会让自己更疼。   周樵樵生日的时候,小舸买了蛋糕替他庆祝,亲自下厨炒几样他爱吃的小菜。两人默默地对坐吃饭,他看到她手背上红了一块,周围起了水泡,猜到是炒菜的时候溅到了油,她缩着手,像是怕给他看到。他放下筷子离席而去,她纳闷的看着他,以为是菜不合他口味,有点沮丧。   不一会儿他走进来,手里拿着烫伤药膏,细心地替她抹在患处。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顿时温暖起来。   渐渐地,小舸料理家务越来越熟练了,菜是越烧越好,衣服越洗越干净,收拾家也不像以前那样手忙脚乱,不知道先擦哪里才好。阳台上的花草,她也养得水灵灵的,就像她的人一样,让人见着就喜欢。   周樵樵的这个家,渐渐有了生气。窗帘被小舸换过了,床单也是她选的花色,桌布、沙发靠垫无一不是她精心挑选。就连家里的灯具,也是按着小舸的意思换成了她喜欢的样式。小舸甚至打电话给在英国的同学,让她们寄全套的英式茶具过来,周樵樵喜欢喝红茶。   小舸有时会拉着周樵樵的手,指给他看:“你看这盏灯,我跑遍了广州所有灯具店才买到的,还有这桌布,是我买了布找人做的,款式世上独一无二。”她喜欢华丽精致,水晶吊灯光芒璀璨。   看着小舸一脸得意的样子,周樵樵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像是在笑又像是无所谓,可是他从来不会打击她,无论他觉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他都说好。   周樵樵坐在阳台上拉胡琴,小舸去泡壶茶,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耐心的坐在他身后听他的琴声。他是那么令她着迷,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就觉得满足。浅绿色军装衬衣穿在他身上也是那么协调,干净、洒脱,怎么看都是帅。   他安静的时候真是静到极点,仿佛没有温度一般,与红尘隔绝,但是他骨子里那种野性的东西,小舸也是深深了解的。他的桀骜不驯不是孩子气的叛逆,而是性格使然,使他生就一种超脱的气质。   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不过是世家子弟的玩世之态,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恰恰是他的圆滑之处。他以一种最漫不经心的态度,游刃有余的处理周围的一切,看似天性凉薄,实则蕴含最通透的人生体会。   在精神层面上,小舸是了解他的,可有时也琢磨不透他。他的心很深很深,似乎无法触及,可是小舸明白一点,如果他不愿意跟她好,是不会给她留情面的。他就是这样决绝,爱,炽烈;不爱,冰雪。   说他不讲究,可他的生活处处透着精致。兴致好的时候爱听戏,留声机里放的是梅兰芳和马连良两位大老板三十年代在上海百代公司灌的黑胶唱片《打渔杀家》。他这些唱片全是成套的,有些还是孤品,有从他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还有他自己搜集的,价值不菲。   收藏是个烧钱的爱好,没有一定身家的人玩不起,以周樵樵的职业收入而言,他的收入不算高,可是他妈妈去世的时候留给他的周氏集团股份和存款,足够他生活的很滋润。   周樵樵也喜欢喝红茶,但是别人送给他的武夷金骏眉他不喝,他喜欢喝祁红和滇红,不是最贵但是味道醇厚。小舸有回替他收拾房间,看到酒柜里东倒西歪的放着几个茶叶罐,拿出来一看,是未开封的特级金骏眉红茶。   价值好几万的茶叶他就那么乱扔一气,南方天气潮,茶叶放着放着就容易长霉,小舸把茶叶罐拿出来问周樵樵:“你不喝送人好了,干嘛扔在那里浪费好东西?”   周樵樵瞄了一眼:“茶叶虽有高下之分,但天价茶多半都是炒出来的。这几罐茶味太香,适合你们女孩子喝,你拿回去好了。”小舸也爱喝茶,但不像周樵樵那么讲究,他不要,她就拿走,否则白白长了霉暴殄天物。   周樵樵家里专门有一个房间,摆放着他收藏那些枪械和各种刀剑。他是个对武器有着天生热爱的人,无论是冷兵器时代的唐刀和各种各样的剑,还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狙击步枪、冲锋枪,他的私藏足以开一个兵器博物馆。   尽管国家有明文规定,枪械和刀剑在民间收藏里受到限制,但周樵樵毕竟在部队里,经过相关部门开具的许可证,可以规避一些法规。   只有这个房间,他不让小舸收拾,有空的时候,他会亲自去整理这些藏品。小舸有时候看到他坐在窗前擦拭那把唐刀,心想他要是生在乱世,一定会仗剑去闯天涯,生在和平年代,他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小舸从未见到对军事和武器如此狂热痴迷的人。   周樵樵有兴致的时候,会耐心的告诉小舸,中国的唐刀和日本武士刀的区别。他有一把别人送给他的、江户时代被德川幕府称为妖刀村正的武士刀,小舸有回拿起来看,立刻被他阻止了。   “别动,这把刀非常锋利。”周樵樵接过去轻轻的把刀从刀鞘中拔/出来,薄薄的刀刃雪亮,刀鞘却是乌木色,看起来毫不起眼。周樵樵从小舸肩上轻拈一根头发,放到刀刃上,头发顿时断成两截落了下去。   “女孩子不要碰刀剑,危险。”周樵樵说这话的时候看到小舸向他耸鼻子,向她笑笑,耐心讲给她听:“日本刀起源于唐刀,可是后来在历次战争中不断改进,实用性和知名度已经超越唐刀了。这把刀,是室町时代第一代村正锻造,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你看它的刀刃又薄又宽,几乎占了刀身的四分之三。然而比起我收藏的那把唐刀,这把刀无论是年代还是价值,都远远不及。日本天皇家族收藏了好多把中国唐代晚期的唐刀,跟我那一把年代差不多。”   周樵樵介绍起他这些宝贝,眼睛里神采飞扬,有一种令人仰慕的执着。他欣赏着他的藏品,小舸欣赏着他,认真起来的男人最迷人。   谁占谁便宜   周六的晚上,周樵樵告诉小舸,他有几个战友到广州开会,会议结束后专程来惠州来看望他,他要做东请他们吃饭,让小舸自己先睡。小舸给他留着客厅的灯,随便吃了点饭早早就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客厅里有动静,小舸随手打开床头的台灯,看了看钟,已经快十一点了,心里猜测是周樵樵回来了。   打着呵欠,她裹好长睡衣下床往客厅走,想看看周樵樵喝多了没有。刚走到客厅里,就看到两个军官把周樵樵架到沙发旁,看那架势,周樵樵一定是喝了不少,不然人家不会两个人来送他回家。   叶小舸看到陌生人,想起自己只穿着睡衣,给人家看到不雅,想要回去换件衣服再出来,走了两步忽然又想,也不跟人家打个招呼就这么跑回房间去似乎更失礼,于是硬着头皮上前去跟他们打招呼。   眼前的情景让小舸吃惊,同样也让那两个军官吃惊。他们都是周樵樵在成都军区的战友,他们想不到周樵樵家里会有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因为他们从来也没听说周樵樵有固定的女朋友。双方都有些尴尬。   “弟妹吧,我们都是樵樵的战友,我叫毕福建。”一个军官反应快,主动和小舸打招呼,自我介绍。   弟妹?这个称呼对小舸来说太新鲜了,虽然原来周樵樵那些哥们儿开玩笑的时候会叫她樵樵他媳妇儿,可是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叫。   那位叫毕福建的军官见小舸有点愣,以为她是听到他名字惊讶,笑着解释:“你没听错,我是叫毕福建,和中央台那个主持人毕福剑同音,但我名字里的福建是福建省的意思,我是客家人。”   “哦,呵呵。”小舸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笑笑,向他和另一个军官道谢:“谢谢你们把他送回来,坐下喝杯水吧。”军官们推辞,笑道:“樵樵就交给你了,我们还得赶回广州去,不能耽搁。”军官们走的时候,小舸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一辆军用吉普。   小舸关好客厅的门,回头去看周樵樵,那家伙坐在沙发上,直扯衣领子,领带已经松垮着,他扯下来扔到一旁,衬衣扣子也松开好几颗,脸红红的一副醉鬼样子。   小舸走过去,想叫他赶快洗洗睡,没等她靠近,他忽然站起来往洗手间跑,不一会儿就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呕吐声。看来真是喝了不少,小舸心想,等他吐完了,就该老实去睡了吧。半天听不到声音,她有点担心,跑到洗手间一看,那祖宗竟然抱着马桶睡着了。   小舸一向最讨厌看到男人喝醉的样子,心里忿忿,觉得周樵樵真差劲,喝酒的时候就不能悠着点儿,非要喝醉了丑态百出。她想不理他,就让他抱着马桶睡一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喝那么多,转念一想,要是就这么不管他,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她叹着气把他从洗手间拖出来,拖上楼太麻烦,只能拖他去她的卧室将就一宿。他恢复了点意识,趔趄着跟她进卧室,还没走到床跟前,就栽倒在床边。小舸没办法,只好拼着力气把他抬到床上去,让他睡的舒服一点。他倒是随遇而安、不挑地方,不一会儿就轻轻地打起鼾来。   小舸见他衣服上溅了秽物,想替他把外衣脱了,他不配合,害她生拉硬扯费了半天力气才好不容易把他上衣脱了。接下来就是脱裤子,小舸刚把手放到周樵樵皮带上,就被他拨开手。   “干嘛!”他嘟囔一句。小舸气得好笑,看来他还没有醉到家,还知道守着拉链门。“听话,把裤子脱了。”小舸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周樵樵。周樵樵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手还是搭在裤腰上,小舸碰一下,他就不耐烦的用手一推。   我又不是要占你便宜!小舸在心里发狠,痛骂周樵樵这坏家伙,真是不识好歹。没办法,她只好先去洗手间绞了一条热毛巾,替他擦擦,让他能睡得舒服一点。擦完脸擦脖子,接着是上身,小舸擦的耐心又细心,耳后颈后也不放过。他像是舒服了不少,身上没什么汗了,难闻的酒气也不那么刺鼻了,呼吸渐渐匀实。   他的身材真是好极了,她不禁打量着他,轻抚他腹肌,鬼使神差的吻了上去。他闷着声哼哼,不知道是酒精刺激胃里难受,还是觉得她打扰他睡觉,翻了个身。她正趴在他身边,冷不丁被他甩了一下。迷糊中,他好像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歪坐在一旁猥琐的样子,想睁大眼睛看看,无奈眼皮实在太沉,晕乎乎的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闭上眼睛睡了。   德行!小舸冲周樵樵扮鬼脸,想着不帮他脱裤子了,就让他这么凑合着睡,看他难受不难受。可是眼睛真的没法离开他,看他翻来覆去怎么睡都不踏实,她又有些心疼。   小舸坐在床边,等周樵樵安静了一点,细心地替他把皮带从裤腰上抽了出来,松开裤扣,把腰上的汗用毛巾擦干了。一抬眼看到他不停的用手抹额头的汗,小舸凑过去把热毛巾轻轻按在他额头上替他擦汗。热毛巾松开后,额头清凉的感觉让他很舒服,不怎么动了。   “跟个孩子似地,不让人省心。”小舸在心里报怨。他睡熟了,睫毛看起来长而浓密,她顽皮的用手指碰了碰。   小时候,她很羡慕他的睫毛,经常趁他睡着了揪着玩儿,有一次把他的睫毛一下子扯掉好几根,他从睡梦中惊醒,疼的哇哇直叫。她怕他哭,嘟嘟着小嘴亲了他一下。他这才揉揉眼睛又睡了。那时候他们多大?她四岁,他六岁。   青梅竹马的日子,再美也经不起岁月变迁。就像他和她之间的感情,明明知道心里还是爱着,却已经无法回复曾经的纯情,她知道,那六年的岁月,她本可以对他更好一点,却让她自己蹉跎了。她很希望他能对她再亲近一点,有时,她也想主动和他亲近一点,可是你看,他连抱也没再抱过她。   折腾了半天,小舸也有些困了,脱下外套的长睡衣,爬到床上小心翼翼的把周樵樵往边上推,他大大咧咧的趴在床上,占据了床的一大半,不把他推过去,她根本没法睡。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身体那么沉,她几乎推不动。“猪八戒一样。”小舸心里嘀咕,坏着心眼去拧他耳朵,手推他脚踹他。不小心踹到不该踹的地方,周樵樵忽然吼一声:“别闹!”   小舸看着他身体蜷缩了一下,内疚的吐吐舌头,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怎么踹到他那地方去了,想替他揉揉,又怕把他弄醒。谁在闹啊,明明是他,他干什么不好,非要醉成这样,还把床给占了,让她躺都没法躺。   小舸尝试着小心翼翼去推开周樵樵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把他往边上挪,眼见就可以腾出一块地方睡。他忽然一翻身,让她前功尽弃,可恶的是,他斜着身体把她的腰当枕头一样压在身下。她动一动,他就往上靠靠,动一动,他就撒娇的嘟囔,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就把她的腰紧紧的抱着,以为她是个会自己移动的枕头。   小舸被他折磨的快疯了,他倒是舒服了,让她怎么睡?虽说他睡着了,可力气一点也不小,她怎么也脱不开身。她想用脚踹他,可是这副姿势,她一点也踹不到他。他把脸贴在她柔软温暖的小腹上,觉得这个枕头舒服无比。   小舸实在累得没办法,勉强伸手去把枕头够过来,枕在脑袋下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胸口闷的慌,直了直背,忽然间惊醒,这才发觉睡衣里多了一只手。周樵樵这鬼东西,他在干什么,他睡着了还这么坏,手一直在她睡衣里覆在她左胸上。他以前就喜欢这样,睡着睡着就摸她。小舸一直嘲笑他恋母,他却死不承认。   她动一下,他的手也跟着下意识的抓紧了。她只好由得他,闭上眼睛继续睡。这一觉睡的真不踏实,身体仿佛僵尸一样,直挺挺的不能动。等她真正睡着了,才踏实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她迷糊着醒来,他还在睡。搂着她的腰,脸贴在她怀里,她看到他沉睡的样子,怜爱的摸摸他脑袋,恹恹的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儿。夜里下雨了,晨风很凉,她贪睡的蜷缩着身子。   她睡着了,他却醒了,一睁眼看到酥胸半露的女人身体,惊的猛然放开她。看清楚是小舸,才放下心来。   他坐起来打呵欠,发现自己坐在她房间的床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晚喝酒的事。他记得毕福建他们送他回家,之后的事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他怎么会在她床上,难道他对她做了什么?他下意识的看自己的腰部以下,军裤好好的穿在身上,皮带却被抽出来扔在地上。再看她,缩在床的角落,睡衣的一侧肩带滑落,隐隐露出胸前弧线,他想起刚才醒来那一幕,晃了晃脑袋。   把她抱起来放到床的中央,轻轻替她理好睡衣,盖上薄被让她继续睡。伺候一个喝醉的人,昨晚上想必是把她累坏了,睡得那么沉,他抱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周樵樵拾起地上自己的衬衣和皮带,悄悄走出小舸的房间,回二楼自己的房间找衣服洗澡去了。   等他从浴室出来,看到小舸已经换了身衣服在厨房里做早点。他拿着毛巾擦头发,忽然问她:“我昨晚没对你怎么样吧?”   什么叫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意思?到什么程度才叫对她怎么样?小舸心里一通抱怨,扭过头瞪他,没好气道:“你怕我对你怎样,一直不让我帮你脱裤子。”周樵樵见她一脸悻悻的,好笑的嘴角一挑,离开了厨房。   小舸气呼呼的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锅铲,心念一闪,男人守紧了裤腰带、不轻易脱裤子,难道不是应该的?这么一想,她就释怀了,不再跟他怄气。   淅淅沥沥的雨从半夜一直下到早晨,周樵樵惬意的躺在二楼阳台的摇椅上,听昆曲《牡丹亭》,美轮美奂的唱词、凄婉的腔调,都让这个夏末初秋的早晨显得分外清明。   手机响了,是毕福建打来的电话,问候他酒醒了没有。“早醒了。你们这会儿应该到机场了吧?”周樵樵问。“到了。”毕福建和战友正坐在广州某军用机场的候机室里,等着飞机起飞。   周樵樵站起来,望着外面的雨景:“不好意思,要不是我昨晚喝多了,今天一定到机场送你们。惠州昨天夜里就下雨了,广州天气怎么样?”“多云,但不影响飞机起飞。”毕福建告诉他。   战友们难得来一次,周樵樵岂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他给人的印象虽有些傲气,但绝对是讲义气的主儿。毕福建他们到广州的一应吃住行都是他一手安排,务必让战友们对行程满意。   “昨天也是他们几个不好,一个劲儿的灌你,怎么样,身体没不舒服吧?”毕福建关心的问。“胃里全空了,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睡了一晚上好歹头不昏了。”周樵樵揉了揉太阳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铁喝出血,一年到头也不过这么一回,战友情,对爷们来说绝对是不一样的。   “昨晚上在你家那个……是你女朋友?”毕福建最想问的还是这个八卦问题。周樵樵嘿嘿的一笑:“我老婆。”“嘿,你什么时候娶老婆了,太不应该了吧,也不通知我们来喝喜酒。”毕福建开玩笑的说。   “还没过门儿。”周樵樵笑逐颜开。“以前没听你提过有这么个女朋友,到广州以后找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毕福建怪腔怪调的说,带着几分羡慕。   “我们早就认识了,她以前一直在英国。”周樵樵讲电话的时候看到小舸进来,似乎想对他说什么,故意把脸转了过去。小舸看到他接电话,没有出声。周樵樵又说了两分钟才合上手机,小舸这才道:“吃饭了。”   他看着她转身而去,眼神异常温柔。   第二道彩虹   两人在客厅吃早餐,小舸问周樵樵:“中午想吃什么?”“随便。”直到这时候,周樵樵仍然没什么食欲。小舸知道他是喝酒喝的胃不舒服了,瞪他:“没有随便这道菜。”“那我要吃熊猫蟹肉、腰果鹿丁、鸡丝豆苗、凤尾鱼翅。”周樵樵列出满汉全席的菜单。   “轮不到你点菜。”小舸嗔怪一句。周樵樵嘴一歪,笑谑:“是你先问我的。”“你是不是觉得喝醉了特爷们儿?少喝一点你就吃了大亏了?”小舸数落周樵樵。   周樵樵知道她不高兴,嘀咕一句:“我也没怎么着你啊。”“你还说你没怎么着,搅的我大半宿没睡好,你倒好,睡得跟猪一样,怎么踹都踹不醒。”新仇旧恨,小舸一起爆发。   “我怎么记得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在我肚子上啃啊。”周樵樵抿了抿嘴,一脸坏样的看着小舸,在她耳边低语。小舸讪讪的,脸上有点发烧,没有理他,埋头吃饭。   “你那个战友,叫毕福建的,他有女朋友没有?”小舸忽然问了一句。周樵樵眉头微皱,看着她:“怎么,你想给他介绍对象?”在他看来,只有老娘们儿才喜欢给人做媒,小舸怎么有这爱好。   “我有个同事,叫李咏,跟他挺般配。”小舸哈哈一笑。“男的呀。”周樵樵眉头皱得更深,小舸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瞎说,当然是女的,男的我能说这话吗,五官科的女大夫。”小舸拍了周樵樵一下。   周樵樵这才笑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天我问问。不过这说媒拉纤的事儿,你最好还是别热心,成了倒好,不成的话两头都怨你。”小舸猛点头,其实她也不爱多这个嘴,但那个叫李咏的女医生人品的确不错,三十出头了还没男朋友,看毕福建也像是三十开外的,要是能撮合成,也是好事一件。   周樵樵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小舸知道他没什么食欲,想着要做什么菜调理调理他的胃。还是煲汤好了,广东人最爱煲靓汤,小舸打电话给孙大姐,向她打听喝什么汤对胃好。孙大姐告诉她,木瓜鲩鱼尾汤和桂枣百合粥就很好,做起来也方便。小舸记下菜谱,准备开周樵樵的车去附近的市场买材料。   中午,小舸正在厨房里煲汤,周樵樵忽然叫她。“小舸……小舸……”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小舸忙把火调小了,出去看看究竟。周樵樵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她拉着她的手带她上楼去。   周樵樵带小舸走到二楼的阳台上,指着天边:“你看,彩虹。”小舸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挂彩虹悬在天边,心情顿时好起来:“是啊,彩虹,我都多少年没看到彩虹了,以前在英国经常看到。”   他们在英国的时候,经常相伴去野外郊游,伦敦多雨,玩着玩着忽然下雨是常事。他们有时在农庄避雨,会脱掉鞋子光脚并肩坐在屋檐下看雨看彩虹。   那时,她穿着白裙子,乌黑的长发任风吹的飘散,顽皮的拿着一根带着雨水的青草软软的戳他的脚心。等他穿了鞋子站起来追她,她早已骑着脚踏车走远了。回眸看他,她的笑意清纯,彩虹下最美的风景不过如此。   想起那些美丽的往事,两人都有些感触。小舸看到周樵樵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一点。   周末的傍晚,小舸走的时候,会告诉周樵樵,什么东西在哪儿、什么东西她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他自己热一热就可以吃。周樵樵照例是不会送她,小舸也不在乎,说完了,搂着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亲,跟他告别:“亲爱的,我走了,等我下星期来做好吃的给你吃,你有一个星期时间可以想想,想吃什么打电话告诉我。”   话虽如此,周樵樵真没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他对她不冷,但也热不到哪儿去。她吻他,他也回应,嘱咐她路上小心。只有等她出了部队大院,他才会开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车站上车,才放心回去。   从前小舸哪里挤过公交车,她去哪儿不是车接车送,连地铁都没坐过,去外地也是去军用机场搭乘她爷爷的专机,她就是大家手心里呵护的公主,被所有人溺爱着,周樵樵也宠她,见不得她吃辛苦。   可现在,他觉得让她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她不能总是生长在温室里。因此他一直不提让她买辆车来往两地方便一点,宁愿让她去坐公交。为了和她重逢,他费心思安排那个体检,一步步把她拉回他身边,故意对她冷淡,就是要让她知道,任何感情都不是无条件的,想要得到爱,就得付出爱。   广州的秋天不冷,接连下了一星期的雨,到周六才好不容易放晴了。周樵樵在家里等了一天,叶小舸也没来,第二天又是一天,她还是没来,打她的电话也是关机提示。   她怎么不来了,周樵樵担心起来。会不会是病了,他放心不下,想去广州看看她。天色已晚,他第二天还要出差去柳州,只得作罢。   等他从柳州回来已是两天后,习惯性的去冰箱拿啤酒,却发现冰箱空了。小舸没来,没人想着替他买,他就只能喝开水。   小舸……还是得去看看她。   周樵樵开车到广州总医院,下了车往院部走。看到几个护士过来,向她们打听呼吸内科的楼层。走到小舸工作那一层,呼吸内科有好几间办公室,周樵樵找了几间,都没找到她,只得问其他医生。   “请问,叶小舸在哪间办公室?”医生告诉他,叶小舸请假休息了。“她生病了?什么病?”周樵樵心里一紧。“感冒吧,这个季节感冒的人挺多的。”   周樵樵这才放下心来,问清了小舸宿舍的地址,买了点水果去看她。按过门铃之后,叶小舸披散着头发来开门,看到他,她有点呆,又有点惊喜。   “樵樵。”她叫他名字。“我到……到广州来开会,顺道来看看你。”周樵樵找了个借口。小舸看到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心想,哪里就会那么巧,我病了你就来开会,你承认是来看我很丢面子吗?可她也就是这么一想,看到周樵樵的喜悦能冲淡一切不快。   周樵樵走进客厅才看到还有一位客人在。孙大姐看到周樵樵,立刻猜到他就是叶小舸的男朋友,忙站起来寒暄。小舸把她介绍给周樵樵:“这是我们院工会的孙姐,孙姐,他是……周樵樵。”   孙大姐证实了猜测,对周樵樵满脸堆笑:“周团长,听说过听说过,小舸常提到你。你们聊,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小舸,我改天再来看你,想吃什么也尽管跟大姐说。”孙大姐知趣的告辞。   小舸向周樵樵递眼色:“你替我送送孙姐。”周樵樵把孙大姐送到楼道里,替她按了电梯。等电梯的时候,周樵樵思忖片刻,觉得有必要说一句:“孙姐,小舸她……她还年轻,您在院里多照顾照顾她。”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他还是习惯把她当孩子,不放心她的一切。   孙大姐听他这么说,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忙客气道:“小舸那姑娘人见人爱,我们院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你且放心,我拿她当自己亲妹妹似地。”她到底会说话,一下子就把她和小舸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周樵樵点点头,浅笑。   回到小舸家,看到她歪倒在客厅沙发上,周樵樵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有道是,贫病惹人怜。小舸想起《聊斋》里的故事《恒娘》,心念一闪,三分病容憔悴让她演绎成七分真。   对付男人,果然是越古老的方法越有效。周樵樵见她无精打采,心中怜惜的不得了,可还是竭力克制着不表现出来。   小舸凝望着周樵樵的脸,周樵樵轻握她的肩,温柔的问:“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不想吃,没有食欲。”小舸有气无力,打了个呵欠,满头青丝柔顺,披散着遮住脸颊。周樵樵随手拨开她头发,端详她小脸素淡如莲,呼吸沉沉的,活脱一个病美人儿,怎不叫他心猿意马。   “沙发上睡着多不舒服,去床上睡吧。”周樵樵把叶小舸抱起来,送去她的卧室床上。小舸软软的身体因为发着烧而热乎乎的,周樵樵抱在怀里,几乎舍不得撒手。他想就那么抱着她,呵护她。   “小舸……”他看着怀中的人,轻言细语的抚慰她,声音低柔。“嗯?”小舸勉强睁开眼睛,克制住想睡的欲望。他却没有说下去。   不能抱,不能再抱,这么个软软的小东西抱上了还能放得下?得赶快把她放回床上去。周樵樵掀开被子,把小舸放到被子里,轻轻替她合上,心里还在怦怦直跳。克制,一定要克制,她病着呢,不许胡思乱想。周樵樵这么想的时候,脸上一点也不露出来,淡淡的转移了视线。   她的生活一如既往的精致,家具一色的英式风格胡桃木,枕头和床套都是纯丝的,绣着精致的刺绣,床边放着一双小小的绿色缎面拖鞋,缀满了金色的珠子,床头的古董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台灯下放着一本英文原版书,《豆蔻镇的居民和强盗》,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去伦敦的科文特剧院看这部童话剧,他在剧场附近的书店买来送给她的,她保存了这么多年,书的硬壳封面还和新的一样。他拿起书来翻了翻,纸页都泛黄了,就像许多往事,尘封在记忆里。   陪在小舸身边坐了一会儿,周樵樵去厨房削苹果给小舸吃,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水果刀。他又到客厅去找,好不容易才在一个果盘里看到水果刀。   翻东西的时候,一本粉红色便签本掉出来。周樵樵捡起来一看,软塑封面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兔子,是小舸最喜欢的米菲兔。他下意识打开看看,却意外的看到上面的几行字。字迹清秀,一看就是小舸的手笔。   “周樵樵围剿战略”,看到这个标题,周樵樵差点笑喷出来。小舸制定作战计划还挺认真,第一条什么来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查明周樵樵反常的原因,突破点:周墨。   这个叶小舸,她还真是个人物。她居然能想起来从周墨那里下手,不得不说她找的切入点很准。周樵樵偷着乐了半天,没有再往下看,把便签本放回原处。小舸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他哪会不知道。   小舸不知道他在厨房磨蹭什么,叫了他一声。周樵樵答应着,把苹果削成一块块拿给她吃。“你也吃吧。”小舸拿起一块送到周樵樵嘴边,以为他会就此吃下去,谁知他从她手里接过牙签,自己把苹果塞到嘴里。   这个人真是别扭,小舸心里报怨一句,但是她脾气好,不爱跟他计较,所以一瞬间不快之后,她很快就忘了。   替小舸盖好被子,周樵樵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开,现在就得回去准备,有什么事儿打电话给我。”他站起来就要走了,小舸拥着被子坐起来,握着他的手不放。   “我真有事儿,改天再来看你。”周樵樵为难的说,挣脱手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小舸见他急着想走,看他一眼,缓缓松开手,躺下去缩回被子里。她不哭、也不说话,像个洋娃娃,就那么把眼睛闭着。周樵樵看着她,怕惹她病中伤心,俯下身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吻。小舸还是不睁开眼睛,直到他掀开被子一角抱紧她身躯,吻在她唇上。   爷爷说,男人要有铁血柔情,女人要有温柔傲骨,再刚强的人,也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疼惜身边的人,温柔也是一种利器,但这种利器滥用不得,只在特定的时间对特定的人,才能例不虚发、一击必中。   周樵樵走了以后,叶小舸躺在床上,觉得她生这场病真是值得,尽管周樵樵一再克制,小舸还是看得出他眼睛里的情意,尤其是最后那一吻。   有时候,越是压抑的情感,越说明爱得深。周樵樵围剿战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距离最后发起总攻、一举将他歼灭指日可待。   谈谈情跑跑步   国庆节假期,叶小舸犯了难,是陪周樵樵还是回武汉去看望父母?她从家里出来小半年,一直没回去过,家里早就催了,让她抽空回家一趟,爸爸妈妈都想她了。她也想家,想回去看父母,可周樵樵怎么办,她又放不下心上人。   别人逢年过节逢假期都归心似箭,只有周樵樵,不知道回哪里是好。北京那个家只是座空荡荡的大房子,主人一年倒有半年不在家。周天祁不是出国访问就是到各军区视察,再不就是去各地疗养,周樵樵的假期多半碰不上他在家的日子。   小舸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假期前三天陪周樵樵,避开客流高峰期,等到长假第四天再飞回武汉看望父母。   闲来无事,周樵樵开着车带叶小舸在广州城里逛。叶小舸到广州半年了,上班在医院下班回宿舍,什么景点也没去过,什么好吃的也没吃过。   黄花岗,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烈士陵园里。叶小舸百无聊赖,报怨:“你可真够没情趣的,去哪儿不好,带我来缅怀先烈。你想给我上党课是怎么着。”周樵樵回头看她:“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墓园的幽静吗,觉得特别能让人思绪平静。”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叶小舸瞪了他一眼。活得好好地,谁会喜欢去墓地。“你忘了,你在英国时住的那户人家附近就有一片墓地,你说每次从那里经过,心情都会特别平静。”周樵樵搬出叶小舸曾经说过的话。这回叶小舸没话说了。   其实这一带的风景还不错,也是广州市有名的景点,叶小舸静下心去看,也觉得林木幽深,自有一番天然气概。只是,罗曼蒂克,她这个文艺的脑袋瓜子里觉得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那才是浪漫,最好还有一位爱讲故事的老船长。   “唉,咱俩赛跑吧,看谁先到停车场。”叶小舸忽然提议。他们从小就爱玩这游戏,两人比赛,看谁跑得快。周樵樵每回都让着叶小舸,不和她来真的。“在这里跑?”周樵樵环顾左右,烈士陵园庄严肃穆,在这里跑是不是太影响军人形象了?   他正说话的时候,叶小舸已经跑出去好几米,好在已经出了园区,于是他撒开腿跑过去追她。叶小舸眼见他超过自己,急了,脑筋一转,大叫道:“色狼,你别跑……”周樵樵下意识的回头看,脚步放慢了,叶小舸大笑着超过了他。   这丫头,居然来阴的,周樵樵也认了真,加快步子跑出去,很快又把叶小舸甩出老远。叶小舸再次尖叫:“抢劫,抢劫,啊……”周樵樵手里还拿着叶小舸的包包,好几个路人向他怒目而视,起先他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到意识到了,已经有人把他拦住。叶小舸不想把玩笑开大了,赶快追过去替他解围,拉着他的手跑了。“神经病。”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骂了一句。   两人在停车场走了一会儿,已近中午。“我走累了,你拉着我。”叶小舸撒娇。她以前常这样,走几步就喊累,周樵樵每次都得拉着她,有时还得背着她,不然她就赖着不走。“走,快走,别慢吞吞的。”周樵樵拉着她的手,拉一步她走一步。   这一男一女两个军人,都是漂亮人儿,在停车场拉拉扯扯,过来过往的人没有不回头看的。周樵樵要松开手,叶小舸不放,没心没肺的向他傻笑。她就是故意的,她就喜欢跟周樵樵拉拉扯扯。   叶小舸穿军装也很好看呢,细细的腰身,臀线柔翘、胸线饱满,在太阳下走了一会儿,脸蛋儿红扑扑的娇艳无比。周樵樵忽然有点渴,随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你干嘛,热了呀?”叶小舸看到他的动作,凑上去开玩笑。   这话有多旖旎,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热了呀,是他们以前在床上用来调情的私密话,多少年没说过了。此时叶小舸忽然说出来,周樵樵也是一愣。叶小舸凑过去挽着周樵樵胳膊:“我们走,买冰淇淋吃去。”   两人去景点附近的冷饮店,店里顾客不少,叶小舸让周樵樵找个地方坐着,她去洗手间。周樵樵拿起菜单看看,点了两个香蕉船。   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儿从外面进来,扫视店内,想找个地方坐下。其中一个女孩儿看到周樵樵坐在窗边,有点无聊的样子,胳膊肘捅捅同伴,同伴会意,两人决定去调戏调戏这个帅哥。   她们走过去,礼貌的问周樵樵:“军哥哥,我们能搭个桌吗?”周樵樵抬起头看着两个漂亮女孩儿,见她们妆容时尚而夸张,眼中闪烁着异样自信的目光,慢悠悠道:“不能。”“军哥哥,我们请你吃冰淇淋哦。”其中一个女孩儿很可爱的笑,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周樵樵。“对不起,没空。”周樵樵干脆的拒绝。   女孩儿们对视一眼,乍见周樵樵的惊艳表情被失望取代,这么英俊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么不留情面,可恨的是,他还带着笑呢。周樵樵看着女孩儿们灰溜溜的走了,竭力忍住才没笑出声来。   叶小舸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他的表情,好奇道:“你中了五百万?怎么一副偷着乐的闷骚表情。”周樵樵这才笑出声。小舸拍他的肩:“别傻笑了,人家都看你呢。”“看就看,我还怕给人看吗。”周樵樵不以为然。   香蕉船上来以后,两人对坐,一勺一勺的吃着香甜的冷饮。周樵樵的嘴角沾了奶油,叶小舸拿纸巾替他擦了。两人像小时候那样相视而笑。   “我过两天回武汉。”叶小舸告诉周樵樵。周樵樵嗯了一声:“机票买好了?”“买好了,七号回来。”叶小舸心情很愉快。   “我这个月下旬要陪我舅舅去英国考察,大概要两星期。”周樵樵也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叶小舸。周永安受周樵樵父亲所托,对这个外甥格外器重,出国访问总是带着他,周家的下一辈人里,就周樵樵一个人在部队混得不错,是家族重点培养对象,将来要靠他接班的。   “可惜我请不来假,不然陪你去啊。”叶小舸开玩笑的说,心里却在转心思。首长出国访问,保健医生和护士总要带的吧,从小舸他们院选两个医术过硬的随行,可能性不是没有。周永安肺不好,而小舸恰恰是呼吸内科,专业也对得上。   “你可以争取以保健医生的身份随行嘛。”周樵樵轻飘一句。叶小舸却歪了嘴巴,他怎么这么精,她只是简单转转心思,他就猜到了。或者说,他早有预谋?   叶小舸望着他眼睛,逗他:“那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去呢?”周樵樵咬了一口冰淇淋,无所谓的:“随便你啊,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搁家里呆着。”   周樵樵,你说一句想让我陪你一起去很难吗?真的很难吗?叶小舸撅着嘴,在心里痛恨周樵樵。周樵樵早已把视线落在远方。叶小舸想跟他玩心思还早呢,她飞不出去他的手心。   从冷饮店离开的时候,周樵樵牵着叶小舸的手从之前那两个女孩儿的桌子旁经过。那两个女孩儿对对眼色,想整点恶作剧。其中一人站起来跟在叶小舸身后,趁她不注意大力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小舸没防备,微一踉跄,刚想开口斥责,那女孩儿已经毫无诚意的扔下一句:“对不起。”绕了一圈,她回到原先的座位。   小舸不是那种会在公众场合和人吵架的人,无奈的看了周樵樵一眼,周樵樵耸耸肩,认出故意撞小舸那个女孩儿就是之前要和他搭桌那两个女孩儿其中的一个,心里有点明白。   看到边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拿着水枪在玩儿,周樵樵心生一计,让小舸去买个冰淇淋甜筒。“你还没吃够啊。”小舸不知道他转什么坏心思,以为是他想吃。“去买。”周樵樵抬了抬下巴。小舸顺从的走到柜台前又买了一个冰淇淋甜筒给他。   周樵樵把冰淇淋甜筒交给那个小男孩,笑嘻嘻的跟他说了几句话。小男孩舔着冰淇淋,点了点头。和小男孩说完话,周樵樵带着小舸离开。小舸忽然有点猜到他的用意,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看到那个小男孩走到两个陌生女孩儿桌子旁,调皮的用水枪扫射她们的脸。   两个女孩猝不及防,边抹脸上的水边责骂那个小男孩,一把夺他手里的水枪反过来扫射他,小男孩急了,边哭边耍赖。不一会儿,男孩的妈妈来了,和两个女孩吵闹起来。   叶小舸回过头去,看周樵樵,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嗔道:“你怎么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啊。”“那两个女的是小孩儿吗,都那么大人了,还不懂好歹,我这是给她们一个教训,别拿无知当个性。”周樵樵才不在乎她们有多大,对付不知好歹的人他绝不心软。   小舸笑笑,对他的脾气无可奈何:“你跟那个小男孩儿说什么了?”“我跟他说,那两个坏姐姐欺负解放军阿姨,让他去替解放军阿姨报仇。”周樵樵笑道。小舸戳他脑袋:“你将来不能教育孩子,好孩子也给你教坏了,那么小的孩子你就给人家灌输报仇的观念。”“鲁迅说,睚眦必报,是个优点。”“瞎扯淡。”   时近中午,周樵樵问小舸饿不饿,带她去吃点东西。两人去广州有名的小吃街,看到路边有个黑脸的中年妇女摆摊卖蜂蜜麻花,排了老长的队。   周樵樵看那女的长得实在难看,不知道咋会那么多人买她的麻花,捏捏小舸的手:“我给你即兴念首诗啊。”“好啊。”小舸莞尔一笑,周樵樵就是这样,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都能扯点乐子出来。   “去年今日此门过,人面麻花相对搓。人面不知何处去,麻花依旧下油锅。”周樵樵一本正经的把他的歪诗念出来。叶小舸忍俊不禁:“人家卖麻花儿的招你惹你了,你给人做这样的打油诗。”“说你没文化吧,这诗自古有之,不是我做的。”周樵樵笑谑,顺手替小舸理理头发。   小舸笑起来真好看,书上形容美人的笑是芙蓉初绽、春意黯然,便是说,这样的笑容能把春风也比下去,周樵樵看到她的如花笑靥,心里总有一种想抱抱她,让她笑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小舸,你还记得吧,我们小的时候大人带我们去人艺小剧场看话剧,除了《茶馆》、《雷雨》,还有《小井胡同》,我特记得《小井胡同》里查六爷骂人的话,富强小学校、人人都知道、老师像白薯、学生像山药。”周樵樵说起以前的趣事,禁不住轻叹。   “我记得,那会儿我们才上小学,在景山学校,后来你把这话改了改,写在男厕所的墙上,撺掇我去看,刚想出去的时候遇到我们班主任李老师进去方便,吓得我在门后头蹲了半天等他走了才敢出来。为这事,我哥还跟你打了一架,说没你这么流氓的,让女孩子去男厕所。”叶小舸呵呵一笑。   她做过的一切大胆的、叛逆的、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儿,似乎没有不和周樵樵有关的。周樵樵具有伊甸园那条蛇的秉性,专门勾搭人犯罪。   两人玩了一整天,傍晚,把小舸送回医院宿舍,周樵樵给周墨打电话,约他出来聚聚。周墨很痛快就答应了。那也是个人精,他能猜不到周樵樵找他出来的目的?无非是跟他打听,叶小舸究竟知道多少。   出什么歪点子   两人约了一群朋友在城里一家娱乐城聚会。包间里,周樵樵开门见山的问周墨:“你跟叶小舸说什么了?”“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她?”周墨好笑的反问一句。周樵樵哼一声:“我什么不知道呀,什么事能瞒过我?”   “我跟她说,你……趁她不在国内的时候沾花惹草,红颜知己无数,让她死了那条心,别耽误你左拥右抱、夜夜春宵。”周墨故意调侃周樵樵。周樵樵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在意,顺水推舟道:“你这么说倒好了,替我挡了麻烦,现在她天天缠着我,甩都甩不掉。”   周墨喝了口啤酒,听到这话差点没呛出来,咳嗽两声指着周樵樵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啊,跟我用得着来这一套么。叶小舸来追你,你心花怒放心猿意马心潮澎湃,都快爱死她了,还偏要装淡定。我跟你说,差不多就得了。”   “怎么就差不多了,我还没玩儿够呢。”周樵樵也喝了一口啤酒,心里盘算着。周墨知道他脾气,只笑笑没搭腔。   他们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啤酒小妹来推销。这女孩子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高挑,蜜色皮肤丰胸细腰,浓妆下容貌颇为俏丽,嘴巴抹了蜜似地甜,一口一句哥,恭维众人。   周樵樵坐在角落抽烟,啤酒小妹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着军装,以为是个土鳖,凑过去讨好他:“大哥,怎么称呼啊?”   “我姓土,金木水火土的土。”周樵樵一看这啤酒小妹就是新手,找谁推销不好,找他这个兵油子。“呦,大哥您这姓可够绝的,我头一回听说有姓土的,百家姓上没有吧。”啤酒小妹笑嘻嘻的和他套近乎,眼睛不住的打量他。   走得近了,才发现这是个极品帅哥,那身材的比例,半卷的衬衣袖子下骨骼和肌肉的感觉,一看就是长期健身加膳食调理的结果,说明这人的层次不低。如今真正有钱有身份的人,都知道惜福保养,再也不是早些年间脑满肠肥、一打嗝就生猛海鲜味的暴发户样子了。   欢场里的这些女孩子,最会看人品相,她捎带着瞄几眼,就知道周樵樵全身上下的行头价值不菲。皮带、皮鞋还是其次,他手腕上的表,虽然看起来有点旧,却是正宗的瑞士名表Richard Mille。啤酒小妹决定卯足了劲,敲他一杠子。   周樵樵一听,这妞儿北方口音特别重,慢条斯理和她逗趣:“怎么没有啊,这是老姓了,《封神演义》里就有一个人叫土行孙,你回去翻翻书本就知道。再说,有姓洋的,自然就有姓土的。”   啤酒小妹可不傻,她怎么不知道人家是在调戏她,故意傻呵呵笑道:“土大哥学问真好,我打小就不爱看书,不知道这些千奇百怪的姓。这样好不好,土大哥,咱俩边喝酒边聊,妹妹我特别喜欢听有文化的人说话。”   一双俊俏的眼睛眨巴眨巴,明里暗里勾人,还偏偏往你身上凑,这份新鲜热辣劲儿,叫人看着心里痒。可是周樵樵不动声色,并不让这个女孩子近他的身,她往上凑,他也只是虚应着,嘴上和她贫,心却不动。女孩子再没眼力见儿,也不敢对他动手动脚。   周墨在一旁看到这情形,心里直笑,周樵樵到哪儿都是这么招女人喜欢。都是些爱玩的,不这样避着,难免有个擦枪走火的时候,周樵樵被女人追惯了,磨练的比猴儿还精,招架这些女人,他有经验,犯不着不动真格的。   这一天他似乎心情不错,很有兴致和啤酒小妹聊聊,只听他笑道:“好啊,谁喝趴下谁跳脱衣舞。”   啤酒小妹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个事儿主,倒有些后悔把话说急了,陪着笑道:“土大哥,您是军官,妹妹我再不懂事儿也不能叫您喝醉了不是,您要是犯了纪律,妹妹我也担待不起啊。我多喝一点,您少喝一点,行不行?”说话间,就把酒杯递到周樵樵唇边了。   周樵樵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闻了闻却没喝,玩味的一笑,和周墨对视一眼,周墨会意,嘱咐那小妹:“我们要两箱,你再去别处转转。”啤酒小妹连连道谢,知道人家这是让她走,麻溜儿的走了。   “樵樵今天怎么发善心了?”在座的一个男人好奇的问。周樵樵吐了口烟:“我听她口音像是大兴的,不知道怎么流落到这里,看在都是北京人的份上,不想玩了。”对方只是个推销啤酒的女孩子,周樵樵哪会和她一般见识。真要玩,也不会和她玩。   娱乐城在地下室开了赌局,服务生挨个房间问,有兴趣赌一把的客人都可以去看看。都说小赌怡情,遇到这样的场子,周墨和周樵樵也会过去凑凑趣。   这里玩的主要是二十一点和梭哈,赌注倒不是很大,玩家们通常也就是博个彩头,并不是真的拿大钱来赌。广州离澳门能有多远,喜欢豪赌、一掷千金的多半都去葡京赌。这里就是玩儿。   这一轮周墨是庄家,漫不经心的抓牌,周樵樵没上场,坐在他旁边看牌。“叔叔昨天又把我叫去,跟我唠叨,我上回跟乔茜去香港,不知怎么又被他知道了。”周墨想起这事儿就头疼。   他叔叔,也就是周樵樵的舅舅周永安周司令员,一向是事无巨细全要操心。老爷子自己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远在国外工作,因此总惦记着管教他这几个不成器的侄子外甥。   在老爷子看来,这些孩子太能折腾,周墨爱玩,开着游艇、跑车满世界转悠,女朋友也是不停的换、没个常性,要是搁以前,这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败家德行;周樵樵老是犯纪律,好多人到他面前投诉,说周樵樵常私自外出,没有军人样子,而且爱摆架子不服从上级指挥。   老爷子好面子,觉得自己有义务督促这些后辈子侄上进,因此经常把他们叫到面前训话,每人都给上了一道紧箍咒,管束的特别严厉。而且他用的是部队里那一套军事化管理,不是让他们定时汇报思想,就是让他们写检查总结。一来二去,这几个小子受不了了,想着法儿要给老爷子出点幺蛾子,让他没心思管他们。   “舅舅他就是闲的,把自己当荣国府大总管,两府里的事他都要操心。”周樵樵总结出症结所在。周墨边算计手里这把牌的点数,边道:“得想个辙,让叔叔有点精神寄托。”   “中年丧偶、子女又不在身边,他能有什么寄托。”周樵樵嘴角一撇,脑子里却在动主意。周墨道:“今年是没时间了,明年春节一过,我就给自己放个大假去南美,至少躲上半年清净日子。”   “要不然,给舅舅找个后老伴儿?”周樵樵坏笑。男人的问题,可不得女人来解决,老男人也是男人,本质上不会变。周墨转过脸,嘿嘿直乐:“你就缺德吧,当心我婶子爬烟囱来找你。”   “我这可是真心实意为舅舅考虑,近六十的老头儿,老伴儿去世十年,咱妹又常年在美国,正是孤单的时候。平时身边只有警卫员和勤务员,也没有人陪着说说话儿解解闷儿,时间久了可不憋出毛病来。”周樵樵笑着,替周墨看牌,又帮他要了一张牌。   周墨细一琢磨,周樵樵出的这主意虽然损了点儿,可不失为一个治标又治本的好主意。老头儿不是闲吗,那就给他找个伴儿。老太婆可不行,一把年纪不说,搞不好还得要人照顾,得找个年轻漂亮、身体健康的,让老头儿安享晚年。   “你怎么知道舅舅没有人解闷儿啊,我听说他跟军区联勤部一个二级秘书,有点……”周墨把牌放出去。   “切,那个秘书……那女人结过婚,三岁孩子的妈,上赶着要往舅舅的秘书室调动,王解放能放她进来?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回头这事我们再商量,我从别处给他物色一个。”周樵樵看周墨赢了这场,帮他把赢来的筹码归置到一起。   “好,再说吧,也不是急的事儿。那什么秘书,我看最好把她弄走,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上层怕是也有了些动静。有些女人啊,不沾为妙。”周墨兴致勃勃的吩咐服务生再开一局。这哥俩儿凑到一块儿,天大的坏事也敢做。何况这在他们看来也不算坏事。   这时,坐在周樵樵对面的一个男人神秘兮兮向众人道:“我前几天听说锦源那边来了一批波斯舞娘,肚皮舞跳得特别好,怎么样,看看去?”   这些男人凑在一起不来点低级趣味总不尽兴,周墨和周樵樵听了提议都想去看看,可周樵樵没换便装,出入经营性娱乐场所到底有些不便。之前提议那男人忙告诉他,肚皮舞表演都是客人点场,会所之前也会清场,闲杂人等不放进去。   “走走走,转战锦源。”另一人站起来催促众人。都是些玩家,一旦起了意很难压下念头。周樵樵摘了军衬衣上的肩章放到口袋里装着。   锦源会所是广州城里一处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老板是大院出身,从部队上复员后凭着家里的背景和活泛的关系网搞了这门生意来做。来这里消费的人层次绝对不低,多半是有点背景的军方人员和政要,为了维持小圈子里的名声,只招待熟客和会员,收取年费,没有人脉的,哪怕是捧再多的银子,这里也不招待。   几个人点了包间,老板娘知道这几位都是贵客,亲自到包间来接待,问他们要不要小姐陪酒,周墨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未置可否,猜到他们意不在此,因此吩咐老板娘上几瓶好酒和古巴雪茄就行。   波斯舞娘在妈妈桑的带领下进入包间的时候,众人无不来了兴致,调整坐姿。周樵樵瞥了那几个舞娘一眼,这一瞥不要紧,为首的那个怎么那么像叶小舸呀。一惊之下,他像被安了弹簧一下,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   “激动啥,你激动个啥?”周墨按住周樵樵,见他一副猴急样子,哑然失笑。周樵樵指着为首那舞娘:“你看她像谁?”周墨仔细看了一眼,乐了,故意道:“像谁?我看不出。妆化的那么重,跟上了一层画皮似地,谁认得出。”尽管他对叶小舸印象不深,但看到那女孩子,隐约也能看出她和叶小舸有几分相像。   这不倒霉催的么,这么个衣不蔽体的舞娘,跳这么热辣的舞蹈,再长一张和你心上人一样的脸,赤/裸裸的煎熬啊。周樵樵不敢看了,怕真像叶小舸说的那样,热的受不了怎么办。要是给她知道他在娱乐场所看女人跳艳舞,她抽不死他。   周樵樵想退场,可其余那几个促狭鬼不让,谁会在这时放过他。既然来了,就一起玩玩。周樵樵,你可一定要挺住,谨记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语录,抵制一切糖衣炮弹。周樵樵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波斯舞娘们精彩的演出开始了,那舞蹈极富挑逗性,蛇一样的腰身扭来扭去,充满了性暗示。舞衣就是巴掌大的几块布拼起来的,根本就哪儿也遮不住。   酷似叶小舸的舞娘见周樵樵看她的眼神儿不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故意要逗逗他,转圈转到他面前,浓妆下一张脸魅艳似精灵,纤细腰肢柔若无骨,几乎为他一个人表演。   随着腰胯扭动,她的胳膊缠绕飞舞,姿态曼妙。放低身段,她的上身几乎压迫到周樵樵身上,想撩拨撩拨这个帅哥。其他几个人看到这热闹景儿呕呕直叫,不怀好意的起哄,看周樵樵怎么应对。   这女的和之前那个啤酒小妹具有本质上的不同,那个还嫩,很容易就能摆脱,这个不一样,这是个深谙引诱之道的行家里手。那眼神、那笑容,配上肢体语言,简直叫人血脉贲张。   周樵樵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些因子蠢蠢欲动,想踹飞她吧,她长着和叶小舸颇有几分相像的脸,他下不去狠手;由着她吧,万一给她撩出火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她不是真的叶小舸,再像也不是。   “去去去,靠那么近干嘛,吃帅哥豆腐啊。”周墨替周樵樵解围,把那女人推开。那女人大笑,周樵樵的窘迫样子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可不知道,人家不是为她动情。   舞娘们撤了以后,众人把周樵樵好一通嘲笑。周樵樵想,这破地方是不能呆了,撩出火来,他得想法儿解决去。跟周墨悄悄说,他还有事要先走。周墨大笑,压低声音道:“快去找你们家叶小舸吧,让她给你清清火,瞧你这火大的,喝多少瓶王老吉才能灭了呀。”   周樵樵围剿战   周樵樵到叶小舸宿舍时,叶小舸刚洗完澡,惬意的倚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怎么是你,你不是说你晚上有事儿吗?”叶小舸没想到周樵樵会这时候来。天已经黑了,他怎么还不赶回部队去。   周樵樵打量叶小舸,见她穿着La Perla的丝质睡裙,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未施脂粉素面朝天,清新的样子和之前那个浓妆艳抹的舞娘有天壤之别,倒像是画皮被扯掉之后的样子。他不知怎么就笑了,直笑得肚子疼。   “樵樵,你别吓我,你怎么了这是?”叶小舸见周樵樵忽然傻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樵樵这是咋了,脑袋被驴踢了,怎么一见到她就傻笑,还笑得直捂肚子。   周樵樵忍住笑,走上前抹下叶小舸裙子一边的肩带:“小舸,天这么热,你把裙子脱了吧。”“什么啊,你疯了。”叶小舸刷的脸红了,她哪里会想到周樵樵这家伙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他眼睛里的神采闪烁而明亮,火花迸射。   “我说,还是我帮你脱好了。”周樵樵说话间动起手来,把叶小舸往卧室的方向推,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裙子脱了一半,抱在怀里狂吻。叶小舸仍然是懵的,搞不懂周樵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至少她明白一件事,他想要她。   自从她到广州来,好几个月了,他还从来没要过她呢,周末的时候她住在他家里,和他也是分房睡,并不急着把关系一下子恢复。他不急,她也不急,两人漫不经心像是在玩游戏,看谁先投降。   周樵樵把叶小舸的裙子从她腰上往下扯,自己也开始脱衣服,床上地上两人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刚才在锦源,他就有点充血,太难受了,谢天谢地小舸的宿舍离的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   裸/露的身体贴在一起,周樵樵的手有力的抚摸,低着头只顾亲吻。他的吻,真的很让人着迷啊,引诱人为他魂牵梦绕。他是在用心的缠绵爱惜,诚挚的迷恋。他身上的味道,她深吸一口,充满了荷尔蒙的激情和浅淡的烟草味,心跳越来越急促。   她的手从他的背上往下滑到腰间,摸到他军裤的边缘,手滑进去,完美的腰线、紧致的肌肤让她心中悸动,转了一圈到前面轻抚腹肌,摸索着抽出皮带,解开裤扣。他的手也探过来按着她的手,慢慢的指引她。   等到他把她推倒在床上,看他向自己扑过来,她本能的把身体缩成一团。他毫不犹豫的把她抓过来,压在身下抚弄亲吻。这副娇躯,曲线悦目,软似棉甜似蜜,怎么看得够、怎么摸的够。   他把他身上的火气全撒在她身上,也没什么前戏了,直接就要冲撞到本垒打。小舸吓坏了,扯着手能抓到的一切不放,尖叫:“疼,疼……”她怕极了,周樵樵一改刚才的温柔,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面目狰狞不懂怜惜。   周樵樵虽然有点憋不住,到底还是怕伤到叶小舸,放慢了速度抚慰她:“乖啊,小舸,忍一忍让我进去。”他等她渐渐反应过来,挺身而入,那一瞬间他是舒服了,爽的找不着北,在她身体里释放了压抑已久的能量。   叶小舸被他冲撞的浑身一颤,嘴唇咬的出血。他凑上去,吻住她的唇,轻轻地摩挲,舔她唇上的血。两人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便是那娇喘微吟,就叫他魂梦相倾。   这一晚,迷离、妖魅,比他们在武汉重逢那次更加狂野。叶小舸眼茫然心茫然,脑子里只有一个执念,就这样死了吧,也许她已经修炼成佛,怎么心像要飞起来一样,高高低低、层峦叠嶂,越过千重山,看遍春/色满人间。   强大的小宇宙爆发释放出可怕的能量,叶小舸终于招架不住了,把自己锁在浴室里,任凭周樵樵怎么叫也不出来。周樵樵不停的敲门,哀求她出来。叶小舸坐在浴缸边上,心想,周樵樵这家伙中什么邪了,怎么要起来没完。她哪里敢再出去,他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嘿咻是个力气活儿,理应上下而求索,只争朝夕的那是自己作践身子骨儿。世界上哪那么多猛男啊,一夜N次郎,当自己是牛郎啊,人牛郎隔三差五逢单双还有休息的时候呢。为钱献身精尽人亡,那纯属脑子有病,不在正常人范畴。   好多人连个常识都没有,男人一晚上做几次,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躺倒了就跟死猪一样,打雷也劈不醒。年轻时为了博风流名声,一夜鏖战,那得喝多少鳖精吃多少伟哥,金枪不倒爽了一时,祸害的是自己一世。   叶小舸是医生,也疼自己男人。周樵樵这么闹,她可不会跟着糊涂,人年轻时不好好保养,到老就会像霜打的茄子,从里蔫儿到外。   “小舸……小舸,宝贝儿,你出来好不好,我求你啦,你出来我不碰你,我真的不碰你……宝贝儿我要是碰你就叫我栽到珠江里喂鱼。”周樵樵在门外赌咒发誓。男人向女人求欢,真是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说得出,什么谎都敢撒,什么毒誓都敢发。叶小舸可不信他这一套。他在床上出尔反尔不是一回两回。   叶小舸打开浴室莲蓬头,任温热的水洒在自己身上。和周樵樵闹了半天,身上又湿又黏,汗水口水体/液什么都有,赶得上妖精打架了。   浴室门锁咣当一下被踢开了,周樵樵力气真是不小。叶小舸吓呆了,撸着长发的手还盘旋在脑后,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怯怯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周樵樵看着眼前的香艳景致,那一身透明水珠儿滚来滚去,挺胸翘臀,深红浅红的吻痕恰似朵朵红梅,盛开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叫人口干舌燥。   周樵樵咽下口水:“我们一起洗吧。”走过去和叶小舸一起站在莲蓬头下,水洒在两个人身上,激起阵阵水花。周樵樵把自己洗干净了,又把叶小舸也洗干净了,在浴缸里放满了水,两人舒服的躺进去泡着。   “你说,是你围剿我还是我围剿你啊?”周樵樵不无调侃的笑谑。叶小舸扮个鬼脸,这家伙这么说分明是语带双关,于是道:“你偷看我的便签本?”“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你的本子就放在客厅里。”周樵樵亲昵的额头靠着叶小舸额头。   还是小舸够水灵,这皮肤摸起来感觉太好了。周樵樵一直觉得,美女不光是要有一张脸,肤色和肤质都得好。就像玉器,雕刻的再精美,若没有温润细腻的质地和凝脂般柔和的色泽,也算不得上好的玉。小舸从小就白,而且不是那种被风抽干了似地白,她是水灵灵的白,就像白莲藕,嫩的掐出水来,周樵樵跟她在一起老想咬她。   “小舸,你会跳肚皮舞吗?”周樵樵想起之前那舞娘就觉得好笑。“不会啊。”叶小舸随口道。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运动神经超不发达,在学校测验八百米从来没及格过,跳高跳远扔铅球无一不烂。   “你想看女人跳肚皮舞啊,我可以去学学,回来跳给你看。”叶小舸狡狯的笑,向周樵樵眨眼睛。周樵樵搂住她:“不用了,你学那个干什么。我们家小舸会打个太极、偶尔耍耍猴拳就行。”“你说什么哪,谁耍猴拳。”叶小舸握着粉拳在周樵樵心口一通捶。“你看你看,你这不是练上了。”周樵樵大笑。   叶小舸翻了个身,整个人窝在周樵樵怀里,审视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偷吃春/药了,还被人灌了中华鳖精?整个儿一欲求不满的猴急样子。”“我跟周墨他们去锦源,看到一个波斯舞娘,长得甭提多像你了。”周樵樵对叶小舸并不隐瞒。   叶小舸瞪着他,生气的时候,她漂亮的杏眼圆睁,两只眼睛有点不一般大,看起来很是滑稽。“周樵樵,你行啊,你跑出去疯,看波斯女人跳艳舞,居然还有脸大言不惭的回来跟我说,你小子活腻歪了吧。”叶小舸凶神恶煞的揪周樵樵耳朵。他不告诉她也就罢了,告诉她等于自己找打。   “我就是去看看热闹,没什么行动,你凶什么。”周樵樵替自己辩解。叶小舸冤枉他了,他要真想那什么,当场就解皮带了。   叶小舸还是气极,骂道:“周樵樵我告诉你,你以后再敢在外头跟野女人鬼混,回来折腾我,我他妈掀了场子剁碎那女人阉了你,你别当我叶小舸做不到。”叶小舸生气的时候骂起人来绝不嘴软,她发狠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这点程度的威胁绝对触不到周樵樵痛痒,他仍然跟叶小舸贫嘴,哄着她:“宝贝儿,别气,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我心里只有你啊,没有你我宁可自个儿打飞机。”   叶小舸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指着他鼻子:“你小子说的好听,我不在国内这几年,谁知道你玩了多少。以前的我不管了,从现在开始,你丫的敢出幺蛾子,小心你命根子,我们院的柳叶刀我藏着好几把,专留着对付你,看你臊不臊得慌。”   周樵樵当然知道叶小舸只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人,一把搂住她狂吻:“小舸……嗯……小舸,在你把我解决了之前,先安慰安慰我吧。我伺候你那么久,你也叫我痛快痛快,好不好,用你的小嘴或是小手都行。”   这家伙彻底无耻了,居然提出这种要求。叶小舸是乖孩子,从来不看A/片,也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她哪知道怎么做。她会的那些,全都是周樵樵教的,周樵樵教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他也知道她矜持怕羞,过于撩人的姿势他也不教她。人要是在这上头用心太多了,身体迟早得淘坏了。   “小舸,你不在的那几年……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在西藏那三年完全是禁欲的。”周樵樵轻抚叶小舸如丝般柔滑的肌肤,感慨。   叶小舸此时脑袋无比灵光,立刻回道:“你那是被逼无奈,你当兵那地方方圆百里别说女人了,连个母兔子也未必有。”周樵樵无声的笑。   其实小舸了解周樵樵,他虽然言语放诞,心性儿却高,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入他的眼。可天下这么大,钟灵毓秀、得天地之灵气的女人又不是只有叶小舸一个,周樵樵你能说他……这事儿,没法往深里想。   “好在你回来了,我的心理、生理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以后有你陪我,再也不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几年,我经常梦见你,可惜每次醒过来,你都不在我身边。”周樵樵把脸贴在小舸脸上。小舸心里感触,凑过去亲了亲他。   “咪咪比小时候大了不少,以前顶多是2B,现在发育成一对C。”周樵樵跟叶小舸调笑。小舸发育的晚,以前他觉得她的胸小了点,有点遗憾,现在握在手里刚刚好,太小了抓不起来,太大了又没手感,不大不小正合适。叶小舸脸上一红,见他盯着看自己胸部,别过头去。   “小舸,明天早上你别忘了到你们院药房去拿点那个药吃,我今天来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去药店买。”周樵樵嘱咐小舸。这一晚他们没采取措施,他得提醒她,免得日后遭罪。   “我不吃那药,尤其是二十四小时紧急避孕的那种,对身体伤害特别大。”叶小舸摇着头不依。“不吃怎么行,万一有了,你不得受罪啊。”周樵樵也知道那种药吃多了对女人不好,可这不是凑巧了吗,预防胜于治疗啊。   “你怕我受罪刚才怎么不把精子憋回肚子里去啊,干嘛射出来。”叶小舸撅着小嘴针锋相对。事后讨好,好像真有多关心你似地,这种怂事儿也就男人干得出来,他们从来都是把自己的欲望排第一。   周樵樵陪着笑,亲小舸的脸,哄她:“乖,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干嘛总跟我呛着。咱俩现在这情况,事业都才展开不说,又是两地分居,不适合早早要孩子。有了又不能留,很受罪的。”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他是真关心她,而且她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这才道:“我心里有数,今天绝对安全。”叶小舸可不傻,要是不安全,她逼也要逼着周樵樵采取措施。   “哪有绝对安全、万无一失的事啊。”周樵樵还是有点担心。叶小舸开玩笑:“有了我就生出来,让他去你们团部追着你叫爹。”“有孩子追着我叫爹,我爸得乐疯了。”   两人在水里玩够了,周樵樵抱着叶小舸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躺,刚才的精神头全没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小舸坐起来,摸摸周樵樵的脑袋,果然头上还有汗呢。他从小就精力旺盛,天气热的时候睡着了爱出汗,这些年了他这毛病一点儿也没变。小舸悄悄下床去绞湿一条热毛巾,轻轻替他擦汗。人睡到后半夜就进入深度睡眠,不把汗擦干了最容易感冒。   小舸凝视着她心爱的人,他睡着了也是那么好看,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心想,这一路大小战役打下来,离发起总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周樵樵,等着瞧吧你,我要是不把你拿下,我就不叫叶小舸。   出国那点事儿   自从听周樵樵说起周永安要出国考察的事,叶小舸就上了心,时不时去主任那里打听情况。主任告诉她,军区司令部办公室确实向院里透露过,要找两个医术过硬的医生跟着首长出国考察。   陪首长出访,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被首长看中了指定为保健医生,从职称到待遇都会跟着水涨船高。院里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医生都在争取,叶小舸只是其中之一。   听说叶小舸也想争取这次机会,院里其他人都挺纳闷。平时这叶小舸与世无争、最是无所谓的,评先进也好、评职称也好,轮得到她她不推辞,轮不到她也不在乎,这回是怎么了,她家里条件那么好,还指望着这点机会?只要她乐意,院长都得巴结着她,何必跟别人抢功劳呢。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叶小舸的想法,叶小舸是奔着周樵樵去的。她和周樵樵的感情刚刚升温,接下来就是保温,继续把火烧起来,可不得见缝插针找准一切机会。周樵樵那个人,你要是不盯着他,保不齐他心里又会有别的想法。不是叶小舸信不过他,也不是叶小舸小心眼,那小子,太招人了,尤其招女人。   王解放到陆总(广州军区陆军总医院简称)来检查身体,常务副院长潘年生亲自安排人给他做的检查。王解放透露给潘院长,周司令员希望找一个英语好的医生带出去,最好年轻一点,到了国外,既显出我们中国军人的朝气,和英国方面负责接待的人沟通起来也便利。   潘院长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周司令员是点着名要带叶小舸呢。院里海归的医生不少,英语水平过硬的大有人在,可都上了点年纪,不是奔四就是望五,报名的几个人里,叶小舸这样既年轻又会说流利英语的还真没多少。   王解放知道潘院长是个明白人,知道话说到了,也就不再多说。他心里琢磨着,周樵樵点着名要叶小舸,还说明了不让她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名堂。首长没儿子,这外甥就跟儿子一样,要说周樵樵也不小了,也是该往家里领媳妇儿的时候。   叶小舸哪方面条件都好,首长自然是上了心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关照她。不是给周墨留着,就是给周樵樵,叶小舸将来必定是落这哥俩儿谁手里。周樵樵既说了,显然他也是知道首长的意思,那多半是他了。王解放乐得做这个人情。   潘院长把上面的意思透露给呼吸内科的主任于新海,于新海心里有数,但是在小舸面前,他转了点心思,把小舸叫到他办公室面谈。   “主任,您找我来有事儿?”叶小舸走到于新海办公桌对面时注意到他桌子上有份表格。于新海示意她坐下:“最近我老是开会,也没机会找你谈谈,怎么样,已经适应了咱们院的环境了吧。”   叶小舸知道他说话爱兜圈子,陪着耐心:“早就适应了,科里同事对我都很照顾,您也经常关心我。”“你才调过来,对你多关照关照也是应该的。”于新海干咳两声,烟瘾犯了,碍着叶小舸在眼面前儿,不好意思拿烟来抽。   “主任,我上回求您那事儿,院里有准信儿了吗?”叶小舸主动问起。她到底沉不住气,总想把话题划拉到去英国那事上头。于新海思忖片刻,故意道:“有啊,院里目前已经定了骨科的尤砃,另一个名额还没最后定,陪同首长出国,这事儿责任不小,院里很谨慎,就怕出纰漏。”   “我在英国念的大学,对那里的气候、环境比较熟悉,再说我的英语水平您也有数,您是不是帮我跟院里反应反应。”叶小舸讪讪的笑。她不善求人,说出来的总是大实话。   于新海听这小姑娘率直,心里有些不屑的笑意,面子上却得压着,装作为难:“小叶啊,不是我不替你推荐,实在是你资历太浅,你目前还只是个住院医师,还没升主治,咱们院资历比你深的人太多了。”   叶小舸见于新海端着架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由得转着心思,他把自己叫来,又故意把话说成这样,分明是想给她点压力,让她知道,于主任在这件事上出了力的,你叶小舸将来要是升迁了,有于主任的功劳。院里那么多人,有门路有技术的大有人在,怎么着就能轮得到你,你得知道感恩。   “主任,您说的对,我资历浅,资历浅才想让您和院里给我个机会锻炼不是,您看我,大学刚毕业,没什么经验,需要您这样的人提点提点,国庆节我回家还跟我爸说,我们主任特热心,不仅在医术上指导我,平时也常督着我上进,有进修的机会总是先想到我。我爸听了特开心,立刻就让我给您捎两瓶五粮液。”叶小舸笑意吟吟,把话说得含而不露。   舒华会做人,小舸回家休假要返回单位之前,她准备了大包小包让女儿带着,从送给同事的土特产到送给各层领导的礼品一应俱全。送给院长和主任的五粮液都是精装,国宴上才能喝得到的。礼品不在轻重,重要的是心意。   叶小舸这趟家没白回,院里同事觉得她好像亲和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总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们不知道,叶小舸只是不大善于交际,并不是她有多骄傲。   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于新海也不好意思再绷着,顺着小舸的话道:“叶院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改天亲自打电话谢谢他。这样吧小叶,这里有个表格你先拿回去填着,我再跟院里争取争取,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也是潘院长一贯的想法。”   叶小舸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拿着表格走了,回到办公室就打电话给周樵樵,告诉他,她有可能会陪同首长去英国访问。周樵樵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不知道这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心里一笑,凑趣的逗她两句:“你看你这么离不开我,我将来要是出差怎么办呢,你跟着我去啊?”   “去,谁离不开你了。我是担心周伯伯,他的肺不好,英国潮湿阴冷,这个季节很容易上呼吸道感染。”叶小舸才不会轻易承认她是为了周樵樵,把理由编到周永安头上。周樵樵嘿嘿一笑:“那到时候你别跟我坐一起,咱俩装不认识。”   “行,我跟周伯伯坐一块儿,你爱坐哪儿坐哪儿。”叶小舸哼一声,看到有病人进来,收敛笑容,表情严肃了一点。“我坐你腿上。啵~”周樵樵在电话里啵了个吻亲小舸,小舸听了心里一甜。   出发前一天,周樵樵到广州来,叶小舸陪他去吃饭。叶小舸想找一家情调好的餐厅浪漫浪漫,周樵樵却要去最热闹的地方吃海鲜。   “吃在广州,到了广州你不下小馆子,非要去大饭店,有什么意思,大饭店哪里没有,武汉北京成都,有的是大饭店,真正说到吃,还是大众消费的地方美味多一点。”周樵樵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词汇说服你。叶小舸拗不过他,而且她是真信任他,知道他永远能找到哪里的馆子最好吃。   中国人对吃一向非常重视,每年在吃喝上花的钱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餐厅、饭店在每个城市、每一条繁华的街道上星罗棋布,颇要费一番心思才能找到最合适的那一家。   周樵樵从来不介意在路边摊、大排档吃吃喝喝。他小的时候,经常在放学路上让开车来接他的司机把车拐进普通的巷子里,吃饱了再回家。有时他也带小舸去,小舸嫌脏,他说,吃腻了家里保姆做的菜,偶尔换换口味也没什么不好。   街边的海鲜馆,所有的食材都是从附近的海产品市场直接运过来,非常新鲜。叶小舸吃的不亦乐乎,辣的喝了好几杯水。周樵樵看着她贪吃的样子,递纸巾给她:“下回我们有机会去成都,一定带你去吃最正宗的麻辣火锅,那才叫辣的酣畅淋漓。”“是辣的七窍生烟吧。”叶小舸呵呵一笑。   路边大排档,过来过往食客不断,各种刺鼻的油烟味和扑面而来的热气蒸腾。周樵樵让叶小舸坐在上风口,避着那些难闻的味道,漫不经心的帮她把各种海鲜剥好了,放在她面前的醋碟子里,眼皮都不抬,可他副神态,你看着看着,没法移开视线。   好看的男人,也是一道风景。如今是她世纪,终于到了男色时代,女人们欣赏美男,再不用藏着掖着,周樵樵和叶小舸旁边的桌子坐了一群女人,她们的目光打量他,小舸看得分明。   他看不看美女?看!不看美女,难道去看边上的老太太逗孙子?所以叶小舸看到周樵樵偶尔眼睛瞟一瞟,也就装作没看见。   叶小舸看到对面有个女孩子端着小碗吃双皮奶,有点眼馋,向周樵樵道:“上回我和同事去吃双皮奶,特别好吃,待会儿你带我找一家小店,我要买一点带回家去吃。”   周樵樵哧的一笑:“你个馋猫,看到人家吃,你也想吃了。那个又不能放冰箱里,买回去干什么,再说我们明天就要去英国,难道你要带上飞机去吃。”小舸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她在吃,他在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看的心驰神往。“你也吃啊,总看我干嘛?”叶小舸嗔怪的瞥了周樵樵一眼,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周樵樵笑,支颐凝视:“我想起了一首曲牌,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妙,我欲去还留恋,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叶小舸听他说得露骨,不好意思的推他一下:“你小声点儿,说这些淫词艳诗。”“这可不是淫词,正宗的《牡丹亭》里的曲牌,不知道多美的意境。”周樵樵才不会觉得害臊,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恣意的很。   两下里,浓情蜜意果不同往常,单是这眉来眼去、顾盼神飞,已叫人神魂颠倒、暗转流波、相思刻骨。不是初恋胜似初恋,只有对着眼前这个人,才能感觉到心里那朵花儿已经绽放。没爱过的人不会懂得,有些人一相逢便是天缘凑巧,胜却人间无数。   叶小舸吃完了,站起来拿起椅背上挂着的军装外套穿上,军裤扎紧衬衣,那纤细的腰身,一扭一摆真是好看。周樵樵懒懒一笑,招呼伙计结账,把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跟上去。   牵着手在星光下散步,喁喁前行,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爱着你的爱,梦着你的梦,不需要多少甜蜜的誓言,放心,就是依靠。多少年来,他们多少次十指紧扣,年少时最纯真的爱恋,到今宵已无需语言。   周永安出访乘坐的小型客机在军用机场起飞,军方陪同人员除了军区几个要员,就只有周樵樵、王解放和随行的翻译任天戈。首长和领导们坐在前排,叶小舸和同事尤砃并肩坐在后排,最后面是院里选出来的三个护士。   尤砃比叶小舸大三岁,耶鲁毕业,父亲是沈阳军区政治部主任,母亲是国防大学的副教授,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也相当优越。叶小舸和她不熟,平常在院里也没说过几句话,此时在飞机上闲来无事,两人也只是各自看杂志,并不怎么交谈。   周樵樵陪他舅舅和领导们坐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心里惦记叶小舸。讨厌的是,那个叫任天戈的翻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个劲儿的找两个美女医生闲聊。叶小舸生性随和,谁找她说话,她都能跟人扯上两句,绝不让人下不来台。任天戈越发得了鼓励似地,兴致勃勃。   看着周樵樵走过来,叶小舸笑容微漾,却不动声色,他俩的关系这里只有周永安一人知道,也没必要太急着挑明了。   “叶医生,我有点事儿要跟你说一下。”周樵樵凝视着叶小舸白皙的脸,表情颇为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叶小舸轻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他往别处的座位走。   任天戈见叶小舸走了,不禁有点失望。舒华是南方人,小舸长相随她,比一般的北方女孩清秀,皮肤白润透明,身高却又随了她爸爸,在身高普遍不是很高的南方,她显得高挑修长。小舸一到机场,任天戈就注意到她了,想着在飞机上套套近乎。   爱在三万英尺   周樵樵带着叶小舸坐在机尾的某个座位上,离开众人视线。小舸还没坐稳,就被周樵樵一把拉到怀里亲吻。   几年下来,小舸比以前丰满了,浑圆的臀部翘翘的,温香软玉抱在怀里那叫一个受用,周樵樵抱上了就舍不得撒手。   叶小舸轻拍周樵樵的背,想提醒他,首长和领导们就在前面呢,别这么放肆。周樵樵手不老实,隔着衣服摸她的胸,还想贴着衬衣的缝隙伸进衣襟里,让她痒痒的不行。周樵樵无视她的抗议,他早就看那个任天戈不顺眼,招惹谁不好,竟然在他周樵樵眼皮子底下招惹叶小舸。   “樵樵,别这样,给人看见多不好。”叶小舸脸皮薄,她可不想被人说三道四。想亲热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跟我在一起就怕给人瞧见,刚才跟那个姓任的说话,你怎么那么好兴致啊。”周樵樵在叶小舸耳边吹气,吹得她耳根子直痒痒。   这家伙吃醋了,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醋坛子。孙大姐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都是小心眼,自己不过是跟人家说几句话,他就不高兴了,憋着坏要欺负她。   “我跟人家说两句话而已,你不是连这个也计较吧。我连跟别的男的说话的自由都没了?”叶小舸撅着小嘴,觉得周樵樵管得忒宽。“你跟谁说话我都不干涉你,但就是别跟打你主意的人说话。就刚才那小子,油头粉面的样子,一看就对你不安好心。”周樵樵嘴一歪,没好气儿。   “人家哪里油头粉面了,是你自己戴着有色眼镜。人家可是外事办的同声翻译,外交学院毕业的。”叶小舸瞪了周樵樵一眼,觉得他小题大做。周樵樵冷哼一声,没有再搭腔。   叶小舸见他脸绷的紧紧的,有点忿忿的样子,小时候他一不高兴就这表情,想着要哄哄他,从包里拿了一袋话梅出来,塞一颗在他嘴里。周樵樵不客气的狠嚼几口,又向叶小舸张着嘴。   叶小舸拿起一颗刚要塞在他嘴里,他却不肯接,让她用嘴喂他。叶小舸耸耸鼻子,把话梅含在嘴里,对着嘴喂给他,一颗话梅在两人唇舌间来回游走,浓情蜜意好不香甜。   忽然间,飞机遇到一阵急气流,猛震动一下。叶小舸反应不及,话梅一骨碌滑到嗓子眼。“呃……呃……”小舸喉咙被话梅哽住,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周樵樵赶忙拿了一瓶纯净水来给她喝,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好不容易将话梅咽下了去。周樵樵在她胸口轻抚背上轻拍,让她顺顺气。   “不得了了,话梅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十个月之后就会长成树。”周樵樵好笑的凑在小舸耳边说。“都怪你。”叶小舸轻嗔,推他。   “又不是我埋的种子,你怪我干什么。”周樵樵怪笑。叶小舸斜了他一眼,小嘴嘟嘟着。周樵樵搂住她,耳语:“要不,我也撒个种子进去,看是宝宝先落地还是话梅先长出来?”   “你怎么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呢。”叶小舸戳了下周樵樵太阳穴。周樵樵脑袋一歪,碰在她脑袋上,咚一声,叶小舸轻声叫疼。   “怎么回事?”周永安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后面有动静,问王解放。王解放忙道:“叶小舸吃话梅卡住了,樵樵拿水给她喝。”这俩孩子,上了飞机还胡闹。周永安睁开眼睛,悄声吩咐王解放:“去把樵樵给我叫过来,飞机上这么多人,让他和小舸注意点影响。”王解放领命而去。   王解放走到周樵樵和叶小舸座位旁,告诉周樵樵,周永安找他过去说点事儿。周樵樵会意,知道是周永安怕他和小舸闹出动静给别人看热闹,心里虽然不想过去,却也只得照办。   “晚上到了酒店给我留着门。”周樵樵最后在叶小舸耳边低语一句,表情很到位,像是在嘱咐她什么,绝不像是在调情。“我就不。”叶小舸撅着小嘴瞪他一眼。他过去坐也好,省的他老缠她,再给他缠一会儿,以他的放肆和大胆,非得跟她做点什么事儿不可,这要是被人看到,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飞机在伦敦的英国皇家空军机场降落,英国军方派专人来迎接来访的广州军区司令员周永安一行,将他们接离机场,送到安排好的酒店下榻。   酒店稍事休息之后,周樵樵陪着周永安和其他军方随行人员去出席英国军方安排的欢迎宴会,他的英语很好,充当首长随行翻译绰绰有余,可毕竟有任天戈这个专业翻译在,周樵樵也就不出这个风头。   几个随行的医生护士在酒店里休息,相约换好衣服之后出去逛逛。小舸十三岁来英国留学,前后在英国生活了十二年,对伦敦的环境很熟悉,众人一致推选她当导游。原本小舸想在酒店里休息休息,晚上和周樵樵一起出去玩玩,被抓了壮丁当导游,不好推辞只得将原计划作罢。   伦敦的夜景很美,叶小舸却无心赏恋,别人拍照留念,她也不积极,几个小护士拉她合影,她倒也不推辞,好脾气的应付着。这些景点她早就来过许多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再加上坐了十几个钟头飞机,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尤砃大学时到过英国,对出行也不热心,但既然大家都出来了,她一个人留在酒店也没意思。   要说王解放这个首长大秘书真是会来事,把众人下榻的房间分配的妥妥帖帖。首长和领导们自然是各自一间,谁也不打扰谁。他和翻译任天戈住一间,尤砃和三个护士分住两间,至于叶小舸和周樵樵,那是要暗中撮合的,所以安排他俩也是每人一个单间。   这样一来,尤砃心里不痛快了,凭什么自己要和护士挤,她叶小舸就能单独住一间?虽说这次同来的女人是单数,可也不带这么偏心的不是。尽管尤砃知道叶小舸有来头,可尤砃自己也是高干家庭出身,门第绝对不输给叶小舸。她出门在外最是贪舒服的,非五星级不住,让她和别人住一间,甭提多别扭了。   心里有了这些计较,尤砃再看叶小舸陪着护士们逛街那副好脾气的样子,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一向清高,平常不屑和院里这些咋咋呼呼的女孩子来往,叶小舸这么做,分明是要孤立她,在众人面前表现亲和,让大家觉得尤砃对人不和气。   尤砃从小就是周围人眼里的公主,长得好家世好人也优秀,谁不捧着她,偏偏遇到叶小舸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主儿,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叶小舸哪里会想到人家这些心思,陪着护士们玩的尽兴,不用一个晚上,就把尤砃给得罪了。   回到酒店时,周樵樵早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叶小舸房间的床上打电话。小舸换了身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周樵樵还在打电话。   军装扔在一边,他只穿着衬衣,看背影身材尤其棒,小舸靠过去,懒洋洋的枕在他背上,手里按着遥控器选台看电视。   周樵樵像是在和父亲周天祁通电话,语气听起来有点严肃。小舸听了半天才听出点意思,台海局势再度紧张,周天祁为安全计,想让儿子调离基层作战部队,周樵樵偏不愿意,执意要留在124师。   他对军事的热血,叶小舸一向是知道的,所以她从来不劝他,她也知道自己也劝不了他。周樵樵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就是这样关系到他理想的去留问题,他固执的很,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另一方面,叶小舸也知道,周樵樵这么下了狠心的扎根基层也是有他的目的。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团长,很多人在背地里没少吐酸水儿,觉得他是凭着家里势力才爬的那么高。面对那些复杂的目光,周樵樵从来不屑辩解,说他是纨绔子弟也好,说他是恶少也罢,他始终坚信,只要他有拿得出手的资历,自然而然堵得上那些嘴。   “我听说你最近老和一个女孩儿在一起,是不是小舸回来了?”周天祁想起之前有人回报给他的话,问周樵樵。周樵樵一听就知道是他爸爸的眼线又发挥作用了。他走到哪儿能躲开老爷子的视线呢,只怕躲到天边去也没用。   “是,小舸回来了。”周樵樵如实道。叶小舸听他们父子对话提到自己,不由得往前蹭了蹭,看着周樵樵。周樵樵随手搂住叶小舸,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对周天祁道:“英国人安排的晚宴结束的早,我们现在在酒店里,小舸跟我在一块儿。爸,您要不要跟小舸说几句话?”   周天祁一向喜欢叶小舸,打小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等周樵樵和叶小舸都流露出那个意思之后,周天祁更是把小舸视为准儿媳。   周樵樵把电话给小舸,让她陪自己父亲聊聊,他去浴室洗澡。小舸这姑娘,哄长辈开心是她长项,说了不多会儿,就把周天祁哄得心情甚佳。周天祁一个劲的催促小舸和周樵樵一起回北京看他。他有些日子没见到儿子了,和小舸更是很好几年没见。小舸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周天祁太了解他的宝贝儿子了,那小子倔着呢,谁的话都不会听,只除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去世的妈妈,另一个就是叶小舸。小舸不激烈,小舸也不跟他争,但她就是有办法让周樵樵服服帖帖。   周天祁想,要是能看着他们早早结了婚,自己也可以少一块心病。小舸不在那几年,儿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着实让他既生气又无可奈何。说得多了,小子浑劲儿上来,能一年不回家一次。   等周樵樵从浴室出来,小舸已经躺在被子里睡着了。旅途的劳顿让她倦意很深,他什么时候睡下的她都不知道,一觉到天亮。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周樵樵正坐在床边穿衣服。   “亲爱的,起这么早啊。”小舸打了个呵欠,拽了下周樵樵的军裤。周樵樵回头看着她:“还早啊,都七点了。昨晚睡得跟猪一样,我怎么拍都拍不醒。”“我太困了,陪着我们院几个护士逛了一晚上,脚脖子都走折了。”小舸又打了一个呵欠,咂咂嘴一副贪睡的样子。   “上午英国人搞了一个阅兵式,我得陪同检阅,下午去桑赫斯特军事学院参观,你也跟去看看吧。”周樵樵站起来整好衬衣领口袖口,系上领带。叶小舸望着他,坏笑:“下午的行程是你安排的吧,让你母校的老院长教务长看看,当年被他们劝退的周樵樵,已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上校团长。”   周樵樵淡淡一笑。小舸说的这个想法他也不是没有,但他早已不是意气用事的青涩少年,他要回去看看不全是为了示威,而是要去和学校方面密谈一个军官培训计划。   英国的海军战斗力全世界有名,二战后虽然落后于美俄,近几年调整发展战略之后,实力有所提高。尤其是被称为绿色贝雷帽的海军陆战队,绝对是英军快速反应部队的骨干力量。   中国海军实力是三军中最薄弱的,不要说和国际上这些王牌海军比,就算是跟日本的海上自卫队比,都有不小的差距。周樵樵所在的124师虽然是陆军,但其主要装备是水路两栖坦克,是登陆战的先驱,因此周永安带他来英国出访不是没有目的。   “昨天周伯伯跟我说,让我们什么时候回北京一趟,你有些日子没回家了,他想你了。”叶小舸站在床边,替周樵樵整理领带。周樵樵没有说话。叶小舸轻拍他的脸:“怎么啦,你爸爸想你不是很正常吗,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老伴儿也不在了,老爷子一个人很孤单的。”   周樵樵把叶小舸抱起来送到洗手间,放下:“乖乖的刷牙洗脸,甭管我们家的事。”叶小舸踹他一脚:“我的鞋我的鞋,把鞋子给我。”周樵樵把她的拖鞋拿过来,替她套在脚上。   小舸等他站起来,目光澄澈的看着他,勾着嘴角甜笑,手指在他脸上画圈儿:“亲爱的,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周樵樵听到这句话,心脏瞬间疼的揪心,他去西藏当兵之前,他妈妈也是这么和他说的,儿子永远是妈妈的骄傲。看这丫头,她总是能挠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位于伦敦西郊,是与西点军校齐名的老牌军事学校之一,丘吉尔、蒙哥马利都是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著名校友。周樵樵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叶小舸来看过他两次,因此也不觉得新鲜。   周永安一行人和英国军方陪同人员以及校方代表走在前面,叶小舸和任天戈自然而然落在后面。有周樵樵当向导,首长们自然用不着再找一个翻译,任天戈也乐得自在,陪美女散步。   聊着聊着,居然发现两人有不少共同爱好,都喜欢听古典音乐,也都喜欢下国际象棋。“说到印象派,我最喜欢的仍然是德彪西的《牧神午后》,尤其是开场那一段无伴奏长笛,把诗人马拉美笔下牧神懒洋洋的姿态刻画的尤其好。”叶小舸说起音乐总是很有兴致,平常她可找不到人这么聊。   “《牧神午后》我也听了很多次,总觉得德彪西在编曲和意象构造上仍保有浪漫派的影子,或者说这部作品是古典派向印象派过度的尝试。牧神懒散的长笛,午后明媚的阳光,就像马拉美在诗里描述的那样,长笛和管子把轻妙的乐音如微风般倾洒在树丛中,葡萄架围绕的喷泉边,一群群水中仙女欢快的飞翔。”任天戈平静的叙述,眼前仿佛出现诗里描绘的画面一般,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   叶小舸却不同意他的意见,提出自己看法:“你的看法还真是奇特,这首交响曲是印象派早就有定论。随便举个例子吧,在曲式编排上,德彪西打破了古典主义整段重复主题的常规定式;曲调上完全背离古典派的大小调之分,大量运用全音阶。这种反传统的创作手法,当时一度遭到强烈批判,足以证明其背离古典派创作思维的特质。”   两人争论了半天也没有定论,最后终于不再争执。任天戈指着当年蒙哥马利元帅代表盟军接受德军投降的纪念碑“隆伯格石”,向叶小舸道:“叶医生,我替你在这里照一张。”叶小舸点点头,站在镜头前甜甜的笑。任天戈拍好照之后做了个OK的手势。   叶小舸一看就是个出身良好的甜妞儿,很聪明但不咄咄逼人,娇憨的可爱,是招男人喜欢的那种漂亮长相,任天戈看在眼里,心思有点活动。他父母都是高级外交官,家庭条件优越,因此择偶也是在小圈子范围内。这些年他接触过不少类似家庭的女孩儿,可没一个能像叶小舸这样和他志趣相投,脾气又随和好处的。   然而看得出来,她和周樵樵关系不一般,大概是周永安也有意撮合,所以这次才把她带出来。任天戈有些惋惜,但也觉得自己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参观了军校回到酒店,王解放召集众人开会,在会上告诉他们,首长一行将于两日后飞往汉普郡港海军基地参观,并在那里会晤英国海军最高统帅乔纳森上将。   “叶小舸,你留一下。”王解放有意在会议结束时点叶小舸的名。叶小舸看着其他人离开会议室,心中有些忐忑,猜不透王解放要找她说什么。   等人都走了,王解放主动坐到叶小舸对面,和蔼道:“是这样的,英方在汉普郡朴茨茅斯海军基地准备了欢迎晚宴,晚宴后是舞会,按首长的意思,我们这边也要出个节目。随行就你们几个女同志,你看是不是由你代表一下大家。”   叶小舸一听就知道这准是周樵樵的主意,那小子是不是憋足了劲看她出洋相?就算她小时候有点舞台表演经验,可毕竟多少年没有站在舞台上了,关系到国家荣誉的时刻,怎么能这么儿戏?你倒是早一点通知啊,也好有时间练练。   小舸想推辞,王解放给她压了顶大帽子:“令堂舒华女士是国内有名的歌唱家,相信你的歌喉也不差,小舸呀,千万别辜负首长的厚望,这是代表国家,代表咱中国军人的荣誉。”他这么说叶小舸还有什么办法推辞?分明是赶鸭子上架,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回到自己房间,叶小舸一下子瘫倒在大床上。周樵樵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床边轻拍她的背:“怎么蔫儿了,才走了半天就走累了?”“别烦我。”叶小舸抓过枕头捂着脑袋。   “我没烦你啊,好心来看看你,问你去不去外面吃点东西?”周樵樵耐心道。叶小舸坐起来,瞪着周樵樵,质问他:“是不是你安排的?”“安排什么?”周樵樵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你丫少装了,一定是你撺掇王解放跟周伯伯说,让我后天晚上在舞会上表演。舞会就舞会嘛,有什么可表演的,老土。”叶小舸撅着嘴把脑袋偏到一边。   周樵樵莞尔一笑,凝视叶小舸的脸,见她脸上有个不仔细看不易察觉的小红点,低声道:“你身上是不是快来事儿了,怎么这几天脾气这么暴躁?”叶小舸听到这话拿起枕头砸他,真是个讨厌鬼,好像长在她身上一样,她的一点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你这回真冤枉我了,是我舅舅跟王解放说,让你代表我方出个节目,我一句话没说。我知道你这几天就快来事儿了,我能多这个嘴吗。这事儿要是我能做主,我肯定不会出这主意。”周樵樵替自己辩解。   叶小舸叹口气,抬头看他:“那你说怎么办吧,军令如山,我自己又不好说我不唱,你去替我跟周伯伯解释。”“让你唱你就唱吧,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搬个椅子让你坐着唱。”周樵樵笑谑,根本不把小舸的烦恼当一回事。   叶小舸见他有点幸灾乐祸,心里有气,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那几天身体甭提多难受了,小腹坠胀,跟灌了铅似地,脸色也难看,我又有痛经的毛病,站一会儿我都受不了。”他一点也不体贴,明知道她一来例假就不舒服,还让她上台去表演。表演个屁,有本事他自己上去跳脱衣舞。   周樵樵坐下,搂着叶小舸,安慰她:“可咱们这些人除了你,谁能上台面表演啊。宝贝儿,这是关系到咱们中国军人脸面的事,你就勉为其难一次好不好?回来我替你揉小肚子,替你捂着。”叶小舸这才没话说。   两人抱了一会儿,叶小舸想起什么,又道:“我上台去表演,总不能就穿这身军装吧,你去给我整件演出服来。”“大晚上的,让我上哪儿找演出服去?”周樵樵也犯难了,要是在国内,找件演出服还不容易,可这是在国外,又是晚上,他在英国有不少朋友,可一时半会也未必帮得上忙。   “我不管,我不要穿军装上台。”叶小舸趁着机会跟周樵樵撒娇。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周樵樵是拿她没办法的。   周樵樵脑筋转得快,立刻想到了主意:“这样好了,我明天去唐人街转转,看看有没有唐装店,给你买件旗袍,不比那些演出服好多了?老外最喜欢看中国女人穿旗袍。”“也好。”叶小舸点点头。通常情况下,她自己想不到更好的主意时就听他的。   第二天一早,周樵樵跟周永安告了假,陪叶小舸去唐人街买衣服。说来也巧,唐人街某家服装店正好有做好的样品,叶小舸穿在身上正合适。店家起先当做招牌不肯卖,经不起叶小舸好说歹说,最终卖了给她。   “衣服有了,我还要鞋。”叶小舸出了服装店,跟周樵樵说。“你还要什么,列个单子一并置办齐了。”周樵樵无奈的说。叶小舸不逛街则以,一逛就是购物狂。她对别的也就算了,对鞋尤其挑剔。叶小舸对他说过,她只穿最好的鞋。   伦敦某家高档品牌专卖店,叶小舸试了一双又一双的鞋,没有太满意的。好看的,鞋跟太高,她不敢穿,怕站久了腰受不了;坡跟的,她又觉得配旗袍不显气质。挑三拣四,没有一双能入她眼的。周樵樵有点不耐烦了,可又不得不陪着她。   好不容易,叶小舸选定了一双金色缎面高跟鞋。周樵樵看了一眼,皱眉,这么高的跟穿着能舒服吗,站久了肯定累,到时候她又要嚷嚷腰酸脚疼了。   “好看吗?”叶小舸把鞋穿在脚上给周樵樵看。她的脚踝很秀气,缎面高跟鞋包裹着纤纤玉足很衬肤色。周樵樵看在眼里,淡淡笑着点头,转身去付账。叶小舸看着他在收银台前拿出金卡,开心的不得了。看着男人为自己花钱,是女人一大乐趣,尤其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那就更令人心情愉悦了。   叶小舸和周樵樵一前一后从专卖店出来,迎面遇上尤砃也来逛街。寒暄几句,尤砃脸上显出诧异和暧昧的神情。叶小舸这么快就和周樵樵搭上了,她多少有点意外。对此,叶小舸心知肚明,落落大方的挽着周樵樵胳膊走了。   回到酒店,叶小舸迫不及待的把旗袍和鞋子全穿上,在镜子前左照右照。紫色碎花旗袍华贵雍容,叶小舸原本有点溜肩,也就是俗称的美人肩,但这旗袍剪裁特别好,把她衬托的珠圆玉润。   “好看吗?”叶小舸急着在周樵樵面前显摆,学着电视里三十年代明星的样子摆了个pose。周樵樵端详她,慧黠一笑:“手里夹根香烟,头上再顶个鸡窝,往堂子门口一站,你就是头牌。”   他居然这么说,叶小舸嘴一撇,想着坏主意,走到他身前摸他口袋。“找什么?”周樵樵见她翻自己口袋,不解的问。叶小舸不说话,从他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夹在手指上,扭着纤腰,媚笑道:“先生,侬有洋火伐?”她学她妈妈的吴侬软语,学的惟妙惟肖。   周樵樵笑了,她妩媚甜笑的神态,还真有点旧上海女人嗲嗲的味道,可她终究学不来交际花那种艳媚的风尘味,看着像个邻家小妹。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打着了火,对着她的手点烟,点着了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抿抿唇,缓缓的吐了一口烟在她脸上。   烟色弥漫中,他的笑容轻柔迷离,飘散着催眠般摄魂的魅惑,令人心醉。叶小舸看着他,完全被他的样子迷住了。   他的气质如此迷人,早已跳脱了当年那个青涩少年的影子,变得沉稳而又潇洒。甚至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媚,不是女人的媚,而是男人才有的那种媚,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入骨的性感?   叶小舸忽然有点惶惑,她的内心告诉他,他的这种转变早在她回国之前就发生了。可是她不敢问,一句也不敢问,她怕他会实话实说。周樵樵对她是从来不隐瞒的。   她等了他六年,他也等了她六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足以发生许多故事。她可以让他等,但是最好不要问他这六年里身边有没有过别人,任何等待都是有代价的,至少,她已经霸占了他的思想,不能连他身体的自由也控制。   没有期限的等待,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信的话,你大可以等试试,十年还是二十年,你永远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他回来了以后是不是还会回来找你。要是他爱上了别人,你怎么办?   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思念也需要适当的抚慰,你回来了,他也还是觉得你最好,所以你们又在一起,这已经是他能给你最深的爱情。   不要相信男人说,他会永远爱你。他说的只是,他爱你的同时不会再去爱别人。没有约定就分开了,谁也没有义务要求对方等待。因为你也不能预期,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的转角遇到另一个让你倾心的人,也许你能守住身心,可你永远无法预知明天,说不定过了一个红灯,就在某次意外事件中死了。   所以,请不要轻易离开一个人,不要轻易去考验彼此的感情。爱情这玩意,不管它有多浓烈,也都是敌不过时间的。时隔多年,活着,坚持着,真心没有改变,已经是难得的圆满。至少你们还能在一起,没有因为彼此的选择而失之交臂、余生成为陌路不是吗?   叶小舸不是不惜福,可是她心里难受,最美好的年华,她偏偏不在他身边。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周樵樵起初看叶小舸低眉浅笑的样子,看得出神,再细细端详,才发现她的神情起了变化。   一泓秋水泛起涟漪,眉心若蹙,她快哭了似地,周樵樵忙掐灭手里的烟,挥手替她赶了赶面前的烟:“怎么啦,熏到你了是不是?”叶小舸抱住他,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抬起头道:“我爱你。”   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周樵樵搂着她的腰,向她笑:“我也爱你,傻丫头。”“我只爱你,这辈子只爱你。”叶小舸轻声低语,声音细若蚊足。   周樵樵低头看着她,轻抚她纤腰。小东西,她又多愁善感、伤感莫名了。叶小舸从小就这样,小小的心纤细敏感,有时会像林黛玉,看到秋天叶子落了也能惆怅好一阵。每当她出现这样的神情,不打扰她就对了。   当我们年轻时   当天晚上睡到半夜,叶小舸一觉醒来感觉下腹一阵沉甸甸的胀痛,到卫生间一看,果然睡裙上沾了点血,赶忙回到卧室拿了条裙子换,又拿了一包卫生巾。换好裙子后,她把弄脏的裙子洗干净了晾上,才又重新躺回床上去睡。幸好周樵樵这晚在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没睡在她这里,不然的话,只怕会吵醒他。   飞往汉普郡的飞机上,叶小舸在自己的座位上缩成一团,脸色不好食欲也差。周樵樵专门让空乘小组替她准备甜甜的红豆山药粥,她才勉强能吃一点。   粥甜而不腻,红豆熬的稀烂、山药也是面的,吃到胃里甭提多舒服了,小舸吃完以后,想着让周樵樵和周永安也吃一碗。飞机坐久了人难免有点燥,而山药益肺养胃、滋阴润燥,适当吃一点可以缓解不适。   周永安说过一次之后,周樵樵便注意了,在众人面前和小舸保持距离,不那么黏乎,因此任天戈自然而然的坐在小舸身边。   小舸身体不适,任天戈偏偏总是找她说话,她半天答一句,他也不大在意。她夜里没睡好,这时有些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任天戈看着她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心底油然而生怜爱之意。她动一动调整坐姿,他往她靠了靠,她也就迷迷糊糊的就着他的肩膀靠上去。   周樵樵心里惦记小舸,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从她的座位旁经过,想看看她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这一看不打紧,恰好看到她靠在任天戈肩上睡觉。两人的头挨的那么近,叶小舸的脸几乎贴在任天戈颈窝里。这下子周樵樵有些来气,想着回去就要想办法把任天戈这个眼中钉给拔了,不然的话,那家伙迟早得缠着小舸。   下了飞机到英国方面安排好的住处,小舸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觉。晚宴开始前一小时,她才醒过来,梳洗之后换上旗袍,精心化妆修饰。   周樵樵来敲她的房门时,她已经打扮好了。周樵樵上下打量她一番,赞道:“不错。”“你也不错,帅呆了。”小舸的视线落在周樵樵的领带上,习惯性的替他整整军装衣领。   “有眉笔吗,我替你画画眉。”周樵樵很有点古典情怀。叶小舸抿嘴一笑,去拿化妆包,把眉笔交给他。周樵樵拿着眉笔在她两边眉尾轻轻地、一点一点的画,神情专注。   每个男人都应该为心爱的女人画一次眉,这个简单的举动流露出来的情意,胜过无数情话。在人间,有一个与你依依挽手,为你细细画眉的男子,他懂得欣赏你的美,所谓至情,不过如此。   诗人说情到深处情转薄,其实不是情意淡了,而是一个人真正有深情的时候,反而说不出多少甜言蜜语,只有心里那份缱绻的牵挂,丝丝萦绕日夜挂怀。   不是每个人都善于用语言表达情感,细节上体现出来的情意更容易看透一个人的心怀。所以不要抱怨他总是不肯说出来,说出来的爱未必有多真,巧舌如簧,或许能哄得一时开心,时间久了终觉浅薄;说不出的爱,埋在心底,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你温暖,那份心境才应该叫幸福。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挽着胳膊往宴会厅去,过来过往的人看到他们,无不在心里称赞,真是一对璧人。   晚宴搞的挺隆重,乔纳森上将亲自代表英国海军欢迎中国远道而来的客人。致过欢迎词之后,叶小舸代表中方演唱歌曲《我和我的祖国》。这是她精心选择的曲目,歌词好意境好,周永安听到歌名就首肯。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啦……啦……   你用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海是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亨着海的欢乐   啦……啦……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小舸的歌声很美,台风也不错,到底是歌唱家舒华的女儿,周永安看到小舸在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高兴,觉得这孩子多才多艺,总算没替他们丢脸,带她来是来对了。   周樵樵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和众人一样关注着小舸的表演。她的身段极佳,穿上旗袍凹凸有致,小腰扭的恰到好处,大概是考虑到灯光下的效果,妆化的优点浓,那张脸看起来比平时艳丽了不少。   台上的她,如此妩媚多姿,他不禁想起他们每次做~爱,她高~潮时的可爱表情。真真的柔情似水、我见犹怜,一下子就能让他疼到心坎里。   在英国的时候,小舸经常和同学一起排练、表演舞台剧,演出的时候,周樵樵坐在台下当她的观众,她的表演总是很卖力,哭哭笑笑都很逼真,那时候他就知道,她的梦想不是当个医生,她热爱艺术,戏剧、音乐、舞蹈,可偏偏她的家庭决定了,她不可能有机会去当艺术家。他衷心的为她鼓掌,成全她的梦想,哪怕只是在狭小的舞台上。   小舸唱歌的时候,看到周樵樵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目光火辣辣的,猜到他在动什么心思。他们之间的默契,有时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心事。可是不行,她今晚不方便。   “你们这位叶医生有男朋友没有?”任天戈悄悄问坐在他身边的尤砃。尤砃心思一转,淡笑道:“怎么,你对她有意思?”“随便问问。”任天戈听她好像不大愿意说,也就不多问。尤砃自己沉不住气,主动道:“没听说她有男朋友,但追她的人不少,经常看到不同牌照的高级轿车来我们院门口接她。”她有意不说看到叶小舸和周樵樵逛街的事。   “看起来挺纯的。”任天戈自言自语。尤砃听在耳朵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尽管旁边这男人不是她爱慕的,但听到他当着她的面赞美另一个女人,心里总归有点酸。要说任天戈个人条件、家庭条件也是极好,长相更是没的说,尤砃对他就算没动心却也是不讨厌,然而他显然是对叶小舸有意思,这让尤砃心里颇不痛快。   叶小舸的歌声博得阵阵掌声,尤其是那些英国人,都对这位漂亮的中国女军医的精彩表演很是惊艳。小舸唱完了,乔纳森上将亲自鼓掌邀请她再唱一首。小舸下意识的看了周永安一眼,见周永安微微颔首,于是答应了乔纳森上将的要求。   这一回她选的是首英文歌,电影《翠堤春晓》中女歌唱家卡拉·唐纳和情人小施特劳斯告别时的经典唱段《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当我们年轻时,五月风光令人沉醉   你曾说你爱我,当我们年轻时   唱吧,春天之歌,那欢乐的歌声宛转   你曾说你爱我,当我们年轻时   圆舞曲响起时,舞池里已经有几对男女在跳华尔兹。叶小舸眼神一扫,就看到周樵樵正和一位英国女人跳舞。那女人很年轻,不是英国军方的随行人员就是某位高官的家属。周樵樵和她配合的很默契,舞姿优美。   男人穿军装是最显身材的,再加上军人独特的姿态和气质,让周樵樵看起来既优雅又风度翩翩。跳了半场,那英国女人就被他迷住了,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叶小舸唱完以后从台上下来,悄悄向一位英方工作人员打听才得知,那女人叫凯瑟琳,是英军情报处一位女军官。   “周,你的华尔兹跳得很棒。”凯瑟琳称赞周樵樵。周樵樵淡笑:“你跳得也很好。”“明天你们参观朴茨茅斯海军基地,我可以替你当向导。”凯瑟琳热情的说。周樵樵点头:“求之不得,不胜荣幸。”两人笑得很爽朗。   叶小舸看他俩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也知道这不是吃醋的场合。刚在在台上表演,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一下来才感觉到下腹隐隐有些坠胀,身上也有点发冷,感觉有点不妙,她赶快让工作人员带她去洗手间。红浪翻涌,幸好出来的及时。   宴会厅里,任天戈寻找叶小舸的身影,看到她从洗手间出来,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忙走过去殷切的问:“叶医生,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什么,我不要紧。”叶小舸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任天戈也跟着她坐。   “你去跳舞吧,别管我,我歇会儿就好了。”叶小舸看到周樵樵的目光似乎正看向自己,下意识的推辞。他说过一回,让她和任天戈不要走得太近,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不想惹他不快。   谁知周樵樵的目光只是瞟了一瞟就转向别处,原来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叶小舸,叶小舸哼了一声。坚持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身上难受,提前退场回房间休息去了,任天戈一直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叶小舸猜是周樵樵,打着呵欠去开门。哪知道来人不是周樵樵,却是任天戈。   “叶医生,我让人替你找了一个热水袋,不舒服的时候捂一捂就好了。”任天戈把热水袋放到叶小舸手里就走了。叶小舸愣了两秒钟。他怎么也知道自己不舒服?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自己憔悴的很明显,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叶小舸抱着热水袋跑到镜子旁左照右照,卸了妆的脸上除了有两三颗不太明显的痘痘,很光滑很正常,怎么会给他看出来的?叶小舸看不得自己脸上有痘痘,对着镜子要挤,门铃又响了。   他还有什么事?她疑惑的开门。“你……”没等她说出口,赫然看到门口站的是周樵樵。周樵樵见她抱着热水袋,半边脸红了一片,仔细看她:“脸怎么回事?挤痘痘?”“怎么才回来?”叶小舸答非所问,撅着嘴嘟囔。   周樵樵把军装脱下来往沙发上一扔,回头看到叶小舸怀里的热水袋,笑道:“谁想的这么周到,连热水袋都替你预备了?”“哦,是我们院的护士,她们心细。”叶小舸可不想替自己找麻烦。   “你晚上吃的不多,这会儿饿不饿,饿的话我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周樵樵体贴的问小舸。小舸摇头:“不想吃,吃了也不消化。”都快十二点了,这时候吃东西纯属自己找胖。   “唉,我问你,你从哪儿买的山药,让他们做红豆山药粥?”小舸一直觉得奇怪,总不可能是空乘小组从国内带来的吧,红豆倒也罢了,超市里就能买到,山药也带的话,那得带多少东西啊。   “我去伦敦的中国城买的,Chinese Yam,不枉我找了半天,果然有得卖,就是价钱赶上国内几十倍。”周樵樵淡淡一笑。他倒是挺有心,她心里有点儿高兴。   叶小舸躺回被子里,周樵樵倚在她身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轻抚她脸颊:“脸上长个痘痘也没什么,别用手挤,万一再挤发炎了。”叶小舸闷闷的嗯了一声。   周樵樵凑过去吻她:“今天你表演的很好,我舅舅和几个领导都很满意,把英国人震住了。”“我把命都搭上了,从台上下来我就瘫了,到洗手间一看,旗袍差一点弄脏了。”叶小舸撇着嘴揉着小腹。   “我知道,乖乖,今天辛苦你了,我都想好了,要是你撑不住我就把你抱走。”周樵樵温柔的把叶小舸搂在怀里,怜爱的吻她。   他是这么温柔啊,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叶小舸多少有点奇怪,周樵樵对她很好,疼爱关照,可这么贴心的叫她乖乖,好像并不多。她顿时就像被融化一般,身体火热的发烫,伸出手臂去搂周樵樵的脖子。   靠得近了,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种香水的味道。叶小舸这才明白,周樵樵这是做了亏心事啊。她气呼呼的一把推开他,翻过身去给他冷漠的脊背。“怎么忽然不高兴了,宝贝儿,我没惹你啊?”周樵樵不明就里,探着小舸的肩,想让她转过身来。女人这脾气,真是说来就来。   “抱过别的女人再来抱我,你不觉得你脏啊。”叶小舸把脑袋缩在被子里。周樵樵仍是不解:“我什么时候抱别的女人了?”他还有脸否认,大庭广众之下和那个凯瑟琳眉来眼去,她都看在眼里,他当别人都是瞎子。   “你身上这味道,这香水味,你怎么解释?”叶小舸转过身来,指着周樵樵衣领口。周樵樵想了想道:“我跟英方的一个女军官跳了好几支舞,衣服上沾了点她的香水味,这不是很正常吗,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火?”   那个女人缠了他一整晚,他无法否认,小舸一定也看到了,才会吃醋。可是他觉得,小舸应该给他起码的信任,而不是这样疑神疑鬼。只是事情说开了也好,很多大事件都是小事的积累,不能让郁结一直横亘在两人中间。   小舸还有点忿忿的,周樵樵轻轻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替她揉着,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她的心情也渐渐归于平静。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无论是她脆弱的时候还是生气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恰当的方式抚慰她,或者说是安抚她,让她平静。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他等她睡着了才走。   他害得死人   朴茨茅斯港,周永安一行在英国军方陪同下参观海军基地。几天的行程中,他们先后参观了许多地方,最后一程是诺丁汉号驱逐舰和二战盟军最高司令部。   “朴茨茅斯是盟军敦刻尔克撤退的主要地点,后来的诺曼底登陆也是在这里策划的。”任天戈跟在几位女士身边,向他们介绍盟军司令部的历史。叶小舸有意拉着同院一个护士一起走,这样一来,任天戈就没法总是跟着她。   诺曼底登陆纪念博物馆外,周永安代表中国军方致辞,高度赞扬英军在二战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这是谁给他写的稿子,怎么这么长啊?”叶小舸和周樵樵站在一边,被太阳晒的眼花。“我写的。”周樵樵悄声道。   “全才的虫,从不吹牛皮。”叶小舸呵呵一笑。这是他们小时候看过的一部人偶剧《花王国的朋友》里蛐蛐曲先生的名言,叶小舸经常用这句话来打趣周樵樵。   “其实诺曼底登陆真的没什么好炫耀,盟军为此动用了近三百万军队,陆军三十六个师,海军军舰五千多艘,空军作战飞机一万三千多架,几乎是倾尽全力保驾护航,虽然重创了德军,自己也损失了十二万人,伤亡更甚德军。”叶小舸在太阳下站的有点累,忍不住发牢骚。   周樵樵瞥她一眼,不以为然:“盟军策划这次登陆战更多是出于战略打算,当时前苏联的军队已经在东线把德军打的节节败退,如果盟军不开辟第二战场,一旦被苏联人占领欧洲,英国就会被孤立在欧洲利益圈之外,而美国人出于维护其建立的全球资本主义体系的目的,为了对苏联人继续保有制约能力,也不会坐视这种局面的出现。所以说,诺曼底登陆对盟军的战略意义远远高于战争既得利益。”   叶小舸瞪了他一眼,一说起军事话题,他就滔滔不绝。谁也不是没学过历史不是,非得听他来讲课。可是他说起这些话题时的神态,她又怎么看也看不够。   周永安致辞之后,又让周樵樵上台作代表向英国军方发表谢词。他们的这次参观进行的很顺利,感谢英国军方的大力支持。   周樵樵走过去,整了整麦克风,开始他的演讲。叶小舸在台下望着他,视线总也无法移开。他瞬间的蹙眉、他平缓的语调、恰到好处的语速,偶尔交汇的目光,无不散发着深深的魅力。偶然间,他会看她一眼,无意识的,他习惯于看她而已。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言说。这种情致,只在两人眉眼间迂回流转。就那么看着他,她口干舌燥,脑袋里的理智小人儿和感性小人儿不停打架,想等他一下来就扑上去吻他,又想就这么远远看着他,直到风化成永恒的雕塑。   “你们这位上校先生,他害得死人。”凯瑟琳看到叶小舸愣愣的站着,笑嘻嘻在她耳边道。叶小舸下意识侧过脸看她,见她眼神里带着仰慕,心里一沉。   是啊,他害得死人,他就是那传说中修炼成精的妖孽,一旦跟他缠上了,他是能把人精髓吸干的,可是你又不能不爱他,哪怕知道他有毒,他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宁愿为那份欲仙~欲死的执念就此沉沦。   这一类人,是飘零在人间的剧毒罂粟,他们和别的有毒物质不一样,那些无意识的毒物不知道自己有毒、会害人,他们是知道自己毒性的,而且为了让你跟他们一起沦陷,不惜把毒性发挥到最大。一旦他们选中了你,除了死亡,不然无路可逃。   有时你也会想,短短几十年,这么不管不顾不计较得失的爱一回,其实,不枉此生。忘了自己、不求结果,只求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他。   周樵樵从台上下来,凯瑟琳第一个迎上去和他说话。小舸同院那几个护士也目光不离的私下议论,只有小舸站在那里有点愣,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周樵樵看到她,刚想向她走过去,却被王解放叫住了,说是首长找他有事情要谈,只得作罢,跟着王解放走了。   中午,小舸和其他人一起在英国人安排的地方吃午饭,男人们都出席英方的高层会晤去了,只剩她们几个医生护士。   小舸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戳着盘子里的法式蜗牛,没什么食欲。旁边那几个女人说了一中午周樵樵,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尤砃倒也罢了,她在人前一向不多言语,三个护士是毫不掩饰花痴本色。可她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呀,有些话未免太露骨。似乎周樵樵的风流名声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听说他那次陪首长到咱们院视察,就看中了脑外科的一个护士,两人来往了三四个月,后来那个护士忽然被调到广西的野战医院,知情人都说是那个护士缠他缠的太紧,他受不了了才想办法把她弄走。”   “追他的女人挺多的,可据说他眼光高、个性也怪,二炮一个师长的女儿从成都追到武汉,闹得要死要活的,连警备区司令部都震动了。”   “那到底死没死?”   “这我哪儿知道,都是道听途说。”   护士们谈笑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人一脸猥琐的暧昧表情,不用多想,叶小舸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男女间那点事儿,说穿了也没什么神秘。就是这样遮遮掩掩,欲语还休,才令人浮想联翩。   这个周樵樵,他都已经成江湖上的传说了,他的故事无论真假皆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她不在的时候,他到底玩了多少?他还没怎么样,她已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这样下去可怎么行。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不放心哪。女人这样被男人吃的死死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叶小舸叹了口气,皱着眉吃蜗牛,原本是美味,吃进嘴里却好像木头一般,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尤砃察言观色,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   “叶医生,你来一下。”周樵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众人身后,把在座的女士们吓了一跳。说曹操,曹操就到,可也不带这么惊悚的,谁知道她们议论他的话,被他听去多少?   要知道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他要是玩阴的报复你,绝对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野战医院,多么遥远而陌生的词汇,到了那里,等于被发配边疆。护士们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叶小舸站起来的时候,周樵樵无意中搭了一下她的腰,手放的还挺是地方,正好是叶小舸浑圆的臀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家并不在乎你们背后怎么说。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他那个颇具意味的手势,再迟钝点也不会猜不到他两人的关系。尤砃看到那几个护士的表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似地,心里憋着笑差点就要喷饭。   叶小舸跟着周樵樵离开餐厅,他一直不停步,她只好跟在他身后。“你要带我去哪儿?”叶小舸穿着小高跟皮鞋,有点追不上他。   走到某一楼层的男洗手间,周樵樵推门进去,确信里面没有人,才一把拉着叶小舸也进去。“哎哎,这是男洗手间。”叶小舸尖叫一声,想跑出去,可身体已经被周樵樵抱住了,她一回头,他的吻随之而来。   “我们下午就出发回国,所以得快点儿,你身上干净了吧。”周樵樵边吻着边去解开叶小舸衬衣的扣子。要命,这家伙简直是冤家,他怎么随时随地都能整出幺蛾子折磨她。   “你闹什么,外面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呢。”叶小舸在意志被瓦解前坚定地抗拒。“怕什么,我把门反锁了。”周樵樵已经解开小舸的衬衣,正在摸索着解她内衣。“你讨厌!”小舸想起那些护士的话,忽然发飙。   “你不是也想要吗,上午我在博物馆门口演讲时,你直勾勾的看着我,我都看到了。怎么着,吃饱了就不想要我了?”周樵樵坏笑,点着小舸的下巴。这家伙,他什么都知道,她的心思她的眼神,他只要看在眼里就能猜到。   小舸有点窘,存心跟他别扭,嘀咕:“可也不能不挑地方呀。”周樵樵以为她只是撒娇,把手伸到她腰间解开皮带,探到她腰臀间要褪去最后一点衣衫,她忍不住轻声呻吟:“樵樵……不要在这里……”对面都是镜子,而且随时都会有人想进洗手间,万一被人看到他们,那不羞死人了。他充耳不闻,手已经抚摸到她下身敏感处逗弄。   听到洗手间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小舸就快急哭了。“快走……不要这里……”她带着哭腔,嘴唇咬的红艳艳,用尽了力气推他。其实她不想在这里跟他好,多半还是别扭刚才的事。她犯倔的时候,就跟他拧着。   周樵樵抬起埋在她胸前的脸看着她,见她粉嫩的小脸因抗拒而娇羞晕红,泪水盈盈欲滴,替她整好衣服,疼惜的吻在唇上哄她:“好好,不在这里,乖,别哭,别哭啊……我们这就走,乖……”   打开洗手间的门,迎面遇上两个男人正想进去如厕。那两人看到他俩的样子,就猜到他们刚才干了什么,会意的交换了个眼神,暗自打量小舸。小舸此时长发散落遮住脸颊,被周樵樵搂在怀里,羞的不好意思抬头。   还好只是未遂的前戏,没有勾出火来,两人在街上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着看港口的美景,心情渐渐平静。   毫无疑问周樵樵是爱她的,可叶小舸这女人非常不知足、认死理。她觉得周樵樵要么就别爱她,要爱就只能爱她一个人。任何形式的分享,他想都别想。叶小舸想到这里,忽然把周樵樵的脸扳过来,主动吻上他的唇。   周樵樵也是个爱玩的,他才不管在哪里呢,小舸要吻他,那就陪着她。两人紧紧拥抱,唇舌勾在一起,柔软的嘴唇轻轻贴合、画着圈儿往里蹭,将心底那份火热由唇齿间向对方传达。美妙啊,太美妙了,这样情意缠绵,忘乎所以,是汲取也是给予,是溺爱也是懂得。原来,竟是这样相爱。   过来过往的人看到这一对儿,无不贡献回头率。他们当街热吻,却丝毫不令人感觉轻佻。漂亮的两个人儿,他们好比一对行为艺术家,如胶似漆的深情将爱意传递到观者眼里。这画面,精致美好的引人注目。   王解放也注目了,他本是到附近的杂货店买烟,一时没看清,还以为是别人,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等他认出是叶小舸和周樵樵,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烟落到地上。大街上啊,这是,也太影响中国军人形象了。要亲热哪儿不是地方,非得在大家上表演么。王解放决定在不惊动那对鸳鸯的同时,给他们提个醒。   他四处观察,见没有人注意到他,磨蹭到那两人身边,故意咳嗽两声。“咳咳……咳咳……”无奈的是,王解放太不了解叶小舸和周樵樵了,这俩祖宗要是玩起来,他就是嗓子咳出血,他们也不会理会。倒霉孩子,幸好看到你们的不是首长,王解放心里直犯嘀咕,无可奈何的走开了。   闷骚的本质   回到国内,生活一切照旧,只是院里不知从何时多了不少叶小舸的流言。传说她在陪首长出访的两周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和首长的外甥周樵樵搭上了。天雷勾动地火,两人打得火热。   叶小舸在大家心目中乖乖女的形象打了折扣,众人这才恍然,这哪是乖乖女啊,分明是一肚子心眼儿,她主动要求跟随首长出访是为了什么?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知道首长有个外甥周樵樵会跟着去,她是奔着周樵樵去的。   周樵樵这个人,在部队圈子里有一定名气,都说他不是什么善主儿,又说他特别招女人喜欢。看来这叶小舸也不是省油的灯,招谁不好,招这样的男人,她自己能好到哪儿去。群众的眼睛是贼亮的,一下子剥去叶小舸精心伪装的画皮,看清了她闷骚的本质。   对此,叶小舸个迟钝的家伙一点也没察觉。她就是觉得来排自己号的病人怎么一下子多起来,而且好多都是男的、军人。她哪里想得到,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位让乔纳森上将赞不绝口的女军医,她到底有多美艳。看到了,多少有点失望。   叶小舸的姿色上乘,可算不得顶级美女。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不知怎么总是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倒是那张笑脸上梨涡儿,让人过目不忘。可她是周樵樵的人,听说周樵樵爱得不得了,就算对她有什么想法,谁又敢说出来。   直到某一天,叶小舸才发现自己周围的气场不对。起因是跟她一起出国的一个护士主动来找她。   那护士先是扯了些闲话,见科室里没人,才关上门,向小舸恳求道:“叶医生,我们上回在英国说的那些话都是胡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当真呀。”“什么话?”叶小舸早忘了她们说过什么。   护士听她反问,以为她是试探,又道:“我们知道我们嘴不好,说了不该说的话。叶医生,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也就是那么一说。”叶小舸还是不明白她的话,讷讷道:“我没说你们什么呀。”   护士见她一脸坦诚,摸不透她想法,只得把话挑明了:“咱们军区和北京军区要在河北搞联合军事演习,战地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从咱们院选拔,你也知道,每次军演选的地方不是深山就是丛林,一呆就是好几个月,条件差不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回叶小舸明白了,闹了半天人家是怕她搞打击报复。她们说了周樵樵的闲话,怕她绷不住面子,背后给人使绊子。可她叶小舸是那种人吗,她在院里这么久了,欺负过谁还是挤兑过谁?怎么人家这么怕她呢。   “你们不愿意去,院里也不一定会派你们去啊。再说,这事儿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叶小舸讪笑。“周团长那边……”护士犹豫着说。   “他也不能怎么着,野战医院调配人手这么大的事,不是他管辖范围,他也不能越权是不是。你们放心吧,不一定就轮到你们。”叶小舸宽慰护士,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怎么辩解,人家已经认定你有公报私仇的嫌疑,除了表决心,别无二话。人家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护士见她始终不肯松口,心里还是忐忑,闷声不响的走了。叶小舸这厢犯了难,她算是给自己惹上麻烦了。刚才她那么一说,等于是在人家面前打了保票,绝不挟私报复。也就是说,无论这三个护士会不会被选去野战医院,她叶小舸都得对人家负有责任不让她们去。   她们被选中了,不管是不是叶小舸背后使坏,别人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一手安排;她们没被选中,谢天谢地,那是谈话起到效果,叶小舸为了顾及影响和周家人面子,不好太招摇,把事儿做在明面上。此一来,叶小舸骑虎难下。   想了半天,这事儿能和谁说?找周樵樵?不行,女人家鸡毛蒜皮的事他才懒得管,而且他最近忙着带兵训练,很可能也要去河北参加军演,不好打扰他。找自己爹妈?挨得着吗,他们都在武汉呢,再说了,一遇到事儿就找爹妈,也显得太没有主见了不是。   叶小舸想来想去,想起了她的知心大姐。不是还有咱工会干部孙大姐在吗,孙大姐在院里工作多年,上上下下什么关系她拎不清,什么门道她摸不熟,找她就对了。   孙大姐听了小舸的叙述,先是好一通笑,说小舸单纯,心眼儿真地道。“院里那些流言我都听说了,怕你闹心,没跟你说。流言毕竟是流言,越传越邪乎,不能当真事儿来计较。等你和周团长结了婚,自然也就没人乱嚼舌根了。”孙大姐以过来人的姿态劝小舸。   叶小舸叹口气,不无委屈:“我跟樵樵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哪里是两星期之内搞上的,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乱传。” “有些人闲着没事儿干就爱编排这些八卦,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提。等我下次在政治学习时提一提,让那些小姑娘们少多嘴多舌。”孙大姐笑眯眯的说。   小舸又和她说起野战医院选人的事,孙大姐道:“这事儿我还真听说了,军区这次主要是从武汉总医院和咱们院选人过去。至于人选,历来都是院里定。那些小姑娘不爱吃苦,其实这是个好机会,军演回来普调一级工资不说,连级别也可以跟着长。”   “可她们三个但凡有一个被选去的,别人就会议论,说是我报复她们,那多糟糕。”小舸苦恼的正是这一点。孙大姐想想,出主意:“不是有个民主测评吗,把她们的分打的低一点,她们不就去不了了,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孙大姐信誓旦旦的说。   叶小舸托着腮沉思,也只能这样了,有人帮着想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孙大姐见她不言语,试探的提出她自己的事。军区最近在搞干部测评,评分高的,有机会晋升。她丈夫在团副的位子上干了几年,怎么着也该给抹正了。   孙大姐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意思,叶小舸下巴又掉了。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边麻烦刚解决,那边又来事儿。她怎么就那么傻呢,好好地求人帮忙干什么,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上麻烦。以她这脾气,最烦招事儿的,尤其是这样要动用家里关系的人情来往,能躲就躲。可有什么办法,人孙大姐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能驳人家面子?可不得应承下来。   送走了孙大姐,小舸关上家门,窝在沙发上想心事。干部测评,这是军区政治部管辖范围,周樵樵他爸周天祁一直希望儿子从作战部队调往政治部,小舸也有这想法,也许这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既能帮孙大姐一个忙,又让周樵樵逐渐往政治部靠拢。要真是事儿成了,倒不错。   叶小舸想这些歪心思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任天戈。从英国回来后,就没再见过他,也没听过他消息,他怎么忽然冒出来了?   任天戈约叶小舸去听音乐会。维也纳爱乐乐团来广州首场演出,他说,她有点心动,但还是想着要推辞。   “我们最近下班后经常要政治学习,没时间啊。”叶小舸随口找了个理由。“这不正好吗,你学习完了,去听点音乐放松放松。”任天戈顺水推舟。   其实我有男朋友,叶小舸想这么跟任天戈说,又觉得说不出口,人家又没开口表白,只是邀请她去听个音乐会,用得着这么急着撇清吗。   她在广州没朋友,周樵樵远在另一个城市,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平时她无聊的时候也的确想找点生活乐趣。要不,就去听听音乐会?只是听音乐会而已,又不是跟他怎么样,叶小舸的精神胜利法尽得阿Q真传。   音乐会很精彩,任天戈也很有风度。散场以后两人去夜市吃宵夜,他也没说什么题外话,只是跟她讨论音乐的话题,偶尔开个玩笑,也都是可以接受范围内,不像周樵樵,一跟她说笑话就是荤段子。   后来小舸又跟他出来几次,也无非就是一起吃顿饭、打打网球啥的,任天戈似乎也不急着挑明他的目的,只是尽量和小舸相处,培养感情。   当朋友一样的相处,叶小舸觉得还蛮轻松。尤其是任天戈这样什么都懂,又有生活品位的人,毫无疑问是个极好的玩伴。广州城里好多叶小舸没去过的地方都是任天戈带她去的。每每看叶小舸玩得尽兴,任天戈也越来越动心。   有天晚上,两人看了一场电影回来,任天戈在叶小舸家楼下把车停下,看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去,主动道:“天还早,我能上去坐坐吗?”   叶小舸一愣,推辞:“我们这楼里住的都是医院的同事,晚上不大方便。”咬着嘴唇,小舸下车去了,像是怕任天戈会有进一步举动,她几乎是跑着回了宿舍。   满怀期待,却遭遇拒绝,任天戈在车里看着叶小舸消失在黑暗里,心情颇为失落。他渐渐发现,叶小舸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外出,而且一去就是两天。这两天里,他试图联系她、约她出来,总是被她拒绝。   他也问过一次,叶小舸没有多解释,只说是去看朋友。什么朋友这么重要,用得着每周都去吗?他想多问问,她已经不理他。看来对她,还是需要十分的耐心。   叶小舸已经吸取教训,她和周樵樵的事,对谁都不提起。单位里喜欢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的人那么多,何必落人口实。她谈恋爱,用不着向任何人宣布。叶家和周家一向低调,他们不想因此而成为别人的话题。   直到进了电梯,确信任天戈没有跟来,叶小舸才放下悬着的心。她忽然有点忧心,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任天戈这样接近她,难道就是为了跟她做个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叶小舸不是那种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不明不白的把别人吊在那里也是她看不惯的。而这任天戈,虽然他还没有明说,可是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想和她发展更为长久、更为亲密的关系。想到这里,小舸不安了。   打开家门,叶小舸站在玄关换鞋,隐约听到客厅里有动静,过去看看,电视机开着,客厅的灯却没开。周樵樵来了?她忽然就有点忐忑。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出现她家,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惠州才对。   爱一个人恋一座城   看到周樵樵坐在沙发上,叶小舸随手放下小包,好奇的问他:“你今天怎么来了?”“我到省军区有点事情,晚了回不去,所以顺便过来看看你。”周樵樵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不急不缓的。屏幕发出的亮光有限,叶小舸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才几点,就晚到回不去了?广州开车到惠州也就两个来小时。周樵樵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说她和任天戈出去看电影的事给他知道了?   “你晚饭吃了吗?”叶小舸去卧室换了件家常衣服出来,问周樵樵。“没吃,我以为你在家,就没在军区招待所吃,你这一晚上跑哪儿去了?”周樵樵的目光追随叶小舸,看她打开客厅的灯。   “我不知道你晚上会来,你也没给我打电话,我就去逛了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叶小舸走到厨房门口打开灯,回头望着周樵樵。   电视的光线反射到周樵樵眼睛里,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诡异,小舸不知不觉就把他跟狼联系起来了,心想着得赶紧跟任天戈说清楚,免得将来有什么不好听的传到周樵樵那家伙耳朵里。别看他此刻闷声不响,他只是静观其变才按兵不动,等他发作出来,那就晚了。   “下碗面就行,晚上也用不着吃什么山珍海味。”周樵樵的要求不高。“那我给你下碗鱼汤面吧。”叶小舸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把前一天买的鱼拿出来。   周樵樵跟进来,探着头问:“要我帮忙吗?”“不用,你去看你的电视,面条一会儿就得。”但凡她自己忙得过来,她就不让周樵樵再沾手,下碗面而已,用不着两个人忙活。周樵樵走过去,帮她系好围裙,趁机在她脖子上亲了亲。   等面端到桌上,周樵樵仔细一看,这鱼汤面做的真不错,面汤雪白,面条细细的,除去切好的两块火腿肉,还洒了些香菜在上面。所有的鱼肉,她都细细挑出了鱼刺,知道他不爱吃葱,她把葱切成极细的葱花沫儿,既给汤去腥提鲜,又让他吃不出葱的味道。   这碗面,还真有家的味道,就像当年他妈妈做给他吃的。小舸身上有一种极难得的母性,让人不知不觉中就会对她产生依赖。就像刚才看到她在厨房里忙碌,一瞬间就让他心里溢满了温暖和幸福。   爱情的味道,胜却人间一切美味。温馨的夜晚,无需任何语言。周樵樵吃完了,刷了碗出来,看到小舸抱着绣花靠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无声的坐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   “你做的面条跟我妈做的一样好吃。”周樵樵贴着小舸耳朵,吻她的耳垂。“想你妈妈了?”小舸转过脸看他。他没说话,但小舸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大好,也能感觉到他想起去了世的母亲。   “我抱抱你。”小舸把周樵樵抱在怀里,安慰他,像个贤惠的小妻子。周樵樵安静的枕在她肩上,无论心里多烦躁,在小舸怀里总能让他心绪平静,忘记工作上那些糟心事。   “这两天天气变冷了,你该多穿点衣服。”周樵樵轻握小舸肩头,见她在家里穿的很单薄,替她觉得冷。小舸点点头。   “樵樵,以后你想你妈妈的时候就抱抱我吧。”小舸疼爱的轻抚周樵樵的头发。周樵樵笑:“你跟我妈能一样吗。”小舸没说话,手在他背上抚摸,竟让他有了点倦意。太温暖的怀抱让人想睡啊,眼皮沉沉的。   周六的下午,周樵樵在团里开会,叶小舸独自在他家打扫卫生。周樵樵的级别够不上配勤务员,以前都是找钟点工来收拾房间,叶小舸来了以后,力所能及的家务小舸自己就做了。跟周樵樵说,就当是锻炼身体。   有人按门铃,叶小舸打开门一看,是一位陌生的军官。这人四十开外年纪,肩章上的金星显示军衔是少将,身材适中、五官轮廓分明,看起来英气勃勃。   “请问,这里是周樵樵家吗?”军官很有礼貌的站在门口问叶小舸。叶小舸点点头:“是,您找他有事?他去团部开会了。”“哦,那真不凑巧。您是?”军官打量了叶小舸一眼,见她穿着家常衣服,头发也随意的用发夹夹起来,不敢冒昧称呼她。叶小舸告诉他,她是周樵樵的女朋友。   叶小舸把军官让进屋,去厨房倒茶端出来,又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军官告诉小舸,他叫李东阳,是广州军区干部部主任,出差路过惠州,顺道来看望周樵樵。   “我来的匆忙,也没给他打电话,就这么跑过来,幸好你在家,不然就要白跑一趟。”李东阳笑呵呵的看着叶小舸,心想他得到的情报果然没错,周樵樵这个女朋友确实漂亮。   叶小舸陪李东阳坐了一会儿,李东阳告诉她,他在北京军区工作过一段时间,和她爸爸、几个叔叔伯伯甚至是她的堂哥们都见过面。   “你堂哥叶小舫,是个人物啊,今年也升少将了。”李东阳握着手里的茶杯,脸上始终带着笑。叶家的第三代人里,长孙叶小舫是最拔尖的,可小舸偏偏和他不怎么亲,因此听李东阳提起,小舸也只是笑笑:“是啊,前些天我打电话回家,也听说了。”   李东阳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要走,把随身带来的一个红木盒子交给叶小舸。叶小舸好奇,正要问。李东阳道:“这是一套内部发行的国庆六十周年纪念币,樵樵托我给他搞一套,我顺便带来给他。”叶小舸这才接过去。   李东阳走了以后,叶小舸才把那套纪念币的红木盒子打开看看。红木盒子雕工不错,镂空刻着龙纹,盒内分为上下两层,红色丝绒内衬,整齐的排列着四行金灿灿的金币,小舸数了数,不多不少,两层加起来整整五十六枚,大概是象征着五十六个民族。   小舸抠起一颗金币看看,那金币比普通的一块钱硬币大一点,正面是穿着民族服饰的两个小人儿,背面则是国徽图案,细看正面文字,写着壮族两个字。   这套纪念币要是内部限量发行,收藏价值高于实物价值,小舸对这些东西虽然不感冒,还是决定等周樵樵回来跟他说说,让他把钱给人家,不能白白收人家的礼。   傍晚的时候,周樵樵回来了,小舸把饭菜摆上,和他一起吃饭。小舸向他说起李东阳的事。周樵樵眉头一皱:“他怎么来了。”小舸见他表情有点怪异,奇道:“怎么,你不想见到这个人?”   “也不是,他是管人事的,我跟他打交道比较多。”周樵樵没有和小舸深说。李东阳这家伙,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开会,还来送礼给小舸,分明是不安好心。   他肯定是知道小舸的家世,想着套近乎来了,这种人最善于搞关系钻空子,叶家这样的家庭,不是一般地方上的干部能接触到的,攀关系更是难上加难。想当初李东阳搭了多少人脉才和周樵樵套上近乎,到如今他连叶家也惦记上了。   “那套纪念币你拿去玩儿好了。”周樵樵家里有的是好东西,他只对老物件儿感兴趣,对这些金币银币瞧不上眼。以前他每回去北京,都要逛逛潘家园、琉璃厂,这些年真正的老物件越来越稀罕,有眼力的行家们都去乡下淘货,古玩市场上若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就只有挨宰的份儿。   李东阳那时候也是知道他这个爱好,送了他一套乾隆年间的手抄甲戌本《红楼梦》,才渐渐和他走得近了,相对于后来刻印的程甲本、程乙本,虽然回目比较全,但因为市面上流通的多,反而不如这套散佚了许多回的手抄本价值高。   “和着你不要的东西都往我这儿扔,我是你的废物篓子?”叶小舸咧着嘴一笑。“拿去送给你们于主任,我一看就知道那人是个势利眼。相由心生,你看他那长相,眉眼倒立活像唱样板戏的,说话的时候肩膀耸动,一副橄榄球运动员的架势,演钟馗,他不用化妆。”周樵樵揶揄小舸她们主任于新海。   这个周樵樵,他这张嘴损起人来,真能把人的肚子笑疼了,以至于后来小舸一看到于新海就忍不住想起周樵樵的话,搞得于新海五迷三道,以为小舸一见他就笑,难道是觉得他特有魅力?   小舸向周樵樵扮个鬼脸:“好几万呢,送给他?便宜他了,才不给他呢,你不要我替你收着,等建国一百二十周年的时候,这些纪念币就值钱了。”   “六十年后,咱俩也八十多了,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要那些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周樵樵对钱财看得不是很重,他喜欢的是收藏的乐趣。   “你肯定还活着,人家都说,坏蛋能活千年。”小舸浅笑嫣然,筷子点点周樵樵。周樵樵点点头:“为了争取比你晚一点死,我要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坏更混蛋。”   “唉,对了,无功不受禄,你记得把钱给李东阳,别给人留把柄。”叶小舸提醒周樵樵。周樵樵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是他自己买的?他能花钱买这个?肯定是别人送给他的。你放心,这东西他记不到我头上。”   “那是啊,礼是我收的,要记也记我头上。他一个少将,贿赂我一个上尉,这关系忒颠倒了不是。到时候军纪委审查我,你得替我作证啊。”叶小舸开玩笑的说。   “就你那级别,轮不到被军纪委审查,你们医院的纪委查查就够了。”周樵樵笑谑一句。叶小舸瞥他一眼:“你瞧不起我呀,你看着吧,将来我一定是文职将军,出类拔萃的呼吸科老专家。”“我哪敢瞧不起你呢。你将来就算不是将军,也肯定是将军夫人。”周樵樵讨好的笑。   吃完饭,叶小舸熨衣服,周樵樵看电视。小舸跟他说话,说起医院里的事,以及孙大姐的事,他总是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   “别再乱按遥控器了,人家跟你说话呢,你认真点儿听行不行啊。”小舸见周樵樵总盯着电视看,跟他说话,他像聋了一样,半天答一句,半天答一句,气不打一处来。她可不知道,男人都这样,带了耳朵就不带眼睛,带了眼睛耳朵就失效。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周樵樵故意拎了拎自己耳朵,可还是不错眼珠的看电视里转播的球赛。   女人有时候需要倾诉,可男人不这么想,他们没耐心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他们更注重解决问题。因此小舸跟周樵樵说这些话的时候,周樵樵想得更多的是怎么解决,而不是仔细聆听她的情绪。   “这么烦人,我把她们调到西藏去吧,免得她们总是造谣。”周樵樵开玩笑的说。那几个护士背后说他什么,他虽然没听到多少,也能猜到大概,只不过他不屑计较这些鸡婆事。   “哎呦,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嘛,我是让你想办法保住她们仨,万一她们被选中了去野战医院,那我在医院还怎么呆啊,大家都会说我公报私仇。”叶小舸想起这事就闹心。   “管她们呢,爱去不去,我就不信你们院里谁敢给你小鞋穿。”周樵樵冷哼一声,心想这些娘们儿就爱盘八婆心思,不是被害妄想症就是背地里乱嚼舌头。   “可人家怕你记仇啊,揭了你的短,万一你恼羞成怒,再跟对付我们院脑外科那个护士似的,把她们调到广西的野战医院,人小姑娘青春有限,还指望在广州找个好婆家呢。”叶小舸故意提起这事,看周樵樵的反应。   周樵樵瞥她一眼,眼睛里有点笑表情。然而叶小舸等了半天,他什么都没说。这个人就是这么讨厌,他要是不想说的话,你把他嘴巴撬开也没用。叶小舸知趣,不再问他。   “你们那位孙姐,她老公姓什么?”周樵樵忽然开口。叶小舸回头看他,兴奋,他能这么问,说明他记在心上了,忙道:“姓刘,好像叫刘长兴。”“哦,是他。”周樵樵点点头。关键时刻,他总是惜字如金,说不了两句,又没话了。   可是叶小舸知道,他有的是办法,不用他自己出面,就能把事情办妥。提拔一个团级干部,根本用不着惊动周永安,王解放就能给解决了。当然,也别以为首长不知道,首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公推的人选不是那么离谱儿,给谁当正职不是当,都是自己带的兵,领导心里有数。   心有灵犀的较量   周樵樵看电视看的出神,半天没和叶小舸说话。叶小舸心生一计,走到电视前站着挡住他视线。周樵樵刚要说话,见她站在那里解衣服扣子,不一会儿把衬衣脱了,上身只穿着黑色蕾丝内衣,扭着小腰跳舞,酥胸荡漾,好不撩人。等到电视里的丰胸广告过去,她才穿好衣服,没事人似地继续去熨衣服。整个过程,没跟他说一句话。   周樵樵忽然大笑起来,明白叶小舸的目的。这丫头的小脑袋真是绝了。他凑过去搂着叶小舸软软的纤腰,含笑道:“小舸,亲爱的,待会儿再跳一遍给我看看,我刚才没看清。”“等重播啊?过时不候。”叶小舸白了他一眼。   “你的腰软了不少,偷偷去练肚皮舞了吧。”周樵樵的手圈着小舸的腰。“你不是喜欢看女人露肚皮扭屁股吗,我扭给你看呀。”叶小舸侧目看他。“多久的事儿了,你得记一辈子是不是?”周樵樵笑问。叶小舸戳他脑袋:“只要你一天不改掉这些低级趣味,我就记一天。”   “我真的只是去看看,什么都没做。”周樵樵无可奈何。“你是没来得及做。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夜总会里那些女人就那么好看?不看她们你会死?你要是说一句不看她们你就会死,我原谅你。”叶小舸也不是好惹的,惹了她她能记很久。   “没有你我会死,行了吧,你满意了吧,叶大小姐?”周樵樵哄着叶小舸,把她抱在怀里揉。“没有我,你也要活得好好地。我们不要说永远,只说现在。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过的没有遗憾。”叶小舸似笑非笑。她的表情很可爱,他忍不住吻她。   周樵樵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玉如意坠子,替小舸戴在脖子上。“咦,这是个白玉如意?”小舸低头仔细端详,觉得这玉如意坠子有点眼熟,和周樵樵常年不离身的那个玉如意手把件形状很类似,他那个是圆圆的如意头,这个小巧一点。   好玉要人来养,所谓手把件,就是给藏玉的玩家们拿在手里把玩的小件玉器,通常不会很大,造型也简单,拿在手里合握就好。玩家们通常把手把件一头系上绳子,悬挂在腰带上或是扣在手腕上。周樵樵的那块玉,得了他周身的灵气儿,沁色都润开了,是手把件里的上品。   “这个如意挂件和我那个手把件雕工差不多,形状也相似。现在和田玉籽料不容易找,市面上多半是山料,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块适合做挂件的籽料,在玉器店找工匠雕刻好了穿上孔,让你戴在脖子上。”周樵樵把玉如意用手指托起看看,很喜欢这块玉温润的色泽。   “你那个给我看看。”小舸向他要。周樵樵从军裤口袋里摸出他那块玉如意,从腰带上解下来给她。一样的羊脂白玉,一样的吉祥如意型,放在一起看,果然是一对。   他真有心,她心里想,握着手里的玉如意,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   不出两个月,刘团长的任命下来了,孙大姐为此欣喜万分,跟小舸商量想面谢周樵樵。小舸知道周樵樵本不愿多管这些闲事,完全是看她的面子才勉为其难,随口找个理由帮他推了,孙大姐也是聪明人,人家推了,她也就不坚持。   孙大姐的心思比叶小舸细多了,周樵樵肯这么帮她丈夫,除了是替小舸在医院博个好人缘儿,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将来打基础。广州军区是周家的根基,周永安总有一天要退二线的,在那以前势必要把周樵樵提到一定的位置,周樵樵自己当然也不会闲着,广结人脉,就是这么结出来的。   有位学者说,琢磨事儿和琢磨人都是很高深的学问,有些人只琢磨事儿不琢磨人,这样的人往往在专业领域内能获得成就,然而也就是局限在做事的范畴内;还有一种人只琢磨人不琢磨事儿,这种人看似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能玩得转,可并不是真正能扛事的主儿,时间久了,成不了大气候;最厉害的一种人,是既琢磨事儿又琢磨人,处理人际关系游刃有余、做事情也能做的大气。   这样的人,往往是秉着入世的精神、出世的手段看待周围的一切。周天祁给外界的印象一向是如此,周樵樵虽然叛逆,但他的一言一行无不受其父影响。可以说,正是周天祁一贯的处世之道,才造就了现在的周樵樵。   某天,任天戈刚到单位就被主任叫到办公室。主任告诉他一个坏消息,成都军区司令部秘书室原先的翻译退休,准备从广州军区调一个翻译过去。   任天戈一听,就知道上头有意把他调职,主任把消息透露给他,是让他来得及在调令下来之前想想办法。可这也太突然了,他猜得到,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任天戈心里不服气,上上下下找了很多人,才知道调令是军区干部部发的,也就是说,他得罪的人来头不小。听说干部部主任李东阳和上层关系不错,有机会被提拔成司令部参谋长。   任天戈找到一个在军区司令部办公室工作的大学同学,费了半天口舌,那同学才好不容易告诉他,他们也不知道上头为什么会下这样的调令,只知道事情是首长秘书室的人交办的。这样一来,任天戈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了,不是周樵樵是谁。   为此,任天戈决定去惠州找周樵樵。周樵樵做事狠,对人也狠,很多人明里暗里怕他,任天戈不是没听说过,可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也不怕撕破脸。周樵樵知道他的来意,却没想到他真的能找上门来,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周樵樵,你太卑鄙了。你追叶小舸,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和我竞争,而不是背后使绊子。”任天戈向周樵樵怒目而视。   周樵樵一听他这语气,心里直叹气,这么个抗不住事儿的主儿,哪里是他的对手,自己倒是高看他了,淡淡一笑,激怒他:“看来你已经听到消息了,怎么样,还满意你的新工作吗?”   任天戈见他丝毫不否认,心中怒火更甚:“你真无耻!”“到底谁无耻?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小舸,她是我的,谁都不能动她心思。”周樵樵面对任天戈的暴怒,仍是慢条斯理。   “好,就算我认识叶小舸比你晚,你也不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打击情敌。我还不怕告诉你,叶小舸我追定了。”任天戈也不是轻易就会妥协的人。他家的关系主要在政界,不在军方,可他也并不怵着这些人。党政军排个序,孰轻孰重,只怕也不是一句两句解释得清。   周樵樵冷冷的哼了一声:“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直接调去新疆军区吧,那里总是不太平,正需要你这样的热血青年。”   任天戈蔑视的瞪着周樵樵,指着他鼻尖:“你以为你吓得到我?我任天戈最不怕的就是威胁,就是你这样的兵痞。”   周樵樵仍是很沉着,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对这个任天戈已经够仁义了,这个人明知道叶小舸名花有主,还追着她不放,被他几个朋友在剧场看到,跟他提起来,他才知道这回事。原先他还想着,只要这人不给他惹麻烦,他也懒得理会,现在看来,这倒是个难缠的人。   “你这种人,叶小舸怎么可能看上你呢。”任天戈还嫌不够,还要刺激周樵樵。“你去问问叶小舸,我是她什么人!”周樵樵也怒了,站起来和任天戈针锋相对。任天戈并不被他这话震住,轻松应对:“小舸说你是她家以前的邻居。”   “邻居……哼,邻居……我告诉你,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十六岁就跟我睡了,而且在认识你之后,她也一直跟我睡。”周樵樵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天戈愣在那里,目瞪口呆。   很快,任天戈回了北京一次,动用家里的关系,把调令压了下来。同时,他找机会很有技巧的把事情透露给叶小舸。叶小舸这才知道,周樵樵对她和任天戈来往的事心存不满,采取手段报复任天戈。   “小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回武汉工作,我就不信他能追到武汉去,能耐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任天戈以为叶小舸是被周家人看中,选给周樵樵的媳妇儿。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鲜见。   小舸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颇有些无奈,想笑又忍住了,倒不是笑任天戈一厢情愿,是笑周樵樵给大家的印象,怎么会是这样。   “对不起,我暂时没有离开广州的打算。樵樵在惠州一天,我就在广州哪儿也不去。”叶小舸觉得这话出口,他一定听得明白。果然,任天戈愣住了:“你和他真的……”叶小舸告诉他,周樵樵说得不错,她的确跟他好,而且是好了很多年。   任天戈默然不语,挂断了电话。叶小舸从他忽然无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只怕这一回,她无意中替周樵樵树了一个敌人。然而周樵樵也真是,他怎么那么沉不住气,连问也不问她就私下里耍手段。   小舸又想,她和任天戈来往的并不频繁,怎么给他知道的呢,还是说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内?这么一想,她心里不痛快了。   尽管心里有气,叶小舸也没那么傻,她不会当面质问周樵樵。她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这并不能成为周樵樵公报私仇的理由。   为了治一治周樵樵,叶小舸想了一个办法。春节假期,她请了长假回家探亲。其间,周樵樵打了无数电话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只告诉他,父母都希望她留在武汉别回去了。   “小舸,你早点回来吧,我离不开你。”周樵樵终于蔫儿了,恳求小舸回广州。小舸在电话那头偷笑,可还是绷住了,说要再等等。   男人就这德行,心里没你的时候,你怎么讨好他都不带正眼看你的;一旦上了心,那就是掏心掏肺的悸动。叶小舸知道,周樵樵现在是被她拿捏住了,只要不触他底线,他对她是一点招儿也没有。她要趁机争回一点主动权,让他知道,她并不是没有原则。   “那要不这样,我去武汉看你吧。”周樵樵想见叶小舸,想的挠心挠肝。“唉,不用了,你工作那么忙,还要准备军演,不用来了,等我再过俩月就回去。”叶小舸故意捉弄他。“什么,还要两个月,你跟我玩儿捉迷藏呢。你趁早给我回来。”周樵樵不淡定了。   “你让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啊!我好怕怕,万一你周少爷一个调令把我调到新疆的野战医院,我就惨了不是。”叶小舸故意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周樵樵吼一声。“听不懂中国话啊,你听到的就是我说的。”叶小舸才不怕他,针锋相对。   周樵樵沉默了,叶小舸和他耗着,两人都没挂电话。半晌才听到周樵樵哑着嗓子道:“算我求你,小舸,早点回来,我真的想你。”“那你说,你错了没有?”叶小舸问他。“我没错,谁打你的主意我都会那么对付他。”周樵樵不愧是周樵樵,他可以软着语气求你,但他不会认错。   叶小舸叹息一声:“樵樵,你得把这脾气改改,不然将来会吃大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我周樵樵做人的原则。”周樵樵的语气也很强硬。   叶小舸又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以后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你答应我,放过他吧,为这么点事儿,你俩真闹起来也不值当,好不好?”小舸这么替那小子求情,原本周樵樵是会来气,可他偏偏压下火,答应了她。如果会令小舸心里不痛快,也是他不愿见到的。   放下电话,叶小舸总算把心放下来。幸好她从任天戈那里听到消息,不然以周樵樵的脾气,是非和任天戈斗到底不可。他不是找关系把调令压了吗,周樵樵有的是办法让调令重新被提上议事日程。这样一来,上上下下又要传言纷纷。周樵樵的狠,叶小舸心里是有数的。   两天后,叶小舸从武汉坐飞机回广州。她有意没有告诉周樵樵,想给他一个惊喜。在机场,她刚从通道出来,就看到周樵樵陪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替她推着行李车。看样子,那女人刚下飞机,周樵樵是来接她。   叶小舸完全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局面,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料他先给她一个惊吓。   奇怪的很,周樵樵这天没有穿军装,穿的是寻常的衬衣西裤,而且他连车也换了,开的是一辆黑色奥迪A8。不容多想,叶小舸出了机场就拦了辆出租车,跟在周樵樵的车后面。   出师不利   机场高速,周樵樵把车开得很快,出租车几乎要跟不上。“师傅,您能再快点儿吗?”叶小舸眼见就要跟丢了,恳求出租车司机。   司机全神贯注看着前方路况,为难道:“姑娘,人那是奥迪,咱这是普桑,况且你没看到那车挂的是部队牌照,号码一看就是领导的车,我不敢跟太紧啊。”“没关系,您尽管跟上去,有什么事儿我负责,不能叫他给跑了。”叶小舸气咻咻的。   周樵樵的车在白天鹅宾馆门口停下,他从车上下来,替那女人开车门,门童过来接行李,三人一起走进宾馆。叶小舸等他们进了电梯,才走到总服务台那里询问。   “不好意思,请问刚才那两个人住几号房?我是他们的朋友,在门口打电话来晚了。”叶小舸转了个心思。总台小姐看她一眼,微笑:“对不起小姐,客人的房间号我们不能随便透露,请您自己打电话向您的朋友询问。”叶小舸知道这些五星级宾馆的总台小姐都是训练有素,绝不会轻易被她把话套出来,只得给周樵樵打电话。   “我回到广州了。”叶小舸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周樵樵。周樵樵嗯了一声:“晚上我去看你,这会儿我还有点事,不聊了。”“什么嘛。”叶小舸嘀咕,手机里已经是嘟嘟的忙音。   傍晚,小舸站在窗边,看着周樵樵的车从小区门口开进来,拐向地下停车场。五分钟之后,钥匙开门声响起,她过去看看,看到他从外面进来,正在关门。两人抱了抱,小舸让路给他换鞋。   “你今天怎么不穿军装啊,还把车也换了?”小舸装作无心,旁敲侧击的问。周樵樵走到厨房里拿了一瓶啤酒出来,松开衬衣的两粒扣子,坐在沙发上惬意的喝了一口,才道:“我去机场接人,开吉普车不方便。”   “接谁?”叶小舸坐到他身边,凝视他眼睛。“一个朋友。”周樵樵回答的轻描淡写。“朋友?什么朋友这么隆重,你开奥迪A8去接她?还穿成这样子,跟傻小子相亲似地。”叶小舸指着周樵樵敞开的衬衣领子,故意揶揄他,手下意识的滑进他领口。   “不好看吗,老穿军装都腻了。”周樵樵很会避重就轻。叶小舸轻抚他脖子,打量他。当然好看,太好看了,除了他谁能把白衬衣穿的这么帅?   周樵樵穿衣服对品牌不是很在乎,但质料一定要好,叶小舸一看他衬衣纽扣的针脚和衣缝的细节,就知道这是纯手工定制的,花了心思做出来的衣服,怎么可能穿着不熨帖。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朋友。”叶小舸不依不饶,执着于前一话题。“朋友就是朋友,问那么多干什么。”周樵樵的语气很明显,让叶小舸别管那么多。叶小舸心念一闪,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见小舸有些悻悻的,周樵樵怕她多心,转移话题:“从武汉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没有?”“你想要什么没有啊,非得我千里迢迢带过来?我没带。”叶小舸没好气的说。他不老实交代问题,还想着吃,哪那么便宜啊。   周樵樵不信,看到她的旅行包放在一边,走过去打开包一看,里面装了很多好东西,有她爸爸特意留给她的特级茶叶,有别人送给她妈妈的牙买加咖啡,还有武汉的土特产一大包。他随手打开其中一个包装袋,拿出一块麻糖来吃,馋猫一样。   叶小舸看他像个孩子似地,忍不住有点好笑。周樵樵有时就是这么可爱,带着几分孩子气,她明明是逗他的,他会当真;她说正经事,他又当成玩笑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经常令人捉摸不透。   “嗨,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上星期我去广西开会,顺道去越南玩了几天,给你买了礼物。”周樵樵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串沉香木手串。叶小舸接过去闻了闻,串珠发出淡淡的香气,似乎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找这个手串倒没费多少工夫,去桑寺找高僧开光费了不少波折,在佛堂里供奉了两天才拿回来,保佑你平安。”周樵樵把手串戴在叶小舸手上,向她淡淡一笑。   叶小舸家境优越,对名牌首饰并不感冒,周樵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送的都是些有意义的东西,起码让她知道他花了心思。   “这是奇楠沉香,洗澡和洗手的时候要摘下来,不然香味会变。”周樵樵把保养沉香木的一些细节教给小舸。这手串每颗珠子都不大,编的也精细,给小舸戴在手腕上简洁大方。   “谢谢你。”叶小舸凑过去在周樵樵脸颊上吻。从小到大,他送给她很多礼物。不管是她的生日还是各种节日,他的礼物从来都不会重复。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得回报点什么不是。   叶小舸跑到房间里,拿着一个盒子跑出来,打开给周樵樵看。盒子里装着两只精致的俄罗斯复活节彩蛋,小舸拿起其中一只,仔细的打开机关,彩蛋里竟然装着一辆小巧精致的金马车。   “喜欢吗,我托人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两个彩蛋。”叶小舸知道周樵樵除了喜欢收集绝版黑胶唱片,还喜欢收集各种古董玩意儿,花了不少心思各处去找。这两个彩蛋是她堂哥叶小美去德国,在一个俄罗斯裔画家那里高价购得,转送给她的。   周樵樵摸摸叶小舸头发,淡笑:“你花了心思,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周樵樵一看做工和外观,就知道小舸找来的这两个彩蛋是后世的赝品,并不是俄罗斯宫廷时代的珍品,可这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小舸的心意。心爱的人,无论她送你什么,你都会当成珍宝。   叶小舸窝在周樵樵怀里,反复的看手上的手链,越看越喜欢。周樵樵低头吻着她后颈,她的脖子纤秀柔美如天鹅之颈,是她身上最美最性感的部位之一,不仅白而且酥,像温润的玉,又像老北京的杏仁豆腐,嫩的让人想咬一口,他忍不住轻轻的啜,吸吮出淡淡的吻痕。   小舸脖子上一疼,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却碰到周樵樵的脸,抬起头向他一笑。他嘴角的笑意很温暖,她迷恋的看着他,跪坐在他腿上,贪婪的闻他身上的味道,纤细的手从他的额头轻抚到鬓角,耳后、喉结,一路往下,解开一粒扣子直接从衣领里探进去轻触胸肌。大概是一直坚持运动的结果,肌肉很结实,骨骼停匀、皮肤光滑,她轻轻地抚摸,感觉那线条太完美了。   他的衣领很整洁,身上有没有别人的味道?她的嗅觉灵敏,如果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异样,她能辨别得出。然而此时她闻的再仔细,也只是闻到了淡淡的沐浴液清香,没有别的味道。她心情愉快,小脸在他胸前蹭蹭,逗他。   周樵樵把她不安分的小手从自己衣襟里掏出来,笑道:“摸够了没有,我晚上还有事,不能陪你。”小舸听说他要走,撅着小嘴发牢骚:“什么大事比我还重要?”“不是比你重要,是早就约好了的。”   他没吃晚饭就要走,小舸恋恋不舍,送他到门口。“你真的不吃了再走?”周樵樵摇头:“改天吧,改天一定陪你。”小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走廊上,才关上门。   什么事那么急,连饭也不吃了。难道是去陪住在白天鹅宾馆那个女人?小舸捂着耳朵,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周樵樵不会背叛她的,他不会那么做。   周樵樵刚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发动汽车,周墨的电话到了。“怎么还不来呀,都等着你呢。”周樵樵把车开出去,告诉他:“我已经从小舸家出来了,十五分钟之后肯定到。”“快点儿,我们都来了,就差你一个。”周墨在电话里催促。   棕榈湾会所的某个包间,周樵樵推开门进去,看到他常来往的朋友都到齐了,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们以为你在叶小舸家出不来了。”周墨笑着调侃,替周樵樵倒了一杯冰酒。周樵樵抿了一口,笑道:“怎么会呢,跟你们约好了哪能不来。”“怕你重色轻友。”另一人笑谑。   “人接来了吧?”周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周樵樵点头:“上午到的,安排她住在白天鹅,怕老爷子事后追查起来怪罪到你头上,没住在你家的酒店。”周墨往后一仰,笑道:“你想的可真周到。”   “你那边安排好了吗,别我这边把人领来了,你那边再出什么状况。”周樵樵不无担心的问。“这你不用担心,叔叔平常爱去的那几个地方我都有数。”周墨拍着胸脯保证。   “你在哪里选的妞儿,海政还是空政?”先前说话的一个人问周樵樵。周樵樵惬意的找准最舒服的坐姿,道:“文工团那些残花败柳,我舅舅怎么看得上眼,都被其他的老家伙们玩残了,我直接去的军艺。”   “这妞儿怎么样,只中看不行,还得中用。”另一人有点不放心。周墨大笑:“你放心吧,周樵樵安排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妥帖。不就是找个老实可靠,活儿又地道的妞儿吗,难不倒他。”周樵樵瞥了周墨一眼,如何不明白他话里的调侃意思,冷哼道:“你别乱说,乱说我跟你急。”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告诉叶小舸。”周墨拍了下周樵樵的肩。“你能不能不提她,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惦记她。”周樵樵嘴角勾起笑意。   周墨知道玩笑开得差不多,也就不再调侃他。周樵樵的脾气他知道,绝对是好面子的主儿。他对叶小舸再宠再腻着,心里再疼,也不会挂在嘴边上。叶小舸就是他命里的克星,周樵樵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他这个娇气又任性的宝贝儿。   广州军区疗养院在白云山脚下,周永安每年都会到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周墨事先得了消息,早早和周樵樵在疗养院里安排好了,就等周永安住进来。   周永安住的是独栋别墅,周围各种设施应有尽有。首长住进来以后,保健局专门组织医疗小组替他全面体检,同时派专人负责他的日常饮食起居。   周末,叶小舸去周家探望周永安,被告知首长疗养去了。听说周永安最近经常咳嗽,小舸想着去替他看看,有什么毛病也好及时治疗。问清了地址,小舸坐出租车去往疗养院。疗养院占地很大,出租车进去之后开了十分钟还没到周永安的别墅。   小舸靠着车窗欣赏窗外美景,无意中看到一辆车开过去。仔细一看,像是周樵樵的车。车上除了他,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小舸顿时起疑,觉得那女人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到那女人就是上回住在白天鹅宾馆的女人,周樵樵亲自去机场接她那位。   出租车跟在周樵樵的车后,很快到达目的地,正是周永安所住别墅门口。小舸在车里看着周樵樵和那女人下车,跟她并肩走进别墅,心里一阵刺痛,想着一定要跟过去看个究竟。   她在别墅外转悠十几分钟,观察地形,发现这里丛林茂密,将别墅周围封闭的严严实实,除非走近了,否则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背着包绕进别墅后的树丛里,想看得清楚一点。幸运的是,别墅外有一层密实的纱网把别墅和树丛隔开,她站在小山坡上往下看,只要不发出声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别墅后是网球场和温泉池,池水嘟嘟的冒着热气,远远看去是一男一女的背影,两人鸳鸯戏水,甭提多亲密了。叶小舸看得肺都要气炸了,在心里痛骂那对狗男女。“周樵樵,你丫好样的,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小舸气急,差点要冲出去,但还是克制住了,想看清楚一点再采取行动。   不知道蹲了几分钟,忽然感觉身上一阵痛痒,她低头一看,才看到胳膊上不知被什么毒虫咬出红点。不碰则已,一碰就又痛又痒,她不停地抓,毒虫的唾液里有毒,身上过敏了一样,痒痒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挠越不是地方。不一会儿,瘙痒的感觉遍布全身,头也有点昏昏的,她忍不住跳起来。   “谁在那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小舸心中大惊,想逃走,脚底一滑从小山坡上滚了下来。   云上的日子   叶小舸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是周樵樵的脸。她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豪华房间的床上。   “快躺着吧,别乱动。”周樵樵命令道,按着小舸的肩。小舸甩开他:“不要你管。”周樵樵倒抽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有多危险,南方冬春季节山林里潮湿,蚊虫特别多,你哪里不好呆,非要蹲在山坡上偷窥,结果被毒蚊子咬了。幸好这里医疗设施齐全,及时给你打了针。”   “谁叫你背着我……背着我……”叶小舸还是说不出口。“我背着你干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干。”周樵樵矢口否认。“那个女人是谁?”叶小舸想起这事就搓火儿,急着下床,身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痒。周樵樵把她按住了,斥道:“你再敢乱动试试,我把你绑在床上。”   她想挣扎,他的手有力的把她胳膊按住,她又用另一只手去挡,无意中看到自己手臂上红肿了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指甲挠的,有点惨不忍睹。   “老实一点,你身上都是疙瘩,万一挠破了发炎,留下疤痕就难看了。”周樵樵缓了缓语气。“那个女人是谁?”叶小舸瞪着他。“哪个?”周樵樵不明白。“和你一起泡温泉那个。”   “和我泡温泉?我什么时候泡温泉了?”周樵樵不解的皱着眉,忽然间明白小舸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要脸。”叶小舸啐他。周樵樵手指按在她嘴唇上,轻声道:“嘘,小声点儿,我告诉你,你看到的男人是我舅舅。”“什么?”叶小舸几乎要跳起来。周樵樵点点头,似笑非笑:“你心里有数就好。”   叶小舸忽然明白了一切,鄙夷道:“周樵樵,你怎么做这种事儿,不觉得恶心啊,算计你亲舅舅。”周樵樵不以为然,坏笑:“我没算计他呀,我舅妈都去世好几年了,我给我舅舅找个伴儿怎么了?老人家就不作兴来段黄昏恋?”   “可你找的那是什么人啊,那女人那么年轻,那是老伴儿吗,分明是……”叶小舸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年轻一点有什么不好,正好照顾他。”周樵樵的歪理,任谁也是掰不过的。叶小舸浑身痒痒的厉害,无力跟他辩解,扭着身体蹭床。“身上痒了?别抓别抓,我替你抹点药膏止痒。”周樵樵转身去拿药。   叶小舸没穿军装,穿的是衬衣和牛仔裤。周樵樵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皮带,她推了下他的手:“我自己来。”周樵樵哼了一声:“羞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转过脸去。”叶小舸等他转过身去才开始脱裤子,发现自己腰上红红的一片全是疹子一样的密集状红点,心想南方的潮气和毒虫果然厉害。   周樵樵此时已经转过身来,看到叶小舸腰上腿上的红点,惊道:“怎么这么多,看来是过敏了,得快点抹上药,衣服也脱了吧,捂起来更不好。”没等叶小舸说话,周樵樵已经解开她衬衣的扣子,把她的外衣脱了。   “给我留一件。”小舸在周樵樵解她内衣的时候嘀咕,脸红红的。门没锁,要是有人闯进来怎么办。“不行,万一里面也有呢。你怕什么,屋里又没有别人。”周樵樵解开她内衣,果然看到她心口有几个小红点。   “你去把门锁上。”小舸向门口看了一眼。周樵樵走过去把门反锁了,她才安心。替她抹药膏时,他怎么看都像是在玩儿,专捡她痒痒的、敏感的地方抹,她胸前那几个小红疙瘩,他反反复复抹了好几遍。   有几个疙瘩痒痒的厉害,小舸想挠挠,又有点不好意思,太不是地方了。周樵樵看到了,笑道:“我替你揉揉,揉揉就不痒了。”他轻轻把手按上去,手法太温柔,她几乎要呻吟出声音。   叶小舸羞的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周樵樵故意跟过去,看着她的脸,轻笑,她脸上红云飞起,他深深一吻。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是这么怕羞,不管他们有多亲密,他一逗她,她还是羞。可他就喜欢看她这样,她越怕羞他越要逗她,非得看尽了她含羞的媚态才肯罢休。   腿上也有成片的红点,周樵樵替小舸抹上药膏,扳开她的腿,要看看大腿内侧。小舸紧紧的并着腿,不让他看。这家伙太坏了,他分明是借着替她抹药的机会调戏她。“乖乖的,别闹,皮肤这么嫩,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听话。”周樵樵哄她,她才不情愿的分开腿。   大腿内侧果然有几个红点,几乎靠近腿根,这地方要是不抹药肯定痒的厉害,周樵樵把小舸的腿分得再开一点,细心地把药抹上去。这个人坏死了,他一定是故意抹的那么慢,让自己用这么不雅的姿势对着他,小舸又气又窘,催促他:“你快点。”“快点什么?你腿上疙瘩这么多,我快得过来么。”周樵樵狡诈的笑。   他的手啊,那么温柔,全是故意的,在她大腿内侧如丝缎般的肌肤上滑动。她就要受不了,面红耳赤:“你快点把手拿开。”她是个正常女人好不好,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撩拨,明明不是做~爱,却保持着这种羞人的姿势,好像展览给他看一样,这让她既羞愧又难堪。   “哎呦,你把我的手夹那么紧干什么。”周樵樵怪笑一声。小舸这才看到,她下意识的并拢双腿,把他的手夹住了。他太坏了,她才多大力气,他的手怎么可能抽不出来。他就是想看她窘迫的样子。   小舸抿了下唇,一种羞窘委屈的情绪兜上心头,坐起来抓着枕头就往周樵樵头上砸。周樵樵见她脸红红的,快哭了似地,知道她被自己欺负狠了要报复,赶忙抱着她,哄她:“乖,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是我不好。”   “谁哭了,谁哭了。”小舸不理他,没好气的抱着枕头,觉得他笑起来像个流氓。周樵樵这才不逗她,又是吻又是安慰:“别生气啦,我跟你闹着玩的,过来让我看看,还有哪里有痒痒包。”   “你别碰我。”小舸赌气的把脸歪在一旁。真是个娇气孩子,脸皮也太薄了,又不是雏儿,稍微逗逗就挂不住了。也罢,她身上不舒服,还是让着她一点。换了平时,他是非玩够了不可的,她哭,他也要缠她,哪怕事后赔礼道歉装孙子,他也得尽了兴。男人嘛,他们心里再疼你,在男欢女爱这件事上却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   周樵樵亲昵的吻小舸耳垂,轻声道:“我跟你闹着玩的,别生气了,乖。”他好声好气哄了半天,她才不气。屁股上有点痒,她伸手过去挠了挠,他坐起来把她身体翻过去,拉开一点底裤,边抹药膏边道:“怎么咬的到处都是,这两天你得忌口,不要让热毒发起来。”   擦了药膏,果然感觉到身上清凉无比,原先瘙痒难忍的地方也不怎么痒了。小舸看到床边摆了一套棉布新睡衣,知道这一定是周樵樵让人准备的,站起来把衣服穿好。周樵樵道:“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商场,只好去超市买了一套,还好是纯棉的,穿着舒服。你身上那些疙瘩不能和厚衣服摩擦。”小舸微微一笑,觉得他想的很周到。   “这两天你就住这里,等症状好转了再回去上班,被毒虫咬了要是不及时医治,很可能引起腹泻、呕吐的并发症,医院那边我会替你打电话过去请假。我住在你隔壁,想找我陪你,就给我打电话。”周樵樵体贴的抚摸着小舸的头发。   “我自己住习惯了,不用你陪我。”小舸嘴角微抿。周永安也住在这别墅里,她和周樵樵私下里再亲密,在长辈面前也还是保持点距离好。周樵樵嗯了一声,他也觉得不能和小舸睡一个房间。   “休息一会儿就下楼去吃饭。六点半左右开饭。”周樵樵边说这话边顺手拿走小舸换下来的衣裤,准备拿去给勤务员洗干净了再送上来给她。小舸自幼娇气,他照顾她都成习惯了。   小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就想起那时他们在英国。那是一个美丽的下午,十四岁的她刚刚适应了英国的生活,在自己房间里温习功课,准备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试。周樵樵来看她,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他戴着耳机,不吵到她。   她起身去上洗手间,他无意中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她裙子上的血迹,吓了一跳,忙叫住她:“小舸,你裙子上怎么有血?”小舸听了也是一惊,下意识的扯着裙子看,果然看到裙子后面一团血迹。   怎么回事?哪里流血了?少女对初潮还是懵懂的。周樵樵比她反应快,立刻就想到了,摘下耳机道:“你先去洗手间把裙子换了,我去给你买卫生巾。”她一向粗心,母亲又不在身边,哪里会想到提前把卫生巾预备好。   周樵樵出门之后,小舸傻傻的想,原来男孩子什么都知道。她也上过几次生理卫生课,知道初潮是每个女孩子必经的,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小舸真乖,周樵樵出去十几分钟,她就老老实实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等他回来了,把卫生巾拿给她,她才换掉弄脏的裙子和底裤,换上干净的。   从洗手间出来,她的脸一直红红的,闷声不响的走到书桌前继续温习,下腹部隐隐作痛,她不得不用手捂住缓解痛楚。   周樵樵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一手托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小舸的脸羞的更红了,幸好被垂下来的长发遮住,周樵樵看不清她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替她拢了拢头发,把长发撩到一边,轻声嘱咐她:“这几天记得不要吃冰淇淋和其他凉东西,也不要坐在浴缸里洗澡,卫生巾两三个小时就要换一次,知道吗。”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小舸狐疑的抬起头看他,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是一笑:“生理卫生课你没好好学吧。”“我学了。”小舸低声嘀咕一句。周樵樵站起来蹲在她膝盖边,看着她,似笑非笑:“你长大了,小舸。”   这话老气横秋,像是长辈说的。他有多大,也不过比她大两岁。他六七岁时有一回挨打从家里跑出来,在她家睡的懵懵懂懂,还抱着她叫妈妈呢,这么快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小舸向他耸耸鼻子,抿着嘴角笑。   周樵樵目不转睛的看着小舸,手伸过去轻轻摸她的脸。小舸面红心跳,对他这个突然地举动说不出的奇怪。这段时间以来,她也渐渐觉得每次见到他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情愫,说不清楚,就是一见到他心里就很乱,不见到他,心里又想念。   原来他在她心里,既像哥哥又像亲人,所有对别人不能说的秘密,都能对他说,哪怕是女孩子最隐秘的心事。可最近反而不一样了,有好些心情,她不好意思对他说了。   年轻的男孩子迷恋的看着他的女孩儿,目光细细将她打量,她多美啊,又那么纯纯的,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怎么看也看不够。从柔美的脖子到漂亮的锁骨,再到微微隆起的胸前,她才刚开始发育,他看着看着感觉到心里一阵躁动,无暇思索就用手碰了碰她。   好软啊,她的身体,他很想摸摸。她的脸上烫的厉害,垂着眼帘,羞答答的要推开他的手,他抓住她的小手放到唇边吻,她有些害怕似地,要把手缩回去,他不放,像信徒亲吻主教的手一样,虔诚、纯洁、坚定。此后很多年里,这个画面一直缠绵在她的梦境里。   她傻傻的坐在那里看他半跪在她膝边吻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手心里,他看着她的目光那么温柔,眼睛里深深的眷恋,她似乎被他感染了,指尖轻触他的唇。他的唇线很漂亮呢,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带着一点骄傲和自信。   他缓缓站起来,轻轻地小心翼翼抱着她,学电影里那些人,低下头吻她的唇。这是他们的初吻,只知道傻傻的把嘴唇贴在一起,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样不对,书里不是这样写的,书里说,吻上了如胶似漆,甜蜜的滋味能把人融化掉,可到底应该怎么做?他毫无经验,她就更不知道了。   不愿分开的四片唇试探的摩挲,毫无技巧的吸啜,笨拙的用舌尖舔,终于在对方口中交汇,舌尖缠绕,越来越契合越来越缠绵,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吻,真正意义上的吻。   那个下午,他们不知道吻了多少次,两人都兴奋莫名。和所有少年男女一样,初尝情之滋味,心动了,就再也放不下,最初的也是最真的那种神魂颠倒的感觉足以让他们回味好多年。   天黑之前他要回学校去,她把他送到门口,他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红润的小嘴,想再吻上去。“你快点走吧,天黑前到不了学校,舍监又要罚你。”小舸提醒周樵樵。   “小舸,好好照顾自己啊。”周樵樵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儿,紧紧抱住她,好像要揉碎在怀里,那么爱那么心疼,舍不得离开。小舸乖巧的吻周樵樵眉心,嘱咐他:“下星期你再来。”看着他向车站走,她在门口看了半天,小嘴嘟嘟,仿佛还留着他吻的余味。   女人三十一枝花   从梦境中醒来,小舸睁开眼睛,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山了,房间里堆积了暗沉沉的暮色。她坐起来用手揉揉眼睛,打开台灯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快七点。这一觉好睡,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差点就错过了吃饭时间。   小舸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呵欠,随便理了理头发下楼去,看到小客厅的餐桌旁坐了三个人。周永安、周樵樵,和那个年轻女人。小舸见她有点眼熟,多看了一眼,她注意到小舸的目光,向她笑笑。   小舸走到周永安身边,主动道:“周伯伯,打搅了。”周永安看到她脸上有几个红点,脖子上也是,忍俊不禁,故意道:“你们这些孩子,总是这么能闹腾。”小舸怕他责怪自己,忙道:“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听说您最近老是咳嗽,不放心,想来替您检查检查上呼吸道和肺功能,这个季节如果不注意,特别容易引发季节性哮喘,尤其是您这样经常抽烟的。”   周永安听到这番贴心的话心里高兴,向周樵樵道:“你看,还是小舸关心我,你们几个孩子整天就知道胡闹。”   周樵樵淡淡一笑,看到小舸脸上娇憨的孩子气的笑,睡足了而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温和的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勤务员过来替小舸上了一副碗筷,又替她盛了一碗粥。饭菜香刺激着她的胃,她这才感觉到自己饿极了。   周樵樵见小舸的目光不时瞟着坐在对面的女人,替她们介绍。小舸这才知道她叫林丛,三十四岁,不仅是全军小有名气的舞蹈家,还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舞蹈老师。“你就是林丛啊,我在全军汇演上看过你跳舞,跳的真不错。”小舸坐在周樵樵身边,友好的跟林丛打招呼。那三人清一色的军装衬衣,只有她穿着睡衣裤,显得很俏皮。   林丛看到小舸坐在周樵樵身边随意的样子,又见周樵樵替她夹菜,猜到两人关系,淡笑道:“过奖了。叶医生是樵樵的女朋友吧,你们很般配,郎才女貌。”小舸抿嘴一笑,无意中和周樵樵对视。他的神情虽然淡淡的,她心里却很甜蜜。   饭菜很精致,虽说都是家常菜,可味道特别好,配色也让人看着心里舒服。小舸悄悄向周樵樵问起,周樵樵告诉她,是林丛亲自下厨做的。   他们吃完饭离开小客厅,剩小舸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林丛和所有自幼练舞的人一样,走路有点外撇,但是步态极其优雅轻盈,像一阵清风般满是女人味。相比之下,小舸觉得自己走路的样子难看多了,从小她爸爸就教她站军姿,姿态是端正了,可味道没了。   小舸还没吃完,周樵樵就叫勤务员把菜端走了。小舸目光追过去,眼馋的很。周樵樵道:“你吃得清淡一点,喝粥就行。”小舸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狡狯的向她眨眼睛。   客厅里的三个人正在看电视,周永安拿着苹果吃,林丛坐在一旁削第二个,削好后递给周樵樵,周樵樵接过去,一抬眼看到小舸走过来,把苹果给她。“我们一人一半吧。”小舸看到周樵樵手里只有一个苹果,提议和他分着吃。   “不用了,苹果还有,你吃你的。”周樵樵道。小舸看着手里的苹果,为难道:“这么大一个,我吃不了,切开分给你一半。”她拿起水果刀,把苹果分开,给周樵樵一半。周樵樵这才接过去。   “这次秦皇岛联合军演,听说是总参亲自指挥调配,不知道除了南海舰队,东海舰队会不会参与进来?”周樵樵问周永安。周永安思忖半晌:“上次中俄联合演习已经调用过东海舰队,这回不会再调动他们。程晋衡对南海舰队一向有特殊感情,这次的跨军种联合军演就是由他牵头。”   谁都知道,副总参谋长程晋衡早先是南海舰队出身,对这支队伍有特殊的感情也在所难免,更何况南海舰队湛江基地这几年一直没有搞过大规模实战演习,趁此机会正好可以考验一下登陆战实力。   “程叔叔会亲自指挥?”小舸对他们说的这些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听到程晋衡的名字,才转脸问周永安。周樵樵和程家人很熟,小舸自然也和他们有来往,何况她堂哥叶小美和程铮的堂妹程煜还是一对恋人。   周永安点点头,小舸道:“都说程叔叔是作战天才,一直没有见识过,樵樵,你得好好跟他学学。对了,海军陆战队这回会不会去,还有空降兵特种部队?我还是上小学的时候跟我爷爷去成都看过一次实战演习,场面太壮观了。”   小舸说这话时,是看着周樵樵的,周樵樵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暗示他想办法带她去秦皇岛,可是当着周永安的面,他哪里能答应她,只好摸摸她的头。周樵樵的这个动作,小舸立刻会意,没有再说什么。   林丛一直在边上没说话,冷眼旁观,一老一少都这么宠着,很显然这叶小舸出身不凡。白白净净,眉眼生动有灵气,人又乖巧,这样的女孩儿天生是让人疼的。也是,周樵樵这么个人,他要娶的媳妇儿哪能不是门当户对。林丛不露痕迹的用余光看着周樵樵,却见他的视线落在叶小舸身上,目光中透出少有的温柔。   小舸正和周樵樵说话,看到保姆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几个瓷碗,每个瓷碗里都盛着川贝雪梨炖银耳。   “这个好,润肺润燥,这个季节喝最合适不过。”小舸看着保姆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端起一碗刚要递给周永安,看到林丛已经端了一个碗给他,就把手里的碗给周樵樵。“你吃,我不喜欢吃梨。”周樵樵没有接,小舸见他不怎么想吃的样子,也就不勉强。   室内静谧安详,一家人其乐融融。小舸对林丛的感觉更深刻了,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是个多么善于协调关系,又多么善于培养气氛的女人。周永安是有福了,下半生有这么个人为伴。   估计周樵樵也是费了一番思量才把她介绍给周永安。漂亮有风韵,有心计知进退,人生阅历丰富,男人对这样的女人是没有免疫力的,尤其是周永安这样身居高位、见过大世面的人,找个这样的女人相伴,不用费太多心思。她不会像个小女人似地缠他,又永远知道怎么去讨他欢心。周樵樵的安排恰到好处,难怪不到一个月林丛就拢住了周永安的心。   小舸陪着众人坐了一会儿,周樵樵就催她去休息。两人一起上楼去,林丛无意中瞥了一眼,见他俩手指勾在一起。   小舸随手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林丛真是个美人啊,一米六八的个子,体重才九十斤,不像我,比她高两公分,却有一百一十斤,我得减肥了,不然成胖子了。”小舸最羡慕那些骨感美女,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对美食从来就缺乏抵抗力。   “你又不跳舞,干嘛像她一样控制体重。再说,女人太瘦了也不好看,身上没点肉还能叫女人吗,像你现在这样最好。”周樵樵看着小舸,觉得她身材刚刚好,他喜欢稍微丰腴一点的女人,不喜欢那些排骨。减什么肥,把该丰润的地方都减没了。   “你怎么认识她的呀?”小舸转入正题。周樵樵知道她转什么心思,也不隐瞒:“我在成都军区的时候,有一回她和心连心艺术团去我们连队演出,演出结束以后,我陪我们领导和几个演员吃了顿饭,就有她。”   “哦。”小舸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笑:“也就是说,从那时候你就看上她了,想着法儿要介绍给你舅舅当后老伴儿,我真不知道该替林丛高兴还是替她叫屈,人家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四岁,你舅舅都五十六了。”   周樵樵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她的嘲讽:“三十四怎么了,她离过两次婚,我舅舅和她处得来,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你说呢,对于她是不是个好归宿?”   “这我没法说,我不是当事人,不好代表人家发言。也许你觉得她三十好几了,又是离过婚的,但我觉得以她现在的年龄正当年,女人过了三十,风度气质才出来,就跟你们男人一样。”小舸抱着胳膊,对周樵樵的话颇不以为然。   很明显,他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问题,在他看来男人有权有势,哪怕老一点也还是抢手货;女人再漂亮,一旦离异、过了三十岁,行情就一天不如一天,好比那超市里减价的菜,再水灵儿也不能剩到第二天。   周樵樵认真的看她,低声道:“我跟林丛真没什么,有什么也不会把她介绍给我舅舅了,我再浑也没浑到那地步。”奇怪的很,他就是能猜到小舸心底的怀疑。   小舸也看着他:“可你不能否认你对她还是另眼相看的,毕竟你留意她了。尽管你做出来的结果有乱点鸳鸯谱嫌疑,出发点却是想替她找个好归宿。周伯伯各方面条件都好,在婚姻上吃过亏的林丛也接受了你的安排,可我并不认为这就是理想归宿,这只是你替她设想的理想归宿。”   周樵樵有点惊讶的看着小舸,微有笑意,他倒真没想到小舸能这么说,一般女人能承认别的女人比她漂亮已是不易,能撇开身份站在对方立场上更是难得。林丛是比小舸苗条了一点,气质更有女人味一点,可是为什么,在他眼里就是觉得小舸如此可爱。   小舸和别的出身高干家庭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像她爷爷,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了不起,她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大气,就好像有人形容真正的大家闺秀,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她都能坦然应对。就像那时他冷落她,她就追上门来找他,她并不介意放下身段,只要她觉得值得。   “这么说,你喜欢成熟一点的?”周樵樵故意向小舸眨眼睛。小舸莞尔一笑:“当然,成熟的人才有味道,经过岁月沉淀,原先那些浮躁气变成一种叫气质的东西。你知道我见过的人里,谁最有成熟男人味吗?”“我?”周樵樵毫不谦虚的脱口而出。“你?哈哈……要说谁最不谦虚,你可以排第一个。”小舸笑得岔气。   “那是谁,哪位大叔?”周樵樵饶有兴趣的问。小舸说的这个人,一定是他认识的。“程铮他爸,程叔叔。我小时候在你家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个叔叔好威风啊,要说海军就是比你们陆军洋气。”小舸对程晋衡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   “我爸呢,我爸对你多好啊,亲闺女似地疼,你居然没把他排在第一位。”周樵樵替自己爸爸打抱不平。“你爸呀,太严厉了,老是踢你屁股,我小时候每次一看到你趴在我床上忍痛的样子,我就想,你要是我爸的儿子多好,我爸从来不打人的。”小舸呵呵一笑。   周樵樵哈哈大笑,拉小舸坐在他身边:“我要是你爸的儿子,那咱俩就悲剧了,幸好咱俩没投胎在一家,不然就得乱仑。”“你要真是我哥,我才不搭理你呢。”小舸嘟嘟着嘴。   周樵樵坐了一会儿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小舸躺在床上睡着,仿佛有心事一般,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细细想来,有件事还是得去找周樵樵商量。   悄悄的下床,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周樵樵房间门外,看到他房里微微透出灯光。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心花开   小舸敲了敲周樵樵房间的门。“进来吧,门没关。”周樵樵猜到这时候来找他的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小舸。果然小舸穿着睡衣裤站在门口,望着他。   他正靠在床头借着灯光看书,看到她进来,掀开被子让她躺进来。早春时节的夜晚,气温还是蛮低的,这别墅又是在山间。她身上冒着冷气,他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想让她暖和一点。   “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找我什么事啊?”周樵樵放开小舸一点,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你怎么也不睡?”小舸反问。“我习惯了在晚上临睡前看点书。”周樵樵道。小舸转过身看他放在床头的书,是南怀瑾的《历史的经验》。这家伙什么时候研究上国学和谋略了,他不是一向最喜欢看《金瓶梅》吗。   周樵樵把小舸冰凉的小手放到自己睡衣里,替她捂着手,笑道:“一个人睡不着了吧。”“才不是呢,我是想跟你说,你要是去秦皇岛,千万别把我落下,我要跟你一起去。”小舸一直在盘算这件事。   “不行,野战医院条件太艰苦了,都是在荒郊野外的帐篷里,不仅有蚊虫叮咬,还得对抗恶劣天气。你这么娇气,我舍不得让你去。”周樵樵也不想和小舸分开,可是军演通常都要好几个月,哪里忍心小舸跟着去受苦。   “既然那么艰苦,你也别去了好不好?”小舸也怕周樵樵辛苦。让他在荒郊野外的基地里窝着,他能受得了?“那怎么行,我舅舅不可能同意我不去。再说,这次是个好机会,总参谋部亲自调配指挥,场面小不了。”周樵樵为难的说。他当兵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军演虽然枯燥了点,却是最可以锻炼人的。   “那你就带我去,我不怕苦。你好几个月在基地出不来,我不放心。”小舸软语央着周樵樵。这次的军演会从她们医院抽调人手,这是板上钉钉的,她主动提出申请,上头也不会不批,可她怕周樵樵不答应,让院里把她的申请压下来。   小舸这么黏着自己,周樵樵心里也是欢喜的,可他还是不能不考虑到小舸的实际情况,她马上就要升主治了,肯定得复习参加陆总安排的业务考试,去了野战医院哪还有机会看书复习啊。   小舸看着周樵樵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耐着性子跟他磨:“樵樵,你舍得那么长时间见不到我吗?而且我答应了你爸爸,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的。” “你照顾我?”周樵樵哧的一笑。   “当然,我可以替你洗衣服、做饭,你生病的时候喂你吃药,不开心的时候哄你开心,累了替你按摩。”小舸尽捡好听的说,把周樵樵哄的眉开眼笑。“那我不是带了一通房丫头去演习,别人会怎么看我呀。”周樵樵低低的笑着,怜爱的咬她耳朵。   “管别人怎么说呢,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好不好,带我去吧,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没事儿绝不打扰你。”小舸充分发挥她撒娇的本领,在周樵樵怀里蹭来蹭去,蹭得他心里直痒。可是不能,她浑身都是红点,还没消下去呢。   “蹭什么,身上又痒了?”周樵樵拉开小舸的衣领,看到她身上的红点还是一片一片的。“唉,给你一说是有点痒。”小舸浑身一缩,隔着睡衣挠后背。“别挠,我去替你拿药膏抹上。”他下床披了件衣服去她房间拿药膏。   林丛从洗手间出来,正要回房间,看到周樵樵穿着睡衣从走廊另一边他自己的房间出来,往隔壁的房间去,便有意从他房间门口经过。房门虚掩着,透出些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叶小舸长发披散、缩在他床上的被窝里睡着。   心里叹了口气,林丛悄悄离开。明知道自己和他不可能,为什么心底还抱着希望?从那时在酒桌上,他仗义的替她挡酒,她就对他有好感了。都说酒桌上是最能看出男人风度的,她阅人无数,知道他是哪一类男人。   可他那时才多大,还不到二十五岁,她却已经是个离婚女人。他们不可能,她一向知道,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的性格也决定了,他只会喜欢叶小舸那样经历简单的女孩儿。   周樵樵拿了药膏回到自己房间,关好了门,让小舸掀开被子把衣服脱了。小舸趴在床上,掀开背后的衣服:“背上的你替我抹,别的地方我自己抹。”“好吧。”周樵樵会心一笑,替她把后背上的红点抹了药之后,把药膏递给她。   小舸坐在床边上,背对着周樵樵敞开衣襟,把药膏一点点抹在患处。周樵樵看着她的背影,心想,看来还真得把她带去,不然他想她的时候怎么办,每次军演选的地方都是不是密林就是荒野,连个女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自从她到广州来,彻底把他压抑多年的欲望激发。虽然他不是那种提枪就上的登徒子,可毕竟是个年轻气盛的正常男人,欲望这东西就是这么可怕,一旦被点燃,就得真枪实弹。她脾气那么倔,他去娱乐城看了一次艳舞,她就记了那么久,他要是找了别的女人,她一定不会原谅他。   小舸抹好药,把衣服扣好了,回头向周樵樵道:“你早点睡吧,我回房间去了。”她刚要下床,周樵樵拉着她:“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就在我这里睡吧,明天你早点溜回房间就行。”小舸淡淡一笑,重新躺回被子里,抱着周樵樵的腰。   “想要吗?”他低声问她。通常他这么问,其实是想告诉她,他想要。“我身上都是痒痒包,怕传染给你。”她不无担心。“你这么抱着我,就不怕传染了?”他逗她。   她迟疑的松开了手,他却把她抱紧了。“我不怕被你传染。明天上午我要回部队,就这一晚了。下星期我们团作为124师的先头部队,分批去秦皇岛基地。”   “那我怎么办?”小舸看着他的眼睛。“我会安排的。”他伸手过去关掉台灯。   他们在被子里摸索着脱掉衣服,缠绵的拥有、温柔的给予,身体紧密相连,久久不愿分开,希望此刻温暖的记忆永不散去。他多想就这样在她身体里直到永远,紧致、销魂;她多想就这样抱着他,踏实、温存。   “娘子?”周樵樵用京白叫小舸。   “相公?”小舸仿他的京白。   “夫人。”周樵樵换了山寨语气。   “大王。”小舸仿他的山寨语气。   “太太?”接下来民国语气。   “老爷。”仿他的民国语气。   “周樵樵他老婆。”通俗的。   “叶小舸她男人。”直白的。   “周叶小舸。”海外华人的。   “叶周樵樵。”针锋相对。   “屋里的婆娘。”西北的。   “炕上的汉子。”淳朴的。   “周家媳妇儿。”现实的。   “叶家女婿。”生活化的。   两人笑得不行,抱在一起亲吻。“乖,我摸摸你后面行吗?”小舸没羞没臊的突发奇想。周樵樵赖在她身体里不肯出来,她也不能闲着,得想个花样玩玩儿。   “小东西,你也想来一段《后~庭花》?”周樵樵宠爱的轻吻小舸秀气的鼻子。小舸的手已经摸到他后腰,缓缓地往下,笑道:“我里里外外都被你玩遍了,你也得让我玩玩,咱俩才算扯平了。”她跟他赖皮,明知道他把那里看得很重,看得好比他的尊严一样不容侵犯,谁想碰一下那里,哪怕只是搁脑子里想想,他都能把那人爪子给剁了。   可这是叶小舸,能磨死他,要他命的叶小舸,她要碰碰,他能怎么着她?除了她不方便的时候,他想什么时候要她就什么时候要她,她调皮这一回,他能不依着她吗?   周樵樵没有阻止叶小舸的进一步动作,他只是缓慢的闭上眼睛。对他来说,后~庭真的是第一次,小舸软软的小指头虽然柔细,还是让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乖,玩够了……够了。”周樵樵清沉着声。小舸看他一脸的不甘心、一脸的无奈啊,恶作剧的快感瞬间得到满足,手轻抚他后腰,轻轻的在他怀里笑出声。自从她那时在广州生病,周樵樵去看她,她就知道了他的弱点。她生病的时候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他就是这么宠她。   周樵樵睁开眼睛看着她脸上的笑涡,假装恶狠狠的去咬她的香肩,冰肌雪肤啜在口中,他重重吸了一口,留下一个粉粉的印记。   “给我一缕你的头发。”周樵樵轻吻着小舸耳畔的发丝。“哦。”小舸应了一声:“明天我去庙里求一个平安符给你,把我的头发缝在里面。”“好,我去哪儿都带着。”   相拥说了半宿的悄悄话,直到天快亮了,小舸才睡着。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窗户半开着,柔柔的风里飘荡着熏人欲醉的花香。四处看看,好像并不是在周樵樵房间,而是她自己的房间。他是什么时候把她抱回来的,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坐起来再看看,她的衣服已经洗干净叠好放在床边。小舸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周樵樵叠的,他整理内务比她做得好,叠衣服方方正正。过了一夜,身上的疙瘩已经不怎么痒了,她又涂了一遍药膏之后,把衣服换上。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再穿睡衣就不好看了。   洗漱过后,走下楼,寻着花香的方向走进别墅外的花园里。林丛正在浇花,看到小舸出来,放下水壶向她道:“樵樵一大早就被团部打来的电话叫走了,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事情他会替你安排,让你别惦记。”小舸点点头,向林丛微微一笑。   林丛见她笑靥如花、朝气蓬勃,想起昨天夜里看到她的情形,也淡淡一笑。这女人啊,可不就像这些花儿一样,得有男人的疼爱来滋润,才会水灵灵的。   “林姐,这是什么花呀,真好看。”小舸看到花丛里有一株很漂亮的小黄花,却叫不出名字,问林丛。   林丛告诉她,那是金花茶,周永安的一个部下从广西的植物园里带过来两株,种在别墅的花园里。“金色茶花是我国独有的,1960年科学家在广西防城县附近的山林里第一次发现这个物种,非常稀有,被中外学者称为茶族皇后。”她娓娓道来,告诉小舸很多花卉知识。   小舸喜欢花草,但也只能养些好伺候的常青类,不像林丛这样对各种花草的习性都有所了解。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和林丛说话,觉得她是那种让人很能亲近的人。   “你以后是不是就住在广州了?”小舸试探的问。毕竟林丛和周永安的关系没有公开,外人提起来难免有些尴尬。然而林丛并不避讳,很大方的告诉小舸:“你周伯伯准备把我从军艺调到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当编导,以后我可能就要常住广州。”   “啊呀,那挺好的,我在广州没朋友,以后可以找你一起逛街、喝咖啡了。”小舸爽朗的笑。来广州后,她常常觉得孤单,否则那时也不会经常和任天戈出去而让周樵樵误会了。她一脸的真诚让林丛心里也动容,抿着嘴角向她点点头。   “林姐,你的菜烧的真好,什么时候教教我,樵樵有时候想起来要吃什么菜,跟我说,我也做不上来。”小舸想起她的厨艺,非常的羡慕。周樵樵虽不是那种挑剔的爱吃鬼,却也是颇能识别菜式的好坏,只因他妈妈那时就烧得一手好菜。“好的呀,只要你愿意学,我一定教你。”林丛温婉一笑。   离别在即   回到医院以后,小舸打听到院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秦皇岛军演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名单,便也提交了一份申请。野战医院对外科医生的需求多过内科,可谁也保不齐实战演习时会发生什么情况,因此内科医生也要适当安排名额。   叶小舸主动要求到条件艰苦的演习前线去,院领导虽然有些踌躇,可也没有不批准的意思,只是想再看看,她是否一时的心血来潮,要是她变主意不想去了,他们也好在名单公布之前调整。   然而计划往往不如变化多,就在院里要公布名单的前一天,周永安亲自给常务副院长潘年生打了电话。   首长亲自来电,潘院长受宠若惊,赶忙向首长汇报工作,听他的指示。周永安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就是嘱咐他,这次野战医院人选不要安排叶小舸。潘院长有点傻眼,之前周樵樵已经和他打过招呼,让带着叶小舸,他满口答应了的,谁想到会闹这么一出。自己到底应该听谁的?   还用说吗,谁官大听谁的。坚定了这个信念,潘院长毫不犹豫的在最终名单里划掉了叶小舸的名字。   小舸没听到任何风声,她一直相信自己是会在名单之列的,也就没多打听。等到院务大会上宣布最终入选名单,她才傻眼。   回头立刻打电话给周樵樵,向他兴师问罪。“怎么回事呀,你不是答应了让我跟着去?”小舸没好气的说。要不是周樵樵从中作梗,她想不出谁会有这么大能耐,把已经定下来的名单给改了。   周樵樵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没办法,我已经跟你们院里打过招呼了,人家不愿带你,怎么办?”“你算了吧,我知道一定是你捣的鬼,你就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去。”小舸气得要命。他明明答应的好好地,一转脸就变卦。   “我怎么会不想带你呢,我是没办法。”周樵樵怕小舸多心,竭力辩解。“那到底怎么回事?”小舸也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为难,想着可能真是有隐情。   “是我舅舅,他跟你们院里打了招呼,让他们把你从名单里划掉。舅舅跟我说,这次演习不许带小舸。实战演习和真战场差不了多少,任何紧急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他怕你去了,我会分心。”周樵樵终于说出真相。周永安多了解这俩孩子,知道周樵樵必然会想办法把叶小舸也弄去基地,亲自出面把他们的念头给断了。   小舸一愣,她还真没想到是周永安下的命令。是他的命令,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难怪周樵樵这两天老不给她打电话,就是怕她追问起这件事。   “那你一个人在基地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有条件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写信也行。”小舸鼻子酸酸的,想到就要和心上人分别,情绪顿时低落了。可她毕竟懂事,既然已经这么安排,她就只能听从命令。   “好……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事情很多,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周樵樵听出小舸的情绪不佳,不放心又补充一句:“别替我担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军演。”   小舸嗯了一声,可心里怎么能不担心,实战演习,那是允许有千分之三死亡率的,也就是说,存在牺牲的可能。而且到了那时候,会在基地设置禁区,所有的通讯方式都被监控,车辆一律凭通行证出入,真是进不来也出不去。   “小舸,亲我一下。”周樵樵听不到小舸的声音,挂电话之前道。小舸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手机亲了好几口。   “乖,我不在的时候要想我,我回来要是看到你瘦了我就罚你。”周樵樵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了。小舸也默默的合上手机。   出发那天一大早,一辆辆军用卡车从124师各部队驻地出发上路,周樵樵和另外两名军官坐在一辆吉普车里。司机开车,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从团部大院开出来,远远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路边,周樵樵一眼就认出那是叶小舸,让司机靠边停车。   小舸借了同事的车,五点钟就从广州开车过来,已经等了一早上,看到他从车里下来,跑过去,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平安符交给他:“这是我昨天下午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我的头发也在里面,你带着。”她不等他说话,抱着他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就跑回车上去了。   看着周樵樵转身而去,小舸眼眶有些湿润。他穿着迷彩服的样子真帅,她很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可是不能,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呆呆的坐在车里,看着吉普车远去,她才开车离开。   周樵樵一上车,那两个同行的军官就打趣他。“你老婆可真体贴,一大早从广州赶过来的吧,你怎么也不和人家多说两句话?”“我要是也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就好了。”“不仅要漂亮,还得要听话。”   周樵樵但笑不语,把小舸送给他的平安符握在手心里,那上面仿佛还有她的体温,他低头看看,郑重的放到上衣口袋里。   回到广州,小舸直接把车开回医院。院子里停着好几辆豪华大巴,一看就是来接人。不用说,这是为院里那批被选中去秦皇岛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准备的。他们也是今天出发。   小舸把车停好了,站在院子里看野战医疗队分批上车,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尤砃也提着简单的行李过来,这倒是小舸没有想到的。在她看来,以尤砃这样的性格才不会去吃那个辛苦,她要升职有的是机会。   尤砃从小舸身边经过,向她笑笑,就提着行李上车去了。一个男人追上来,把一包零食从窗口递给她。等他转过脸,小舸才看清那是任天戈。   他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小舸不信的瞪大眼睛。这也太神速了吧,保密工作真到位。依稀记得,任天戈无意中提到过,不大喜欢尤砃那样整天端着的女人,觉得太装,可一转眼,就和她成了一对儿,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看到叶小舸,任天戈倒坦然的很,大方的和她打招呼:“小舸。”小舸笑笑:“来送尤砃啊。”任天戈点点头,见她没带行李,问:“你这回不去吗?”“我不去了。”小舸提到这事心里就不好受,语气淡淡的。任天戈站在原地,看着小舸远去的落寞身影,心里轻叹。   周樵樵到演习基地以后,给小舸打过一次电话,也没说什么重要事情,就是报个平安。然而这以后,他就再也没打来。小舸明知道基地上安排多军种演习一定很忙,通讯也会中断,却还是每天守着电话,等他的消息。   舒华到深圳演出,路过广州时特地来看女儿。小舸和周樵樵的事,家里都知道,因此舒华主动问起他俩的婚事。   “你也二十六了,这个年纪结婚不算早,你和周樵樵商量过这事没有?”舒华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削水果的女儿。小舸摇摇头:“我们没想过结婚的事,反正也不急,再过两年吧。”   “早早把事儿办了,我和你爸才能安心,趁年轻赶紧把孩子生了,我们也好替你们带带孩子,不然等我们都上了年纪,也没那个精力了。”舒华语重心长的说。人越老越希望看到第三代,舒华也不能免俗。她早就想过了,等到小舸和周樵樵有了孩子,她就从文工团副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替他们带孩子。   别人不了解,她家小舸她是知道的,小舸自己就是个大孩子,小俩口工作又忙,孩子不找人带着根本不行。她连小舸的将来都盘算好了,结婚后想办法让小舸和周樵樵一起调回武汉,离父母近一点也方便照顾。等到小舸爸爸叶耀然离休,全家再迁回北京去。   说到底那才是祖国的心脏,就算是为了他们家这个准女婿将来的仕途,回到北京也是最佳的选择,何况小舸的爷爷和几个叔叔伯伯都在北京,亲家周天祁也在北京,他们不回北京,难道要在外面飘着。   小舸听到舒华这么说,陪着笑:“您和我爸都才五十多,还没到离休年龄,尤其是您,国宝级的歌唱家,团里哪那么容易让您退二线啊。您一年到头演出任务那么重,哪有机会带孩子。再等几年吧,我和樵樵暂时还没想当孩子爹妈。”   “前几天周天祁去看望你爷爷,还提到你俩的事,老爷子说了,周樵樵那小子要是敢对不起我孙女,老子拿枪蹦了他。”舒华说起这事满脸是笑。小舸的爷爷性情耿直,因此即便是当着周天祁的面,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您是怎么知道爷爷这么说来着?”小舸把手里剥好的芒果递给舒华。舒华吃了一口,笑道:“你爷爷不是住你二伯家嘛,你二伯母跟我打电话时说的。”“爷爷不是一直住玉泉山别墅吗,什么时候住到二伯家去了?”小舸好奇的问。   “年前才搬的,老爷子在玉泉山住了几十年,住腻了,想换个环境。”   “老人家上了年纪搬来搬去的不好。”   “谁说不是,可这家里上上下下谁又能拗得过你爷爷。”   “那就随他吧,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只要他觉得舒心就行。”   “你爷爷说想你,让你抽空回去一趟。”   “好啊,等过俩月我考完了试,就请探亲假去看他。”小舸心思一转,眼睛都亮了。趁着回北京看她爷爷的机会,顺道去秦皇岛看周樵樵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找她伯伯帮她弄个通行证介绍信什么的,易如反掌。   舒华哪知道这鬼丫头转什么心思,站起来在小舸的宿舍里四处打量,见厨房和客厅都还算干净,心里很满意,总算她这闺女没白出来锻炼锻炼,知道做家务了。虽不指着她有多勤快,自己的小家总是要收拾的。收拾好了,住着才舒心。弄得乱七八糟,没个女孩儿样子,任谁也不会喜欢。   “周樵樵还在惠州啊,你没想办法劝他调到广州来?”舒华看了一圈,仍是坐到沙发上盘问女儿。“樵樵说他刚调到124师时间不长,没干出什么成绩就走说不过去。他心里有分寸,我也不会多嘴,他爸爸都管不了他。”小舸对周樵樵的工作一向不干预,也干预不了。   “这哪儿行啊,对男人不能这么放任,你得管,让他听你的。惠州的基层部队有什么好,再往上也不过是个师长,往军区上层调啊,将来才好安排。”舒华对小舸的话不以为然。   小舸的性子她何尝不知道,让她管着周樵樵,她是管不了的,可当妈的不是爱操心嘛,女儿是个死心眼,丈母娘要再放任,迟早得乱套。   “妈,您就甭操这份闲心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樵樵的工作安排,周家人自有打算,我目前不便掺和。”小舸说出自己的顾虑。舒华点点头,觉得女儿考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俩还没有领结婚证。关系还没定就指手画脚,周家人也未必高兴。   “等他这次军演回来,你们就把证儿领了吧,生了小毛毛,他才真真算你男人。”舒华一心想抱外孙子,忍不住又撺掇小舸和周樵樵早点结婚。小舸听了这话心想,非得生了小毛毛他才能算她男人吗?看来孩子和结婚证一样,都是标明男人所有权的产权证。   “唉,我倒忘了。”舒华一拍脑袋,继续道:“有那小子的照片没有,我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啥样子,配不配得上我女儿。”周樵樵从小就长得好,舒华知道,可万一男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呢。小时好看,长大歪瓜裂枣的人不少,为了下一代考虑,叶家唯一的孙女婿不能长得难看。   小舸打开电脑,把电脑里存着的周樵樵照片放给她妈妈看。有周樵樵的单人照,也有他俩的合影,几乎都是在周樵樵家里拍的。   “呦,这小子长得真不赖,比我们团那些小年轻还好看。”和所有丈母娘一样,舒华看准女婿,越看越喜欢。尤其是他和小舸的一张合影,两人穿着军装,没戴军帽,亲热的抱在一起,真是要多水灵就有多水灵的一对人儿。   这一番实地考察让舒华心里很是满意,回到武汉就和叶耀然商量,找机会和周天祁通通气,尽快催促两个孩子把婚事办了。在父母眼里,婚事一天不办,他们一天不放心。   我的团长我的团   秦皇岛某基地,参加军演的部队陆陆续续聚集,每天大会小会开个不停,不是动员就是誓师,周樵樵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烦不胜烦。   可偏偏对外通讯全部受控,电脑也只能上局域网,他既无法给小舸打电话,也无法上网给她发电邮,信件倒是可以寄出去,但也要接受审查。想写点肉麻话都不行,有什么意思。还好他带了PSP,无聊的时候可以玩玩游戏。   这天中午,他正在营地帐篷里玩游戏,对讲机忽然响了,通知他去军演指挥部开会。不知道又是什么事,他心里嘟囔,整了整军装,把对讲机别在腰带上,去往指挥部小楼。   他到得早,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继续玩他的PSP,等人都到齐了,他才坐直了。主持会议的是这次演习的现场总指挥、北京军区少将毛二峰,简单宣布了一下会场纪律之后,毛二峰通知众人,总参谋部副部长程晋衡将于次日到基地来视察,让各军种各部队做好迎接首长的准备,严肃军纪军容,程晋衡有可能亲自坐镇指挥部。   会议结束时,周樵樵走在前面,毛二峰拍他的肩,开玩笑道:“程老板说,周樵樵所在部队第一个要接受检阅。”“干嘛让我当这个出头鸟,你们北京军区的王牌部队38军机械化步兵师这次也来了,让他们出风头去。”周樵樵并不觉得第一个接受检阅是什么好事。   “可你们124师是对台登陆的主力部队啊,上面想先看看你们的实力。”毛二峰仍是笑着,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随便你们。”周樵樵耸耸肩,下楼去了。   回到营地,周樵樵召集团部下属几个营的营长紧急集合,向他们传达了上级指示。“虽然这次只是普通检阅,可我相信你们都能认识到重要性,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明天要是谁出了纰漏,替我们124师丢脸,那就别怪我无情。”周樵樵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个个神情严肃,宣布散会。   回到自己帐篷,周樵樵把这次军演的地形图拿出来反复研究,有多少高地,哪里可以建战略要塞,哪里可以建观察点,都要研究的清清楚楚。这次演习是对抗演习,他们团被编进了负责突击进攻的红军,而北京军区的几个团被编为防守一方的蓝军。双方兵力差不多,能否突破就是看怎么部署。   小舸送他的护身符一直挂在脖子上,习惯性的用手摩挲了一会儿,放到唇边亲了亲,他站起来往外走。虽说任务已经布置下去,他还是不放心,要亲自去演练场看看。   程晋衡到基地后,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先后视察了红蓝双方的武器装备和人员配置,又到指挥部监控室对主要战场地形进行一番分析,确立了这次演习的主要方案。首长对双方的装备配置都很满意,让在场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从指挥部出来,周樵樵想起来之前在地图上看到一处偏僻高地,靠近树林,或许是建立隐蔽观察点和设置掩体的好地方,应该去实地侦察一番。   他开着吉普车从营地出来,照着地图方位,一路在空旷的荒原上行驶。这个地区位于基地东南方向,车开了近二十分钟才到。没等他把车停下,几个身穿迷彩服的女兵拦住他。   周樵樵一看她们头上戴着蓝色贝雷帽,就知道她们是特种部队编下的队员。之前没听说红方会派出特种部队参加演习,还是女兵。   女兵们向他行了军礼,盘查他的部队番号,他配合的拿出军官证。为首的女兵们看了一眼,向另一人道:“你去跟南队说一下,来了一红军的探子。”周樵樵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好笑。不一会儿,从树林深处走出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周樵樵留意她的军衔,居然是少校。   女军官绕着周樵樵的车转了一圈,打量了半天:“车不错,军用悍马是美军非卖装备,你这辆车在哪里搞来的?”周樵樵淡淡一笑,和她打趣:“在阿富汗战场捡的。”   女军官侧目瞥他一眼,端正的向他敬了个军礼,自报家门:“南海舰队特战部队两栖侦察中队队长南珂,奉命带领队员在A区勘察地形,请问周樵樵上校有何指示?”   两栖侦察中队,周樵樵倒是有所耳闻,是军方为了登陆战需要,在南海舰队陆战队成立的分队,也是海军里唯一有女兵编制的作战队伍。   周樵樵见南珂和自己说话时一本正经,知道她是故意的,从车上下来,向她回了个军礼:“南队长好,指示不敢当,我也是来勘察地形。”女兵们站了这么久,他一直不下车,南珂心里一定很不高兴,所以才说了刚才那番话。   南珂见周樵樵自觉地下车,也就没有再追究什么,和周樵樵一前一后走进那片树林。周樵樵观察地形,用心记住,问南珂:“你们女兵中队这次怎么也出动了?”南珂告诉他,她们是受北京军区委托,临时被抽调出来参加这次演习,目的是为了强化南海舰队的信息化防御体系。   “南海舰队的实力在三大舰队里是最强的,新式武器、新型装备也最多,尤其是弹道导弹核潜艇,一直也没有在任何军事演习中露面。你们124师又是两栖登陆战的劲旅,蓝军不加强战备怎么行。”南珂莞尔一笑。   南珂带着女兵们走了以后,周樵樵又在这片树林里观察了一会儿,等到时近中午,才开车返回营地。   下午照例又是开会,这次的会是两个军区分配演习任务的布置会,双方重要部门的军官几乎都到齐了。周樵樵仍是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着,一抬头才注意到南珂坐在他对面。互相点点头,也没有交谈。   坐在周樵樵旁边的是他所在那个团的团副姚翰明,看到剪着一头干练短发的南珂,悄悄向周樵樵道:“蓝军为了对付咱们,找来了海军陆战队这帮娘们儿,是要给咱们使美人计啊。可我看除了她们队长,底下没一个长得好看的。”“野战医院有好看的,你去那儿看,看个够。”周樵樵轻笑。   “你知道这个南珂什么来历吗?”姚翰明问周樵樵。周樵樵摇头。姚翰明神秘兮兮的告诉他:“听说她是沈阳军区政委的女儿,密码破译专家。”“砖家?这年头是个人都能当砖家,搬砖头的行家。”周樵樵不屑的打趣。倒不是他瞧不起南珂,只是对动辄用专家这个名号来形容一个人觉得反感。   南珂无意中和周樵樵对视,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着的那一丝不屑一顾的态度,猜到他在和身边的人谈起自己,白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向正在发言的毛二峰。周樵樵无意中收获她的卫生球眼,很是纳闷,心想这女人好好地瞪自己干什么,真是够高傲的。   会议布置了近期的演习任务,在标号为A-11的地区,由蓝军建立一个阵地,红军则负责攻打这个阵地,时限皆是一天。双方可以在尽量避免伤亡的情况下,采取任何作战手段。   回到红军营地指挥室,周樵樵和其他几名军官研究了A-11地区的地形图,制定攻击战术。和众人商量后,周樵樵决定亲自带领一个连队去突破,姚翰明充当副指挥。毕竟是第一战,战士们需要鼓舞士气,不能输在起点。   约定发起攻击的那一天下午,周樵樵先派了一个空军侦察连去阵地查探地形和蓝军的战略部署,随后带领连队在阵地附近驻扎,待侦察结果出来再制定具体的作战方略。   蓝军狡猾的很,不时运用强电磁干扰,造成红军的指挥系统频频失灵。周樵樵和姚翰明商量以后,立刻下令停用目前的信息传递系统,采用新型频谱监测车对信息进行电子频谱管理,同时采取变频和卫星两种通信方式交叉运用,确保陆地指挥通畅无阻。   夜幕降临,周樵樵下令突击连发起第一次正面进攻。“一排由我亲自指挥正面突破,机枪班配合火力,给蓝军造成一个连佯攻的假象;二排在左翼支援,随时接应,防止蓝军突袭我方前线指挥部;三排负责右翼护攻,利用地形迂回拿下蓝军A-11区的0号高地,完成任务后固守原地待命,一旦任务完成,三个排迅速集结,直取蓝军A-11区指挥部。完毕。”   姚翰明等周樵樵部署完了,接着道:“各排保持距离,成扇面运动,底姿前进,注意队形,同时注意安全。完毕。”任务布置好之后,各小分队分头行动,卫生队开着救护车在后方跟进,随时待命抢救伤员。   随着三颗信号弹升入夜空,隆隆的炮声响起,宣布演习正式开始。红军突击连趁着夜色掩护,在各个事先埋好的炸点和曳光弹之间穿行,准时到达阵地。周樵樵看了看手表,整个突击过程用了不到十分钟。   0号高地蓝军部署的火力异常凶猛,三排一直无法突破火线,看来对方已经猜到红军意图攻下0号高地。周樵樵拿着红外线望远镜观察前方地形之后,迅速改变策略,让一排由中路进攻改攻左翼,集中火力,分散蓝军在0号高地的兵力;掩护原先在左翼支援的二排,二排利用灌木丛的有利地形偷袭蓝军A-11指挥部,造成夹击态势。   果然,这一战略改变之后,蓝军在0号高地的火力点减弱。周樵樵再次改变战略,让二排由左路包抄,先行占领蓝军A-11指挥部,同时一排和三排由底姿改为高姿集中火力攻打0号高地。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战斗最酣时,周樵樵拿着突击步枪,亲自带领士兵向前方火力点发动进攻。   这时,从二排传来好消息,他们已经成功打下了蓝军A-11区指挥部,而一排和三排包围0号高地的进攻计划也推进的非常顺利。整个战役用时不到半小时,红军就取得了胜利。   三颗红色信号弹再次划破夜空,这次阵地演习结束。基地指挥部打来电话祝贺他们的胜利,周樵樵兴奋地解下钢盔,长长地出了口气。   双方统计伤员人数,蓝方轻伤三人,而红方只有一人轻伤。周樵樵和姚翰明相视一笑,姚翰明钦佩的向周樵樵竖起大拇指。由他亲自指挥的这一仗,完成的真是漂亮,不仅把伤亡降到了最低,也大大的鼓舞了红军的士气。   回到营地,天边已经泛白,周樵樵躺在自己帐篷里畅快的睡了一觉。这一晚上过得可真是紧张无比。整个过程不到一小时,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次攻击战。任何一点疏漏,任何一个判断上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进攻失败,   睡醒了,到临时搭建的战地食堂吃午饭,看到姚翰明,周樵樵和他打招呼。姚翰明道:“我吃过饭去野战医院看望伤员,你跟我一起去吧。”“好啊。”周樵樵想起前一夜的紧张战斗,心里也惦记伤员的伤势。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基地野战医院,周樵樵和姚翰明一进帐篷就向人打听本部伤员的情况,护士把他们带过去看望那位伤员。领导亲自来看望,那位伤员喜出望外,一再向领导表态,他随时可以返回部队营地。   姚翰明跟那位伤员说话,周樵樵看到尤砃从他们身旁经过。尤砃也看到他,向他点头示意。“尤医生,我们团这位伤员,还请你们多照顾。”周樵樵主动和尤砃客套。尤砃看了那伤员一眼,微笑道:“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每一个伤员,直到他们康复出院。”   尤砃走到帐篷外,正遇上来看望她的南珂,两人亲亲热热的去往尤砃住的帐篷说话。她俩的父亲在同一个军区任职,一个是政治部主任,一个是政委,两人从小就认识,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咱俩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你现在厉害啊,都已经是少校了,还是海军陆战队的少校。”尤砃看着南珂的肩章,开玩笑的说。“你也不错呀,尤大夫,我听说你是陆总极力推荐的骨外科医生,这次演习回去怕不是前途无量。”南珂也恭维她。两人皆是大笑。   “我上回听说你有男朋友了,能不能把他照片给我看看?”南珂想起这件事,满是好奇心。尤砃脸上一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任天戈的照片点开给南珂看。“呦,真帅,难怪能把你迷的晕头转向。”南珂打趣的说。   尤砃从她手里夺过手机,有点不好意思:“谁晕头转向啦,谈恋爱而已,用得着晕头转向吗。”南珂哈哈一笑:“你看你这样子,难道还不是晕头转向,方阿姨上回跟我妈说,我们家砃砃找了一个男朋友,也是部队上的,是翻译。你看,我的情报准确不准确?”尤砃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她俩从帐篷出来,迎面遇上周樵樵和姚翰明。南珂大大方方的和周樵樵打招呼:“周团长,恭喜啊,听说你们昨晚那一仗干得漂亮。”周樵樵见她一脸笑意,也笑:“过奖,你们蓝军尚未拿出真正的实力,我们侥幸获胜而已。”寒暄几句,也就各自离去。   尤砃若有所思的看着周樵樵的背影,问南珂:“你也认识周樵樵?”“嗯,一次执行任务时遇到过,不算认识,说过几句话。”南珂漫不经心的说。“他的身份你知道吗?”尤砃又问。   南珂想了想:“之前依稀听说过,军委周天祁的儿子,广州军区南派的。怎么,你和他也很熟啊?”“谈不上,上次我作为保健医生陪同军区领导去英国访问,周樵樵也去了,所以算认识吧。”尤砃因为不怎么喜欢叶小舸,对周樵樵印象也不咋地。   “这个人,挺事儿的,一定很出风头。”南珂评价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呀?”尤砃好奇的问。南珂神秘笑道:“看面相,你不知道我还会相面吧,任何人我只要看几眼,交谈两句,就能知道个大概。”“那我看你还是不要研究他,周樵樵是个人物,少惹为妙。”尤砃好心的提醒南珂。   周樵樵和姚翰明并肩而行。姚翰明忽道:“你认识不少美女啊。”“啊?”周樵樵一愣,随即想到他一定是惦记刚才在野战医院遇到的尤砃和南珂,哧的一笑。“帅哥就是不一样。”姚翰明打趣的说。   “你说哪儿去了,我只不过刚好认识她们。尤砃跟我们家叶小舸是同事,南珂则是无意中在A区勘察地形时遇到过一次。”周樵樵辩解道。其实他完全用不着解释,可是又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小舸顺利通过了院里组织的考试,升为呼吸科主治医生。周樵樵像失踪了一般,杳无音讯。小舸心里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正好这时候院里有个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进修的名额,小舸争取到这个机会,很快飞到北京。她去二伯家看望她爷爷,遇到她堂哥叶小美,向他问起周樵樵的情况。   “好笑咧,你跟他谈恋爱,怎么反倒向我问起他。”叶小美听到小舸这么问他,很有点奇怪。小舸只好告诉他,周樵樵在秦皇岛基地参加军演,一直也没有跟她联系,她心里担心,又不知该怎么打听他消息。   “这我哪知道啊,要不,我帮你问问程铮?他和周樵樵关系铁,而且听说这次军演就是由总参牵头的,问他应该会有消息。”叶小美知道小舸的脾气,不帮她达到目的,她会一直缠着他。   叶小美给程铮打电话,询问周樵樵的情况。程铮在电话里告诉他,他父亲程晋衡一直在秦皇岛基地视察,还没有回京,只听说周樵樵表现的不错,其他没有什么消息。叶小美把话转达给小舸,小舸这才放了点心。   “哥,你让我二伯给我搞个通行证,我想去秦皇岛探望樵樵,他在基地两个多月,一定闷坏了。”小舸忍不了多久,又求叶小美帮忙。“嗨,你尽给我出难题儿,你自己怎么不找我爸爸说啊,搞个通行证多大的事。”叶小美最怕跟他爸爸说话。父子俩像是有仇,说不到两句就要吵。   “樵樵他舅舅周伯伯亲自下令不让我去军演基地,我怎么好跟二伯开口求啊。”小舸为难的说,可怜兮兮的轻锁秀眉。叶小美把头一扭:“那你还去干嘛,人家都把你列为拒绝往来户了。”“不是的,周伯伯是怕我去了,樵樵会分心,说实战演习跟上了战场差不多。”小舸替自己辩解。   “这不结了,我觉得周永安说的有道理,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军演基地啊,子弹可不长眼睛,周樵樵见了你,整天想着跟你起腻,还有心思搞演习吗。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军演的地方都是鸟不生蛋的,方圆百里看不到女人,不用担心他会趁你不在搞小动作。”   叶小美以为小舸是不放心,想去看着周樵樵。周樵樵长得多帅啊,从小就一群女孩子追,把叶小美羡慕的不行,要说叶小美自己长得也很漂亮,身边也不少女孩儿,可他觉得没有围着周樵樵那些漂亮。   “你又想哪儿去了,我可不是担心他这个,我是担心他上了战场会玩儿命。你是不知道他那个人,争强好胜,凡事都爱争第一,喜欢和人争锋相对、不留余地,一旦上了战场,是只准赢不准输,他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小舸想起这个就后怕。她自己是不爱出头露面出风头的性子,因此周樵樵的性格一直让她放心不下。   叶小美对她的这番考虑不以为然:“男人的事儿啊,你们女人一时半会也琢磨不来。我觉得周樵樵这样挺好,不然在部队里何时能出头。你安心等他完成任务回来,不要去给他添乱了,战争让女人走开。”   “废话,你妈不是女的,没有你妈能有你吗。”小舸不赞成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叶小美笑:“我妈又不是在战场生的我,逻辑上并不矛盾,倒是你,你纯属偷换概念。”“切,一边去,我不爱跟你说话。”小舸嗤之以鼻。   小舸这次到北京来,原本是住在自己原先的家里。她们家虽然已经迁居武汉,但并没有把北京的房子卖掉。叶耀然和舒华从来也没打算要在武汉养老,想着总有一天要叶落归根,再回到北京定居,因此房子一直空着,只雇了两个保姆看房子、打扫。   小舸的爷爷叶一民挂念孙女,非要让小舸搬到她二伯家里住,想天天见到她。小舸和爷爷很久不见,爷爷既然舍不得她,她也就顺从了他的意思,搬到她二伯家里。反正她二伯家里宽敞,有的是房间给她住。   找了个好天气,小舸开车去北京有名的“秋栗香”干果店买糖炒栗子。这家的糖炒栗子个大皮薄、又甜又香,不排上一两小时根本买不到。小舸耐心的排队,想买上二斤糖炒栗子去看望周天祁。周天祁爱吃甜食,她一直记得。   知道小舸要来,周天祁特意空出半天时间,让秘书室推掉了一切活动,在家里等她。周家花园很大,园内一条鹅卵石路通向绿荫深处的三层小楼,路的两边种着各种花草,围墙边是一片苍翠的竹林。   三层小楼左侧,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荷花池上装饰着红木小桥,别有一番古典风韵,池边种植着柳树和一丛茂盛的萱草。小舸到的时候,看到周天祁正饶有兴致的站在荷花池边看金鱼。他没有穿军装外套,衬衣外面加了一件羊绒背心,看起来心情不错。   警卫员带着小舸走过去,周天祁看到她,淡淡一笑,招呼她:“小舸过来看看,樵樵去年给我弄的这几条金鱼,品种真不错。”小舸知道他喜欢养金鱼,走过去对着水池一看,果然看到池中各色金鱼悠游,好奇的问:“周伯伯,这是什么品种啊?尾巴特别漂亮。”   周天祁看着她手指着的那条,告诉她:“这是蝶尾墨龙睛,旁边那条叫红顶虎头,都是金鱼里难得的品种,樵樵去苏州开会,找当地的朋友买的。”周天祁和儿子每次谈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但私下里说起他,牵挂之情溢于言表。小舸听在心里,微微一笑。   “周伯伯,我给您买了秋栗香的糖炒栗子,您尝尝,纯糖稀炒出来的怀柔油栗子,又甜又香。”小舸把糖炒栗子拿给周天祁。周天祁接过去吃了一颗,果然是满口香甜,越吃越爱吃。小舸看到周天祁吃得高兴,心里也舒畅。   小舸这孩子多懂事,又漂亮,周天祁心里高兴,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不仅是儿子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他没女儿,看到别人家的女儿乖的像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似地,心里总是很羡慕。那时听说小舸和周樵樵分手,周天祁心里还惋惜了好一阵子。想着孩子们的事他也不便多嘴,从来也没跟儿子提起,儿子眼光不错,到底还是把小舸给追了回来。   小舸陪着周天祁看了一会儿金鱼,两人进屋去。客厅落地大玻璃窗上垂着色调素雅的浅绿色的窗帘,迎面给人一种清新舒适的美感。这个家她有好几年没来了,一切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客厅整体给人的感觉是一片幽静的绿意盎然,绿色的窗帘,原色木艺沙发配上葱绿色的苏绣靠垫,家具全是气派的花梨木,雕花精致,古朴大气。间壁的古董架上陈列着粉彩和青花瓷器,使得整个厅里弥漫着一种中式的优雅。小舸知道,这一切都是周樵樵去世的妈妈精心布置出来的。   小舸坐下,陪周天祁聊天,说起周樵樵、又说起他们在广州的生活,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勤务员来问首长何时开饭,周天祁执意让小舸留下来陪他吃顿饭。   “你阿姨走了以后,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周天祁想起亡妻,怅然的叹了口气。小舸忙道:“我跟樵樵说过了,等他这次军演结束,他就回来探亲,陪您住上一段时间再回部队。”“那小子,说话不靠谱。我让他回来,他嘴上答应,十回却有九回放了鸽子。”周天祁哼了一声。   小舸讪笑:“他怕您工作忙,和您的时间对不上。”周天祁如何不知道她是在替周樵樵找借口,怕他们父子起嫌隙,爽朗一笑。   “周伯伯,樵樵去秦皇岛基地好几个月了,一直也没有跟我联系,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小舸踌躇了半天,说出自己的愿望。周天祁家的电话可以直拨军演基地指挥部,因此小舸一说,周天祁就会意,让勤务员带小舸去他的书房。   小舸三口两口把饭吃完了,勤务员替她把电话拨到周天祁秘书室,秘书室很快把军演基地的号码告诉她。   周樵樵正在演练场看战士们操练,指挥部通讯室通知他,北京打来电话找他。周樵樵有些纳闷,以为是他爸爸打来的电话,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老爷子知道他在基地,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他呢。   从接线员手里拿过电话,周樵樵道:“你好,我是周樵樵。”小舸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忍住了:“樵樵,是我。”“小舸?你怎么会……你在北京?”周樵樵也是激动不已,两个月没听到小舸的声音了。   “我在你家呢,我考完试来北京进修,到你家看望周伯伯,顺便给你打电话,这么长时间你也不跟我联系,我很想你。”没打电话之前,小舸有千言万语要和周樵樵说,和他通话时却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想你,宝贝。你爷爷身体还好吗?”周樵樵问起小舸的爷爷。“很好,爷爷现在住在我二伯家里。你爸爸身体也很好,我跟他说,等军演一结束,你就回北京探亲。”小舸在电话里提起这件事。“好。”周樵樵答应的很干脆。   两人甜言蜜语互诉衷肠,不知不觉说了近一个小时,周樵樵从指挥部出来,看天边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想着回帐篷去把雨衣翻出来。越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上头越有可能安排演习任务。   果然,四点钟不到的时候,一场大雨光临,到处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前方道路。指挥部偏偏在这个时候召集众人紧急集合。   光荣负伤   指挥部会议室里,毛二峰指着大屏幕投影机上的地图,宣布演习任务,地图中箭头指向的小岛C-2,由蓝军建立堡垒,红军则在规定时间内负责进攻。时间到,若攻方未能占领堡垒指挥部,则守方获胜。   会议结束后,红军营地指挥部里,众人激烈的讨论作战策略,这次的任务是抢滩登陆,南海舰队的海军陆战队和124师的水陆两栖坦克必然要配合行动,然而怎么部署,众人尚未形成统一意见,尤其是要对抗恶劣天气,更不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姚翰明的意见是派出轰炸机和歼击机首先对C-2岛上蓝军前沿和纵深要点实施空中轰炸,配合掩护两栖坦克登陆,海上作战群战斗开始后,安排空降兵特种部队执行伞降任务,对小岛上的蓝军堡垒进行地面进攻,让蓝军腹背受敌。   众人对他的作战计划基本赞同,细节上提了一些意见。周樵樵道:“眼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空中能见度很低,只怕空特大队的伞降任务难度要比平时高得多,为确保突击任务圆满完成,我建议由驱逐舰掩护侦察排先行登陆C-2,一方面可以混淆蓝军视线,一方面也可以配合空特完成任务。”对周樵樵的建议,众人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散会后分别回营地紧急集合,部队整装待发,争取在天黑以前登陆C-2岛。   周樵樵回到帐篷,扎紧腰带,穿好防弹背心,把对讲机别在肩袋上,习惯性的把小舸送的护身符放到唇边亲了亲,戴上钢盔穿好雨衣走出帐篷,和部队一起出发。   这一路风雨兼程很是辛苦,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周樵樵坐在指挥车里拿着望远镜瞭望,依稀能看到部队前进的方向。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部队在预定时间准时到达海岸,准备对C-2岛发起登陆进攻。   姚翰明见周樵樵从指挥车上下来,问他:“你要亲自带侦察排去C-2突破?”周樵樵点头:“这么重要的任务,我不去谁去?”姚翰明见他不像开玩笑,拉住他:“临来时毛二峰一再嘱咐我,不能再让你亲自上阵,程老板也是这个意思。这次的任务,你在后方坐镇指挥就行。”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周樵樵这金枝玉叶,上头让他来参加军演只是锻炼锻炼,并不是真要他冒险,出了事谁担待得起,即便是程晋衡,也不能担这个责任,真有什么意外,怎么和军委的周书记交代,人家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我既然来了,就不能不上战场,老姚你是了解我的,我要是图舒服,就在家里守着老婆过日子了。军人是什么,不真枪实弹上回战场,能叫军人吗。”周樵樵不是个轻易能听劝的人。姚翰明说服不了他,无奈的摇摇头。   驱逐舰护航,周樵樵亲自带领侦察排从C-2火力薄弱的一个登陆点抢滩登陆成功。然而岛上丛林密布、地形复杂,雨又下得特别大,他们只能在大雨中摸索前行,随时都有误入蓝军埋伏的可能。   红军侦察排在小岛上前行,雨水顺着周樵樵的脸往下流,他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西北方有一处高地,下令一排迅速占领那片高地,建立掩体,随时观察岛上地形,以便和空特大队保持联系。   “一排占领前方高地,二排和三排由我指挥,查清蓝军火力点分布,完毕。”周樵樵布置完任务,带领两个排的战士和一排分头行动。走着走着,他们像是陷入了蓝军的火力包围圈,四周的枪炮声越来越频繁,已经开始有人受伤。   周樵樵这才意识到,刚才看到那一片高地很有可能是蓝军故布疑阵的火力布控点,不绝有些懊悔。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将计就计,用一排来引诱蓝军深入,外围的二三排利用地形掩护,向茂密的丛林深处前进,同时联系空特大队,前方高地为蓝军的主要火力点。   队伍行进过程中,不断受到蓝军火力干扰。这附近一定有蓝军建立的一个掩体观察点,周樵樵根据对方主要火力进攻方向作出判断,果断的下令队伍采取卧姿前进,避免双方直接交火。   野战经验丰富的二排长通过一番侦察,发现了蓝军布置的一处掩体,进攻之后,居然俘虏了蓝军两民女兵。周樵樵一看,是陆战队侦察中队的队员,证实了之前的猜测,这片树林里有蓝军的观察点。   周樵樵立刻下令两个排集中力量搜索、捣毁蓝军的这个观察点,然而却是徒劳无功,众人在树林里穿行了十几分钟,仍无所获。一定是遇上反侦察高手了,而且还是掩体布置行家,周樵樵忽然想起南珂,之前俘虏的两个女兵不就是她手下的队员。   为了看清前方地形,周樵樵命令一个战士爬到树上去观察,战士回报,树林里并无异常。部队路过一条林间小溪,周樵樵灵机一动,让队伍顺着小溪前进。这时,从海面上传来好消息,红军坦克和装甲车已经顺利登陆,准备对蓝军堡垒发动进攻,但蓝军派出武装直升机轮番超低空轰炸,红军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周樵樵和侦察排前进了一段时间,发现小溪的尽头是一处山丘,迅速派出小分队前去侦察。一番侦察之后,周樵樵料定这里必然就是蓝军建立掩体观察点的所在,立即把此地的地形方位及时通知空特大队,让他们避免在这个地区降落。   有道是强攻不如智取,现代战争就是这样,容不得耗时耗力的持久战,周樵樵决定诱敌深入,派出二排先行进攻,造成佯攻态势,牵制住蓝军火力,调回一排从右路包抄,配合三排,切断蓝军在此处的退路。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三排的战士很快就找出了蓝军的掩体工事,俘虏了蓝军在此处的所有兵力。周樵樵看到南珂从山丘另一侧的掩体工事中走出来,不禁得意的笑。南珂是那种胜不骄败不馁的人,既然已经暴露,她倒是大大方方,和周樵樵打招呼。   队伍继续前行,周樵樵接到红军回报,他们已经顺利和蓝军一处主要火力点交火,即将对蓝军C-2指挥部发起进攻,让周樵樵迅速集合三个排的兵力前去支援。接到命令后,周樵樵迅速下令全队加速前进。   天已经完全黑了,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的微光。为了照顾一个受伤的女兵,南珂和其他女兵不得不用担架抬着她。“你们行吗,不行的话还是我们来抬吧。”周樵樵怕女兵们吃不消。南珂摇头:“不要小看我们,说起野外训练经验,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比你们男兵少。”   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众人都有点紧张。南珂瞄准方向开了一枪,一只受伤的野猪慌慌张张的从草丛中窜出来逃走了。原来只是只野猪,南珂心里一宽,回头看周樵樵,他正严肃的看着远方。   “周团,发现什么了?”南珂不解的问。周樵樵眉头一紧:“雨停了,树林里怕是要起雾,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去102高地和红军会合,不然困在这里就糟了。”“不错。”南珂赞同他的意见。“你们走中间,我们在前后掩护你们。”周樵樵命令道。这回南珂没有反对。   走着走着,一个抬担架的女兵不慎滑倒,担架上的伤员滚了下去,众人赶忙停下来去找,这才发现草丛另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周樵樵迅速命令一个战士把绳索绑在腰上,下去找寻那名女兵。受伤的女兵被找到的时候,已经陷入昏迷,周樵樵安排二排的四名战士抬担架火速赶往后方医疗队。南珂给蓝军医疗队打了电话,让他们配合抢救伤员。   接下来的路程走得还算顺利,就在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红蓝两军交火的景象时,一个炸点忽然被引爆,暴雨造成附近的山体滑坡,爆炸后,更是造成地表松动。眼看着一棵树就要砸到南珂身上,周樵樵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把她推倒在一旁,自己却随着一片山阵山石碎裂滚到了山坡下。   这里的山体已然松动,随时可能再次滑坡,面对此种紧急情况,南珂果断的做出命令,队伍继续前进,她和另外三名经验丰富的战士留下来找周樵樵。   周樵樵滚下去的时候,从腰间取下瑞士军刀,用力插在泥地上,死死的攥住刀柄,才没有随着沙石滚下去。眼看着那些沙石在不远处形成一个巨大的土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要是被埋进去,他这时候恐怕就要见上帝了。   胳膊受了伤,吃痛不已,他勉力坐了起来,用另一只手一试,就知道左臂很可能已经骨折。身旁的对讲机里传来南珂焦急的声音,周樵樵好不容易才抓过来接听,告诉南珂他的方位。等南珂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而此时,天边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表示演习结束。   “你说,这次是我们赢了还是你们赢了。”周樵樵看着信号弹,问南珂。南珂从背囊里取出简单的急救装置,把他的胳膊包扎好,嗔道:“你说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输赢,想想怎么回去吧。”看到周樵樵极力忍痛的表情,南珂手上减了点力气。   “费了这么多力气,差点连命都搭上,要是输了,我死不瞑目。”周樵樵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在意结果,在他看来,过程固然重要,结果却是最终目的。南珂瞥他一眼,叹道:“你还没死呢,别咒自己了。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要是不能站,我背你。”   “算了算了,你背不动我的,我姑且在这里等着人来救。这附近的山体都有松动迹象,地表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你一个人先回去,把情况汇报给基地。”周樵樵并不担心没人来救他,这也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等着被救没什么可耻。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行,我留下来照顾你。”南珂是个讲义气的人。周樵樵不是为了救她,也不会滚到山下来。“你放心好了,我一时半会死不了。”周樵樵讪笑。南珂俏脸一板:“不行,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有义务负责你的安全。”   “我军衔比你高,你得听命令。南珂少校,我现在命令你回蓝军阵地。”周樵樵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一方面他是担心南珂的安全,另一方面,他觉得他俩单独留在这里不好,即便两人都豁达坦荡,难保别人不会说闲话。有些事儿,得从源头上堵截。   “可你现在受伤了,你的命令我不能服从。”南珂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周樵樵没再多说什么,忽然想起叶小舸,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舸知道他受伤。那个娇气的宝贝儿要是知道他受伤,一定担心死了。   南珂取下军用水壶递到周樵樵唇边,让他喝点水。周樵樵喝不了两口就咳嗽:“不喝了,喝多了又没地儿撒尿去。”南珂淡淡一笑,坐在他身侧,向基地汇报他们的情况。   转脸看到夜色下周樵樵脸色苍白,有点忍痛的表情,知道他受伤的胳膊必然是钻心的疼,想着要找他说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和传说中不一样。”南珂忽然道。“哦?”周樵樵有点意外,忍俊不禁:“传说里我什么样儿?”“传说我就不说了,反正好不到哪儿去,都是别人传来传去的闲话。我觉得要了解一个人还是得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你是一个挺有责任感的人。”南珂由衷的说。   周樵樵哧的一笑:“眼睛看到的一切也未必就属实,真正善于伪装的人,是让你看不出来的。”他看了南珂一眼,她侧坐在他身边半米外,夜色下侧脸的弧线优美。   南珂听到他的话,回望他,见他随意的躺在泥地上,心想这人倒是性情的很,身处这样恶劣的环境他都能不在意,又道:“我见过很多和你家庭条件差不多的高干子弟,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有,在圈子里名气也不小,但我认为其中很多人都是徒有其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周樵樵又是一笑,觉得这个女孩儿真是高傲的可以,随口道:“承蒙你看得起,我真感到荣幸。”南珂当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不生气,走到他身边蹲下,看他的胳膊:“你胳膊骨折了,回去就得做手术。”胳膊上的剧痛让周樵樵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南珂从背囊里取出毛巾替他擦擦汗。   基地方面听说周樵樵失踪,都吃了一惊,立刻决定派出直升机去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遭遇意外。幸好南珂及时告知了他们的方位,直升机营救队很快将他俩找到,周樵樵被送到野战医院接受治疗。尤砃和另一名外科医生共同完成手术。   五重密码   周樵樵在野战医院休养期间,南珂每天都来看他,有时陪他坐一会儿,有时带两本书给他打发时间。有一天她不知道从哪里采了一把野花来,找了半天没找到容器来插花,只好把花放在军用水壶里。   “其实你不用天天来看我,这里人来人往挺热闹。”周樵樵见她每天大老远赶到野战医院来,有点过意不去。基地这么大,开车也要十几分钟。南珂正在削苹果,抬起头看他一眼:“我乐意,不行啊,怎么说你受伤也是因为我。”她把苹果递给周樵樵,周樵樵接过去吃了一口。   姚翰明和几个战友一起来看望周樵樵,看到南珂坐在病床边,有点纳闷,却也未太在意。南珂让座给他们,悄悄地离开了,去找尤砃。   医生办公的帐篷里,南珂向尤砃问起周樵樵的伤势,尤砃指着X光片道:“他恢复的挺快的,骨头愈合情况良好,不久就可以出院,出院后精心调养一段时间,以后只要不提重物,日常行动不会受到影响。”尤砃简单的说了几句医疗术语和一些注意事项,南珂点点头,神色间颇为关切。   见她的表情不大对劲,尤砃试探的问:“你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了吧?难得见你对谁这么上心。”南珂被她问的一愣:“你说哪儿去了,他为了救我受伤,我关心关心他怎么了。”   尤砃见她有些脸红,微有些笑意:“那就好,周樵樵这个人……”她本想告诉南珂,周樵樵和叶小舸的关系,心念一转,没有说出来。他俩又没结婚,别人怎么就不能对周樵樵有想法呢。   “他怎么了?你别说一半藏一半啊。”南珂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对周樵樵有什么看法。尤砃诡异一笑:“追他的女人挺多的,我们那时去英国,同院的护士私下说曾有个女孩子为他自杀。”“真的啊,这种八卦你也信。”南珂不在乎的笑笑。   周樵樵一看就是那种在某方面性格很张扬的人,这样的人做人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和处世态度,有人捧场,就会有人看不惯,然而他能张狂如此却一直没人敢动他,说明这个人有他圆滑的一面。南珂不是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所以觉得关于他们的传言多半不可信。   至于人家的私生活,就算他出格,你一个局外人又怎么好指手画脚充当卫道士,更何况这个圈子里很多人自己就不是一般二般的乱,说别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尤砃见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话,更加证实了猜测,心中忽然有一种恶意之感。南珂很显然已经对周樵樵另眼相看,只怕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这样下去,培养出来感情是肯定的。周樵樵她不了解,南珂她却是了解的。   南珂是那种一旦认定了目标就百折不挠的人,就像那时她父母不同意她参加海军陆战队侦察中队,觉得女孩子进特战部队太辛苦,她不顾家里反对,主动到南海舰队陆战队旅长那里自荐,调令下来以后她父母知道也晚了。眼看叶小舸将会有麻烦,尤砃觉得心里痛快,乐得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按照周樵樵本人的要求,基地方面对其家人隐瞒了他受伤的消息。基地领导本来想把他送到北京的大医院接受治疗,周樵樵推辞了。在野战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以后,周樵樵回到红军营地自己的帐篷里休养,每隔两三天医院便会派医生和护士替他检查,确保他的伤势无碍。   南珂照例经常来看他,两人比以前熟了不少。周樵樵闲来无事还是看书看电影,南珂送来的书基本上都符合他的阅读品味,这点让他惊讶不已。   这天,周樵樵正在看电影《密码疑云》,天气热得受不了,他没穿上衣,只穿了条军裤。南珂走进帐篷他也没发觉,等到南珂坐下,他才注意到她,赶快把迷彩背心抓过来费力的套在身上。   南珂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笑,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这片子我看过,还凑合。”“无聊,消遣消遣。”周樵樵淡淡一笑。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只有左胳膊还吊着。   南珂看着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柔情。周樵樵的视线落在屏幕上,却能感觉到她正看着他,未动声色,装作不知道。   “周团,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替你打过来。”气氛有点沉闷,南珂主动打破沉默。“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周樵樵温和的笑。南珂听他这么说,心里一甜。   “你还没回答我,你想吃什么?”南珂抿嘴笑问。周樵樵忙道:“不用客气,我腿又没受伤,可以自己去食堂吃。”   南珂却不同意,坚持道:“你虽然出院了,但还是要多休息。食堂人挺多的,还是把饭菜打过来好了。”周樵樵这才不拂逆她的好意,随口道:“那你看着打吧,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剔。”   食堂特地为周樵樵开小灶,熬了花生猪脚汤,南珂连砂锅一起端到周樵樵的帐篷里,让他趁热喝下去。好在周樵樵伤的是左胳膊,右胳膊活动自如,自己喝汤一点也不费事。南珂坐在一旁看他。   “你吃了吗,没吃的话快去食堂吃一点。”周樵樵留意到南珂的目光,主动问起。“我不饿,等你吃完了我再去。”南珂站起来,看到砂锅里的汤喝的差不多,问他要不要再来一锅。“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天天天十全大补汤,我都快喝上火了。”周樵樵开玩笑的说。   “你有什么衣服要洗的吗,我带回去洗干净给你送过来。”南珂问周樵樵。周樵樵一愣,讪笑:“这怎么好劳驾你呢,我们团有战士会过来帮我洗衣服。”“我们那边有洗衣机,再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别客气,你现在是伤员行动不便,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南珂大方的说,她不像一般女孩儿那样忸怩,明明关心人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周樵樵看着她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打包,像是要带走,也不好贸然说什么。面对南珂真诚的态度,他要是多心,反而显得他小家子气。   吃完饭,南珂又陪着周樵樵坐了一会儿。周樵樵看她拿着一张纸涂来涂去,像是在演算什么,颇有些奇怪。   “你在军校学过密码学吗?”南珂看了周樵樵一眼。周樵樵不知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只得摇头:“学过一点皮毛,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他还没来得及怎么学,就退学了。   南珂拿起一本书,在扉页上写了一串数字,给他看:“这里有一组密码,五重加密,不算难,你破解试试?”“这我可解不上来,这什么呀,一堆乱码而已。”周樵樵看着那一串数字组合,完全摸不清头绪。   “你可以请外援啊。看看是你们桑赫斯特厉害,还是我们哈军工厉害。”南珂见他皱着眉,颇有些得意。周樵樵又道:“密码母本呢,没有母本怎么译?”“《时间简史》啊,你最近不是老看那本书,还是英文原版的。”“啊,那本书啊,我是睡不着的时候用来催眠的,看着看着我就犯困了。”周樵樵大言不惭的笑。南珂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心思温柔无比。   “我走了,但愿我下次来的时候你已经译出来。”南珂拿着周樵樵的那包衣服,走了出去。周樵樵看着她留下的字谜,陷入深思。拿着笔在纸上试着演算了半天,毫无结果。   胳膊受了伤,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周樵樵想,与其自己在这里漫无目的瞎算,不如直接去请教专家。他好朋友程铮的母亲傅蕾是军事科学院的研究员、情报学专家,破译南珂的这个密码必然是小菜一碟。   他站起来直了直腰,往基地指挥部走,准备去打个长途电话给程铮,请他帮帮忙。程铮接电话以后,周樵樵也没告诉他事情经过,只是让他帮着找傅蕾破译密码。   “什么密码呀,我帮你译也一样的,你别小看我,普通的摩尔密码难不倒我。”程铮对密码学虽不精通,到底耳濡目染,小时候傅蕾没少教他。“这是五重加密的,你译不上来,得找专业人士。”周樵樵道。   程铮怪笑:“谁给你的密码呀,你这么重视,要出动我妈这样的专家。我告诉你,我这两天老看到叶小舸去你家,你可别在基地憋不住出幺蛾子。”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周樵樵,忙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要找傅阿姨了,你认识她学生吗,找个可靠地,让这个学生来译。”   程铮笑得更厉害了:“你别叫我猜中啊。”周樵樵不屑的哼了一声:“少废话,快点给我找人破解密电码去,党交给你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你务必要保密。”“是,上校同志,我以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列宁同志的名义保证,一定不辜负上校同志的委托。”程铮油腔滑调的说。   周樵樵也忍不住笑起来,想了想又道:“见到小舸跟她说,我很好,让她别担心。”“好的,我还跟她说,你让我替你带个吻给她,我一定带到。”程铮哈哈大笑。周樵樵哼一声:“行啊,你去试试,看小舸甩不甩你。”“我一会儿还要外出,不能和你多说,最多明天晚上,我把密码破译结果告诉你。”程铮没有再开玩笑,把电话挂了。   回到帐篷里,周樵樵躺下摆弄手机,不能打外线电话,只能看手机里小舸的照片。这些照片里,不仅有各色各样的生活照,还有她的睡颜照,都是她睡着了以后他偷偷拍的,睡姿各异,其中不乏裸/照和半裸/照。小舸要是醒着,肯定不许他把她的裸/照存在手机里,万一哪天他手机丢了,或是被别人拿去看,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知道,周樵樵的手机卡本来就是军方加密的,存贮卡也被他设置加密了,除非他自己,别人就算捡了手机也看不到她的照片。周樵樵看了一会儿,亲了亲手机上小舸的照片,关掉台灯睡着了。   第二天一整天没接到程铮电话,到傍晚的时候,指挥部才派人来通知他,有人打电话找他。   程铮果然没有食言,找人破译了密码。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问周樵樵:“你小子老实交代,给你这串密码的人是不是女人?”周樵樵心里一震,有些心虚:“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程铮还是没有回答,追问:“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女人?”“是。”周樵樵没有隐瞒。   程铮叹了口气,道:“看在你这么坦白的份上,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找了我妈的一个学生,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工夫才把密码破译出来。解码还是一串英文,if I were to fall in love,It would have to be with you,你英文好,自己翻译去。”“什么?你没开玩笑吧。程铮,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周樵樵叫了一声。   “你觉得我会拿这事跟你闹着玩吗。”程铮玩味的笑,补充:“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所以你最好趁叶小舸还不知道,赶快把事情掐死在萌芽状态,不然以她的脾气,你别想安生了。”   周樵樵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些预感。从南珂总是来看他,他就感觉到她对他有些异样,可不知为什么,他像是不打忍心打击她,始终也不好当面拒绝她的好意,毕竟她从来也没表示过什么。可这回不一样,她等于是变相表白了,他必须拿出一个态度。   南珂是气质型美女,和叶小舸的明艳俏丽不同,她属于长相耐看的那一种,而且她个性非常鲜明,敢爱敢恨,这样的女孩子或多或少有点咄咄逼人的魄力。   考虑了一分钟,周樵樵在电话里告诉程铮,他在演习中不慎受了伤,左胳膊骨折,让程铮尽快通知叶小舸到基地来探望他。   程铮听到周樵樵的受伤的消息,也是一惊,嗔道:“我说你可真能保密,都骨折了你还不通知家里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放心吧,我会尽快通知叶小舸去看你。”周樵樵这才放心。   拈花一笑万山横   小舸从程铮那里听说周樵樵受伤的消息,当时就差点急哭了,央着程铮替她联系,让她去基地看望周樵樵。程铮打了个电话给父亲程晋衡,程晋衡同意安排直升机来接小舸。另一方面,周天祁得知此消息,心里也担心儿子,但考虑到他去了会给基地方面造成压力,没有安排行程,嘱咐小舸劝周樵樵尽快回北京接受治疗。   北京西郊军用机场,小舸坐上直升机,心里还直扑腾。周樵樵这小子太能瞒了,都受伤快两个月了,他居然一个字不透出来。还好她这次在军总进修要一年,一直留在北京没有回广州,不然周樵樵还不知要瞒她多久。   下午,飞机在基地临时机场降落。基地总指挥毛二峰亲自带车来接,机场工作人员还以为是周天祁本人驾临,赶忙组织人列队,准备迎接首长,结果飞机上除了机组人员,只下来一个漂亮女孩儿。   程老板亲自安排直升机去北京接人,指挥部又如此兴师动众,这个女孩儿是什么身份,众人不言自明,心想着这不知道是周天祁的女儿还是儿媳妇,毛二峰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毛二峰开车把叶小舸送到周樵樵的住处。小舸走进帐篷,看到周樵樵躺在床上看她,似笑非笑,容色间有些憔悴,心里一疼,跑到他床边坐下,紧紧的抱住他。   多久没抱了,多久没亲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两人很快吻在一起,缠绵悱恻。小舸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周樵樵一抱上她,百病全消,全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想和她亲热。   “我的小宝贝,你总算来了。”周樵樵一只胳膊搂住小舸,不住的亲她。小舸轻抚周樵樵的脸,嗔道:“你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呀。”“我怕你担心,这点伤不算什么。”周樵樵凝视小舸美丽的小鼻子,手指点了点。小舸撅了撅嘴:“都骨折了还不算什么,你真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她摸摸他脑袋,见他头发剪的很短,道:“怎么剪成平头啦?像个猴子。”周樵樵笑:“有这么帅的猴子吗?”“有,你,不信照镜子。”小舸浅笑,端详着他,看到他受伤的胳膊,心里又疼了:“这么多天没见到你,一见就是这模样,真叫人不放心。”   周樵樵搂住她,开玩笑:“哪怕我还剩一只胳膊,照样能抱你。”“你当你是杨过啊,独臂刀。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冒险,我就把你带走,不让你再在基地呆着。”小舸俏脸一板威胁他。   她轻嗔薄怒的神情让周樵樵心中一荡,目光只在她身上打转。她穿着低腰的牛仔裤,包裹着浑圆的臀部,宽宽的腰带,上衣是件样式简单但做工考究的白衬衫,素淡的搭配却有说不出的味道。   “看什么?”小舸见他目光火辣辣的,回避他视线。周樵樵道:“我在基地几个月,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迷彩服,我都看腻了,乍见到你,感觉你特像仙女儿。”“贫嘴。”小舸在他鼻子上刮一下。   “真的,小舸,我不是贫嘴,我就是觉得你最好看,我这份真心可以向毛主席保证。”周樵樵觉得自己特真心。小舸嫣然一笑,嘟着嘴在周樵樵脸上亲。   “小舸,这些天你想不想我啊?”   “想。”   “那这回你好好多呆几天陪我,我可想你想得厉害。”   “你说你想我,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怕听到你的声音会更想。”   周樵樵忍不了一会儿又黏着小舸。她甜甜的、软糯糯的可爱,能给他一种别人无法给予的温暖和畅快,让他心思荡漾。   盛夏时节,帐篷里没空调,电风扇里吹出来的都是热风,不一会儿,两人几乎热昏了,小舸的衬衣被汗水浸湿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难受的很。周樵樵更是大汗淋漓,汗水顺着身体往下流。   小舸拿毛巾绞湿了替他擦擦,问:“这些天你胳膊不方便怎么洗澡的?”“在医院是护士帮我擦擦,回营地以后跟姚翰明他们一起到营地的澡堂拿水冲冲就算了。这里比不得外面,我也没那么挑剔。”周樵樵轻描淡写的说。   小舸知道军演基地的条件有限,无论是军官还是战士们都很艰苦,心疼道:“找个地方,我好好替你洗洗,你闻闻你身上,都是味儿。”“你嫌弃我啦?”周樵樵开玩笑的说。“嗯,你不洗干净了不许碰我。”小舸也顺着他的语气开玩笑。   周樵樵想办法让人在基地外围的招待所安排了一个房间,带叶小舸过去洗澡。他开车不方便,便由小舸来开车,他指路。   招待所房间不大,一应设施倒是俱全。小舸在浴缸里放好了水,让周樵樵先躺进去泡泡,她自己在一旁的莲蓬头下淋浴。   美人出浴香艳无比,周樵樵看得口干舌燥、心血沸腾,抱怨道:“你存心折磨我呀,洗完了再让我进来不行吗,非要当着我的面洗澡。”小舸没理他,把头发擦的半干挽起来,走出去拿浴巾随意的裹住身体,回到浴室替周樵樵洗澡。   她蹲在浴缸边,在边上放了条软毛巾,把周樵樵受伤的胳膊用另一条毛巾包好架在上面,确保不会碰到水,仔仔细细、一下一下的替他擦洗。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故意使坏,手从她胸口伸到浴巾里抚摸。她也不管他,他想摸就让他摸个够,直到她身上的浴巾被他不小心扯掉了,她才在他脑门上一弹,站起来把浴巾裹好。   “这里,还有这里,你还没替我洗洗呢。”周樵樵不怀好意的指着自己小腹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小舸瞥他一眼,手指在他胸口一戳:“你右手能动,自己洗。”“我要你来。”周樵樵嘴角一挑,笑意很深在小舸耳边低语。小舸对他的放诞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他又受了伤,能顺着他的就顺着他。   于是周樵樵身体泡在水里惬意的享受,小舸温柔的小手灵巧之极,蒸汽氤氲中,极致、媚艳,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小舸已经离开浴室。   随意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他走到外间,看到小舸正要往身上套裙子,走过去从身后用一只胳膊搂住她:“干嘛这么快穿衣服,时间还早呢。”他还没玩够,哪能就这么放过她。小舸轻轻推他胳膊:“胳膊受伤了还这么爱闹,万一碰到接好的骨头,又得受罪了。”“我要!要!”他像个小孩子似地纠缠不休,非要达到目的不可。   两人分开好几个月,他已经忍到不行,要好好地释放释放,扯着小舸的裙子,不让她穿。小舸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转过身踮着脚尖拍拍他脸蛋儿,轻抚他脖子:“想要就得乖乖听我的,让我在上面。”“行。”周樵樵忙点头。小舸这是想让他省点力气,他当然知道。   小舸把床上的枕头堆起来放到周樵樵身后,让他舒服的倚在那里,跨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的不碰到他胳膊。前戏完全由她来引导,和他以前做的一样,她慢慢的吻他,小手熟练的爱抚,将情/欲的火苗点燃每一寸肌肤,舌尖轻巧的在他耳边舔吻,她的呼吸如兰,闻到了都是沉醉。   他的脸和唇埋在她胸前,软软的滑腻的肌肤柔润温和的刺激他的神经,轻轻地吻上去,很温柔很有技巧的逗弄。她迷离的低下头看着这个全心疼爱着自己的男人,心中一阵难以自持的悸动。他的每次碰触都让她有一种灵魂飞升的感觉,似乎她的身体异常敏感,他一碰,她就像水面上漾开的波纹,开出朵朵绚丽的水中花。   当她湿润温暖的身体包裹住他火一般的热情,两人不禁都发出低吟,她主动温柔相就,像是了解他每一处敏感的神经,她知道怎么让他享受,身体慢慢的蠕动。   “舒服吗,宝贝?”小舸看着周樵樵,见他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呻吟,又像是在喘息,在他耳边低语,牙齿细细的咬他耳垂。这句本是他的台词,被她说出来自有一番旖旎。   缓歌金缕,轻敲象板,倾国倾城。几时不见,红裙翠袖,多少闲情。想应如旧,春山澹澹,秋水盈盈。此情此景,便是书里那些诗句的境界。   这样的小舸,眼波流转、粉面含情,周樵樵见所未见,让他心魂皆醉,又让他迷恋不已。她像是为他的情/欲而生,与他一起体会醍醐灌顶、骨酥魂醉的滋味,给他极致的欢乐,让他在她身体里探寻再探寻。   “乖,慢点儿,慢慢的,别伤着自己。”周樵樵吸着气引导她,再销魂也不能忘乎所以。女人那里多娇嫩啊,他要细心呵护疼爱,那是他一辈子的快乐来源。终于飞跃巅峰的刹那,一种抵死缠绵的心醉从心底油然而发。   至爱!挚爱!两人微喘着对视,有些意外又很是开心,小舸第一次主动,就完成了两人如此和谐的高/潮,幸福甜蜜死也无憾。   “你知道什么叫被占有吗?”小舸语笑嫣然,故意打趣的问周樵樵。周樵樵多聪明啊,他能听不出小舸这是在调戏他,很配合的说:“我现在的样子。”   小舸笑得伏在他肩上,半天才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你现在身心魂都是我的,这就叫被占有。”她像个女王似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裙下之臣,手指在他唇上点点,他忽然恶作剧的咬住她手指,慢慢的吮吸轻舔,连她指尖的芬芳都不放过。   “亲爱的,你太棒了,还要,我还要。”周樵樵学叶小舸平时撒娇的语气。小舸咯咯娇笑,疼爱的用身体轻轻呵护他。她柔软的胸膛轻轻在他胸前滑过,双腿调整了姿势,身体随之紧缩,要把他彻底摧毁。   仗剑江湖醒人事,拈花一笑万山横,从此让他记住,江湖虽大,繁花虽艳,俱是过往,她才是他的女王。   “啊!”周樵樵颤抖着发出声音,令人销魂到叹息的触感让他感觉他的灵魂已经飞升出窍。情爱的世界偶尔让女人掌控也没什么不好,让他也体会体会被宠爱的滋味,他会更珍惜两人相处的幸福。   原本矜贵的乖乖女,一旦展露妖媚的一面,纯情和艳情结合,让人甘心为她奉献一切、为她去了半条命都值。她的美、她的媚,都是他一点一点调/教出来的,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让男人满足?可惜他胳膊不方便动,不然他一定会把她压在身下彻底揉碎了,征服的感觉更能令他狂热。   幸好她是我的,幸好她是我的,他的脑袋里停不住的狂想,这个女人,她的哪一点骨血没融进他的。可以不夸张的说,她的每一点成长都是他抱出来的。是的,小舸从小到大,周樵樵是除了她妈妈以外抱她最多的人。   她一出生,他就看见她了,那时他才刚能走路,蹒跚着扶着她的婴儿床,看到小床上柔艳的一团粉红,那是她,她才降临人世,她的眼睛还没睁开。对着小床,他依依呀呀,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张着小手在说,抱……抱……   在两岁娃娃的字典里,那就是说,他想要她。这个软软的小东西肯定很好玩儿,她还会动呢,小嘴吧嗒打个呵欠,他一看见她就想抱回家去,好玩儿,肯定好玩儿。   这个坏小子,从小到大,他无论看到什么他想要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抱回家去。小小的嫩指头触到她的脸,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爸爸妈妈,是他,是跟她纠缠一世的他。   四岁的时候,他已经能抱得动她了,把她带到家里去玩,他妈妈问他,要什么生日礼物,他想了想,在要她还是要玩具枪之间举棋不定,最终指了指她。   “小舸。”他怕妈妈听不清楚,有意加重音节。妈妈被他稚嫩的童音逗笑了,拍拍他的小肩膀,打趣道:“傻儿子,你现在还小呢,等将来你长大了,我们去找叶叔叔舒阿姨,让他们把小舸送给你。”   “不不。”小男孩子跟妈妈撒娇,他希望小舸住在他家,那样的话就能整天跟她一起玩儿了。后来他被送进幼儿园,整天见不到小舸,整整哭了两星期。再后来,小舸经常跟着她爷爷全国各地的飞,他学会了给她写信。亲爱的小舸,他这么写,尽管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亲爱的。   小舸也上幼儿园了,别的男孩子找她玩儿,她也跟他们玩,他不高兴,他想着再也不理她,谁找她玩儿他就跟谁打架。为了这个,他小时候跟叶小美打过多少回啊,他才不管叶小美是不是小舸她哥哥呢。她只能跟他一个人玩儿,她是他的,别人不能跟她玩儿。   小舸越长大越讨人喜欢,笑模样尤其甜的令人心醉,跟他们一起长大的那群男孩子,无论是不是一个大院的,喜欢小舸的大有人在,小舸就是那群人里的宠儿,男孩儿们围着她捧着她,就像对待公主。   每年寒暑假小舸从英国回来,总是有一票人想着法儿要约她出去,可是周樵樵把她护的实在太紧,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其他人就算想接近,也没有机会。   我很爱她   周樵樵用力在叶小舸脖子上一揽,在她唇上狂吻。爱死她了,他就要爱死她了。他乱了分寸,小舸的嘴唇都被他咬破了,脖子被他手臂箍住,几乎不能呼吸。   感觉到她的小拳头无力的打在他背上,他才放开她一点,见她小脸都涨红了,唇边沾了鲜血,内疚的笑:“对不起,我太用力了,让我亲亲小嘴。”小舸无力的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喘着气,嘴里的血腥味让她感觉到一种嗜血的快感。   周樵樵疼爱的把她圈在怀里,与她身体亲密相连不愿出来。“出来。”小舸莺声细语。“不出来。”周樵樵还在回味,舍不得撤退。“细水长流,知不知道,你要一次就玩死我吗?”小舸轻轻的咳,她渴了,嗓子干的冒烟。   周樵樵下床去倒水给小舸喝,看到小舸把身体蜷缩成柔艳的一团,把水放到桌上,心疼的替她揉揉小腹。经过刚才那一番激情缠绵,她难免会有点不适,还好没有痉挛。   渐渐地,她也就不觉得疼了。他拍拍她:“乖,起来喝点水。”小舸坐起来把水喝完了,看到周樵樵肩上有一处她咬出来的齿痕,嘿嘿的笑:“快把衣服穿上,不然给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周樵樵倒无所谓,把小舸的衣服递给她,看着她穿上,笑道:“这有什么,军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谁的家属来探望不是如胶似漆。”小舸穿好衣服,细心的替周樵樵把迷彩背心套上,又替他穿好裤子,扎紧皮带。收拾好之后,她满意的看着他,在他脸颊上吻。   “你胳膊不方便,每天晚上怎么脱裤子的呀?”小舸好奇的问。“不脱,穿着睡。”周樵樵告诉她。小舸嘴角一撇:“那不是热死了,这些天气温都不低。”   “是啊,我经常热的半夜睡不着,睡不着就想你,想你就更热更睡不着了。”周樵樵抿嘴一笑,英俊的脸看起来狡狯无比。“那你今晚可以好好地睡一觉,热了我替你擦汗。”小舸体贴的说。   等他们从招待所回到营地,已经是傍晚。火红的晚霞挂在天边,到此时,旷野中才有了一丝凉意。小舸去食堂吃了饭,又替周樵樵打了一份饭菜回帐篷。   南珂来送洗好的衣服给周樵樵,刚走到帐篷门口就看到周樵樵的床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一勺一勺的喂他吃饭,顿时心里一沉,万般滋味齐聚心头。女孩儿长得很漂亮,水灵灵的眼睛,乌亮的长发披肩,看样子也不像是护士,看到周樵樵嘴角沾了点汤汁,她细心地拿纸巾替他擦了,两人态度亲昵,脸几乎贴到一起,一看就是爱侣。   小舸看到有人进帐篷,放下碗站起来。周樵樵看到南珂进来,替她俩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叶小舸,陆总的军医。小舸,这是南珂,南海舰队陆战队侦察中队的队长,这次和我们一起执行演习任务。”小舸注意到,他看到南珂的那一瞬间,眼睛里有一丝不自然的情绪。   南珂控制住情绪,大方的走过来和小舸握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小舸友好的向她笑笑,余光瞥见她手里的包袱,猜到那是周樵樵的衣服。南珂当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主动道:“周团长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我见他行动不方便,就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了洗。衣服都在这儿,一件不少。”她随手把衣服放在床边。   “谢谢,麻烦你了,南队长你坐下喝杯水。”小舸从惊讶中缓过来,找杯子倒水给南珂。无奈她初来乍到,什么都找不到。周樵樵告诉她,杯子放在帐篷一角那个三层置物架的中间一层里。   看小舸手忙脚乱,南珂道:“叶医生,不用客气,我不渴。”小舸好不容易找到杯子,拿起电热水壶准备倒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她无奈的向南珂笑笑:“你先坐着,跟樵樵说会儿话,我去打点水烧开了。”说话间,她走出帐篷。周樵樵目送她的背影,一转眼看到南珂审视的看着他,向她淡然一笑。   很显然,他后来译出了那些密码,所以才会把他女朋友找过来。之前从没听他提起他有女朋友,忽然就出现在眼前,南珂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而他的态度也很明显,委婉的告诉他,他心中另有所爱,让她不要自寻烦恼。   叶小舸看起来很温顺听话,一看就是家世良好的乖乖女,又是军医,和他应该是门当户对。南珂莞尔一笑:“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周樵樵勾起嘴角,浅笑:“我和她青梅竹马,认识很多年了。”“感情也一定不一般。”南珂凝视周樵樵的眼睛。“我很爱她。”周樵樵回避了她的目光,简单说了四个字。   小舸打了水回来,把电水壶插上电,没等水开,南珂就告辞而去。小舸把周樵樵的衣服收到放衣服的简易衣柜里,回头看周樵樵,笑道:“你怎么走哪儿都那么受欢迎啊。”“我的魅力大。”周樵樵嬉皮笑脸的调侃。“脸皮真厚。”小舸在他脑门上点点。   “你别多想。”周樵樵收敛笑容,表情认真的说。小舸站在床边,替他整理床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听到这话,手停了停:“干嘛特意这样说?”周樵樵一愣,随即有些懊悔,小舸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就急着撇清,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怕你多心。”周樵樵轻声道。小舸心里一紧,也不点破,只是提醒他:“你知道自己的心就行。”他越是这么小心翼翼,越让她觉得惴惴不安。若是不值一提的角色,他何须这样怕自己误会。可她也不想当个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   小舸把书整理好了,仍是放在他床头。周樵樵抱着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不一会儿就看困了,小舸服侍他睡下,替自己铺好简易床。   “小舸,来陪我睡。”周樵樵向里让了让,招呼小舸和他睡一张床。小舸看一眼,推辞:“你的床那么窄,怎么睡两个人,我睡惯了大床,这么小的床不够我翻身。”“怎么不够,地方大得很,你抱着我睡足够了。”周樵樵看着小舸,扯了扯她睡衣衣角。   小舸不再坚持,躺到周樵樵身边睡下,紧紧的依偎着他,让他讲讲他是怎么受伤的。周樵樵一五一十的把他受伤的经过告诉小舸,小舸听得心里直发毛,这次受伤竟是生死之间,要不是他急中生智用瑞士军刀插到土里减慢了身体下滑的速度,被山体滑坡掉下来的沙石埋起来就完了。   “樵樵,你听我的话,跟我回北京治疗好不好?骨外伤可大可小,你要是不好好保养,你这只胳膊得疼一辈子,到阴天下雨就得犯毛病。”小舸轻抚着周樵樵的肩膀,恳求。周樵樵犹豫:“军演还没结束呢。”   “没结束也不用把命搭上啊,你不知道,我和周伯伯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有多担心。他本来也想来看你,考虑到基地接待他耗人力耗物力,才让我一个人来。”小舸幽幽道。   “我不想当逃兵。”周樵樵还是不松口。小舸有点急了:“你这不是当逃兵,是受伤了回去接受治疗,不把伤养好了以后怎么办?你这辈子要做的事情很多,这次军演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很好了。”   “嗯嗯,乖乖,别急,我考虑考虑。”周樵樵听她声音有点急躁,安抚她。小舸把头埋在他怀里:“无论如何,这回我一定不会让你由着性子来的。”   周樵樵就着台灯看书,小舸睡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问他:“你和我们院脑外科那个护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她弄到广西去?”周樵樵听到这话,心里好笑,小舸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件事,盘亘来盘亘去,不问出来,她得膈应死。   “你真想知道?”周樵樵放下书,故意卖关子。“废话,不想知道我干嘛问你。”小舸轻拍他心口。   周樵樵搂着小舸,告诉她,那个护士其实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军区干部部主任李东阳看上她,跟她好了半年。那女人不上道,死缠活缠要李东阳离婚,李东阳事业正顺风顺水,哪能为了她和结婚二十年的老婆离婚,一来影响不好,二来他也未见得对她有多少真心。   “这么说,是你出面摆平了这件事,把那个护士调到了广西的野战医院?”小舸皱着眉头,想不通周樵樵干嘛搞这种事、替人家背黑锅。李东阳这个名字很耳熟,不就是上回送纪念币那个,她有点印象,人长得不赖,可笑面虎似地,有点阴沉沉的,给周樵樵这么一说,小舸彻底从心底里厌恶这个人。   周樵樵嗯了一声,没言语。“傻子,人家把账都算在你头上了,是你的劣迹之一。”小舸忿忿的说,对周樵樵的话半信半疑,心里觉得周樵樵要是不能给出充分的理由,她完全可以认为他是为了敷衍她,而瞎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   周樵樵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对他的解释并不怎么相信,索性和她敞开了说。“李东阳当时正在接受总政组织部的干部测评,有机会升任广州军区副参谋长,作风问题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架不住有人因为这件事背后给他捅刀子。他为了干部测评的事儿找了我好几回,要不然你以为我会白白替他出面。那个人油得很,是个老狐狸。哼。”   总政治部专管干部和人事,军内所有编制和调配都是经由总政来安排。基层这些人找周天祁当然不如找周樵樵方便,老爷子虽然位高权重,却不可能事无巨细全往他那里捅。而军区司令员周永安一向不大管人事,同时他也有意锻炼周樵樵,所以这些人有什么麻烦,直接就去找周樵樵了。   这回叶小舸彻底明白了,他这么做明着是收买人心、暗地里是拿人把柄。这小子可真够阴的,攥着别人小辫子,将来为己所用。那个李东阳,如果他顺利升到军区副参谋长一职,等于周樵樵的势力又巩固了,就算他升不到,周樵樵也落了一个人情。难怪周樵樵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扎得深,他是深谙官场之道。   叶小舸生长在高干圈子里二十多年,耳濡目染,她也知道些权谋之道。对于真正有背景的人来说,那些传言不过是一些过气的花边新闻,触不到他们一点点神经,可对于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人,那就得分外小心,人在官场,谁没有几个厉害对头,一点点小事,就能给你捅成惊天窟窿。作风问题,可大可小,可万一出了人命呢,脸上就不好看了吧。   “那个护士,你不怕她跳出来反咬一口?”小舸想到这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敢吗。”周樵樵冷哼一声,颇有些不屑。“唉,你可别小看女人,女人被逼急了要是跟你玩儿命,你也未必招架得住。”小舸始终觉得周樵樵这事做的不地道,而且留下的问题太多。   周樵樵这才又道:“我跟她说,如果她不走,不但工作保不住,连命都有可能保不住。李东阳有多混蛋她不是没见识过,想办了她易如反掌,保管叫她被灭了连尸首都找不到。”   他替李东阳摆平这件事,说白了未必有多少好意。一方面他看不惯这个人为了一己私利出阴招子害一个女人;另一方面,对于这种人能防就防,能不与之为敌尽量不与之为敌,手里有他的把柄最好不过,将来若有什么不妥,想整他也容易。与小人谋,需得做几手打算。   小舸看着周樵樵眼底转瞬即逝的那点阴鸷,心里一寒。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神情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周樵樵了。他越来越像这个圈子里的人,心深不可测。   周樵樵看着小舸,低头亲她。他的叶小舸,从小就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她的想法总是很纯粹,她永远不会把别人想得很坏。他也宁愿她保持这份善良和纯真,生活在他的保护伞下。   他早就不善良了,对某些传统道德也无视,但是他的女人不能和他一样。他希望小舸像他妈妈当年一样,做个贤妻良母就好,不要有很多心计,不要知道男人太多秘密,只要被男人宠着爱着就好。   叶小舸看着周樵樵,幽幽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嗯?你觉得我是在撒谎?”周樵樵搂着叶小舸的胳膊紧了紧。叶小舸打了个呵欠:“你是不是撒谎我听得出来,周樵樵,你撒谎的时候声音会变,我从小就听得出。”周樵樵呵呵笑着。   不速之客   此后的几天,叶小舸一直留在营地照顾周樵樵起居。经不住她一再恳求和苦劝,周樵樵到指挥部办了手续,申请提前离开基地回北京治疗。基地领导接到周樵樵的申请,立刻开会研究,一致同意通过他提前离开基地的申请。   南珂到野战医院找尤砃,看到叶小舸离开。小舸没看到她,因此没和她打招呼。南珂微愣,猜测她可能是来找尤砃询问周樵樵的伤情。   果然,当她向尤砃问起,尤砃告诉她,叶小舸是来拿周樵樵的病历和X光片,准备带回北京去。   “这么说,他们要一起回去?”南珂自言自语。尤砃见她眉心微蹙,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告诉她:“周樵樵已经向指挥部打了报告,要提前离开回北京治疗。这也很正常,野战医院怎么说条件有限,基地物资也比不上北京。骨头受伤是要好好养一养的。”   南珂心想,他除了回去养伤,是不是也有躲着她的意思呢?想到这里,心生无限怅然。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情绪。人家走了,竟能让她满心不是滋味。   “那个周樵樵,眼带桃花嘴角上翘,一看就是个会玩的人,你为他伤神,有你受的。”尤砃似有意似无意浅白一句。“那是你对他有成见吧。”南珂为周樵樵辩白。   尤砃冷淡一笑:“我尤砃也是奔三张的人了,对男人,我不敢说是身经百战,也是见识过不少。周樵樵那个人,他那种妖魅劲儿,绝不是一个两个女人能滋润出来的,也不是叶小舸那种女人能轻易驾驭的。他之所以选择叶小舸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她各方面条件都在他择偶的标准之内。说句简单的,高干圈里的乖乖女类型,其实还是蛮抢手的,进可以凭借家庭势力帮夫,退可以持家相夫教子,如此而已。”   军方真正老资历的人都知道,周家这些年虽然在军方如日中天、势头正炽,出了一个军委委员,姻亲也都是显赫家族,但他家根基并不是很深,祖上是前清的翰林,老辈儿世代书香文人出身,直到周樵樵爷爷这一辈投笔从戎,跟着林彪的四野血战四平,才算是把局面给打开了,建了后四野被编入广州军区,周樵樵的爷爷只封了个级别不算高的师长。   周家真正身居高位,是到了周天祁这一辈,由叶小舸的爷爷叶一民一手从广州军区提拔起来。叶一民在军方的威望,是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十大元帅十大将五十五位开了上将,如今这些人纷纷作古,老爷子是唯一一位至今仍健在的。虽说叶家现在没有一个后代能坐到周天祁这个位子,可人家的根基和地位,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这就叫资历。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叶小舸为什么拿得住周樵樵,说白了就是家里的势力。周樵樵真喜欢她也好,虚情假意也好,叶家的势力他是不可能不考虑的。这些人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感情绝不是放在第一位的东西。   尤砃自己也一样,她选择任天戈,完全是因为他不属于她生活惯了的圈子,他虽也是在部队上,但说到底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大院里这些女孩儿,择偶范围其实挺狭窄,男人可以下娶,女孩儿不能下嫁,要嫁就得门当户对。可这群和他们一起长大的男人,真正能托付终生的有几个?碰上了是运气,碰不上,那也是命中注定。   南珂看着尤砃清冷的笑容和精彻的分析,自心底升出一股寒意。她倒宁愿尤砃说的是错的,起码还能维持她对周樵樵的好感。如果真如她所说,那这个人,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南珂,凭你的条件,没必要找他这样的。部队圈里这些人什么德行你还不了解吗,无法无天,作起来能搞出人命,个顶个儿都不是善茬儿,你自己那时不是也说过,周樵樵挺事儿的,这样的人,敬而远之最好了。”尤砃继续劝南珂断了念头。   凭她对南珂的了解,知道她对周樵樵已然动了心思。“我宁愿高傲的单身,也不愿卑微的恋爱。”南珂笑着,却是很勉强。   周樵樵这样的男人,你一旦对他动了心思,就很难断了念头。他的那种性感和气质深入骨髓,表现出来的却是不经意的出世之态,其实他玩转你跟玩转一个陀螺也没什么两样,他玩儿腻了,很干脆的抽身走了,你还在那里转来转去,不到死都不能停下。   这类型的男人,害人哪。尤砃是深有体会,她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好像命里的魔星,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掏心掏肺,可是得不到他一点真心。因为这种人,压根儿就没有心。也恰恰是因为这个人,尤砃一直讨厌叶小舸,连带这个姓,她都讨厌。   尤砃冷眼旁观,知道她的话在南珂的心里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同时她也看出来,南珂对周樵樵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情这个东西其实挺害人的,你必须自己经历过了,才能知道个中滋味。   别人再怎么说,那也只是嘴皮子动动,触不到心肺,等到真正痛彻心扉一回,才知道世间任何毒药,都比不得这种毒的烈性。那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南珂还只是浅尝,就已经能感觉到那丁点儿的苦涩,叫她心中有苦说不出。   叶小舸和周樵樵回到北京,周天祁很快把儿子安排进军总的高干特护病房,让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生怕儿子有什么闪失。同时周天祁心里不得不佩服叶小舸,他怎么说都说不动的儿子,小舸一去,儿子就乖乖跟着她回来了,到底还是有办法,大概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周樵樵在军总住院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在北京那些狐朋狗友、三教九流各方势力,轮番赶来探望,病房里天天不断人,叶小舸烦不胜烦,为了让周樵樵休息好,嘱咐护士在病房门上挂上免打扰的牌子。   特护病房的医生和护士们见惯了高官,眼界自然不低,周樵樵这么年轻,又这么金贵,连院长都屁颠儿过问他病情的倒真不多见。叶小舸不在的时候,那些小护士偶尔和周樵樵开玩笑,他也并不怎么端架子,让众人对他好感倍增。   本来嘛,这么个权三代,又是个难得的极品帅哥,谁心里没点花花心思,可周樵樵这人,你跟他说话,只要多了几句,就能被他的思路绕进去,发觉这个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亲近。他的高高在上不在脸上,而在心里。   周樵樵对别人怎么看自己从来都是无所谓,架着胳膊玩他的PSP,后来石膏拆了、夹板也不用了,他还在医院里住着,病房倒成了他和那群朋友联络感情的地方。   叶小舸在军总进修,每天都要在科里坐班开门诊,自从周樵樵住进来,两人的关系很快不言自明,院里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忙的时候,她就在病房里整天陪着周樵樵。   这天,程铮来看周樵樵,他经常来,护士认识他,通报给叶小舸之后,叶小舸才让护士开门。周樵樵正悠哉的抱着笔记本上网看新闻,一抬眼看到程铮,没觉得意外,但看到他身后,他心里一惊。跟在程铮身后的那个女人他认识。   “阡陌听说你住院了,非要跟我一起来看看你,我拗不过她,只好带她过来了。”程铮看到周樵樵眼中的诧异之色,笑着解释一句。叶小舸看了那女孩儿一眼,也觉得面熟。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女孩儿跟她在英了上中学时是不同班的同学。两人虽然都是从了内出去的,上的又是同一所女校,但没有什么交情,只知道她叫沈阡陌,爸爸是二炮的一个师长。   女孩儿容貌清冷、神情倦淡,哥特式的妆容映衬的皮肤尤其白皙,脸型立体,眼线深黑,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很好的勾勒出身体曲线,耳朵上一排耳钉很是扎眼,头发剪得很短,冷冷的气质有点像丹麦超模Freja,有一种帅气的美。   “你是沈阡陌?你也在北京啊。”叶小舸看到当年的同学,亲热的和她打招呼。沈阡陌看着她,表情有一点僵,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的看了周樵樵一眼,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异常冷峻。   “原来你们认识啊,那我就不介绍了。”程铮坐下,和周樵樵闲聊。周樵樵已经从最初见到沈阡陌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如常。   叶小舸可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古怪神情,站在一旁切水果,切好之后端到周樵樵病床旁的桌子上,招呼程铮和沈阡陌不要客气。   周樵樵想坐起来一点,小舸替他调节病床,坐在他身边。沈阡陌坐在另一边,他们说话,她也不怎么插话,随意的四处看看。   病房很豪华,一应设施应有尽有,床头的加湿器发出嘟嘟的水声,喷着白雾,周樵樵的表情始终没怎么变,仍是从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可是沈阡陌还是注意到了,他略微侧着身子的时候,是半靠在叶小舸怀里的,两人虽没有更多的肢体接触,可那份亲昵感明眼人一看便知。程铮大概是深知他们的关系,和他们说话时非常坦然。   他还是那么帅啊,虽然穿着病号服,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比四年前有过之无不及。他和叶小舸的关系,她多少知道一点,可是他和她的关系,只怕这里的人,就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周樵樵眼神里最初那点意味她是注意到了的,那眼神她能看懂,责怪多过惊讶。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怕了,哼,沈阡陌心里暗自得意,说不出的畅快。这个人他也知道怕?不可一世、胆大包天的周樵樵,他也知道怕?他为什么怕,是怕给叶小舸知道?大概是了,他那时离开成都去武汉,不就是为了去找叶小舸,这么多年,周樵樵唯一在意的人,就只有叶小舸。   叶小舸,她比上学那会儿漂亮了不少,那时候她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性格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张甜甜的笑脸。上学的时候,周樵樵就已经很宠着她了,沈阡陌看到过几次,周樵樵来接小舸放学。他那时还是毛头小子,她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等到回到了内,她在成都军区联勤部办的舞会上再次见到他,才着实惊艳了一回。   那时她凭着家里的关系在成都军区司令部下面的办公室混个闲差,人是懒散的很,一个月也不见得上几天班,就是吃喝玩乐样样都精,也颇有一帮玩得来的伙伴,男女都有。这些人家庭出身差不多,兴趣品味也差不多,凑在一起那还不是胡天胡地的乱来,没有人管得了他们。   周樵樵那时在成都军区某部委的机关里任职,管的是军纪,刚从驻藏部队下来,熟悉他的人不多,可是接触过他的人都说他难搞。不仅仅是他家里显赫的背景,还有他那个人的作风,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类型的人。   男人说一个男人难搞,多半说的是工作上,或是待人接物方面;女人要是说一个男人难搞,那多半是带着桃色意味。简言之,就是她们轻易钓不上的那种。周樵樵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不玩则已,一玩就玩到精深的那种。   沈阡陌身边那群无聊男女中不知道是个哪个人让周樵樵看不惯了,被他一通好整,连降两级不说,在军分区的干部会议上被点着名批评。本来这些人混在部队里,谁没点烂账,上头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周樵樵非要把事情挑出来,这可把那人炸毛了,嚷嚷着一定要把丢了的脸面给掰回来。   他们要搞一搞周樵樵,别说他不是太子爷,真就是太子爷来了,这群胆大妄为的鬼也未必放在眼里。军委委员又怎么了,你儿子被搞了就是被搞了,你又不能把人全枪毙了,况且那些视频要是留出去,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盘算着坏心思,这群人以一个特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周樵樵约出来玩儿,正主儿当然是躲在幕后看好戏,任由他一众哥们儿姐妹儿替他出这口恶气。   他们给周樵樵下药,那叫一个稳准狠,都是行家里手,又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怎么变态怎么玩儿呗。周樵樵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身体软绵绵的,越来越热。一个女孩儿看到他软在沙发上,兴高采烈的扑过去解他衣服,又是摸啊又是亲啊,占尽了便宜。   别说他们是想整一整周樵樵、让他小子别那么狂,就算不是为了整他,这么个极品,谁不想看看他脱了衣服被人玩是什么样子。   可不知为什么,沈阡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切都太顺利了,反而有些忐忑。这还是传说中的周樵樵吗,这么容易就被人得手,他得死多少回?沈阡陌萌生退意,悄悄的离开。   被遗忘的时光   后来沈阡陌才知道,周樵樵那天完全是有备而去,他一早联系好了成都军区特种部队某分队的战友,在衣服里安装了微型跟踪器,只要有人动他,这些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会在两分钟之内把场面控制住。   特种部队和特警不同,特警通常执行的是民间任务,维护社会治安,特种部队则是在战场完成一些常规部队完成不了的高难度任务。相较而言,特种部队的行动力、装备和整体素质更高一筹。   周樵樵那个在特种部队当队长的战友,是和他一起从驻藏部队下来的,关系铁瓷不说,人家是真正的有勇有谋,不然他带领的部队也不会被中央称为“西南猎鹰”。成都军区的特种部队是全了出了名的,周樵樵存心是要给这帮人点颜色看看,不惜亲自当诱饵。   他给每个人都录了视频,无论男女毫不留情,男的全被剥个精光,女的留了件底裤,刻成光盘存在他的绝密档案柜里,事后他也没张扬,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绝口不提。但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打他的主意。他的手段有多狠,从此在成都军区出了名。   沈阡陌后来问周樵樵,他当时到底喝了那个药没有,周樵樵告诉她,喝是喝了一点,但都很有技巧的吐在衣服上了。他妈妈是军医,他又是在部队圈里泡大的,能轻易给人下了药?危险是肯定有的,但为了打老虎,有时也得牺牲点不是。周樵樵是那种宁愿豁出去自己,也要把仇家整到死的人。   从医院出来,程铮开着车送沈阡陌。程铮见沈阡陌不说话,有点纳闷的问:“刚才在病房里,你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啊,不是你自己非要去看他的吗?”   沈阡陌的外公和程铮的爷爷当年是新四军的战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沈阡陌和程铮也算是打小就认识的朋友。   “我没想到叶小舸会在那里。”沈阡陌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她是没想到,叶小舸回来了,而且周樵樵又和她在一起。看来感情这回事,真是越惦记的越得不到。当初她为了追周樵樵,从成都追到武汉,什么招儿都用了,还是不行。   那叶小舸做过什么,她丢下周樵樵独自在英了六七年,连周樵樵自己都以为他俩是再也没有可能的,可是她一回来,周樵樵还是去找她了。   沈阡陌从衣兜里摸出一盒骆驼烟,抽出一根点着了,打开车窗,缓缓吸着烟。程铮注意到她落寞的神情,试探的问:“叶小舸你不认识吗,我记得你俩好像是中学同学吧。”   “我跟叶小舸不熟,可我跟周樵樵……”沈阡陌顿了顿,玩味的看了程铮一眼,浅笑:“我跟他上过床。”   程铮着实吃了一惊啊,他哪里想到他们会有交集,以为只是在一个军区呆过的普通朋友。他要是知道,打死也不会带她来,周樵樵不把他骂死才怪。可这男女间的事儿吧,谁跟谁搞上了都不足为奇。   “你别拿这事儿跟我开玩笑,我心脏不好。你自己也看到了,他俩是什么关系,说句不为过的话,小舸是樵樵的心尖上的肉,你这么冷不丁的冒出来,我估计他也吓一跳,你算是把我害惨了。”程铮心里那个怨啊。一向聪明如他,怎么就做了这种事呢?   沈阡陌冷眼看着程铮,不屑的笑:“你就当我是开玩笑好了。我跟他那点事儿早就过去了,不值一提。”程铮半信半疑看她一眼,没言语,顾着开车。   沈阡陌心里却很冷,为了程铮无意中一句话。她是他心尖上的肉。这句话扎人哪,扎得人疼到深心里。周樵樵把哪个女人放在眼里过,怎么就这么稀罕叶小舸。沈阡陌心里不是味儿,她从成都调职到北京来,就是为了忘记周樵樵那混蛋,可听到他受伤住院的消息,心里还是急得不得了,想去看他。谁知,竟叫她看到他和叶小舸复合。   “你们怎么都那么护着她?”沈阡陌问程铮。程铮一愣:“谁?”“叶小舸啊。”沈阡陌冷冷的说。程铮刚才跟她说那些话的言外之意其实也很明显,周樵樵现在有了叶小舸,你又何必出来给人家添堵呢。   “我没护着她呀,我护得着吗,她有周樵樵和叶小美护着呢,那两人拿她当宝。”程铮轻声笑。那两个人,一个是小舸的男朋友,一个是小舸的哥哥,他们都爱她。   “哼,你刚才那句话难道不是提醒我,不要夹在他们中间。我不过是去看看周樵樵,又不是去捣乱,你倒像是生怕我把他们搅和黄了。”沈阡陌弹了弹烟灰,吸了口烟。   程铮听她语气幽怨,叹道:“我说你可真敏感,我也没说你什么呀。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理解我的话也没有错,周樵樵和叶小舸不是你能插的进去的,别送上门给人当炮灰。”   “呦,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还是为我好呢。你别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怕叶小舸受伤害,她在你们眼里就那么金贵呀。”沈阡陌故意和程铮开玩笑。   程铮当然知道她这么说的意思,多少有点女人的小心眼,大大方方道:“那是啊,我们一起长大的一拨人里,女孩子本来就不多,叶小舸长的漂亮脾气又好,我们怎么能不另眼相看。”“你这话别给你女朋友听到,她饶不了你。”沈阡陌玩味的吐了口烟。“听到就听到,我还怕她不成。”程铮淡淡笑着。   把沈阡陌送到地方后,程铮打电话给周樵樵,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今天的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对不住了啊,哥们儿……”程铮吞吞吐吐,反复思量如何措辞。   谁知周樵樵的态度不温不火,淡淡说了一句:“我跟她早断了。”“叶小舸知道吗?”程铮关心的问了一句。其实他心里有数,这两人都不否认,足以说明他们曾经关系匪浅。“她不知道。”周樵樵看了叶小舸一眼,她正在和查房的护士说话,似乎没留意他正在打电话。   “我想起来了,沈阡陌她不会就是当初去武汉找你那个……真是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今儿算是给你坐祸了。”程铮听说过那件事,说是有个女孩儿从成都跑到武汉去追周樵樵,周樵樵不肯见她,她就站在警备区司令部的大楼上要往下跳。谁能想到竟然是沈阡陌。   “她那边,你得空帮我多盯着点儿,她容易冲动,又任性,我怕她再又整出什么极端的戏码,我没心思招架她,等我的伤一好利索,我就跟小舸回广州去。”周樵樵嘱咐程铮一句。   程铮只得嗯了一声,谁叫人是他领到医院的,他有义务替人家排忧解难,再者说,凭他和周樵樵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让他帮着处理点事情,他好意思推脱?   合上手机,周樵樵往后一躺,闭上眼睛心里思量。沈阡陌这个女人还真是神出鬼没,总是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她的性格太极端,他并不想再和她有什么交集。   叶小舸关上病房的门,走到周樵樵床边坐下,看到他闭着眼睛,问:“宝贝儿,困了?”周樵樵睁开眼睛:“头疼。”叶小舸伸手过去探探他额头的温度:“这些天不断有人来,七嘴八舌的,也怨不得你嫌烦,我已经跟护士说过了,今天再有谁来,一律不放进来。”   周樵樵温和一笑,向她伸出手,小舸会意,靠近他,枕在他怀里。两人抱了一会儿,小舸道:“我替你按摩按摩胳膊吧,每天坚持康复训练还是蛮管用的,可以避免关节僵硬和肌肉萎缩,改善血液循环。”   她坐在床边轻轻替他捏着揉着胳膊。他手臂上的骨头已经愈合,接下来的康复治疗尤为关键,除了医院安排的针灸和理疗,她坚持每天替他按摩肌肉组织。   “你中午想吃点什么?”小舸问周樵樵。周樵樵又在上网看电影,随口道:“栗子面窝头。”切,小舸笑了一声:“你可真会想,医院食堂可不供应这个。”“我就想吃栗子面窝头。”周樵樵撒娇。   “行,我让我哥去一趟仿膳,买给你。”小舸支使起她堂哥叶小美,跟累傻小子也差不多。“我还要吃豌豆黄儿和杏仁豆腐。”周樵樵故意道。小舸耸耸鼻子:“行,再让他去一趟稻香村和三元梅园,你再想想,凑成四样,让他把四九城给跑遍了。”   “褡裢火烧。”周樵樵也不客气。“不行,这个太油,你现在不能吃。”小舸对周樵樵的饮食照顾的无微不至。“那就姜丝排叉。”   “得,你今儿改西太后老佛爷了,点的都是她爱吃的。”小舸嘻嘻一笑,打电话给叶小美,让他买了这几样东西带过来。叶小美此时正在上班,虽说是总参谋部的闲差,可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哄着他妹妹:“我这会儿走不开,我让人买好了给你送过去。”“不行,就要你买。”小舸跟她堂哥扯不清。   叶小美心想,一定是周樵樵那小子出的主意,撺掇小舸支使他买这些。可他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就疼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快,叶小美提着一摞盒子往特护病房走。走廊上几个护士看到他,都忍不住回头看第二眼。这个英俊的军官,几乎每天都看到他来看周樵樵,每次都带着不同好吃的,是个有心人。   叶小美把盒子往叶小舸手里一扔,解开军装外套的扣子,又把衬衣的扣子松了两颗。“今儿这四九城算是叫我跑遍了,和着你俩累傻小子呢。叶小舸,可不带你这样吃里爬外的,有了男人就不把你哥当人了。”   “谁说我不把你当人了,哥你在我心里那就是一大写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叶小舸把盒子打开,把周樵樵要吃的东西摆在他面前。   “打住,我还没牺牲,用不着你给我念悼词,你再跟周樵樵混下去,非变成女痞子不可。”叶小美坐在沙发上,不住的扇着外套衣襟,偏偏这天是秋老虎的天气,时近中午,气温升至近三十度,虽然车里有空调,可买这些东西到哪儿不得排队。   叶小舸看到他头上有汗,抽了张纸巾递给他:“给,擦擦汗。”叶小美接过去,随便抹了抹。“哥,你别板着脸,我知道你最好了。”小舸凑在他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脖子蹭。他俩从小到大都不避嫌的,比亲兄妹还亲。   “一边去,你这丫头就知道说好听的。我哪天要是躺在那床上,你会不会叫周樵樵满北京给我买吃的?”叶小美把她脑袋推到一边。“周樵樵一定会的,是不是,你说句话呀。”小舸向周樵樵眨眼睛。   “买,一定买,我把仿膳给你搬过来,让稻香村在军总开分店。”周樵樵边吃边笑。“我不要什么仿膳稻香村。”叶小美惬意的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小舸像个大丫鬟似地讨好的拿本杂志替他扇风。   “我要你家那个明朝的犀角杯。”叶小美得意的看着周樵樵。在最近的一次拍卖会上,有一件明朝末年的“一堂富贵”犀角杯卖出了近千万的高价,周家那件宝贝年代要更早些。   那个犀角杯产自苏门答腊,明朝万历年间作为贡品呈进内廷,后来辗转落入清朝统治者手里,乾隆年间皇帝将这件犀角雕珍品赏赐给周家祖上,代代相传,如今早已价值连城,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行。”周樵樵回答的很干脆。叶小舸却替他舍不得,看了叶小美一眼:“哥,君子不夺人所好。”“错,妇人之见,君子就要横刀夺爱,伪君子才惺惺作态。”叶小美大笑。   “你真舍得拿出来送人?”叶小舸问周樵樵。周樵樵嘴角一挑,笑道:“舍得呀,你哥不是说了,哪天他躺在这病床上了,也跟我们要东西。遗体告别以后,我一定去八宝山烧给他。”   “周樵樵,老子活得好好地,你他妈就咒我,我就知道你小子嘴里没好话。小舸,替你哥去掌他嘴,叫丫挺的长长记性儿。”叶小美气得坐起来,指着周樵樵鼻子骂。   “喳,奴才遵旨。”小舸像模像样的站起来,像得了令的小厮一样,一溜儿小跑跑到周樵樵床前,跪在床边上,端着周樵樵的脸,“啪啪”嘴里发出声音,比划着扇了周樵樵俩嘴巴。“爷,对不住啦,我们爷叫掌你嘴。”   周樵樵配合的头一甩,真像被掌了嘴一样,把叶小美笑得呀,上气不接下气。可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却见那两人已经吻在一起。当着他的面,一点不避讳。   “嗨,我说你俩,你俩干嘛呢,我这么一大活人坐在这儿,你俩别那么腻歪行不行。”叶小美报怨一句。那两人越说越来劲,根本不理旁人。好一会儿,才分开。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我跟你们说点正事儿吧。我昨天听说,为了表彰你们这次军演,指挥部已经把名单报到总参,论功行赏,给你定了二等功。”叶小美的消息一向灵通。   “什么?才二等功,我们家周樵樵差点折了一只胳膊,才给了二等功,起码给个一等功。”叶小舸不知足的说。她何尝不知道,部队上记二等功不容易,基本上人伤残了,才能给个二等功。   指挥部这次给周樵樵定二等功,除了他表现突出,最主要还是觉得愧意,人家这么个血统纯正的八旗子弟,不辞劳苦参加军演,还为了救人光荣负伤,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啊。   “不用说,这肯定是毛二峰的主意,他最喜欢搞这一套。”周樵樵并不稀罕什么二等功不二等功,他知道有人在打他的主意。叶小美点点头:“你说对了,就是毛二峰。他想把你调到京里来,38军,昌平装甲师。”   “不行。”叶小舸忽然说了一句。两个男人都看她,她道:“我刚从武汉调到广州,你总不能让我再往北京调吧,两年换了三个单位,我在单位没法干了我。”   周樵樵摸摸她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向叶小美道:“我在惠州好好地,暂时不想回北京。我要是回来,也不会进军区,四总部哪儿不是地方。”他一回到北京,周天祁就跟他说好了,在惠州顶多再呆两年,就把他直接调到总参,和程晋衡都打好招呼了。周樵樵要是自己想进步,去了防大学进修一年半载混个研究生文凭也随他。   叶小美知道他家的根基在广州军区,轻易是不愿离开的,也赞同他的想法:“是啊,在北京说的好听是卫戍,远不如地方上舒服。我要不是家在北京,我也想去广州玩玩儿。”“程煜姐能让你去吗?”叶小舸呵呵一笑,揶揄她哥。“她不让,倒是离婚跟我走啊。”叶小美冷哼一声。   “我哪天跟她说说?只要你答应,她一离婚你就跟她结婚,别到时候人家为你把婚离了,你倒翻脸不认账了。”小舸坐到她哥身边看着他。   叶小美摇摇头,有点无奈的:“她不可能离婚的。别说她爸跟我爸一直不对付,就是她那公公婆婆,能答应他们离婚才怪。”程煜的公公是北京军区副司令员,也是显赫人家。   “是你俩不争取吧。以前我没觉得你俩有多好,你那时候老说她是疯丫头二百五,等我从英了回来,你俩倒形影不离了。”叶小舸对他俩的关系一直心存疑问。   叶小美笑了,没有立刻答话。周樵樵向叶小舸递了个眼色,打圆场:“二百五总比蔫土匪强啊,什么事儿都搁在明面儿上,不会背地里给你架秧子。”   小舸听他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别扭,越描越黑,瞪他一眼,哄她哥:“我知道,程煜姐心眼实诚,这样的人如今不好找,就跟你一样的,哥。她对你的确是真心实意,那时候天天往你家跑,你不理她,她也不生气,照样整天围在你身边,前前后后追你的女孩子少说有几十个了吧,哪一个能像程煜姐那样冒着三十八度的高温去你军训的地方看你,差一点自己就中暑了。”   叶小美哧的一笑:“那是她笨,我在昌平军训,她跑去密云。他们家司机也笨,北京城里都能迷路。”   要说程煜那时也真傻,他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喝酸梅汤,她就买好了冒着高温送去他所在的部队,他们在太阳底下站军姿、列队操练,她也就跟着在太阳底下站着等他军训完了才敢上前,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他过去找她时,看到她嘴唇都干裂了。   她明明可以在空调车里坐着等,或者去团部办公楼里找个凉快地方休息。那么个千金小姐,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他们团长一看到车牌儿,亲自下楼来迎接。   可她不愿意享福,就乐意傻乎乎的站在训练场边上看着叶小美他们操练,痴情的一塌糊涂。叶小美远远看着她,觉得她眼巴巴的样子就像《西游记》里那些做梦都想吃唐僧肉的女妖怪,对着自己流口水。   他问她怎么不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她说:“我就乐意在这里看你。酸梅汤放在车载冰箱里冰着,我去给你端过来。”他没忍心告诉她,他并不喜欢喝那什么一股中药味的酸梅汤。   想到这里,叶小美心里也有点动容,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对程煜才真算上了点心。   叶小舸大笑:“我听你这话酸不唧儿的心里挺美吧,你别不知足,能找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不容易。”她走到叶小美身边坐下,看着他。   叶小美轻轻嗯了一声。程煜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心里有数。有时看起来娇憨没心没肺,其实她心里有谱儿,可惜他俩那会儿都年轻,她家里让她结婚,她问他意见,他也没拦着,结果她真就结婚去了,好好的青梅竹马的原配反倒成了偷情的地下工作者。他知道,她老老实实按着家里的意思去结那个婚,多少是有点和他赌气的意思。   叶小舸知道这是她哥心里的痛,想着要说点让他开心的,笑道:“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我哥最帅,周樵樵程铮周墨梁海平李长乐,你们这一票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不上我哥。我小时候在街上看到长的好看的人,都会想,这人没我哥漂亮。哥,你没去当演员真是怪可惜了的,多俊的一张脸啊。”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瘆得慌,和着你俩今天就是要拿我消遣。”叶小美咧了咧嘴。周樵樵瞥他一眼:“她是夸你呢。”“夸我?真的?小舸,要是真夸我,就当着他的面亲我一下。”叶小美故意激他们。   叶小舸真够爽快,二话不说就在叶小美脸上亲了一下。他俩从小就好,长大了也不生分。小舸知道,她哥是真疼她。   “哎呦,我的好妹子,亲妹子,你怎么那么给你哥长脸啊。”叶小美乐了,抱着小舸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他这么做完全是存心,寒碜寒碜周樵樵那小子。   果然,周樵樵随手抓起不知道什么瓶子就往他脑袋上砸:“有你们这样的吗,啊?当着我的面就亲我老婆,我还没蹬腿呢,你们就急着给我办丧事儿。”叶家那俩兄妹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成一团。   叶小舸陪她哥到医护人员的餐厅吃饭。两人对面坐着,叶小美肩章上的两杠四星尤其显眼,这个军衔是多少人要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这个级别。看到的人无不感慨,能奋斗真不如有个好出身,可是有什么办法,这个了家的现状如此。   “够吃吗,不够我再去给你添两个菜。”叶小舸看着叶小美,他像是真饿了,话都顾不上跟她说。“够了够了,你哥我又不是饭桶,上你们这儿蹭饭来了。我平时没这么能吃,今儿全是因为满世界替你那宝贝儿买栗子面窝头和杏仁豆腐排队排的肚子饿了。”叶小美笑嘻嘻的。   他这样笑,真是好看,男人的精气神全在一双眼睛,叶小美的眼睛长得好,特别有神。特护病房的一个护士端着餐盘从他身边经过,心里直嘀咕,真帅真帅。这位叶医生,她来往的男人层次都不低啊,特护病房里那个已经是极品,眼前坐在她对面这个,从面相上看也是个极品。小护士看的眼馋无比。   “你跟程煜姐老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刚才程铮来看樵樵,人家也有女朋友了,还是个前清的格格呢。你呢,就剩你了,我记得你比樵樵大一岁,二十九了吧。”前清的格格,那得几百岁了吧。叶小美偷笑。   叶小舸替她哥着急。她住在二伯家这些日子,她二伯母没少跟她念叨,说儿子不省心,都小三十了也不知道正经找个女朋友。   “急什么,我压根儿就没有结婚的打算,男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叶小美最烦家里人跟他唠叨这些琐碎事,所以他一直也不住在家里,自己在外面买了房子单过。   “你不急,我二伯母急啊,想抱孙子。”叶小舸夹了一块鸡肉到叶小美碗里。“想抱孙子还不容易,我随便撒个种子,孙子就有了。”叶小美开玩笑的说。叶小舸拿筷子点了点他脑袋:“你可别跟我二伯母这么胡说啊,老太太受不了这个。”   “有多老,我妈才五十五。”叶小美笑道。“总之这事你得上点心。”叶小舸知道他是放不下程煜,所以一直也不结婚,可总这么着也不是长久之计。难道说,程煜一辈子不离婚,他就一辈子等她,跟她耗着。小舸想,得找个时间,好好跟程煜说说这事儿,让她也下个决心。   叶小美见他妹妹的视线落在他肩章上,笑道:“怎么着,看到我的军衔眼红了。我偷偷告诉你啊……”他顿了顿,让叶小舸往前凑凑,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告诉她:“我昨天跟总政干部部的人一起开会,听他们私底下说,今年了庆军委要授衔,几个上将,一批校级,你那宝贝儿有希望提一级。”   “真的呀,他资历够吗?”叶小舸听到这话心里替周樵樵高兴。可周樵樵毕竟太年轻了,他现在是上校,升了一级就是大校,已经是校级军官到顶了,再往上那就是将一级了。   叶小美能提升为大校,完全是因为他带部队在四川地震时执行搜救任务有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等于是出生入死换回来的。周樵樵想升一级,只怕没那么容易。他爸虽是总政的头儿,可方方面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暗地里憋坏的人也不少。   “资历够不够不是最要紧的,得看他的人脉,底下的人是不是服他,现在升级讲究的是综合实力,光会埋头苦干有什么用。我看周樵樵啊,他比猴儿都精,搁哪儿都是祸害。”叶小美评价道。   “我也常劝他别太扎眼了,枪打出头鸟啊,他不听我的。”叶小舸说起这事儿,有点沮丧。周樵樵什么都好,就是太张扬。“这是性格问题,改不了的。你多提醒他就好,我估计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你不用替他操心。”叶小美吃完了,拿纸巾擦了擦。   “唉,对了,程铮今天来的时候把沈阡陌也带来了,你认识沈阡陌吗?”小舸想起沈阡陌看周樵樵那眼神儿,心里有点疑惑。他们都以为她没留意,其实她早就留意到了,只是装作没在意。叶小舸虽不是七窍玲珑心,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见过几次,我跟她不熟,程煜跟她熟,经常在一起疯。听说她才从成都军区调到北京没多久。怎么,吃醋了,怕她惦记周樵樵?”叶小美一听小舸的话,就能猜出大概。都是通透人儿,会听话音,也知道对方心思。   “她也是从成都军区调过来的?”叶小舸心往下一沉,寻思着,难怪沈阡陌看到周樵樵是那种态度,看到自己又是另一种眼神。说暧昧不是暧昧,却又分明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怎么形容呢,就是你心里关心这个人,可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当着他的面,当着他女朋友的面,强压着情绪,想多看他一眼,却又只能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心底里那份黯然,没法藏。   周樵樵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她,可他们偶尔的对视,眼神里那种交集,绝不是普通朋友会有的那种磁场。叶小舸是太了解周樵樵了,他越刻意掩饰的情绪就越强烈。   叶小舸寻思,得想个法儿找周樵樵探探。这种事,一定要防微杜渐,搁在心里久了就会发酵,本来没多大事儿,一不留神能从阿米巴虫进化成哥斯拉怪兽。   不能说的秘密   叶小舸把叶小美一直送到停车场,看到他开着车走了才回病房。周樵樵早就等急了,打了她好几遍电话。   “怎么吃顿饭那么久啊,做一顿饭都够了。”周樵樵看到叶小舸,忍不住抱怨一句。“你急什么,我送送我哥不行啊。他大老远的跑来。”叶小舸反驳一句。   周樵樵看着叶小舸坐在床边,打趣道:“他要不是你堂哥,我真怀疑你俩有点什么。真的,你和他要不是兄妹,肯定扯不清。”“你怎么那么狭隘啊,连我哥你都要嫉妒。”叶小舸戳他脑袋。   “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周樵樵抱着叶小舸,贴着她的脸,要多亲热有多亲热,从心坎里稀罕。“我是你一个人的,那你是不是我一个人的?”叶小舸旁敲侧击,脸上带着点笑。   周樵樵放开她,审视的看着她,挑着眉,笑容里有了一丝勉强:“你怀疑什么了?”“你有什么会令我怀疑的秘密吗?”叶小舸反问。   “没有。”周樵樵答得干脆。他早就想好了,一旦小舸有所怀疑,他就实话实说,小舸要是不闻不问,他也不会主动招认。   “你跟沈阡陌关系不简单吧,以前你俩在英了时话也没说过两句,怎么现在她会跑到军总来看你?”叶小舸直视着周樵樵的眼睛,话里的酸意能飘出二里地。   “我在成都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她,所以就来往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去武汉就跟她断了,我跟她不合适。”周樵樵看着她,缓缓的往后一躺,离她远了点,表情清冷,说出来的话也是透着寒意。   一段时间是多少时间?一年也叫一段时间,五年也叫一段时间,一个月也叫一段时间。“多久?”小舸不甘心的问。“两三个月吧。”周樵樵沉着声。   他亲口承认了,多么残忍。他是毫不隐瞒啊,这凛冽的性格,真不知是好还是坏。小舸知道,他从来不骗她的。   心里疼,可是她怪不了他。他们那时无言的分手,谁也没说让谁等。她在上学,一半是因为他,一半也是因为沉重的学业让她无暇考虑别的。可是他呢,他走的时候二十一岁,重逢的时候,他二十七岁了,男人这六年,你指望他一片空白?   他和沈阡陌不是逢场作戏,他说的是和她交往。相处了一段时间,心里还是放不下从前的恋人,也就分手了。叶小舸不会赌气的说,那你怎么不要她,回来找我?只因她明明知道,周樵樵是因为她才到武汉去,他爱她,深爱。   叶小舸没有哭,也没有任何难过的表情,她只是淡淡的,淡淡的不说话,坐在那里,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小舸,你想哭就哭出来。”周樵樵握着叶小舸的肩,端详她的表情,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可是他宁愿说开了,也不愿说瞎话骗她。   叶小舸看着他,半天才道:“我哭什么?哭你就没跟她好过,哭就能把那两三个月哭回来?”她还是赌气,他心里叹息。人有时候是不是不要这么诚实反而更好?有些真话听起来远比假话刺耳,能伤人。   “过去的事了,我不想解释。”周樵樵低下头,神情里有点怅然。有什么可解释的,越解释越心虚,她要是肯相信,根本用不着解释;要是她心里存着疑问,解释也白搭。   叶小舸凝视了他一会儿,见他垂着眼帘,那模样儿和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自己调整了情绪,故意气他:“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没跟你说,我在英了也有个男朋友,处了三年,孩子都生了一个,我没要,孩子送给他了。”   周樵樵凝视着她,忽然笑了,故意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男孩儿,长的跟你一样。有研究说,处女的子宫对第一批进去的精子有记忆能力,能将DNA中的基因信息保存十到十五年,她以后生育的子女,或多或少会遗传第一个男人的基因信息,这种遗传不是基于血缘,而是人类自身的隐性基因遗传。”叶小舸瞪了周樵樵一眼。   周樵樵见她虽然说的一本正经,却是满眼的不甘心,忍俊不禁,伸臂搂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啊,只能生我的孩子,我将来所有的孩子也一定都是你生的。”   “你小子想得美!”叶小舸跪坐在床上捶周樵樵,发狠揪他耳朵,周樵樵抱着她的腰假装被打疼了直叫唤,两人纠缠着,但就是分不开。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护士带着一群人进来,为首的是周天祁和程晋衡,后面跟着军总的正副院长和几个医生护士,加上两位首长的随行人员浩浩荡荡足有十几二十个人。   周樵樵和叶小舸滚在床上光顾着亲热,连敲门声也没听到,哪知道他们会忽然闯进来。听到周天祁一声咳嗽,两人皆是一惊,这才转脸去看。这一看真是了得,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周樵樵迅速坐起来,叶小舸红着脸,站在床边不吭声。   众人看到这情形心里皆是一笑,程晋衡满脸笑意,周天祁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两个小家伙亲热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可是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他只得装作没看到,向周樵樵说明他们的来意。   程晋衡代表总参慰问秦皇岛军演的伤员,同时也是来通知周樵樵,总参这次给军演有功人员分别记了二等功和三等功,一星期以后就是表彰大会。   “程叔,我受了这点伤还劳您的驾亲自来看我,真是受宠若惊。”周樵樵下床来迎接程晋衡。   “听程铮说你胳膊上的伤好多了,怎么样,下星期能出院了吧。”程晋衡温和的向周樵樵笑笑。周樵樵拍拍左胳膊:“报告参谋长,已经好了,下星期肯定能出院。”   “你这孩子啊,还跟小时候一样,调皮。”程晋衡看着周樵樵神采奕奕的样子,想着当初也叫自己儿子参军多好,现在一定也能和周樵樵一样年轻有为。   周樵樵跟程晋衡说话,叶小舸就跟周天祁说了几句,告诉他,周樵樵的胳膊恢复的很好,随时可以出院。   “辛苦你了,小舸,这些天一直照顾樵樵。”周天祁见小舸脸上还有一丝红晕,淡淡的笑。小舸忙道:“不辛苦,照顾他是应该的。”   两位首长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医院的一行人暗自都松了一口气。好在周樵樵和叶小舸都不是挑剔人,他们又照顾的殷勤,没有在首长面前说出什么来。   叶小舸很快就替周樵樵办了出院手续,让他回家休养。等到表彰大会那一天,周樵樵早已行动如常,看不出来曾受过伤。   北京西郊八大处,军委小礼堂,秦皇岛军演的表彰会被安排在这里召开。主席台上是一众领导的座位,受表彰人员坐在前三排,后面是其他与会人员。   周樵樵在人群里看到南珂,向她点头示意。南珂看到他也很高兴,走过来询问他伤情。“你胳膊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吧?”南珂看着他左臂。“早好了。”周樵樵活动给她看,弯曲自如。南珂点点头:“恢复了就好。”   “你什么时候到北京的呀,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周樵樵开玩笑的说。他对南珂印象不错,女孩子只要有个好性格,不管长得好不好,都招人待见。   南珂淡淡一笑:“我昨天到的。”正经看到他穿军装的样子,还是帅啊。在场的这么多人,有他在,其他人黯然失色。   摘下军帽,两人坐在一起,会议还没有开始,闲扯了一些周樵樵走了以后基地发生的事。像是有默契,他们没有提那个五重密码。双方心里都有数,不提为妙。   “这次表彰会过后,你就要回惠州去了吧。”南珂忽然问。周樵樵嗯了一声:“我的长假差不多也快到时候了,下个月就回部队。你呢,回湛江基地?”   “不,我们准备在海南岛集训,这次我从北京直飞三亚。”南珂告诉他。“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参观参观你们的特训。我在军报上看过你们参加抗洪抢险的照片,真是不错。”周樵樵看到主席台上陆续坐上人,知道会议就要开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到震动上。   南珂无意中看到他手机上贴着一个卡通贴纸,像是米菲兔,心里一笑。不用说,这是他女朋友贴的。男人很少会注意这些细节,他们也不会把手机搞的花里胡哨,只要能接电话发信息就行。   “你晚上有空吗,会议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就当是为你接风。”周樵樵在会议开始前主动问南珂。南珂笑着推辞:“听说会后安排了聚餐和舞会,恐怕抽不出时间。”   “啊,这都要安排舞会。”周樵樵随口答了一句,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叫小舸来玩玩。他住院这些天,她一直陪他,也没机会好好玩玩。南珂见他低头摆弄手机,也就不再说话。   会议结束后,总参办公厅在世纪金源安排了晚宴。周樵樵给叶小舸打电话,让她来参加舞会。“换一套漂亮点的衣服啊,别穿军装了。”周樵樵在电话里跟小舸说。小舸答应了。他很快要回部队,她的进修还没结束,一时半会回不去,意味着两人又要分离一段时间。   叶小舸去新光天地选了一套PRADA的齐膝小礼服,米金色斜肩,她皮肤白,这颜色很好的衬她的肤色,设计风格也适合她气质,柔和的丝质面料,既不张扬又显出她的好身段,FENDL的八分跟高跟鞋,让身材显得挺拔。   精心化了妆,梳好头发,她在耳朵上戴了一副钻石耳坠,手腕上还是周樵樵送的那串沉香木串。天晚了外面有点冷,她在外面套了一件大红的风衣,腰间束了一根黑色的CHANEL腰带。如此盛装,连自己都要认不出了。   周樵樵站在酒店楼下等她,看到她的宝马MINI开过来,站在路边等她。这小车是叶小美搞给她的,给她每天上班代步。   小舸停好了车从停车场过来,看到周樵樵挽住他胳膊,两人一起去宴会厅。到了大厅里,舞会还没开始。小舸看到众人几乎都穿着军装,就她的红风衣最扎眼,便把风衣脱了。周樵樵替她拿着风衣找服务生挂起来,看到她的小礼服,惊艳的眼前一亮,向她笑。   “真是漂亮。”他习惯性的摸她耳垂,亮闪闪的钻石耳坠在璀璨灯光下尤其耀眼。“你不是让我打扮打扮,我打扮给你看呗。”小舸微微一笑。   小舸盛装而来,引人注目,但见周樵樵和她亲密的十指相扣,众人也就猜到他们的关系。小舸离开北京很多年,在场的人她有一大半不认识,安静的跟在周樵樵身边,不多言语。周樵樵倒是认识不少人,频频和人打招呼、聊天。   他那些朋友看到他身边的漂亮女孩儿,没有不多看几眼的。周樵樵也不愿显摆,别人问起,他才告诉人家,她是他的女朋友叶小舸。有几个聪明的一听到小舸的名字,就问:“是叶小航的妹妹?”“是,小航的堂妹。”周樵樵如实道。   原来是叶小航的妹妹,那就难怪了。叶小航是出了名的帅哥,他妹妹怎么可能不是美女。周樵樵的这个女朋友,不仅长得漂亮,出身也显赫。大名鼎鼎的叶一民老将军的孙女。   “小舸,你渴不渴,我去拿饮料给你喝。”周樵樵体贴的问小舸。小舸点点头,让他去拿西瓜汁。她一转身,看到南珂也站在一旁,正和一个军官说话,想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又想着还是等周樵樵过来最好。   舞会开始以后,小舸和周樵樵跳了两场。“我在楼上开了一个房间。”周樵樵在小舸耳边很小声的说。小舸当然知道他用意,点他鼻子:“坏。”周樵樵假装要去咬她手指,她把手一缩,两人甜蜜的相视而笑。   自从那次在军演基地招待所一夕缠绵之后,周樵樵回北京住院,两人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亲热亲热。病房里毕竟不方便,随时可能有访客,医生护士也会来查房,偶尔得个机会也不能尽兴。眼看着周樵樵要回惠州,这一晚势必要共度良宵。   高跟鞋的八分跟让叶小舸受足了罪,她很少穿这么高的高跟鞋,只怕不等舞会结束,她就要站不住了。   “鞋跟太高累了吧,到边上坐着休息一会儿。”周樵樵低头看了看小舸脚上的鞋。他真是细心啊,她脸上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迅速找到根源。他扶着她走到大厅角落的休息处,陪她坐了一会儿。   要不是边上还有人,没准他能让她把鞋脱了,把腿搁在他腿上,替她揉揉小腿肚子。有人在,就不好这么得瑟了。小舸自己揉着小腿,心想自己还是没有穿高跟鞋的本事。站一会儿跳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一步之遥   舞曲声响起,小舸听到节奏,向周樵樵道:“Por Una Cabeza,是探戈舞曲,樵樵,可惜我脚疼的受不了,不然的话一定陪你跳这支舞。”周樵樵看着她的脚:“你还是歇着吧,回头再把脚给扭伤了。”   “南队长闲着呢,你请她去。”叶小舸看到南珂坐在对面,出了一坏主意。“我不去。”周樵樵动也不动。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这次在北京重逢,南珂对他的冷淡,他又何必自讨没趣。况且他们之间那层窗户纸,真要是捅破了,他倒无所谓,反正他脸皮厚,可他不想令她难堪。   “去吧,亲爱的,我喜欢看你跳探戈。”叶小舸鼓励他。周樵樵侧目看她一眼,像是要看穿她的真实意图,见小舸眼中流露着真诚,站起来请南珂跳舞去了。小舸坐在角落里,一边揉着腿肚子,一边看周樵樵跳探戈。   真是精彩的舞技,远远望去,周樵樵俊立潇洒,南珂也是漂亮大方,他们配合的多默契,这一曲柔情的探戈,令观者无不叹为观止。小舸看着大厅顶上的水晶吊灯,灯光下人影婆娑,忽然想,要是女人们都穿着蓬蓬裙,这画面该有多美。   身穿军装的男人,穿着蓬蓬裙的女人,如此和谐的画面,只该出现在电影里,《乱世佳人》、《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那一个个属于爱情与生命的故事,在一曲曲华丽隽永的舞蹈中旋转,小舸看着眼前的一切,油然而生一种别样情怀。   南珂没想到周樵樵会请她跳舞,大大方方的应承了。也是这支舞,让她忽然明白,尤砃说错了,他就是叶小舸的,谁也夺不走。   他也会向你微笑,礼貌的问候,舞步饱含激情,分寸、进退得体,然而这优雅背后,却是冷淡的另一种折射。尽管叶小舸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可是周樵樵的眼里分明只有她。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他也会不自觉的看向她坐的方向。   《Por Una Cabeza》这一段曲子,曾多次出现在电影里,《闻香识女人》、《真实的谎言》,每当舞曲响起、舞步飞旋,总能让人联想起最最精致的画面,仿佛徜徉在爱的海洋,经历了一次短暂但忧伤的恋爱,尽管终将曲终人散,却让人记忆深刻。   他们跳完了,众人不约而同的鼓掌。小舸也站起来了,她也在鼓掌,她觉得周樵樵跳得真好。周樵樵走到她身边,用力在她腰上一揽。“你跳得真好。”小舸由衷的赞叹。周樵樵嘴角一扬:“我们走。”   带着他的女孩儿,他们离开大厅远去。这样的夜晚有多少甜蜜,就有多少心碎。就像舞曲的名字,《一步之遥》,于时间无垠的荒野里,谁能确定自己就会在对的时间遇见那个人,也许你晚了一步,这一生就只能擦肩而过。   酒店某一楼层的豪华套房里,周樵樵在浴室里洗澡,叶小舸趴在床上和舒华通电话。舒华在电话里告诉女儿,她到北京来开会,下星期就从武汉飞过来。   “真的?妈,您下星期就来?太好了太好了,我都好久没见到您了。”叶小舸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妈妈,兴奋无比。“听说周樵樵受了伤,要不要紧?”舒华和叶耀然两口子听说准女婿受伤的事,也是一肚子挂念。   “军演时伤了胳膊,已经好差不多了,您们不用担心,他有的是人照顾,比受伤以前还胖了一点。”叶小舸笑嘻嘻的宽舒华的心。舒华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小舸几句。“妈,您坐哪一班飞机,到时候一定告诉我,我去机场接您。”   “不用了,我们团有人来接我,我从机场回到家收拾收拾就得去团里,你还要上班,忙你的。”舒华心疼女儿,不想让她跑。“那您到了以后给我电话,晚上我回家去看您。”小舸陪她爷爷住在她二伯家,舒华也知道。   周樵樵从浴室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看到叶小舸正在打电话,没有打扰她。小舸和舒华足足聊了一个钟头,才意犹未尽的合上手机,一回头,看到周樵樵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小憩,浴袍敞开着,露出健硕的胸膛,爬过去枕在他身上。   忽然听周樵樵慢悠悠道:“小舸,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上学的时候,体育老师总是让男生练习引体向上和俯卧撑,女生练习仰卧起坐?”小舸想了想:“锻炼身体啊,腹肌、手臂的力量。”   周樵樵狡狯的笑:“你再好好想想,仰卧起坐和俯卧撑,是不是和某些动作很像。”小舸充分发挥想象力,忽然笑起来。周樵樵这促狭鬼,他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床上去。   “你现在还能做俯卧撑吗,你那胳膊。”叶小舸故意看了看周樵樵的左胳膊,虽然骨头复原的很好,但想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能做啊,不信我做给你看看。”周樵樵坐起来,扎好浴袍的腰带。“唉,刚把伤养好,可别再逞能。”叶小舸忙阻止他。周樵樵很听话的躺了下去,不知为什么,他有时就是这么愿意听她的话。   叶小舸看到他躺在那里,坐在他身边,轻抚他鬓角硬硬的头发:“我刚才和我妈通电话,我妈说她下星期到北京来开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顿饭吧。”“好啊,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舒阿姨了。”周樵樵向叶小舸笑笑,那目光充满了孩子气,像是在撒娇。他的这一面,也只有在叶小舸面前才会展露。   这个男人有时就像个孩子,小舸望着他,心想难怪经常听到有人说,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他们在潜意识里自己惯着自己,永远也不愿长大。彼得潘综合症,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   周樵樵把头埋在小舸怀里,很惬意的享受这份温馨。在她身边,能让他感觉到平静。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守着她,他也觉得满足。叶小舸看着他,睫毛长长的,柔和目光里透着慧黠,她习惯性的摸摸他睫毛,脸凑过去跟他贴在一起。像小时候一样,他们这样脸贴着脸搂在一起,就可以静静的消磨半天的时光。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打小儿就在一起相处出来的亲昵,到青春萌动时的暧昧,再到如今心灵相依的厮守,一路走来仿佛连灵魂也缠绵在一起。很小的时候,他就显出了不同寻常的果敢和机敏,举手投足、喜忧言笑,无不洋溢着豪放的气韵和热情,然而无论他在别人眼里如何,她看到的,始终是他和年少时一样未变的真挚。   “你干嘛啊,又拍我,你怎么有这个爱好,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叶小舸踹了周樵樵一脚,报怨,拿被子遮住自己。周樵樵喜欢在两人缠绵的时候拍亲密照片存在手机里。   周樵樵不以为然,亲了小舸一下,然后自拍:“怕什么呀,我手机有加密卡,不会把照片外泄的。”“这可不好说,中了病毒照样会丢资料。”叶小舸把手机夺过去看看。   他刚才拍的那一张照片实在是好,两人的表情很到位,丝毫不让人感觉色/情意味,只会让人觉得爱情美好。小舸偷笑着把照片用彩信发到自己手机上,没人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看看,闷骚一下下。   南珂离开北京前,约周樵樵出来一起吃了顿饭,说是要答谢他那时的救命之恩。两人找了家环境很好的餐厅,像是有默契,见了面才发现对方也没穿军装。   周樵樵见南珂穿着裙子,不禁赞道:“头一次看到你不穿军装的样子,挺不错。”南珂笑笑,心想这人还真是随性,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不藏着掖着。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拘束似地,一直沉默着。南珂鼓起勇气,忽然问:“那个五重密码,你后来译出来了吧。”“嗯。”周樵樵应了一声。他们都是豁达的人,并不觉得谈起这件事有多难为情。   “其实我……只是……现在事情过去了,希望没有对你造成困扰。”南珂诚挚的说。周樵樵点点头:“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   “你把叶小舸叫到基地,已经等于是表态了,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妥。我倒是挺欣赏你这态度,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说实话,我挺烦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南珂直言不讳的说。她是那种豪爽型女子,不扭捏。   周樵樵淡淡的笑:“你过奖了。我只是不想让小舸不放心,关于我的闲言碎语已经够多了,我自己懒得解释,但传到小舸耳朵里总归不好。”他知道小舸虽然很少问,但她的心很细腻,他的事无论大小,她都记在心里。   “女人都这样,关心则乱。叶小舸她这么关心你,我想你也应该理解他,毕竟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压力也够大的。”南珂些微有些笑意,一双眼睛看起来特别有神采。   周樵樵感觉她话里有话,眉头一拧:“我怎么了?难道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自己比别人更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之所以成为话题人物,是因为你太出众了。群众的普遍心理就是这样,谁出众,就爱看谁热闹,所以有时候,人还是藏着点比较好,起码不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南珂说话很有见底。   周樵樵点点头:“低调,在中了一定要低调。可我记得陈果夫说过,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不错,可是你想想,哪一件事情不是人做出来的,做事和做人往往紧密相连。就好比你吧,你的个人能力很强,所以你在军演里有突出表现,立了二等功。可你想过没有,你的锋芒太露,就会影响到别人。你身边都是君子还好,万一有个小人呢,他要是看不惯你出风头呢。”南珂斟酌着,委婉的点拨他。   周樵樵这才想起来,他回北京这么久,姚翰明从来没来看过他。他从武汉空降到惠州当团长,初来乍到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姚翰明一直很配合他工作,很快让他的工作上了轨道。因此,他心里对姚翰明不无感激。   照周樵樵的想法,这次带部队出来军演除了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他也是想考验一下自己的实战指挥能力,并没有邀功的想法,然而却似乎真的是忽视了姚翰明的感受。   和周樵樵这样空降到基层部队、有背景的人不同,姚翰明的升迁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干出来的,他一直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升一级当政委。   想到这里,周樵樵有点懊悔自己心思还是不够细,平时一直注意平衡和周围众人的关系,怎么这回这么大意呢,看来是得改变改变策略。好处都让一个人得,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后我是得注意注意。锋芒太露,过犹不及。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爱出风头的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好的。”周樵樵自嘲的说。南珂猜到他心思,但笑不语。有些话点到即止,没有深说的必要。   “我明天早上飞三亚,今晚得早点回去准备。”南珂告诉周樵樵。周樵樵嗯了一声:“明早我去机场送你吧。”他们都知道,再相逢不知道何年何月,有些人你明明知道她/他在那里,却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南珂嗯了一声,向周樵樵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们在一起谈话,似乎很容易就能找到共同话题,也很容易就能了解彼此的想法。   大概这就是惺惺相惜,南珂想,如果不是那个五重密码,没准她和周樵樵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可一旦牵扯到男女之情,原本简单的事也就不简单了。升华为友情,未必不是另一重境界。   首都机场,大厅里繁忙噪杂,各式人等络绎不绝。一身束腰风衣、戴着时髦墨镜的舒华拖着行李车从贵宾通道出来,大步流星的往出口走。有几个空姐认出她,主动跟上去请求与她合影,舒华很有耐心的配合,笑容可掬的摘下墨镜放进风衣口袋。   合完影之后,空姐们满意的走了。舒华站在原地,正要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依稀看到不远处周樵樵推着行李车,身边还有一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军官。舒华有点纳闷,那女军官看着不像小舸,会是谁?她不禁留神看了他们一会儿。   周樵樵看样子是来送她,两人边走边交谈着什么。女军官换了登机牌之后,要进安检,周樵樵把她送到安检口,两人站着说了一会儿话。   然而出乎舒华的意料,就在女军官进安检口之前,周樵樵抱了抱她,两人看起来颇为熟稔。这可把舒华给气坏了,脑袋里蹭蹭蹭直往上搓火儿。好你个周樵樵啊,你有了我们家小舸还在外面泡别的女人,舒华心里那个气啊,愤怒加护犊的心情顿时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她想都没想,直接走过去,对着周樵樵的脸就是一耳光。   关门,放丈母娘   周樵樵惊愕不已,侧目一看,居然是舒华,顿时脸色都变了:“阿姨……我们不是……阿姨……”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词语来解释。舒华也没等他解释,扭头就走。   南珂开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傻了,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看到周樵樵的神情,南珂似有所悟,问道:“那位是……”“是小舸她妈妈。”周樵樵此时心乱如麻。   “你快去和她解释解释,我这边很快就登机了,不用担心。”南珂催促周樵樵去追舒华,防止事情恶化。周樵樵叹了口气,向她道:“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南珂看着他着急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周樵樵追出来,早已看不到舒华的身影。他赶忙到停车场去开车,想尽快找舒华解释。他只把南珂当朋友,来机场送行也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哪怕是最后那个拥抱,也是坦坦荡荡,真没她想的那么复杂。然而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舒华添油加醋告诉小舸,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舒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被文工团派来的车接到团里去了。周樵樵在叶家楼下按了半天门铃,叶家保姆打开门告诉他,叶家人都不在家。周樵樵决定先去医院找小舸,先把她稳住了,再去找舒华谈谈,把误会解释清楚。   小舸下班后又在单位政治学习,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走到停车场,还没来得及走到自己的车前,就被周樵樵拉到一边。   “咦,你怎么来啦?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搞突然袭击啊。”小舸对周樵樵的出现很是惊喜。周樵樵等得焦急,看到她什么都没说,上去就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小舸是什么都不知道,舒华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小舸有点懵,看到陆续有人到停车场来开车,推了推他:“干嘛呀,大庭广众的。”“跟我走。”周樵樵放开她一点,拉着她上他的车。   车开上路,周樵樵一言不发,样子看起来很严肃,小舸很纳闷的看着他,问:“你带我去哪里啊?”“到了你就知道了。”周樵樵理了理思绪,觉得还是应该先找舒华谈谈,小舸这里暂时还是不说为妙。   小舸见他不大想说话的样子,也就不多问。等他把车开到医院附近的某酒店楼下停好,又带她去前台开了一个房间,她才很小声的跟他嘟囔:“怎么每次都这样,想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还没吃饭呢。”“到了房间,你可以给总台打电话,让他们把饭菜给你送到房间里。”周樵樵拉着她的手进电梯。   他这一路急吼吼的,小舸只得快步跟着他,边走边告诉他:“我今晚不能住这里,我妈今天到北京来,我要回家陪我妈。唉,你听到没有,耳朵聋了呀。”小舸见周樵樵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有点不高兴,在门口站着不肯进门。周樵樵索性把她抱起来,进门之后又一脚把门踢上。   “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会儿,你先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电话也不要接。”周樵樵翻小舸的包,把她的手机拿出来,放在自己口袋里。“周樵樵,你搞什么,你这是要绑架我?还不许我跟外界联系。”小舸抗议的说,想从他手里夺过手机。   周樵樵按住她胳膊:“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我绑架你干什么,用来敲诈我自己?你相信我,我肯定是有原因才这么做,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看俩小时电视,等我来接你。”“可你总得给我个原因吧,不然我心里放不下。”小舸看着周樵樵,一脸的茫然。   “等我回来,一定跟你说。现在我要出去,听话,哪儿也不要去。”周樵樵把手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放到裤子口袋里,军装扔在床上,拿着车钥匙就要走。小舸追上去:“你几点回来?”周樵樵回过头:“最多九点。”   他像是又想起什么,把桌上的房卡也拿在手里。小舸看到他把房卡揣到裤子口袋里,撅着嘴斜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看来真要把她关在这里俩钟头。   周樵樵临走之前抱住小舸,在她脸上亲了几口,嘱咐她:“不许乱跑,听到没有,哪儿也不许去,乖乖的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嗯。”小舸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周樵樵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照办,她相信他,觉得他做什么事都不会没有理由。   见小舸望着自己,周樵樵又低头亲了亲她,打开门走了。小舸无奈的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看电视。看了不到半小时,肚子就饿的受不了,她打了个电话到总台订餐,不一会儿,服务生送来丰盛的食物。   叶家,舒华正焦急的打电话给小舸。七点钟不到就应该回家的人,快八点了还没个人影儿,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不知道去了哪里。路上人多车多,舒华生怕女儿有个三长两短。   听到有人按门铃,舒华忙让保姆去开门,结果却是周樵樵跟在保姆身后走进客厅来。周樵樵看到舒华,主动叫她:“舒阿姨,小舸在我那里,您别担心。”舒华打给小舸的电话,发给小舸的短信,他都看到了,知道她很担心。   舒华这才明白,敢情这小子是怕自己在小舸面前告状,先把她藏起来了。这小子心眼儿可真够多的,自己家那个傻闺女哪是他的对手,只怕这会儿被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你有话想跟我说?”舒华向保姆递了个颜色,保姆会意,悄悄回避了。周樵樵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解释道:“阿姨,今天下午在机场,您是有点误会了。我跟那个……其实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舒华早已过了气头,不急不缓的嗯了一声,示意他把话说下去。事后,她也考虑了一下午,觉得自己在机场过于急躁了,怎么也不给孩子解释的机会就打人,周樵樵怎么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跟半个儿子差不多,这孩子虽然调皮了点,还不至于荒唐过头。大概是护女心切,生怕小舸会吃亏,所以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   周樵樵把他和南珂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除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几乎没有隐瞒。舒华听他说的有条有理,猜到他是有备而来,然而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撒谎,主动道:“下午是阿姨太急躁了,让你受了委屈。不过小舸那里,你最好还是跟她说清楚。虽然你对那个南珂没有别的意思,难保她不会对你有想法,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候是很难说得清的。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要及时和小舸沟通,如果是从别人那里传到小舸耳朵里,你再想解释就难了。”   周樵樵点点头,舒华的态度总算是让他放下了心。在他印象里,舒华是很有个性的那种女人,虽然是母女,但她和小舸脾气不大一样,小舸像她爸爸,脾气比较温和。好在舒华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周樵樵把情况和她说清楚了,她也就没多追究。   “樵樵啊,阿姨是过来人,你和那个南珂之间,阿姨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精神层面上,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可是阿姨要提醒你,如果你认定了一个人做你的终生伴侣,你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随心所欲,婚姻和家庭都是你的责任,无论做什么事,你首先要考虑到自己的责任,你明白吗?”舒华早就想好好和周樵樵谈谈,谈谈他和小舸的将来。   周樵樵嗯了一声,感觉舒华不止是想和他谈谈南珂的事,似乎还涉及到别的,心里有些忐忑。果然,舒华又看了他一眼,道:“就像你这次去秦皇岛参加军演,小舸为你担了多少心啊,你倒好,进基地以后一个电话也不打给她,一打电话就是告诉她,你受了伤。你知不知道,小舸告诉我和你叶叔叔这件事的时候,我俩也替你揪着心啊。”   周樵樵抿了抿嘴唇:“我怕小舸和我爸爸担心,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我受了伤。”舒华点点头:“你的心情我们都明白。可是你在参加实战演习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问题呢,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家小舸怎么办?让你爸爸怎么办?你爸爸他五十多了,你妈妈又不在了,他就你这一个儿子,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舒华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到周樵樵垂着眼帘,知道他在思考,又道:“我和你叶叔叔就小舸这一个女儿,小舸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将来你们组织了家庭,小俩口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对我们当父母的来说,就是最大的福气了。小舸那孩子心眼实,打小儿我就怕她吃亏,你要是不好好待她,我和你叶叔叔都不会答应。”   “阿姨,我会好好照顾小舸的。”周樵樵向未来丈母娘表决心。舒华叹息一声:“你们的事,我们也不好多管,说多了你们也会烦。借着今天这件事,阿姨就多唠叨两句,人这辈子其实很短暂,遇到一个知心的伴侣不容易,你今天能得到的福份儿那都是命里的机缘,人要懂得惜福,要知道珍惜身边的人。”   周樵樵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舒华猜到他要去接小舸,也不留他,送他出门,嘱咐他:“以后别总跟你爸爸犟着,你爸爸对你是严厉了点,可也是为你好,男人心胸要开阔、眼界要长远,多想想你爸爸对你的好。”   周樵樵猜到周天祁和舒华两口子打电话时必然提到过自己,心里有数,告诉舒华:“我和我爸爸商量过了,在惠州再呆两年,我就调回北京。”   舒华听到这消息简直心花怒放,替小舸高兴,忙道:“这样最好不过了,我们会想办法尽快把小舸也调回来,你俩可以在北京安家,我和你叶叔叔打算退休之后也把家迁回北京,到那时我们两家人算是团聚了。”   周樵樵知道叶家人和周天祁一样,都希望他尽快调离基层部队,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本来照他的意思,他还想在惠州干几年,可家里人既然都反对,他也不能一意孤行。就像舒华刚才说的,他有责任,他得为他和小舸的将来考虑考虑,两地分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小舸在酒店里等到九点半,周樵樵还没来接她。她有点急了,可又不能轻易离开,也没法给他打电话。   百无聊赖之下,她靠在床上睡着,直到听见一阵开门的声音,才坐起来。周樵樵看到她坐在床边上,走过去探着她的肩:“我来晚了,等急了吧?”小舸瞪他一眼:“你再不来,我就要逃走了。”周樵樵淡淡一笑:“我这不是来了。”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一晚上。”小舸站起来看着周樵樵,声音里不无急躁。周樵樵按着她坐在床边上,蹲在她腿边:“小舸,你耐心点听我说话好不好?”小舸见他语气凝重,点了点头。   周樵樵于是把他送南珂去机场被舒华看到的事告诉小舸,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小舸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是怕她听了舒华的一面之词会误会。   “我妈打了你一耳光呀?”小舸轻抚周樵樵的侧脸。周樵樵嗯了一声。“亲爱的,还疼不疼?”小舸端详他的脸。“不疼,舒阿姨打的不重。”周樵樵咧嘴一笑。   小舸撇撇嘴:“要是叫我看见,我一准儿打的你满面桃花开,绝不手下留情。”周樵樵嘻嘻一笑。小舸也就是说说罢了,哪里真舍得。她长这么大,别说打人了,骂也没骂过别人。   “我跟南珂没什么的,真的。”周樵樵诚挚的说。小舸瞪他:“那你为什么要抱她?”“我受伤以后胳膊不方便,那一次登陆战演习的上报材料全是她替我整理的,她到北京来于情于理我也该送送她,没别的意思。”周樵樵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来解释,说多了更虚伪。不可否认,他心里对南珂存着好感。   “行,我给你记着,下回我抱别的男人,你不许说我,也不许吃醋。”小舸故意哼了一声。“那可不行。”在这件事上,周樵樵可没那么好说话,尽管他也知道小舸是随口说说,并不当真。   “行不行你说了不算。凭什么你一会儿冒出来个交往两个月的前女友,一会儿冒出来个暧昧的红颜知己,我就不能找个候补队员啊。我告诉你,男女平等,离了你周樵樵,我叶小舸也不是没人要的主儿。”小舸越说越觉得自己亏,周樵樵这些破事儿怎么层出不穷呢。她再大度也没这么考验她耐心的。   “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要是再有,任你处置。”周樵樵跟叶小舸赌咒发誓。小舸猛拍他脑袋:“敢再有下次,我就给你戴绿帽子,打不过你我气死你,气得你吐血。”周樵樵往后一倒,坐在地上,摸着脑袋:“你真够狠的,都把我打得脑震荡了。”他晃了晃脑袋,真有点晕乎乎的。   小舸狠踹周樵樵一脚:“你得了吧,少装蒜。”谁知道,周樵樵的身体竟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就那样倒在地板上。这可把小舸吓坏了,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看他。   “樵樵,樵樵,你怎么啦?”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那一踹,是不是踹到他受伤的胳膊了?他的伤才恢复,哪里经得住那样一脚猛踹呀。小舸自责不已,跪在地毯上抱着周樵樵的脖子,轻拍着吻着他的脸,可是他毫无反应。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拍了半天,周樵樵才歪着脑袋在小舸怀里蹭了蹭,总算是有了反应,小舸放下心来。可是这家伙他在干嘛,咬着她胸前的衬衣,占她便宜呐。隔着衣服,他已经解开她内衣,牙齿在她胸前啃啃,像个宝宝,口水让她又湿又痒。   “我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你就别闹了。”小舸整理好衣服,站起来把军装穿上。周樵樵也站起来,穿好军装,两人一起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送小舸回家路上,周樵樵接到程铮电话。“你下礼拜就回惠州了,我们怎么着也得送送你啊,地点随你挑。”程铮在电话里说。他们这群朋友分在天南海北,还有人常年在了外,一年到头也难得聚在一起,这次趁着周樵樵和叶小舸都在北京,程铮提议众人聚会一次。   “行啊,地方你安排吧,哪儿都无所谓,热闹就成。”周樵樵道。程铮说了一个地方,周樵樵答应了。   “对了,别的菜可以没有,历家的黄焖鱼翅一定要有,我们妞儿就好这一口。”周樵樵想起小舸喜欢吃历家私房菜,嘱咐程铮一句。“得,人历家菜就一张桌子,没外卖,爱去不去,英了女王去米西也得先预定。”程铮开玩笑的说。   “你们聚会,带不带我去啊?”小舸等他和程铮说完了,才问他。“去啊。程铮说,把小舸也叫上,还有你哥和程煜。”周樵樵告诉她。   “地点选在哪儿?我喜欢清净地儿,不喜欢乱七八糟、人来人往的。”   “嗯,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程铮说安排在奥都。”   “哦,那里啊,那里是你们男人去的地方。我跟程煜姐去,岂不是扫了你们的兴,你们都不能看艳舞找小姐陪酒了。”小舸瞥了周樵樵一眼,揶揄他。周樵樵笑而不语。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了,我早就不吃鱼翅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加入了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小舸冲着周樵樵浅笑。周樵樵也笑:“那你爱吃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吃宵夜。”   “不吃,晚上吃多了胖。”叶小舸过了晚上九点拒绝进食,再饿也不吃。“那陪我去吃吧,我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尽惦记哄你和你妈了。”周樵樵想起来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私房菜馆子,听人说过好几次一直也没机会去尝尝。   “我妈的功力你只看到一成,她要不是看我的面子,绝不会轻饶你。”叶小舸没好气的甩了周樵樵一眼。周樵樵只得讪笑。   “你跟南珂,以后不许来往不许说话,跟沈阡陌也是,不许再跟她联系,见到了也要装哑巴装不认识。”叶小舸嘟着小嘴,耿耿于怀。“行。”周樵樵点头。叶小舸又瞪他:“被我捉住的话,罚你跪遥控器,妈的,换一个台打一顿。”   “那上回你又让我找她去跳探戈。”周樵樵忍不住反驳一句。叶小舸拍他脸:“不许狡辩,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带着耳朵听就行。”见他半天没反应,叶小舸又拍他:“听到没有?”周樵樵指指嘴巴,又指指耳朵,示意她,听到了。小舸笑起来。   “我让你去跟她跳舞,是让她死心,知道吗,不要会错意,以为我是放水给你们。我叶小舸,你记住,我小心眼、爱吃醋,我没那么大度。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极限,哪天把我逼急了,我剁了你丫的。”叶小舸给周樵樵下通牒。周樵樵又笑笑,还是不言语。   小舸唠叨一路,耳提面命、外加恐吓,让周樵樵长点记性。无论她说什么,周樵樵都只是嗯一声,这让她气消了不少。认罪态度不错,从轻发落。   把小舸送到家门口,看着她下车去,周樵樵刚准备把车开走,小舸过来拍拍他车窗。“我妈打你哪边脸了?”小舸盯着周樵樵的脸看。“左边。”周樵樵手指点了点,补充:“你要打打右边,两边对称。”   小舸看到他故意侧过脸,耸了耸鼻子,凑过去把他的脸掰回来,小心的在他左脸上一吻。“开车小心。”她叮嘱他一句,转身而去。周樵樵摸摸脸,有些淡淡的笑意。   程铮选的这个地方,是部队子弟常去消遣的一处私人会所。老板娘是总参谋部某部部长的外室,凭着方方面面四通八达的关系做了这门生意,来往的都是熟人。声色犬马、餐饮娱乐无所不有,难得老板娘有点手段,把会所调理的环境优雅,格调一点也不低俗,而且保密工夫做的很到位,很多人在会所玩疯了,却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   说白了,这就是个小众的消费场所,并不招待部队系统以外的客人,所以名声也只是在圈子里,圈外人就算偶尔听说了,也很难窥得全貌。   这里的菜做的精致,是出了名的。因此很多人选在这里聚会联络,也是冲着别处吃不到的好菜式。到这里来订桌子,无论是谁,身份有多高,都得提前两天预订,让大厨师有准备食材的时间。菜要精致,吃的就是工夫,众人对这里的规矩也就见怪不怪。   程铮做东,所以他是第一个到的,接着是周樵樵和叶小舸,还有他们另外两三个朋友,叶小美和程煜到的最晚。众人在包间里落座,像是得了默契,全都没穿军装。   “怎么没把你女朋友叫来呀?”叶小美看看左右,觉得程铮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程铮笑笑:“她出差去青岛了。”“唉,程铮,下次有机会把她约出来给我们看看,我和樵樵都没见过她。”叶小舸饶有兴致的说。   “我也没见过呀。”叶小美把外套脱了,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程煜看到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像是要抽烟,阻止他:“别抽烟,房间里开着空调呢,给你们抽烟搞得乌烟瘴气的,我们怎么吃饭呀。”叶小美笑笑,把打火机放了回去。   “听到没有,今儿都不许抽烟。”小舸拍了周樵樵一下,向程煜眨眨眼睛,程煜也向她眨眨眼睛。   菜一道道上来,众人边吃边聊。席间,程铮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经过某个包间。他没瞧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却看见他了。说来也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堂妹程煜的丈夫、军区钱司令员的儿子钱翊。   钱翊乍然看到他大舅子程铮也是一愣,心想程铮可能也是来奥都吃饭。他们一向来往甚少,可既然遇见了,不打个招呼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恰好老板娘在他们包间里,钱翊问老板娘:“程铮在哪个包间?”老板娘告诉他:“听说周樵樵下礼拜回部队,程少做东为他践行。”她男人在总参,程铮的父亲恰好是总参二把手,因此她也就顺着她男人的称呼,把程铮称呼为程少。   周樵樵和程铮都在,这更得去打个招呼了,钱翊自己在总政下面的一个部门混着闲差,遇到他们大老板的儿子,可不得去招呼招呼。要说部队上这些小爷,谁比谁家底儿薄,不过是场面上的应付。他这么想着,悄悄跟身边的同伴说了一声,去程铮他们的包间,和他同桌吃饭的人里也有认识程铮和周樵樵的,站起来跟着他。   那一包间里的人正聊得热乎,钱翊忽然推门进来,倒把众人一惊。谁会想到他这时候冒出来。钱翊看到包间里的人,吃惊的程度绝不亚于在场的其他人。他一眼就看到他老婆程煜和她那个姘头叶小美坐在一起,两人款款私语,不知道多亲密。   气氛顿时冷下来,一触即发,众人各怀心思,忽然间就沉默了。本来程煜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又有她哥程铮和叶小美撑腰,瞥了她老公一眼,理都不理他。   真他妈欺人太甚,钱翊一下子就火冒三丈。他早就知道程煜在外头有点不地道,可从来没被他抓住把柄,加之他自己也和好些女人扯不清,因此偶尔有人跟他耳边磨叽,他也就是这耳听那耳冒,并不当真,可今天叫他撞见这场面,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让他钱翊以后怎么做人,老婆背着他给他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叶小舸见在场的男人都不说话,程煜满不在乎的低着头只顾吃喝,有些纳闷。她离开北京有年头了,没见过也不认识钱翊。她哪知道在场这些人是什么心思,哪会想到这些小爷们忽然间就较上劲了。   周樵樵不方便说话,程铮琢磨该怎么说,叶小美……天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不在乎,任气氛急转直下。叶小舸见她哥嘴角溜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再看钱翊那铁青的脸色,忽然间就豁然开朗。   大水淹了龙王庙啊,这男的怕不就是程煜姐的老公?叶小舸眼见钱翊握着拳头,随时像要爆发的样子,怕他们起冲突,想打个圆场,主动站起来让座给他:“别站着了,坐这里吧。”   “你他妈算老几!”钱翊忽然间就爆发了,推搡了叶小舸一下,完全是借题发挥。他不认识叶小舸,更不知道她和周樵樵的关系。想着这小娘们儿真多事,一桌子男人都不说话,她凭什么废话。   叶小舸被推的一踉跄,幸好身后就是桌子,她才没摔倒。周樵樵及时的扶了她一把。两人对视,小舸眼里一瞬间的委屈,周樵樵都看在眼里。   剑拔弩张、空气里顿时满是火药味,在场的所有人都捏着汗,今儿晚上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程铮看到周樵樵和叶小美都站起来了,心里那个着急啊。他是这一桌的主家,他不能乱了方寸。   周樵樵表情淡淡的,叶小舸看到他脸色,心里一惊,知道他这是要来狠的了。这个人,他怕过谁,玩儿命他都敢。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大气不敢出。   只见周樵樵拿起白酒瓶子,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扫了钱翊和他身后的几个人一眼,一仰脖喝了下去,众人有些愣,不知道他这动作的意义。   程铮却知道,他这是先礼后兵。程煜和叶小美的事儿,再好些,那也该在私底下,叫人家老公当场撞见,理亏。程铮安排这晚聚会,是为了替周樵樵送行,周樵樵这是替主家赔礼。   可钱翊他动谁都不该动叶小舸,叶小美的手腕被程煜死死攥着,不然也是压不住火,然而,周樵樵,这里没人能拦得住他。   只见他又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递到钱翊面前,钱翊不明就里,瞪着他。周樵樵接下来的动作令场面更加混乱,他把那杯酒全都泼在钱翊脸上,嘴角,还带着冷笑。   “她招你了吗?”周樵樵向小舸努了努嘴,冷冷的看着钱翊。钱翊脸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要不是身后的人拦着,早和周樵樵打起来。饶是这样,他嘴里也不闲着,骂道:“程煜,你他妈……操蛋娘们儿……一群不要脸的王八蛋。”   叶小舸拼着力气拉住周樵樵,程煜则拉着叶小美,程铮和其余两人怕把事情闹大,赶忙上前拦着不让两拨人靠近。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餐桌晃了两下,盘子碟子差点随着桌布滑下去。   闻讯赶来的老板娘和服务员看到这场面吓了一跳。今天要打架这几位,可都是公认的惹不起。老板娘看着自己那一桌儿精致青花瓷器碗碟,心疼哪,这要是给掀了,敢找他们哪一个赔钱。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的某个人走上前来。在场拉架的几个人一看到这个人,顿时松了口气。有他在,局面一定能稳住。这人的军装肩章上扛着一颗金星,可看年纪也就三十多。   他扫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道:“我刚出电梯就听到这里有动静,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个茬上架了。”冷峻的目光看了眼叶小美,叶小美低下头;看周樵樵,奇怪的是,周樵樵也忍着没做声;再看钱翊,钱翊忿忿的梗着脖子,可也没敢接他的话茬儿。   服务员小姑娘偷偷打量着这个令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人,见他身材挺拔,军装外套敞开着,衬衣随意的解开两粒扣子,那范儿,真是说不出的帅。在场的几位小爷俱是一等一品貌,可谁有他这气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叶小舸脸上,钱翊身后那几个人原本在拉架,此时也都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见他看着叶小舸时眼蕴笑意,心里皆是一惊。敢情这女的有来历啊,不然怎么周樵樵为他打架,连眼前这位都……   一群人的精神领袖   “大哥,你从俄罗斯回来啦?”叶小舸向这人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前这个人,不是她堂哥叶小舫是谁。   叶小舫是叶一民老将军的长孙,三十来岁,少将。论军衔,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论职位,他在总后勤部政治部,也就是个二把手。在场这些人哪个不是不可一世的活祖宗,可在叶小舫面前,他们还真就服服帖帖的。   叶小舫比他们大几岁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这些权三代里,只有叶小舫真正说得上是上上下下都玩得转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很多时候,在他们这群人里,需要叶小舫这样的灵魂人物存在,否则他们的关系不可能永远那么顺当。   简单的说,他是个能在各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保持平衡的人,没有这样的人存在,这群小太子党、权三代们,永远只能是一盘散沙。他让人服气的地方在于,他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凝聚力,能把周围形形色/色人等的关系捋顺了。   周樵樵的狠,是剑走偏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狠,用冷兵器来形容,他是剑,轻灵随性,不按常理出牌,往往杀人于无形。好比大师笔下的剑客,是优雅的人剑合一,剑锋冷月清辉,剑底柔情万缕。西门吹雪决战前夜的决绝,谢晓峰独守剑庐的淡定,燕十三玉石俱焚的悲壮,都是属于剑客的精魂。那份从容飘逸的自信,无敌于天下。   而叶小舫,他是大气磅礴的狠,走刚猛一脉,一出手就能震的你心惊肉跳,他不来阴的,他就是找准你软肋,狠狠的、特冠冕堂皇的跟你巅峰对决,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真正的武林盟主范儿。   他的世界需要金戈铁马、快意恩仇,需要一呼百应、呼风唤雨。他的峥嵘岁月,不是惆怅客的落魄江湖载酒行。所以叶小舫若生逢乱世,注定是刀客,而不是剑客。相比之下,刀客比剑客更入世,更如鱼得水。   刀砍一片,剑挑一线,比之剑的轻灵,刀更多的是一份霸气和豪迈。中了传统的兵器谱上,刀的地位总不及剑,因为刀法注重实战,招式的变化不及剑法多,讲求的是力度,比剑法凌厉凶狠。所以胡斐初时只凭散佚的几页家传刀法,便可力敌成名高手。   叶小舸那一声大哥,把钱翊这边的人都震住了。原来这女的是叶小舫、叶小美哥俩儿的妹妹,难怪刚才叶小美也摩拳擦掌呢。   虽说叶小舫和叶小美这堂兄弟俩不怎么对付,平时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可他们都姓叶不是;叶小舸是他们唯一的堂妹,又是他们的爷爷叶一民最疼爱的孙女不是。叶家自叶一民的几个儿子起,就是难得的兄弟齐心。他们私下里可能矛盾不少,但你惹到他们家无论哪一个人,那就是哥儿几个枪口一致对外。   “好不容易你回北京一趟,我又在了外出差,昨天才回来。你这丫头怎么一回来就惹事儿啊,回头我告诉爷爷,看他不骂你。”叶小舫向叶小舸淡淡的笑,像是在责备她。可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语气哪里是要责怪叶小舸,分明是在缓和气氛,怕这场面吓着他妹妹。   “我没惹事儿。”叶小舸没好气的向叶小舫撅了下嘴,握着周樵樵的手,不让他再轻举妄动。“没惹事儿怎么乱成这样。一定是你又淘气了。”叶小舫走到餐桌前,随便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白酒。   他当然知道叶小美和程煜才是双方起冲突的真正原因,可一来他和堂弟叶小美关系不是那么融洽,当着面不好数落他;二来也要考虑到钱程两家的面子,他一个外人,能说人家什么。只好变相的把话题转向小舸,就此让双方平息下来。   叶小舫转过身,看着钱翊,把整杯白酒都干了,手一松,杯子从他手里滑下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钱翊恨恨的扫了叶小美和程煜一眼,带着他那个朋友走了。叶小舫这一杯酒,给了钱翊一个台阶儿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胃不好,已经很长时间不喝酒了。   “大哥,你快喝点牛奶冲冲,你们今天都怎么了这是,不喝则已,一喝就整杯的喝。”叶小舸拉着她大哥坐下,按着他的肩把一整杯牛奶灌了下去。在场的人都有些好笑,能让叶小舫这么没脾气的,除了他妈,估计也就只有叶小舸。   从小到大,叶小舫在哪里不是众人的头儿,在座的这些人也都不是怕他,而是心里敬着他,对于真有本事的人,谁都会从心眼里敬畏。他们可不是一群浑人,都是四九城血统最纯正的八旗子弟。   叶小舸心里也敬着他,可对他总像是隔了一层。这两个堂哥,她和叶小美更亲,在她爷爷膝下,他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周樵樵欺负她,她没辙,叶小美要是欺负她,她寸土不让,有一回生生把叶小美脸上抓出一道血痕,那时叶小美都上小学了,叶小舸才上幼儿园。   对叶小舫,小舸就不敢那么放肆了,虽然叶小舫总让着她,可她就是不敢。她觉得她这堂哥天生有一种威严,一种令人仰视的领袖气质,她和众人一样有点崇拜他。一个人一旦崇拜另一个人,距离就产生了   可今天这事,叶小舸知道多亏了她大哥,只有他才镇得住这些人,要是没有他,这场架肯定是免不了要打起来。周樵樵真要是豁出去和人打架,那是不见血不罢休的。   眼看她大哥劳苦功高,叶小舸怕他喝酒伤了胃,又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大哥,你怎么也到奥都来了?”叶小舸问。叶小舫道:“在楼上有个饭局,听说这里有人闹事过来看看,谁知道会遇到你们几个。”他扫了众人一眼,看到程煜和叶小美有点不自在似地,也就收回了目光。   “我们给樵樵送行呢,樵樵下礼拜就回惠州了。”叶小舸无意中和周樵樵对视一眼。叶小舫看到这情形,心里一笑,嘴上却道:“都别再闹了,早点撤了吧。我还得去楼上应酬,失陪了先。”叶小舫知道他在这里,众人都有点拘束,适时的退场。   叶小舸跟出去,低声谢他:“大哥,今天……真谢谢你,二哥和樵樵他们要是跟人打起来,我还真拦不住。”“你这丫头又跟我见外了。”叶小舫捏了捏她脸蛋儿,温和的笑。   “你刚才喝了一大杯酒,到了楼上可别再喝了,不然你的胃受不了,让人给你调一杯蜂蜜水,能解酒。”叶小舸嘱咐他。怨不得她两个哥哥都疼她,这么知冷知热的妹妹,谁不喜欢。叶小舫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回到包间里,叶小舸看众人的表情像是轻松了不少,提议道:“都吃饱了吧,不如去钱柜K歌,我请客。”她这个建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经过刚才那一出,谁还有心思再在这里吃饭。他们心里都有数,如果没有叶小舫出面,他们真要是和钱翊那伙人打起来,未必就能全身而退,而且这件事传出去影响实在太坏。   周樵樵喝了酒,叶小舸不让他开车,让他老实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小航今天拿来那两瓶五粮不错,五十年窖藏的。”周樵樵摇下点车窗,夜风吹进来很是惬意。   叶小舸瞪他一眼,戳他脑袋:“我看你是喝多了犯糊涂,今儿晚上要是没有我大哥,你们不把奥都掀了才怪。”“冲冠一怒为红颜,有境界。”周樵樵无所谓的笑。   “你还笑呢,你们想过没有,真打起来了,程煜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老公回头不找她算账才怪。”叶小舸嗔怪的说,心里替程煜担心。真闹大了,程煜和钱翊的日子也算到头了,他们倒没什么,双方家长脸面上都不好看了。   周樵樵显然不是这么想,淡然一笑,看小舸:“这种婚姻早离早脱身,你信不信,其实你哥很想和钱翊打一架。”小舸轻叹一声,无奈的摇着头。   “不信?我跟你打赌,程煜和钱翊要是不在五年内离婚,我把我那套梅兰芳小型张送给你。”周樵樵见小舸不以为然,嚷嚷着要和她打赌。   1962年,为纪念梅兰芳先生逝世一周年,邮电部限量发行的《梅兰芳舞台艺术小型张》全套一枚,就算是邮市最不景气的时候,这枚珍邮的收藏价值和价格仍是雄踞小型张之最。周樵樵和很多藏家一样,手里好玩意儿太多,有时候会拿去跟别人换,但这枚小型张,他一直很珍爱。   “我干嘛跟你赌这个,又不关我的事。和着看别人离婚,你心里就高兴啊。”叶小舸白他一眼,知道他喝了点酒,废话尤其多。周樵樵冷哼道:“难道你希望你哥一直挂在那里给人当小三儿啊。”叶小舸这才笑了:“你这才算说到点子上。”   夜风吹着,周樵樵酒劲儿上来,有点晕乎乎,轻轻把手放在叶小舸腿上。叶小舸掰开一次,他又放上去,不仅把手放她腿上,他还用手摩挲她的腿。   “干嘛,你又晕了是不是,人家正开车呢,你闹什么闹?”叶小舸再次推开周樵樵的手。周樵樵捉住她的手,笑笑,随即放开。   “你这回真不跟我一起回去?”周樵樵想起这件事,始终有点不放心。沈阡陌的脾气他知道,就怕她找叶小舸麻烦。叶小舸道:“咱不是商量好了,你先回去,我等到进修结束才能回去,这次机会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不能半途而废。”   “小舸,这样的机会以后有的是,你先跟我一起回去,我让院里给你安排去日本进修的机会,好不好?”周樵樵看小舸的表情。小舸缓缓摇头:“暂时不要了,这次院里让我来北京进修,已经有人在背后说话,你要是再安排我去日本,别人更要眼红,还是慢慢来吧。”   “那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及时跟我沟通。”周樵樵嘱咐,眉头微微皱着。“怎么了?”叶小舸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劲,转过脸看他。“没什么。”周樵樵掩饰。“你放心吧,北京是我们家大本营,我爷爷叔叔伯伯哥哥都在北京,谁能对我怎么样。”叶小舸是个乐观主义者。   周樵樵回惠州以后,叶小舸留在军总进修,每个月飞两次去看他,尽管两地分居,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程煜经常约小舸一起去骑马、做美容。有一回在马术俱乐部的骑马场里,她们无意中遇到沈阡陌。程煜跟她熟,热情的拉着沈阡陌和她们一起到休息区小坐。程煜悄悄告诉小舸,沈阡陌是她老公钱翊的表妹。   因为知道沈阡陌和周樵樵有那么点过去,小舸见了她心里总有点疙瘩。沈阡陌对此倒是无所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程煜谈笑自如,对小舸也不冷淡。   然而小舸就是觉得奇怪,沈阡陌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像是隐藏着许多心事。她大概已经离开部队,从来没见过她穿军装,着装做派很有些哥特风格。她的脸色很白,但不是那种健康的白,她的五官轮廓分明,气质中带着点颓废而阴郁的美。   总的说来,小舸觉得她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心里暗暗地想,周樵樵当初是看上她哪一点了呢?可是小舸又不得不承认,沈阡陌的气质是很能吸引男人的,她有一种混杂着东方式纤细和英伦学院派的独特个性,让她看起来清冷而帅气。   谁在背后捣鬼   从马术俱乐部出来,程煜请客,三人一起去附近的西餐厅吃饭。牛排上来以后,沈阡陌几乎不吃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包骆驼烟,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卷儿,抽烟的姿势很优雅。   小舸一向怕闻烟味,周樵樵也不当着她的面抽,但是很奇怪,她看到沈阡陌抽烟,竟然觉得这画面看起来有一种别样风情。   沈阡陌注意到小舸的目光,放下烟:“是不是觉得熏的慌?”小舸摇摇头,抿着嘴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抽烟的样子很有味道。”沈阡陌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把烟放到烟灰缸里掐灭了。   小舸的手机响了,站起来走到边上去接电话。沈阡陌看着她的侧影,心中暗想,周樵樵会不会把他们以前的关系告诉叶小舸呢?叶小舸看起来又糯又嗲,脾气很好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周围的人捧着宠着长大的,就像程煜,没什么心眼,可偏偏讨男人喜欢。   冷眼旁观,电话大概是周樵樵打给她的,她的表情十分温柔,十足小女人情态。沈阡陌幽幽轻叹,这种表情她是永远也做不出来的,有时候她也想像个小女人的似地撒撒娇,可往往适得其反。   对叶小舸这样的女人,应该是能哄就哄吧,他能把自己的过去主动招供?周樵樵可没那么傻,而且他的心,冷漠坚硬,根本捂不热。说到结婚,叶小舸无疑又是最合适的,她永远不会过问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就算给她知道了什么,他也能轻易的搪塞过去。   这类女人,想法不多,也没什么生活目标,本本分分守着男人过日子就是她的全部念想。沈阡陌和叶小舸接触了一个多小时,就把她里外都看透了。然而,输给叶小舸,她虽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叶小舸的骨血已经融到了周樵樵的骨血里,她看见她,就像看见他,   尽管男女有别,尽管他俩性格也不相同,可沈阡陌就是能看出他们的相通之处。怎么形容呢,就像一个树上结出来的果子,外表或许有差别,内容却大同小异。   就像周樵樵常年不离身的那个小小的和田玉如意手把件,沈阡陌不止一次看到他握在手里把玩,知道那是真正的古董,他们家祖辈上传下来的,他爱惜的不得了。那块玉如意得了人的灵气,质地温润,即便有人开出天价,他也不会卖。   而叶小舸脖子上挂的那个玉如意挂件,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周樵樵那个是一对,无论是色泽、品相、雕工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只是叶小舸的这个如意小了一点。   也许正像程铮说的,叶小舸和周樵樵是密不可分的一体,他们的世界连在一起,谁也走不进。   沈阡陌看着叶小舸和程煜边吃边聊,十分起劲的样子,意兴阑珊。从心底里,她讨厌见到这个女人,她的幸福对别人来说多么残忍,就连她笑起来的样子,沈阡陌都觉得厌恶。   叶小舸哪里知道沈阡陌转着什么心思,只觉得她好像忽然间就不怎么说话了。可小舸也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不喜欢她。也是,沈阡陌要能喜欢她,那更奇怪。   情敌还能亲如姐妹的,只存在于某些男人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叶小舸自问不是那么宽厚的人,因此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沈阡陌最好。   叶小舸开车走的时候,沈阡陌在车里看着她的车从停车场驶出去,默默记下了她的车型和车牌号。她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点上,吞云吐雾中看着天渐渐黑了。   刚回到家,叶小舸就接到周樵樵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她,了庆节军区要授衔,他升了一级,被授予大校军衔。   “真不错,你太棒了。我在医院干到退休,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军衔。”叶小舸虽然已经从叶小美那里得到消息,但还是衷心的向周樵樵表示祝贺。男人有时候需要被崇拜的感觉,尤其是被自己爱的女人崇拜,能让他们心理上得到很大满足。   “你要是在广州就好了,可以参加授衔仪式。”周樵樵不无遗憾的说。“你们的授衔仪式安排在哪天?我看看赶不赶得及请假飞广州。”叶小舸把台历拿过来看日子。   “二十八九号吧,提前两三天,这次要授衔两个少将,一批校级,谢克榛亲自到广州来,所以具体时间还没定。”周樵樵道。“谢叔叔亲自去啊,你们这次授衔场面搞的挺大嘛,军方第二大BOSS驾临。”叶小舸笑呵呵的说。   军委二把手谢克榛的父亲和小舸爷爷叶一民当年是一个部队里出生入死的战友,谢叶两家一向是世交,因此小舸一听到谢克榛要亲自去广州出席周樵樵他们的授衔仪式,心里特别高兴。   “就是因为他要来,所以军区为了接驾才要大张旗鼓搞仪式。我听谢羽杨说,他爸这回要把南方几大军区都视察个遍。”周樵樵和谢克榛的儿子谢羽杨关系不错,两人上小学时还坐过同桌。   “小羽会跟谢叔叔一起去?这一趟视察少则一个月,他刚新婚,舍得离开家才怪。”叶小舸咯咯一笑。她和谢羽杨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那时候还都是小孩子,她和周樵樵偶尔闹别扭,谢羽杨没少给他们当通讯员递纸条。大人们有时开玩笑,叶小舸将来要嫁人,不是嫁给周樵樵,就是嫁给谢羽杨。   “你见过他老婆没有?”周樵樵问。“见过啊,政治局黎明城的孙女儿黎小梨嘛,今年才二十岁,比小羽小八岁呢。”叶小舸回北京后和那对小夫妻见过两次,印象深刻。   “你能不能别叫他小羽啊,叫得那么亲热,小心有人会吃醋。”周樵樵笑着调侃。“呦,看不出你还是个醋男。我跟谢羽杨认识二十多年了,一直这么叫他,改不过来了。”叶小舸故意和周樵樵开玩笑。其实他们都知道,小舸跟谢羽杨纯是朋友,没别的。   两人说笑一阵,叶小舸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告诉周樵樵,她见过沈阡陌。“我才知道,原来她是程煜姐老公的表妹。”周樵樵嗯了一声,并没有对这件事表现的很关心,他早知道沈阡陌和钱家的关系。   “小舸啊,以后尽量别跟她见面,她那个人有点各色。”周樵樵思忖片刻,叮嘱叶小舸一句。叶小舸道:“我也觉得她有点冷冷的,不大理人,不过……她要是对我很热情,我更吃不消。”   周樵樵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没有接她的话茬,小舸也就顺带把话题扯到别处,两人一直聊到临睡前才各自挂断电话去睡。   自从周樵樵说起了庆授衔的事之后,叶小舸就上了心,看着日历数日子,想和别人调班,把了庆假期提前调休,无奈院里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病人最多的时候,一时间调不开人手,叶小舸花了不少心思,才好不容易空出两天的假期。   把假期安排好了,她打电话给谢羽杨,约他出来吃饭,顺便问问这次授衔的事。两人约在一家意大利餐厅。谢羽杨在总后勤部任职,和小舸的堂哥叶小舫在一个部门,出来吃饭也是一身军装。   “今天咱俩出来吃饭,给你夫人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叶小舸故意开玩笑。谢羽杨摇头:“不会的。你就是去我们家吃饭,她也没脾气。”   “是吗,她这么听话呀。那怎么上回我去你家,容阿姨跟我说,小羽可听他媳妇的话了,小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对错他都顺着她。”叶小舸搬出谢羽杨他妈的话揶揄他。谢羽杨只是笑笑:“她一个小孩子,我跟她计较什么。”“也是,她才二十岁,刚够年龄就被你骗走了。”谢羽杨淡淡一笑。   叶小舸打量他,由衷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发现你结婚以后变多了,以前你都不爱笑的。”谢羽杨拧眉:“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叶小舸笑:“你自己当然不会有感觉,你上学那会儿特严肃,不苟言笑,樵樵说你面部神经不发达,笑一笑要调动太多肌肉,所以你懒得笑。”   “哈哈。”谢羽杨大笑起来,忍住了,跟叶小舸道:“这个周樵樵,他怎么这么损啊。也是,他上学那会儿就敢画连环漫画讽刺班主任,我不知道有什么是他不敢做不敢说的。”叶小舸会心一笑:“敢说话不要紧,满嘴跑火车就不行,其实我有时候觉得男人还是深沉一点好,给人感觉有大将之风。”“你这话,我当你是夸我。”谢羽杨打趣。   闲聊几句,叶小舸切入正题:“樵樵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这次他们军区授衔,谢叔叔会亲自出席,是不是?”谢羽杨点点头:“我爸这次准备几个军区都走走,日程表安排的不算紧,所以空出一天留在广州参加授衔仪式。”   “你跟不跟着去?”叶小舸问。谢羽杨道:“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我爸非让我跟着去。”听他这么说,叶小舸心思活络起来:“你们几号走?”“二十七号,怎么,你想跟着一起去?”谢羽杨一下子就猜到叶小舸的意图。   “我是想去,樵樵的授衔仪式,难得一次,我想去看看。”叶小舸微微一笑。“他以后升少将、中将、上将,是不是你都得跟着?”谢羽杨开玩笑的向小舸眨眼睛。“不行吗?”叶小舸哼一声。   “行,谁说不行。这事我替你安排,到时候通知你。”谢羽杨痛快的答应了。他们这群人,叶小舸找谁办事,谁能不帮她。   回家路上,叶小舸独自开着车,时近中秋,夜风有点凉,她摇上车窗。前方一百多米处好像发生了车祸,看样子警车还没到,一群人站在马路边上。   小舸想踩刹车降低车速,可是刹车好像失灵了一般,怎么踩也没用,车速始终降不下来。她吓了一跳,赶忙拉变速杆换低挡,心里告诉自己别慌别慌,一定要稳住方向盘,把车靠边停下。幸运的很,车速终于慢了下来,虽然免不了蹭到路牙石,好歹车停了下来。   恰好这时,谢羽杨开车从另一个岔路口过来,看到叶小舸从车上下来,忙把车靠边停下,下车去看看究竟。   “怎么回事,车坏了?”谢羽杨走上前问叶小舸。叶小舸经过刚才那一番,早已一身冷汗,拍拍心口:“吓死我了,刚刚刹车好像失灵了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我只好减档。”“刹车坏了?”谢羽杨走到小舸车前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侧车轮已经开到了路基上,危险地很。   “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回家,你先给4S店打电话,让他们把车拖回去检修。真要是刹车坏了,得好好检查检查。”谢羽杨陪叶小舸站在路边等维修人员来。   很快,4S店的维修人员来把叶小舸的车拖走了。谢羽杨打开车门,让叶小舸上他的车。“我的车怎么好好地刹车会失灵呢?”叶小舸想不明白,白天还好好地,怎么晚上就坏了。“这可说不好,可能有多种原因,得专业维修工检查过之后才能有定论。”谢羽杨发动汽车,把车开到路上。   “幸亏我刚才车速不快,要是停不下来非撞上前面的车不可。”叶小舸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开车本来就危险,所以在市内车速不能过高,这时候正是堵车的时候。”谢羽杨聚精会神的看着前方路况。叶小舸靠在座位上,想着一定要把车好好检查一番,这样的事防患于未然,可不能再有下次。   接到4S店工作人员电话是在第二天,对方告诉叶小舸,经检测,她的车刹车像是被人蓄意破坏过,底盘下的刹车油管一直在漏油。   这个消息让叶小舸心惊肉跳,是谁这么恶毒,要蓄意破坏她的刹车系统?这可是会出人命的,谁这么恨她?   叶小舸想把这事告诉周樵樵,想了想又算了。周樵樵这些天一定是忙着授衔仪式的事,告诉他怕他担心,还是不打搅他的好。可也不能不找个人商量,这件事非同小可,已经有人想置她于死地了。   思来想去,叶小舸最先想到的还是叶小美。叶小美主意多,找他商量准没错,更何况车还是他搞给小舸的,不找他找谁。   叶小美听了小舸的话,也是大吃一惊,他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赶忙和小舸约好了一起去修理厂。   详细询问了工作人员之后,叶小美把叶小舸拉到一边:“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没出医疗事故出人命吧?”“我哪会出医疗事故,我又不是拿手术刀的,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和人家结仇的人吗。”叶小舸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会跟她过不去。   “那就是周樵樵得罪人了?”叶小美心里盘算,忽然想到钱翊头上去了。那天他们在奥都,钱翊被周樵樵泼了一脸的酒,想必是怀恨在心,可是,也不至于伤人害命吧。他要恨,也是恨自己和程煜才对,怎么会恨到叶小舸头上去呢?这事得好好查查。   “哥,你说怎么办呀,这车就算修好了,我也不敢再开了。”叶小舸看着自己那辆蓝色宝马MINI,总觉得不放心。   叶小美想了想,安慰他妹妹:“这样吧,你先委屈一段时间,坐地铁上下班,等我把这件事查一查,你再自己开车。这事要是不查出来,别说你了,我都不安心。”   叶小舸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点点头:“也只能先这么着了。对了,这事你先别告诉任何人,我不想家里人替我担心。”“好。”叶小美也不想惊动他爷爷和其他人。   然而出乎叶小美意料,他暗中查了整整两个星期还是没有头绪,医院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他想办法调出来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端倪,车送到交警队又检测了一回,结论和4S店维修人员的结论一样,刹车被人蓄意破坏。看来这件事是高手做的,绝不是一般人。   怀疑要有证据   另一边,谢羽杨安排好了行程,通知叶小舸。叶小舸和同事调了班,准备去广州参加周樵樵的授衔仪式。时间很紧,她只有两天的空,仪式一结束她就得飞北京。   谢克榛一行飞广州的专机上,谢羽杨和叶小舸坐一起,向她问起刹车的事。叶小舸告诉他,她堂哥叶小美第二天就把车送到交警队去鉴定了,和修理厂结论一样,说是被人蓄意破坏了制动系统。   “这可麻烦了,有人故意要使坏,而且在暗处。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谢羽杨沉吟着问。叶小舸摇头,提起这件事就心烦不已:“我哥查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头绪。”   凭叶小美的关系,查了这么多天还查不出来,足以说明问题。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手段不低。“他又不是侦察兵出身,怎么还亲力亲为了,找中央警卫局的人帮忙啊,那里都是行家,特种部队里的精英。”谢羽杨出主意。   “算了,值当出动中南海保镖吗,警卫局那么忙,了家领导人安全还顾不过来呢,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大不了我不开车了。”叶小舸道。   谢羽杨点头:“暂时还是不要开车的好,防患于未然。等你回北京,让小航去警卫局找专家来查查,一定要把搞破坏的人揪出来,不然你还是不安全。”   叶小舸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休息,心里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周樵樵。他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和他商量,这次的事性质恶劣,不告诉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飞机在广州军区的军用机场降落,以周永安为首的军区领导们亲自到机场迎接谢克榛一行。周樵樵看到谢羽杨从飞机上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叶小舸,心里一笑。小舸就是小舸,她总能想到办法出现在她想出现的地方。她就是这群人里的公主,天生具有一种难得的亲和力,让这些男人们竭尽所能的帮她。   “我把你老婆安全送达,你怎么谢我呀?”谢羽杨开玩笑的捶了周樵樵一拳。周樵樵眨了下眼睛:“要不,我开飞机去把你老婆也接来?”两人说笑几句。   授衔仪式被安排在军区大院的礼堂里,现场被布置的庄严肃穆。除了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周樵樵和一众等待被授衔的军官坐在前排,叶小舸和谢羽杨坐在后几排。   谢羽杨看着周樵樵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向叶小舸道:“以他现在的风头,用不了几年,就会晋升到少将,跟你堂哥一样,了内最年轻的少将。”叶小舸轻叹:“我倒不希望他提的太快,仕途过于顺利,人容易浮躁,他比我大哥在待人接物上还是差了一点,不够沉稳。”   叶小舸这么说,谢羽杨有点刮目相看,叶小舸知道他怎么想,淡淡一笑:“怎么,你以为女人都是盲目的么,就算全世界都夸他,我自有我的想法。”谢羽杨点点头:“不愧是叶小舸,说出话来就是有水平。”“得,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会骄傲的。”叶小舸耸耸鼻子。   仪式结束后,周樵樵从台上下来,没有回自己座位,径直走到叶小舸身边的空位子坐下。叶小舸看到他肩章上的两杠四星,钦佩道:“大校了,你这是坐着火箭升迁啊。”“可不是,二十八岁就是大校,够别人多熬十年的。”谢羽杨打趣的说。   “你羡慕啊,咱俩换换怎么样?我这只左胳膊里到现在还有固定钉没取出来。”周樵樵指着自己的胳膊。谢羽杨笑笑:“我没你那么拼。”周樵樵看了叶小舸一眼,见她正凝视着自己胳膊,安慰她:“不用担心,我前几天才去陆总拍了片子,尤砃说,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叶小舸宽了宽心。周樵樵脑筋一转,靠在她耳边道:“你猜我离开陆总的时候看到谁了?”“谁?”叶小舸一时没反应过来。   “任天戈。”周樵樵揭晓谜底。叶小舸哈的一笑:“我忘了告诉你,他早就和尤砃在一起了。”“他俩……挺般配,两人都有点怪怪的。”事情过了,周樵樵对任天戈的心结也就不了了之。“你别这么说,我觉得他俩不错。”叶小舸冲周樵樵扮个鬼脸,掐他的手,两人手指缠绕在一起。   当晚,军区在周墨家的酒店安排了欢迎晚宴,为谢克榛一行接风。叶小舸自从下了飞机就跟着领导们四处参观,累了一天,没有参加晚宴,独自在酒店里休息。周樵樵惦记她,提前退了场去找她。   闲来无事,两人早早就躺在床上休息,小舸不怎么困,看了一会儿电视。“这次回来看到你舅舅胖了一点。”小舸看着电视里的地方新闻,跟周樵樵说话。周樵樵嗯了一声,告诉小舸,周永安已经和林丛领过结婚证了。   “想不到这媒人还真给你当成了,你那时候叫我不要说媒拉纤儿多管闲事,自己倒说上媒了。”小舸扭头看周樵樵,好笑的说。   “我舅舅最近唠叨少多了,看到我们也不那么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老话儿不带错的。”周樵樵把手枕在脑后,也倚着枕头看电视。   “林丛不错,你的眼光很好。你舅舅下半辈子有福了,我看他这么下去还得胖。”小舸对林丛印象很好,尽管周永安年纪大了点,只要林丛过得舒心,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我舅舅对她挺好的,跟疼闺女差不多,下次咱们看见她,得改口叫舅妈了。”周樵樵向叶小舸打趣。相差了二十岁的老夫少妻,男女情爱其实已经看淡了,他们需要的是宁静的心境,以及相伴的幸福。   可是林丛才三十多岁,正是一个女人需求旺盛的时候,只有这一点,小舸替她觉得遗憾,凑在周樵樵耳边:“你说他们会不会……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低声说笑。“我们周家的男人到六十岁都不会不行。”周樵樵当然明白小舸在琢磨什么。   “是吗,这么厉害啊。”叶小舸歪着脑袋笑得特猥琐,上下打量周樵樵。周樵樵一脸悠然自得:“当然,不信的话等我到六十岁的时候,你试试看。”“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说你是外星人,我也信。”叶小舸抱着周樵樵无声的笑。   笑了一会儿,叶小舸想起什么,从医生的角度说:“可得悠着点儿,太激动、兴奋过头不是好事,对身体有害无益。”周樵樵点头:“这事儿保健医生会跟他建议,我舅舅也不是心里没数的人,这些年其实他……”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小舸已经明白。有什么可不明白的,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听说过。人太孤单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个伴儿,说说话解解闷儿,人越老越不能把心事总憋在心里。她有时胡思乱想,是不是给自己未来的公公周天祁也找个后老伴儿,可这事她也只是心里乱琢磨,都不敢跟周樵樵提。   “林丛真要是生了孩子,那孩子跟咱们可是一个辈分,不习惯。”小舸嘟嘟嘴。“说不定咱俩的孩子比他们的孩子还早出生呢。”周樵樵搂着小舸笑语。“去去去。”   小舸心里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刹车失灵那件事告诉周樵樵。周樵樵一听就愣住了,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哥查了好些天都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小舸轻轻皱着眉,尽量不表现的害怕,可心里怎么可能不怕呢,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既然有心做,就不会轻易让人查出来,我敢肯定,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周樵樵沉吟着。   他心里有数,这事儿和沈阡陌脱不了干系。可目前他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对叶小舸说。说了让她跟着提心吊胆不说,搞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几天我连车都不敢开了。”叶小舸往周樵樵怀里缩缩,靠他近一点,感觉很安全。周樵樵搂着她的腰:“要不你还是回广州来吧,这件事不查清楚了,我不放心。”   叶小舸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把进修半途而废:“不用担心,我最近都不开车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周樵樵知道一时半会劝说不了她,也就不再劝,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次日,把叶小舸送上了回北京的飞机,周樵樵开车回惠州。他想了一晚上,决定和沈阡陌把事情说开了。   拨通了沈阡陌的号码,周樵樵理了理思绪。“樵樵……”沈阡陌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激动,很显然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   “我打这个电话给你,不是要跟你叙旧,我只想向你问清楚一件事,你有没有背着我对付叶小舸?”周樵樵提起这件事,憋了一肚子的火。   “你什么意思?”沈阡陌不高兴了。上来就撂下这么一句话,给谁能高兴。周樵樵没心思理会她的情绪,直言道:“小舸的车被人蓄意破坏了刹车,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你说什么?哦,搞了半天你是找我兴师问罪,生怕我谋害了你的心肝宝贝,周樵樵,你自我感觉怎么这么良好啊。”沈阡陌被周樵樵无端端的怀疑激怒了,气愤不已。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这人什么事做不出来。除了你,我想不到谁会打小舸的主意。”周樵樵认定了事情是沈阡陌做的。   沈阡陌气极,冷笑一声:“你自己就没几个仇家?别忘了你在成都军区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你早早抽身,搁到现在你想全身而退怕也没那么容易。我吃饱了没事干了我,去对付叶小舸,她有什么大不了的,还真当人人都要围着她转了。”   周樵樵听她说完了,心里仍是半信半疑:“真不是你?”“是我是我就是我,全是我干的行了吧,你满意了吧。我人就在北京,你要为你心上人报仇,尽管来。”沈阡陌听他始终不相信自己,反唇相讥。   “如果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是,我恳请你记住,我和你之间的事,你要怨我恨我冲我来就行,别打叶小舸的主意,别逼我不顾情面。”周樵樵沉着声,冷冷道。   沈阡陌心里一沉,说不出的压抑难过,哽咽:“周樵樵,我见过混蛋,没见过像你这么混蛋的。和着全天下就你的叶小舸是人,别人都他妈是三孙子。”她左右看看,颤抖着从电话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吸的猛了,烟味儿冲的她直咳嗽。   周樵樵叹了口气,语气软了软:“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免得心里都不痛快。”他顿了顿又道:“女人还是不要抽那么多烟好。”说完,他合上了手机。   沈阡陌听到他最后那句话,眼泪忽然掉下来。这个人真是她命里的克星啊,他都对她这样了,她还是忍不住为他伤心。那种痛,仿佛一颗心被钝刀子来回的割。   抽了两支烟,沈阡陌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忽然就想到她表哥钱翊头上去了。听说那次在奥都,他差点和周樵樵叶小美那一伙人打起来,会不会是他找人做的手脚?   沈阡陌打电话给钱翊,把事情告诉他。“周樵樵找上你了?”钱翊慢条斯理问了一句。沈阡陌听他语气从容,似乎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有点来气:“不会真的是你吧,你怎么做这种事儿啊,害的我被周樵樵痛骂一顿。”   “人家心疼老婆,你急个什么劲儿?叶小舸真要是见了佛爷,你不正好去候补。”钱翊阴阳怪气的笑,根本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钱翊这么说是存心要把沈阡陌心里的火给勾出来,沈阡陌在电话里骂他:“别他妈操蛋了。这事儿真要是你干的,你想过后果没有,周樵樵和叶家人能放过你吗,就算你浑不吝,你是大爷,你不怕这几只鬼,叶小舫呢,那个人你玩得过他?”   一说到叶小舫,连钱翊也沉默了片刻,他还真有点怵这个人。叶小舫在沈阳军区司令部当参谋的时候,地方上有些人不服他,抱团想搬倒这个空降来的八旗子弟,被他各个击破收拾的规规矩矩。   那些人,看起来一个个都不可一世,动起真格的不过是一盘散沙,遇到叶小舫这样背景深厚手腕儿又黑的强硬派,他们也没辙。在这一点上,叶小舫和周樵樵那时在成都一样,逼急了不怕一条道走到黑,敢摸黑走夜路的,才能走到最后。   “我跟你实话说了吧,不是我干的,我跟周樵樵再有过节,也不至于谋害他女人。”钱翊思来想去,和沈阡陌说了实话。沈阡陌很是意外,追问:“我听你刚才的语气,像是知道谁在幕后捣鬼。”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黑白两道这点规矩,你想你还不至于不知道。让周樵樵自己反省反省,是不是得罪人太多,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人家这回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下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钱翊说了这句就没再多说。沈阡陌知道他已言尽于此,绝不会再多透露一个字。   午夜凶铃骚扰不断   和沈阡陌通过电话之后,周樵樵心里的疑惑更深,听她的语气,倒也不像是撒谎,那么会是谁在打小舸主意呢?   成都那群人虽然恨他恨的咬牙切齿,但还不至于安排人在北京对小舸下手,别说那不是他们地盘儿,就算是在成都,一般人谁又轻易敢动叶小舸呢。或许她本身没什么出奇,可叶家那些男人,哪一个是好惹的。周樵樵想了想,决定尽快和叶小美通通气,不能再让小舸出危险。   说来也是巧,偏这时候叶小美跟总参调查组去南京出差,情况比较复杂,没有个把月回不了北京,叶小舸的事他虽然一直找人调查着,可毕竟还有公务在身,无暇顾及。周樵樵考虑之后,决定先联系警方的朋友暗中调查。   叶小舸回北京后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渐渐习惯了搭乘地铁,日子过得很平静,再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她也就渐渐淡忘了之前的事。   这一天,叶小舸下班以后往地铁站走,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感觉身后有人跟踪自己,停下来回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有可疑人物。她有些纳闷,觉得也许是自己疑神疑鬼。   上了地铁之后,习惯性的坐在靠门口的位置,车厢里人很多,小舸有点昏昏欲睡,头点了一下惊醒,感觉不大对劲,才发现自己坐过站了,匆匆出了地铁站,她晃晃脑袋,被冷风一吹,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就累得没有力气,吃过饭以后,小舸早早的上床休息。迷迷糊糊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来电显示号码很陌生,她按下接听之后,喂喂叫了半天,对方也没有说话。   也许是打错了,又或者是有无聊的人,叶小舸这么安慰自己。可是接连一星期每天半夜都有人用不同的号码打电话骚扰她,却不说一个字,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把号码拿到网上一查,全都是外地的手机号码,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   就在叶小舸被午夜凶铃困扰不已的时候,某天正上着班,手机邮箱忽然接到一条彩信,点开一看,叶小舸差点晕过去,照片上的男女光着上身抱在一起,不是别人,恰恰是她和周樵樵。   叶小舸认识这张照片,这是半个月前在广州,她和周樵樵在酒店的房间里缠绵时,周樵樵用手机自拍的,后来还发到她手机上。她一向反对他拍这些,他却说是拍着玩儿,自己看看无伤大雅,谁知道这照片怎么流传出去了。   事关重大,叶小舸很快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樵樵。周樵樵看到小舸发给他的彩信,果然是他那时拍的那张,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很显然,他俩中间有个人的手机泄密了。类似的照片和视频他手里还有不少,这要是都流传出去,被有心人做了文章,上了部队的内参网,绝不是丢人那么简单。   “小舸,这几天你的手机丢过吗,或者借给别人用过?”周樵樵问叶小舸。叶小舸努力想了半天:“没有啊,我的手机一向都保管的很好,没丢过。”“我的手机有加密卡,不可能被监控的。”周樵樵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而且棘手。   “彩信是谁发给你的?”周樵樵又问。叶小舸告诉他,是从网上直接发送到她手机邮箱的。周樵樵想了想,嘱咐小舸:“这件事我要查一查,有什么情况你要及时跟我联系。”叶小舸答应了。   自从那回她的刹车失灵,怪事就接二连三,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而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周樵樵去了一趟广州,把自己的手机送到信息中心检测。这里有的是部队上最权威的互联网及通信专家,他们听周樵樵把情况一说,就猜到他的手机中了病毒。检测结果出来后,他们告诉周樵樵,他手机里的加密卡被人用病毒破坏了,里面的信息有可能已经泄露。   “我的手机怎么会无缘无故中毒了,我平时都不用手机上网。”周樵樵不解的问。信息中心的软件工程师告诉他,对方通过蓝牙,可以自动搜索出他手机上的漏洞,借此攻击,病毒一旦侵入他的手机,窃取资料易如反掌。   “蓝牙不是近距离搜索才能起作用吗?”周樵樵纳闷的问。软件工程师道:“有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人。”他们把手机还给周樵樵,告诉他已经替他的手机杀过毒,加密系统也重做了,比起以前的更加安全。   离开信息中心,周樵樵反复的思索,在脑海里把身边接触过的人一个个排查。这个人知道他和叶小舸的关系,也知道他们的手机号码,甚至能接近他们,足以说明就是他们生活圈子里的人。   再联想一下,小舸的车被人蓄意破坏,恐怕也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周樵樵的眼神渐渐阴沉下去,某个藏在暗处的人,已经开始对小舸下手了。他决定先不打草惊蛇,看看此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举动。   然而,这个人很狡猾,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没有再实施任何行动,甚至对小舸的电话骚扰也停止了,日子重新归于平静。   进了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叶小舸的车修好之后一直停在车库里,没有再开。每个月去惠州探望周樵樵,从不间断。   这天,在首都机场,飞机因为天气原因不能按时起飞,叶小舸独自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候,有人叫她的名字。   “小舸。”任天戈拖着行李从通道过来,看到她,主动跟她打招呼。“唉,怎么会是你,你回来探亲啊?”叶小舸在这里看到他,很意外也很高兴。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他和那时在广州没有变化,看起来很温和。   “我已经调到北京了,在北京军区司令部秘书室当翻译。”任天戈看到叶小舸身旁的位子没人坐,自然而然坐在她身边。“恭喜你啊,高升了。”叶小舸笑呵呵的说。   她看着他身旁的行李,笑道:“去广州看尤砃啊?”任天戈嗯了一声:“我一直劝她也调到北京来,她不愿意,说她喜欢广州,不喜欢北京。”“在南方呆久了,是不愿来北京,北京气候干燥、春秋天都有风沙,对皮肤特别不好。”叶小舸在广州时间虽然不长,但很喜欢那里的生活。   “你也是去广州吧?”任天戈猜到叶小舸的行程。北京到惠州没有航班,只能是到白云机场降落之后再搭乘公交车去惠州。“我去看樵樵。”叶小舸不避嫌的告诉他。尽管知道那时他和周樵樵闹得很不愉快,毕竟已经时过境迁,现在两人各有伴侣,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   “等你进修结束,就可以去广州和他团聚了,我听说他在惠州也不会再呆多久。”任天戈看着叶小舸,心里忽然就莫名的痛。   两人一起登机,都是头等舱,座位隔的不远,任天戈和别人换了座位,仍是和叶小舸坐在一起。说起这一年各自的琐碎事,两个多钟头的飞行很快就过去了。   “回北京以后,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还差你一顿饭呢。”叶小舸坐上机场大巴,向任天戈笑笑。她心里始终对任天戈有一份愧疚,周樵樵那时那么对人家,是有点过分了,而且她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任天戈站在机场大厅门口,等尤砃开车来接他,目送机场大巴远去,眼神冷冷的。   又是一年平安夜,叶小舸推辞了同事们的邀约,想回家陪她爷爷。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热闹,虽说老人家不知道这些洋节,陪着他吃吃饭总是不错。   叶家客厅里,叶一民坐在沙发上等孙女回来陪他吃饭,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她人影,保姆把饭菜热了好几遍,问他什么时候开饭,叶一民坚持等小舸回来。   “叶爷爷,要不您给小舸打个电话吧。”保姆见老人家一直等,有点不忍心。叶一民点点头:“你给我拨号,我来跟小舸说。”保姆拿出电话本,拨打小舸的手机,奇怪的是,手机尽是忙音,无人接听。连着打了好几遍都是这样。   都八点多了,小舸还没回家来,叶一民有些着急了,叫保姆打电话给叶小美,问他知不知道他妹妹的下落。叶小美正和一群朋友在酒吧里玩儿,听到这话很是担心,小舸后来跟他说过一次,有人半夜给她打骚扰电话。   “你跟我爷爷说,让他别着急,我这就出去找小舸。”叶小美嘱咐保姆几句。他想了想,打个几个电话,人人都说没见过叶小舸,打电话到军总,值班的医生说叶小舸早就下班回家去了。   坏事了。叶小美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匆匆和程煜耳语几句,就要离开。“怎么刚来就要走啊?”程铮看到叶小美急着离开,随口问了一句。“小舸不见了。”叶小美也没隐瞒。程铮听到这话心里一惊:“不会吧,也许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她和我爷爷说好,晚上一下班就回家去陪他吃饭,可现在都快九点了,她还没回去,我爷爷急得不得了,让我赶快找到小舸。”叶小美穿好外套,就要往外走。   程铮想起周樵樵那时的话,追上叶小美:“看你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叶小美想了想,把小舸的车被人破坏的事告诉了程铮。“还真得快点去找她,晚了怕要出事。”程铮跟在叶小美身后,两人一起离开了酒吧。   程铮开车,叶小美打电话,把叶小舸可能去的地方全都问遍了,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叶小美急坏了,可北京这么大,又是晚上,上哪儿去找人。真要是有人想把她藏起来,想找她好比大海捞针。   程铮想了想,给沈阡陌打电话,开门见山的问她,知不知道叶小舸的下落。沈阡陌奇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叶小舸一出事就往我头上推,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程铮也顾不得和她深说,只是道:“阡陌,如果真是你,你好好想清楚,就算你跟周樵樵有什么恩怨,也是你俩之间的事,叶小舸跟你无冤无仇,你动她一根汗毛,别说是周樵樵和叶家人不放过你,就算是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说什么屁话呀,叶小舸不见了就是我藏的?你有什么证据这么冤枉我。”沈阡陌听程铮这么说,很是搓火儿。程铮知道自己的怀疑是有点莫名其妙,只得耐着性子:“我们正着急的满大街找呢,你要是有什么线索,最好赶快告诉我们。真要是错怪了你,我将来向你赔罪。”   “我告诉你,我没见过她。”沈阡陌说完,啪的挂断了电话。眼看着这点可能的希望断了,程铮也是郁闷无比。周樵樵走之前嘱咐过他,小舸在北京,务必多照顾她,这么个大活人忽然不见了,可不急死人了。   沈阡陌挂断了电话,越想越不是滋味,打电话给钱翊,简明扼要的向钱翊说明情况。“程铮和叶小航正满世界找呢,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别瞒着,一码归一码,这事儿真要闹大了,一群人跟着倒霉。”沈阡陌直陈厉害。   钱翊哼了一声:“你不提叶家倒好,提叶家我一脑门子火,他们家出人命也不干我的事。”说完,他要挂电话。   沈阡陌咬咬嘴唇:“哥,我知道因为嫂子的事,你烦那家人,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儿,会出人命的,你信我,叶小舸真要出事,周樵樵和叶小舫叶小美,是能整出人命的,何苦为了一些不足道的人犯众怒,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有些事还是不能做的太绝。”   她的言外之意,钱翊也听得明白,沉吟半晌才道:“看在你面子上,我给他们指条明路,去丽晶皇宫查查,有一群人经常在那里聚会,其他的话,我也不能多说。”   不幸中的万幸   丽晶皇宫是京城有名的夜总会、销金窟,很多有钱人和干部子弟都爱去消遣,老板颇有背景,因此那里人员也比较复杂。沈阡陌听到这名字深吸一口气,打电话给程铮。程铮听明情况,跟叶小美说了一句,就把车往丽晶皇宫的方向开。   程铮边开车边道:“丽晶那边水深,咱俩这样闯过去未必有用,给长乐打电话,让他派警车过去临检。”李长乐是经常跟他们一起玩的朋友,出身于警察世家,父辈都是公检法系统的高官,李长乐自己也在公安系统任职。   叶小美给李长乐打了电话之后,对方答应立刻就出警。等他们开车到丽晶皇宫时,七八辆警车已经呼啸而来。怕打草惊蛇,没有鸣笛,连警示灯都没开。李长乐从车上下来,看到程铮和叶小美,不解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小舸怎么会不见了?”   “没空跟你细说了,先找人要紧。”叶小美和程铮急匆匆的往丽晶皇宫大堂走,李长乐带着一伙便衣跟在他们身后。   大堂经理见这群人来势汹汹,为首的几个男人看起来档次都不低,忙迎上去,问他们有何贵干。叶小美耐住性子道:“有没有看到一伙人带着个女孩儿到这里来,女孩儿穿军装的。”   大堂经理想了想:“没有,我们这里没有穿军装的女人。”这群人像是来头不小,大堂经理向一旁站着的服务生使眼色,示意他去通知老板。   “你他妈少跟我耍花枪。”叶小美看到大堂经理的小动作,怒火中烧,揪着他衣领子。“挨个儿房间找吧,晚了来不及了。”程铮提议。叶小舸真要是被人带到这里,多半是凶多吉少,能争分夺秒势必争分夺秒,多延误一分钟都有危险地可能。那些无法无天的王八蛋,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毁一个女人,太容易了。   叶小美这才没跟大堂经理啰嗦,大堂经理眼看着这群惹不起的家伙不由分说就往各个房间走,像是在找人,忙拦着他们:“各位爷,各位爷,有话好说,我们老板马上就到,我们正做生意呢,您们高抬贵手,我们老板马上就到。”   可谁能拦得住他们,只要能找到叶小舸,叶小美和程铮就算是把这里掀了,也在所不惜。李长乐吩咐手下挨个房间排查,可始终没有找到叶小舸的下落。   丽晶皇宫的老板来了,一看到李长乐亲自带人来,就知道事情一定不小,忙不迭走上前跟他打招呼。李长乐压低声音,说明来意,把老板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这群小爷,这是要来踢场子了。   眼看着这一晚生意没法做了,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算他再有门道,眼前这几位却是他轻易得罪不起的,只得跟在他们身后赔着好儿,不停的擦汗。   有个服务生悄悄在老板耳边低语几句,老板忙冲过去告诉叶小美:“去六楼,你们要找的人可能在六楼。”叶小美顾不得多说,撒腿就往楼梯口跑去。   六楼的某个房间,叶小美和程铮踢开门,眼睛的景象让他们心里一惊。叶小舸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被逼的坐在窗台上,似乎有点神智不清,看到他们忽然闯进来,声嘶力竭的尖叫:“你们别过来,再往前我就跳下去。”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看到有人闯进来,伺机想开溜,便衣们眼明手快,很快将他们制住,程铮和李长乐上去就狠狠给了他们一通猛揍。   “小舸……小舸,别怕,是哥,哥来了……”叶小美看到小舸的情形,心里疼的直抽抽,试探着要上前。叶小舸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啤酒瓶的碎玻璃茬,护在身前:“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小舸……小舸……你看看,是哥。”叶小美还要上前。叶小舸大概是受了刺激,看到他往前,就要从窗口跳下。叶小美好不容易抱住她的时候,胳膊被她手里的碎玻璃划了一道血口子,鲜血直流。   叶小美把他妹妹打横抱起来,就往楼下跑。李长乐吩咐手下把两个男人带走,程铮跟在叶小美身后,去开车。   “小航受伤了,小舸也要先送医院,那俩畜生你先看着,回头我们再收拾他们。”程铮跟李长乐说一声,匆匆上车去。   车开到解放军总医院,程铮打了几个电话,很快有人来把叶小舸抬上病床,推到检查室。叶小美胳膊上的伤一直流血,程铮催着他去处理伤口,他总是放心不下小舸。   “你先去把伤口包扎了吧,小舸那边我已经找人给她检查了,别到时候她没事儿,你再破伤风了。”程铮见叶小美坐立不安,把他推到急诊室。   医生很快替叶小美处理了伤口,皮外伤,并不是很严重,消毒之后上了点药就没事了。叶小美坐在那里,跟程铮道:“这事儿先不能通知我家里,我爷爷年纪大了,小舸又是他心头肉,经不起这个。”   程铮点点头:“周樵樵那里呢,要不要通知他?”“等小舸的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不然周樵樵那小子得急出毛病来。”叶小美此时已经从混乱中冷静下来。   两人走到检查室门外,商量。“你看……”叶小美看着程铮,欲言又止。程铮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想了想道:“受了不小的刺激,不过我们去的应该还算及时……”“不管这么样,那帮孙子我饶不了他们。”叶小美咬牙切齿的说。   很快,替叶小舸检查的医生从检查室出来,告诉叶小美和程铮,病人受了刺激和惊吓,给她打了镇静剂之后,这会儿已经睡着了,虽然全身有几处软组织挫伤,所幸的是经过妇科检查后,并未发现曾遭受性侵害。   叶小舸被推进程铮安排好的特护病房,安安静静地睡着,叶小美和程铮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总算是万幸了。叶小美懊恼自责不已,怪自己太掉以轻心,没有保护好小舸。   “你先回去吧,今儿这事真谢谢你。”叶小美向程铮道谢。“跟我还客气什么呀,你妹妹就跟我妹妹一样,何况还是我哥们儿的媳妇儿。”程铮笑笑。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也就不多留,确认小舸平安之后,转身走了。   叶小美坐在小舸病床前,整了整思绪,打了个电话给周樵樵,又打电话给自己妈妈和堂哥叶小舫。周樵樵一听说小舸出事,立马就急了,在电话里跟叶小美着急:“你们怎么照顾她的,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   “都这会儿了,你就甭抱怨了,快点想办法回北京来,小舸需要你。”叶小美也不跟他计较,催促他返京。“好,我这就联系空军,要直升机。”周樵樵和叶小美通话之后,赶紧联系相关部门,连夜开车到广州,搭乘空军的直升机飞北京。   夜间飞行危险系数大,军用机场原本不同意执行飞行任务,周樵樵给好说歹说差点骂人,空军才答应了这趟行程,给他安排了最有经验的机组人员,确保他安全及时抵达。等周樵樵赶到北京的解放军总医院,已经是凌晨五点钟。   叶家上下除了叶一民以外都到医院来看过小舸,此时守在病房里的只有叶小舫和叶小美哥俩儿。   医院门口,周樵樵从车上下来,一路往医院住院部跑,打电话给叶小美,叶小美告诉他,小舸在特护病房。周樵樵走到病房门口,推了推,叶小美打开门看到他:“速度真够快的。”   “小舸呢?”周樵樵的视线越过他,看向病床,见叶小舸安静的睡在那里,走上前看着她。“小舸睡着了,你还是先不要打扰她,我们出去说说这件事。”叶小舫拍拍周樵樵的肩。叶家两兄弟私下里已经谈过这件事,叶小舫觉得有必要再和周樵樵谈谈。   小舸睡得很沉静,周樵樵心里虽然舍不得,却还是跟着叶小舫离开病房。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旁站定,叶小舫道:“把小舸带走的两个家伙已经被拘押在看守所里,长乐带人连夜审问了他们,他们承认给小舸下过迷幻药,你应该能猜到,那两人是受人指使。”   “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后还有人,是冲着我来的?”周樵樵脑子反应很快,叶小舫这么一说,他就立刻联想到了。叶小舸与世无争,从来也不会得罪人,有人寻仇,也不会是因为她本人。   “那俩家伙口风很紧,咬死了不说是什么人找他们害小舸,长乐他们用了点手段,他们才招了。任天戈你认识吗?”叶小舫凝视着周樵樵的眼睛。   任天戈?周樵樵忽然有些明白,但他真没想到这个人如此记仇,能把对他的怨恨报复到小舸身上。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该手下留情,早该把这个人收拾干净。   周樵樵把任天戈的情况向叶小舫简单叙述,叶小舫听了以后凝思,半晌才道:“小航把小舸的车被人破坏的事,以及你手机中毒的事都跟我说了,这个人不简单啊,处心积虑。”“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我的手机是怎么中毒的。”周樵樵拧着眉。   叶小舫道:“我找人详细查过了,这次的事是好几个人策划的,除了任天戈,还有几个从成都军区调到北京来的人,你那时候在成都闹的动静不小,估计他们这回就是冲着你来的。”   “这么说,任天戈是跟他们搞到一起去了,为了报复我。”周樵樵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小舸是被他连累了。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明白了,他的手机是怎么中毒的。尤砃,一定是她。   周樵樵回部队以后,每个月都遵医嘱去医院复查,恰好那时在野战医院他的伤势一直是由尤砃负责,因此他每次去陆总,直接就去找尤砃。   尤砃和任天戈的关系,他也是后来听小舸说才知道,此时联想一下,很有可能是尤砃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利用手机蓝牙向他的手机传播了病毒。   可尤砃为什么这么做?周樵樵倒是有点不大明白,他和尤砃接触虽然不多,但感觉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怎么会跟着任天戈做这种没脑子的缺德事?   叶小舫见周樵樵皱着眉思索,想起什么,又道:“任天戈的女朋友尤砃,和小舸是陆总的同事,你也认识她吧?”“认识,我胳膊受伤的时候,就是她给我做的手术,后来一直找她复查。”周樵樵不明白叶小舫为什么会问起她。   “我也认识她,在沈阳军区的时候还挺熟……没想到她会和任天戈在一起,但我相信,这件事应该和她没关系。”叶小舫把话说得很隐晦,但周樵樵一听就明白,叶小舫和尤砃曾有过感情纠葛。他既然查得到任天戈,就能查到尤砃,很明显这是在替尤砃开脱,怕周樵樵想办法对付她。   “我知道,要是没她什么事,我绝不找她麻烦。”周樵樵立即表态。叶小舫的表情淡淡的,话锋一转:“你知道这次小航和程铮能及时把小舸救出来多亏了谁?”“谁?长乐?”周樵樵不解的问。   “是沈阡陌把地点告诉程铮,程铮通知长乐带人去的,但我估计,消息是钱翊放给沈阡陌的,他在北京军区关系深,这事儿他很可能知情,怕闹大,他才把事情说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们叶家欠他一个人情,小航也知道这事。”叶小舫的心思很缜密,分析的也极有条理。   又跟沈阡陌有关,周樵樵烦恼的叹息一声。“任天戈和那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别人也就算了,任天戈我绝不放过他。”周樵樵抬起眼看着叶小舫。   “你明年开春就要接受总参的考察,这时候不能出事儿,要是在军内造成不好的影响,直接关系到你升迁。把他们交给我吧,我有分寸。”叶小舫思索着,方方面面他都要考虑到。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冷静,一时冲动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去骨科复查,尤砃替我看片子,我接过一个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在她办公桌上,等我回去找的时候,遇到过任天戈。没准儿就是那时候,他用蓝牙向我的手机发了病毒文件。”周樵樵飞快的在脑子里回想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任天戈可疑。   叶小舫点点头:“可能就是这样,这么看来,任天戈对你积怨很深。我查过他背景,似乎和你没什么交集,大概就是因为小舸那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周樵樵拳头捏的紧紧地,咬着牙:“对任天戈,我真是大意了,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有成都那帮人,都不是好鸟,我当初对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然个个都够上军事法庭的。”叶小舫直摇头:“那些人啊……真是够变态的,放到哪儿都是祸害。”   那伙人多阴险,他们并不明着和周樵樵过不去,而是在背地里用阴招子。明目张胆对付他本人,反而不如毁了他心爱的女人对他的打击来的更直接,也更防不胜防。叶小舸受到伤害,远比周樵樵自己受到伤害更让他心里痛。而周家和叶家,为了小舸的名誉,也不会把这件事张扬出去,这就更让他们有机可趁。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叶小舫看到周樵樵的眼睛不时打量病房的方向,知道他惦记小舸,主动道:“医生替小舸检查,证实她曾服用过迷幻药,巧的是这些天她感冒,一直在喝中药,几种药混在一起,削弱了迷幻药的治幻效果,她的神智才没有完全丧失,不过要是小航他们没及时赶到,小舸真有可能被逼的从六楼跳下去。”   周樵樵很是心疼,没有吭声。他知道叶小舫说这话的目的,变相的告诉她,小舸还是清白的。其实就算小舸遇到不幸,难道他能嫌弃她?叶小舫毕竟不是周樵樵,他没法把握周樵樵怎么想,所以他要替他妹妹澄清。   这时,叶小美从病房里出来,告诉他们,叶小舸已经醒了。周樵樵迫不及待的往病房走去,推开门,看到叶小舸平静的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剧痛,扑过去坐在她床边轻抚她的脸。   “小舸……小舸……你看看我,是我……”周樵樵轻声呼唤着。叶小舫和叶小美悄悄退了出去。叶小舸还是没什么反应,甚至看也不看周樵樵一眼。   周樵樵看到她嘴角有一块青肿,心疼不已,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搂在怀里,低声抚慰:“宝贝,不用怕,我在这里呢。”叶小舸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很安静很乖的任他抱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周樵樵想,她这是受了刺激,非让她哭出来不可,不然的话,憋在心里更是心病,于是告诉她:“你大哥已经跟我说了,害你的人是任天戈和成都军区过来的几个人,你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他们的。小舸,是我不好,我得罪的人太多,却把你连累了,是我不好。”   周樵樵低头吻着小舸的脸颊,小舸茫然的看着他,眼神呆滞,没有灵气,手紧紧地抓着他衣服,显然她心里还是有恐惧感。   她这神情让周樵樵心都要碎了,鼻子泛酸、眼睛微红,不停地吻她的脸,呢喃:“别这样,小舸,别这样……乖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事情都过去了,不用害怕了……你看看我,看看我……”   可无论他怎么心肝儿宝贝的叫,把她搂在怀里亲,她还是呆呆地无动于衷。他心里难过,难过的就要哭出来,她就是上帝从他身体里抽出的那根肋骨,不把她唤醒了,他也得跟着痴。   小舸下意识的揪着衣领,周樵樵注意到这个细节,心生一计,伸手去解她衣服。果然,小舸本能的开始反抗,拼命护住胸前的衣服,不让他撕扯,声嘶力竭:“不许碰我……谁都不许碰我,不然我就去死……”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周樵樵几乎要制不住她,按住她胳膊,她的腿就开始踢,按住她的腿,她又开始掐他脖子、咬他胳膊,那模样儿,就像受了伤的野猫,眼神凄厉、绝望,不惜和对手同归于尽。   周樵樵脸上被小舸挠了好几下,使了大力气才把她按在床上,不让她动。终于,小舸清醒了,眼里缓缓流下两行眼泪,没有再挣扎。周樵樵把她抱起来,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那么凄惨,那么委屈。   门外的两个人也听到声音,叶小美有点不放心,想进去看看,被叶小舫拦住了。“让她哭,周樵樵有办法。”叶小美嗯了一声,耐心等在门外。   “你打个电话给长乐,问问情况,跟他说,一会儿我们过去看看。”叶小舫看着他堂弟。叶小美点点头,掏出手机打电话。   宝贝姑娘,你可不能再哭了,你再哭非得把这男人的心魂都哭散了不可。周樵樵紧紧的搂抱着小舸,从来没像此刻这般觉得她冰清玉洁,觉得她不可亵渎,吻她的侧脸,吻她的耳垂,像呵护珍宝。   叶小舸哭累了,靠在周樵樵肩上,只剩低低的呜咽,周樵樵怜惜的轻抚她秀发。她抽噎着,渐渐平静下来,轻声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毁了我。”   周樵樵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小舸,不要这么想,对我来说,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能失去你,知道吗,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别把这事告诉我爸爸妈妈。”小舸轻声道。周樵樵点点头:“嗯,我不说,让小航和你大哥也不说。”“我哥是不是受伤了?”小舸有点模糊的印象,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小航胳膊上打了绷带,看样子像是受了伤。这次多亏了他和程铮及时赶到,救了你。”   周樵樵舒了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叶小舸。叶小舸愣住了,半天才道:“怪不得我上回在机场遇到任天戈,他有些怪怪的,想不到他这么坏。”小舸往周樵樵怀里缩缩,他在身边,让她感到安全。   相对无言,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他们就那样相依相偎,许久没有分开。   天亮以后,叶家两兄弟赶往公安局分局拘留所。李长乐打着呵欠出来招呼他们:“审了一夜,我要困死了。”“兄弟,这个人情我们欠着你的。”叶小舫拍拍他的肩。   李长乐嘿嘿一笑:“叶小舫能说这话,我受宠若惊啊。甭跟我客气,这都是应该的。那帮孙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纯是活腻歪了。”“那俩儿怎么样了?”叶小美皱着眉问。李长乐把他们带到拘押室外,让他们看一眼,只见那两人委顿不堪的坐在椅子上,昨天的精神头儿全没了。   “经过这一夜,人基本上是废了,你们知道我对这些人绝不会手软。”李长乐带叶家兄弟去一旁的办公室里坐坐。   “据他们交代,他们几天前就在小舸的上下班路线踩过点,基本掌握了小舸的生活习惯。昨天晚上,小舸从军总下班后去了附近的超市,他们从她出单位开始就一直跟踪她,人多的地方没法下手,等到她快要进地铁站,才找了个机会把她带上车。给小舸灌了点迷药,想制住她,却没想到小舸性子那么烈,闹得要死要活,他们怕出人命,也不敢逼得太紧。”李长乐把他们的审讯结果一一向叶家兄弟叙述。   “房间里你们搜过没有,有没有摄像头?”叶小美问。李长乐点点头:“里里外外仔细搜过了,其中一个人带了DV,我已经让人销毁了。”   叶小舫沉吟着:“这两人你们先关着,暂时不要走漏消息,等我把幕后那几个人的情况全摸清了,安排好之后,再作计较。”李长乐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要低调进行。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叶小舫见李长乐颇有些倦意,便道:“昨天晚上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我们在奥都聚聚。”李长乐点点头,熬了一夜,又是调查又是突审,确实累人。   从拘留所出来,叶小舫对叶小美道:“你昨晚也没睡,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商量。”叶小美想了想:“我想去医院看看小舸,回去也好跟爷爷交代,我妈说,爷爷已经知道小舸的事。”叶小舫嗯了一声:“你去,我就不去了,有些事儿我要先去打点,回头电话联系。”哥俩儿分头行动。   叶小美到医院时,看到叶小舸已经坐起来,周樵樵坐在床边端着碗细心的喂她吃饭,想着这小子到底有办法。“心情好了?”叶小美见小舸的精神比刚醒过来那会儿好了很多,心里一宽。   叶小舸看到他,忙道:“哥你坐呀,让我看看你的伤。”叶小美坐在床的另一边,把受伤的胳膊给小舸看。小舸看到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关切道:“还疼不疼?”叶小美摇摇头:“不疼,这点伤算什么。”叶小舸碰了碰纱布:“都怪我,是我拿碎玻璃把你的胳膊划伤了。”   叶小美见她流露出些许难过的神情,不在乎的拍着她的肩:“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受点伤算什么。”小舸抬头看着他,眼神交汇,彼此都有些温暖的笑意融在目光里。   周樵樵瞧见这情形,故意道:“行了行了,眉来眼去剑情意绵绵刀都练过了,再把我当空气,我可要不客气的上干柴烈火掌了。”叶小美笑嘻嘻的照着周樵樵肩膀就是一拳:“这里没有你发言权。”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樵樵陪着我就行。”叶小舸催促叶小美回家去。叶小美也就不再多留,回家去了。   叶小舸看着护士把餐具收拾走,向周樵樵道:“你去洗把脸,到陪护床上睡一会儿,昨晚连夜赶过来,一定累坏了。”周樵樵摇头:“我一点都不困,我陪你。”“不用你陪,我已经没什么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叶小舸伸了个懒腰。虽然她在医院工作,可并不喜欢躺在病床上的感觉。   周樵樵躺在陪护床上睡着了,过了中午他才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叶小舸正站在窗前往下看,心里一紧,赶忙走过去从背后抱着她。   “醒了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叶小舸扭头问他。“睡了好几个钟头,够了。”周樵樵低头把脸贴在小舸脸上。“你要是不回部队多好,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小舸靠在他怀里,手在他肩上摩挲。   “明年,最多后年我就调回北京来,到时候我们结婚,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周樵樵哄着叶小舸。叶小舸听了这话,一时兴起,勾他手指头:“咱俩拉钩,到时候你要是不回来,食言了,我可不等你。”周樵樵点头:“行。”两人勾勾手指头,亲昵的贴着脸。   傍晚的时候,周樵樵接到叶小舫打来的电话,一伙人约在奥都见面,商量叶小舸的事怎么处理。周樵樵跟叶小舸说了,叶小舸嘱咐他:“我已经没事了,你跟我哥他们说说,不要搞出大事来,影响不好。”   “你放心,我们有分寸。”周樵樵话虽这么说,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一查到底。他走的时候,把医院上下都打点好了,小舸的特护病房只有他和叶家人能进出,其他人等,一律不许放进来。小舸看着他离开,心里忐忑不安。   复仇(上)   -->   奥都的某个包间,周樵樵推开门,看到叶家两兄弟和他们的几个朋友已经分坐在沙发上,包间里并没有上饭局,众人只是坐在那里抽烟。   程铮让了个地方给周樵樵坐,问他:“小舸怎么样了?”周樵樵道:“昨天受了惊吓,今天已经好多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叶小美把自己的打火机扔给他。   叶小舫见人都到齐了,开始说话:“长乐昨天连夜审问了一晚上,现在基本事实已经清楚,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知道,这次的事是谁在幕后策划的。”他说了几个名字,在座的其他人纷纷点头,熟悉不熟悉的,他们知道这几只都是部队圈里混的。   “我和樵樵、小航都商量过了,这次的事,多亏了哥几个帮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敢在北京,在皇城根儿下欺负我妹子,这是公然要跟我们叶家过不去,除了我三叔,我跟我们家其他几位老爷子都通过气了,这次他们也都很恼火,但是考虑到事情闹大了对小舸影响也不好,我们决定长线处理。”叶小舫语气沉着,冷静的扫了众人一眼,看大家有没有异议。   叶小美道:“我哥的意思是,接下来的事由我们哥俩儿来操控,不能把你们大家都圈进来,尤其是樵樵,成都军区上来那几个人跟你有矛盾,这已经不是秘密,所以在这件事上,你得避着点儿,以免他们狗急跳墙,你明年要接受总参的考察,不能在这裉节儿上节外生枝。”   这话之前叶小舫跟周樵樵提过,因此这时叶小美再提出来,周樵樵也就没有反对,只是道:“那几个交给你们,任天戈我绝不放过他。”程铮想了想:“任天戈他们家以前是住外交部家属区的吧,跟柏馨家一个大院儿,我跟他见过几次,没说过话,没想到他这么浑。”   “他是那伙人的狗头军师。”李长乐补充一句。动用方方面面的关系,他们把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   谢羽杨一直坐在边上,听他们说话,这时插了一句:“我认识这个人,他是外交学院毕业的,他妈跟我妈是同学。”程铮转过脸,看着他:“你有什么好办法?”谢羽杨摇头:“还是听小舫和樵樵他们的吧。”在这件事上,叶家兄弟和周樵樵都在场,决定权当然在他们。   众人等着叶小舫发话,叶小舫才又道:“成都军区上来那几个人怎么处理,还真有点难度,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在北京,想动他们,得跟卫戍区的上上下下打招呼,不是那么容易,樵樵的话给了我启发,不管他们现在人在哪儿,根基总是在成都,我想从那里下手。”   周樵樵点了点头:“我在成都的时候,查过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笔账,每一条都够开除军籍,成都军区水太深,方方面面势力勾结,我一个人根本没法查下去,上头又不想把事情搞大,害怕拔出萝卜带着泥,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对,没有尚方宝剑,你很难做这个钦差大臣。我得到的消息是,早有人到军纪委去揭发那伙人的问题,写成的内参材料足有一尺厚,但因为上头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所以一直搁在那里。这回不一样了,我们家几位老爷子一致同意查下去,和谢叔、周叔、程叔也都通过气,决定这次好好查一查这伙人,太无法无天了。”叶小舫的语调虽然不高,但掷地有声。他早就把上层关系都捋顺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去查那伙人。   “到时候军纪委和总参、总后成立联合调查组,下去查这个案子,我跟小航会争取由我们来负责,不过我们的原则是,万一事情牵扯到北京军区的某些人,我们暂时还不打算动他们。”叶小舫深知北京这地方藏龙卧虎,各方势力蛰伏,轻易动不得,因此这次也没打算查到京里来。可上上下下哪里不是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决心要查,难免不触及一二,他的原则是,尽量不牵扯更多。   周樵樵想起之前听叶小舫说钱翊在这件事上也说了话,扭头悄悄和程铮耳语:“钱翊那里你给我带句好吧,我欠他一个人情,日后一定加倍奉还。”程铮点点头:“没事。我替他庆幸,没有和那伙人同流合污,不然谁都保不住他。”   叶小美无意中听到他们提到这个名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这次却是多亏了他,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找到小舸,暗自叹了口气。   谢羽杨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此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放心的问:“那几个人你们有没有派人盯着,我估计他们已经得到风声,可不要被他们跑了。”他一向谨慎,事情考虑的比较全面。   “军人没军区审批限制出境,中了虽然大,他们能往哪儿跑。我已经和北京军区的战友联络过了,那几个人他们会盯着,不会让他们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叶小美一想到那几人就忿忿的,早就做足了打算,让他们插翅难逃。   谢羽杨眼睛转了转,又道:“对任天戈,我看最好不要明着来,他有个叔叔在政治局,我家小梨她爷爷退下去之后,很可能由他顶上。”谢羽杨的爱妻黎小梨的爷爷是政治局委员,但已经年过七十,说不定哪天就退下去了,新上去的那个人必然成为朝中一时权贵,因此他这层考虑也的确是个问题。   周樵樵冷哼一声:“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自食其果。”叶小舫附和谢羽杨的话:“是要想清楚,不能为一时之气误了大事。”周樵樵没有说话,心里思量着。   几个人把事情商量好之后,一起吃了顿饭,各自都有事,吃完很快也就散了。周樵樵惦记叶小舸,从奥都出来直接去医院看她。   叶小舸正在看电视,瞥见周樵樵进病房来,道:“回来的还挺早,我以为你跟我哥他们聚会,不定吃吃喝喝到几点呢。”周樵樵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笑道:“你住院了,我还能没有眼力见儿,非要在外头吃喝,早早回来向你请安才是。”   “那你怎么不给我磕个头,说一声,奴才给主子请安。”叶小舸顺着他的话开玩笑。周樵樵大笑,假模假式的打千儿:“奴才给主子请安,不知道主子今晚翻不翻奴才的牌子,奴才一定焚香沐浴更衣,等着主子召见。”   叶小舸笑得前仰后合,歪倒在床上:“你那一脸的谄媚劲儿,真的跟宫里那些一模一样,爷我不要你伺候,边上呆着去。”   周樵樵坐到她床边,凝视着她,冷不丁在她脸颊上啜一口。叶小舸跪坐着抱住他脖子,要吻他,他拍拍她背:“乖乖,别急,我刚刚在楼下抽了支烟,先去漱漱口。”小舸放开他,他到洗手间刷牙去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叶小舸问周樵樵:“你跟我哥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没什么,你大哥说,这次的事由他和你二哥负责,我不出面。”周樵樵并不打算把一些细节告诉小舸,以免她跟着担心。   叶小舸搂住他脖子:“嗯,这样最好了。我大哥比你沉稳,他做事让人放心,你太张扬了,我怕你冲动。”“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啊。”周樵樵拧了拧叶小舸胳膊。   “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是担心你,我不希望你树敌太多,和人结怨太深。我知道,男人要做大事难免会得罪一些人,可要是能摆平了各方面的关系,做事也不受到影响,那才真叫有手腕儿。”叶小舸亲了亲周樵樵,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优美。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你甭再对我使美人计了,我受不了这个,今儿晚上我跟你哥、程铮他们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不能伺候你睡了。”周樵樵在叶小舸腰上轻轻一捏。   叶小舸杏眼圆睁,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谁使美人计了,谁要你陪睡了,真讨厌,你以为我离不开你了是不是。”   周樵樵看她悻悻的,颇有些忍俊不禁,没有答话。叶小舸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今天除了我两个哥哥和程铮,还有谁去了?”“李长乐和谢羽杨。”周樵樵把参加聚会人员向小舸汇报。   “呦,你们这狐朋狗友团都凑齐了。”叶小舸开玩笑的说。“一群男人护着你,你该感到荣幸。”周樵樵捏着叶小舸下巴逗她。哼,叶小舸甩开他的手,他这动作,像个恶少调戏良家少女。   “你大哥让我放过尤砃。”周樵樵把这件事告诉叶小舸。叶小舸果然很惊讶:“我大哥在北京入伍,提干后我大伯把他调到沈阳军区去锻炼,在那里呆了好几年,尤砃家里也是沈阳的,你是说他俩……我怎么没听我大哥提过呀,尤砃也没说过,难怪她那时总看我不顺眼呢。”   周樵樵点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大哥也没多说,但他说,这件事尤砃应该不知情。”“我没想到他俩能在一起,明明是不同性格的人。我大哥眼光不是一般的高,多少名门闺秀都不入眼的。我大嫂上回跟我开玩笑,说她那时花了不少心思才追到他,现在他俩孩子都满地跑了,感情也非常好。”叶小舫的妻子是军艺的英语老师,也是出身名门,小舸跟她处的不错。   叶小舸很难想象叶小舫和尤砃会有交集,就像那时没想到任天戈会和尤砃在一起。“世界这么小,谁和谁搞在一起都不足为奇。”周樵樵似笑非笑的说。   叶小舸出院以后,周樵樵给她专门安排了一辆车,配了司机接送她上下班,再也不能让她出一点点纰漏。那司机是警卫局退下来的特种兵,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经验丰富,且随时和警方保持联系,安排他在小舸身边,周樵樵和叶家人都能放心。   经历了这次的事件,叶小舸的情绪虽然已经稳定,心里始终有些后怕。周樵樵陪她去雍和宫烧香,尽管他自己不信这些,可只要能让她心安,让他做什么都行。   雍和宫香火鼎盛,前来烧香祈福还愿的香客络绎不绝。叶小舸站在佛前默默祈祷,把香放到香炉里。一回头,看到周樵樵站在大殿外打电话,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他侧了侧身,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里还拿着手机通话。   等到他说完了,叶小舸才问:“你给谁打电话呢,神秘兮兮的。”周樵樵把电话放回口袋,随口道:“没什么。”叶小舸眉头一皱,却没再追问。最近他常这样,不知道忙些什么,问他他也不说。   “最近我晚上总是睡不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不但影响工作,对我的健康也没好处,我想我得去看看心理医生。”叶小舸苦恼的告诉周樵樵。周樵樵听到这话,握紧她的手,他当然知道她是有心理障碍,劝解道:“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会妥善解决的。”   “你们?你是说你和我哥他们,你们又要干什么?”叶小舸生怕周樵樵他们再惹事。周樵樵抿了抿唇,思忖片刻:“这次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周樵樵认真起来的时候,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叶小舸看着他这副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周樵樵轻轻的抱抱叶小舸,把她脖子上的玉如意吊坠拿出来,告诉她:“我的心意,永远陪着你,你害怕的时候,就握着它,我能感受到。”小舸点了点头。   风波过后,表面上一切归于平静,只有两拨人心里有数,他们在酝酿更大的风暴。成都那伙人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明了的很,这是在人家地盘上,还是收敛点好。   这一回,真是犯了众怒。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人是怎么也不能动的。你动她,就是动她身后那些男人的尊严。她或许只是一个人的心头肉,却关乎一群人的荣辱。   而北京这群人,以叶小舫为首的八旗子弟们,把人救出去以后,却也没了下文,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出什么牌,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复仇(下)   -->   到了兵临城下、萧萧易水的时候,任天戈还是不怕。他早已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不成功便成仁,他就是要让周樵樵知道,你不是没有对手,真遇到厉害的,你和你身边的人,未必招架得住。   也许,他真正恨的不是周樵樵,而是叶小舸。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得不到就是最好,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偏偏在这个女人手里栽了面子。他有多喜欢她,未必,可是他没法不承认,她确实在他心里过,怎么赶,也赶不走。这叶小舸,是第一个让他真正动了心思想娶回家的女人。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男人在外面玩玩可以,只要不闹出事,家里长辈也不怎么管,可是要明媒正娶往家里带,那就不能随便了。   双方家庭就算不是门当户对,也起码要清白本分,女孩儿的出身人品尤其重要,哪一对身居高位的公公婆婆不挑剔儿媳妇的出身?灰姑娘是有的,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当灰姑娘,门第悬殊的婚姻,最不容易稳固,所以但凡能当灰姑娘的,通常比一般的公主还强些。   叶小舸的家世、模样儿、个人素质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任天戈自然是上了心,本想好好和她相处,谁知竟然被她和周樵樵结结实实耍了一回。   任天戈一向心高气傲,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从来都只有女人追着他、他甩别人的份,冷不丁被人猛踩一脚,那滋味可真够难受的。尤其他心里实实在在是喜欢叶小舸,她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玩弄。   与物质上的无比优越相比,他们这个阶层的很多人心灵极度空虚,所以很多人吸毒、滥交,过着醉生梦死的糜烂日子。任天戈不屑于此,他要找的是一种心灵上的皈依。叶小舸是他接触过的,最让他满意的女孩儿。她有一种异于旁人的气质,让他感觉自己和她很贴近。他们当初在广州来往的那段日子,都是精神层面的交流,她让他有了知己之感。   叶小舸不知道,那时候任天戈知道她和周樵樵的关系后,难过了很多天。失恋和被欺骗的苦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好几次,他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看到小舸从大楼里出来,往宿舍的方向走,他都想追过去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和尤砃有了接触。都是伤心人,很快就找到了情感共鸣,尽管这共鸣的基础太不牢靠。   然而任天戈这个人,他就算再喜欢,他也能狠得下心对叶小舸狠。他并不想置叶小舸于死地,只想吓唬吓唬她,出口恶气,所以他只让人在叶小舸的刹车油管上捅了几个窟窿,只要她不超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叶小舸去广州看周樵樵,在机场遇到他,再看到她,他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尽管他已经和尤砃在一起,尽管他对尤砃不是没有感情,可为什么,叶小舸这女人,就是能激发起他内心里的人性恶。   就像他那时在英了对她的第一感觉,她太纯了,不沾一点世故,那种纯让人莫名其妙就想亲近她。若是不能亲近,就只有毁灭。得不到她,他就想毁了她,完全摧毁,从意志到身体。   所以当他在尤砃那里捡到周樵樵的手机,灵机一动,就用蓝牙攻击他手机上的漏洞。任天戈是个电脑高手,放弃保送上“军中清华”了防科技大学的机会,选择去外交学院完全是因为他父母不愿让唯一的儿子从事枯燥的科研工作。   自虐一样,周樵樵手机里存贮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他反反复复的看了许多遍,其中不乏叶小舸各种姿势的裸/照以及两人的亲密合照,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和尤砃做/爱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叶小舸的影子。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心态完全扭曲了。   他要拯救自己,所以他要毁掉他心里那个时常出来作祟的影子,恰恰在这时,他和成都军区上来那几个人一拍即合,于是叶小舸成了他们共同要报复的对象。   任天戈想亲自把叶小舸给毁了,却被那几个人阻止了。这种事都是找替罪羊,哪有亲力亲为的,只要自己不涉案,哪怕事情败露,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和门道推脱的一干二净。   可终究,这潭水太深,他们千算万算,却算不出谁会在关键时刻搅局,只因这本就是一个是非圈子,谁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破坏别人的谋划。到如今他知道,他已经得罪了北京城里最有势力的一群权三代,可那又怎么样,他不怕。   不出两个月,军纪委和总参总后的联合调查组进驻成都军区,尽管叶小舫没有挂组长头衔,可谁都知道,这个调查组就是他们叶家人在操纵。叶小美和谢羽杨不仅亲自去了成都,还把周天祁在军纪委最得力的几个嫡系也带去了,当然,这是周樵樵在他爸爸的授意下安排好的。   调查组到军区后,谢绝一切来访,静下心来一点一点的查,引起了军区上层不小的一阵恐慌,他们都知道,这次调查绝不是像以往那样走走过场。这几年,中央轮番派工作组来调查他们的问题,可都是不了了之,是因为什么,有些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铁了心要铲除,谁都不想把自己卷进去。   敏感的人都能闻得出味道,这回不一样,大老板们是真正派出了自己的嫡系来查这件事,叶小舫、叶小美和谢羽杨,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小太子党,再加上周樵樵,他在成都军区呆过两年,把这里的底就算没摸清,也知道个大概。真要是一查到底,这个窟窿得够他们找补好几年的。   叶小舸出事,算是彻底把这群孩子惹恼了,老板们早也听说了成都军区的问题,索性,就着这件事让他们去查查也好。一来威慑一下地方势力,再闹,也不要妄想跟中央叫板;二来也该是让孩子们锻炼锻炼的时候了,别看他们还年轻,将来接班的就是这群人。   谁都怕沾到自己,谁都怕吃不了兜着走,各方势力八方登场,托关系的托关系,避嫌的避嫌,到最后,事情全抖落到几个人头上。叶小舫连夜把卷宗整理出来,写成内参发到各位首长案头。   好家伙,不查则已,一查问题大了,起码有一群人要被拉上军事法庭。周天祁和叶家几位说起这件事,倒也佩服这些孩子的行动力,他们动起真格的,绝不输给他们的父辈。虽是一群人下去闹,但老几位谁心里没数,真正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也就是叶小舫和周樵樵。   叶小舫写内参真是有水平,懂得避重就轻,凡他不想动的派系和势力,他都一笔带过,他想重点审查那几位,任是老爷子们不想动,也没辙,罪责太大,轻判了,不足以平民愤。   周天祁看过内参,又看了看军纪委递上来的材料,亲自签署了意见,同时通报给各部委的头头脑脑们,事情是摆在这里了,各方面该平衡的关系、该考虑到的问题,不用他出面,自会有人安排妥当。   说到底,孩子们查出问题是一回事儿,上头怎么办又是另一回事儿,姜还是老的辣,官场上搞是非,永远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的。等到上层关系捋顺了,该抓的抓,该没收的没收,那就是下边人该做事的时候了。上层,永远是用来协调关系,而不是用来解决问题。   对这些,叶小舸一向不怎么关心,所以也就知之不详。叶小舫他们早就达成了一致意见,这件事严格保密,决不向外界透露,所以几乎是等到要抓人了,她才从程煜口中得知了一点信息。   程煜也是听她老公钱翊无意中透露才知道一些情况,可她想进一步了解的时候,无论是钱翊还是叶小美,皆是语焉不详,仿佛这是他们的秘密,不可说也不愿多说。她把事情告诉叶小舸,叶小舸心里有数,周樵樵和她哥哥们那次见面肯定就是商量这件事。他让她不要多管,她也就不再多问。   再后来,叶小舸听说任天戈被编进维和部队,派驻利比里亚,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维和部队,听起来的确很光荣,可也存在相当大的风险不是。尽管她知道任天戈就是害她那群人的军师,她也恨他和那群人,可把他交给法律去制裁不好吗,派到了外去算什么。小舸心里有数,知道他们把任天戈弄到了外去,是存了什么心思,绝不会让他过太平日子的。   没办法,叶小舸就是这么个天生善良的主儿。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除了感情上受点波折,她几乎一帆风顺,从来也没什么曲里拐弯的心思。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受了伤害,才会让身边那群男人那么恼火。   当叶小舸向叶小舫问起这件事,叶小舫却告诉她,他们的确是在北京军区动手脚推荐过任天戈,但最后决定去的,却是任天戈自己。叶小舫没告诉叶小舸的是,为这件事,尤砃还亲自到北京来找过他。   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了,自那时候在沈阳分手,尤砃发过誓,再也不见叶小舫,甚至不愿踏足北京城一步。可为了任天戈,她不仅到北京来了,还约见了叶小舫。   旧情人见面分外诡异,当尤砃得知,北京那一伙要把任天戈往死里整的人以叶小舫为首的时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他那么对付任天戈,是不是多少也和她有点关系,可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上,找别人说情,永远比不上找叶小舫直接。   尤砃已经听任天戈说过来龙去脉,说实话,她心里恨他,觉得他真是浑到家了,可就是这么奇怪,她明知道他做错了,心里还是疼,还是牵挂。尤其是听说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更加放心不下。   叶小舫有多狠,尤砃是领教过的。当年在沈阳,她弟弟尤砱仗着家里的关系在俄罗斯边境做军火生意,手里有钱人也就狂妄,很多人提醒他收敛点儿,不要去惹叶小舫,结果尤砱不听劝,生意越做越大。   尽管那时尤砃和叶小舫已经走得很近,但叶小舫一直也没有停止调查尤砱的事,最后批捕尤砱的内参也是叶小舫亲自定稿。直到尤砱被刑拘,尤家人才知道这件事,尤砱承担了所有的罪名,没有牵连到家庭,自己却被判了死缓。   无论叶小舫怎么解释,尤砃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已经走到尽头了。她有时甚至怀疑,叶小舫当初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为了尤砱的案子调查取证。   尤砃也知道,自己这时来求叶小舫,不会起到什么效果。他就是那种性格,狠起来六亲不认,但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试。   尤砃向叶小舫问起这件事,叶小舫倒也爽快,直接就告诉她,对任天戈的处理,都是周樵樵在安排。   “小舸的刹车被他找人做了手脚,差一点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是蓄意谋杀,真要判刑,够他坐几年牢的。”叶小舫觉得周樵樵对任天戈已经留了余地,对任天戈这个人,他是丝毫不同情。   “我知道,我宁愿你们把他送上法庭,哪怕是坐上几年牢,也不要把他弄到利比里亚去啊,那地方……”尤砃心里剧痛,有些说不下去。任天戈一向养尊处优,从来没吃过苦,把他弄到利比里亚,就跟古代被充军到边塞差不多。   叶小舫见她这副样子,知道她是对任天戈动了真感情,唏嘘不已:“是他自己要去的,军区还没把他的材料递上去,他自己就把材料递上去了。他这样走了倒是避祸了,留在了内周樵樵肯定不会放过他。”   对任天戈的决定,叶小舫能猜个大概,都是过来人,谁会不明白,在男女间那点事上转不过来弯子的人,不是只有任天戈一个。可他那么对叶小舸,谁能放过他。周樵樵是撂下话的,别人他可以不管,任天戈这祸首他会死磕到底。   只不过这个圈子里自有一套生存规则,叶小舫倒不赞成周樵樵为了和任天戈死磕而把前途搭上去,尽管周樵樵说过,哪怕是不在部队混了,也在所不惜。“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叶小舫这么劝过周樵樵。谁都明白,把任天戈送进监狱,根本无济于事,他们家有的是办法把他捞出来。弄到了外去,有些事就没法搁在明面上说了。   “尤砃,你这么为他,不值。”眼看着尤砃痛苦的神情,叶小舫心中也不忍。尤砃轻拭眼角,抽泣一声。她是来求人,不是来跟他叙旧,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他,如今早已成为陌路,听说他早已有了家庭,有些话自是不必再提。尤砃一向不会失态于人前,因此听了他的话,也只轻声道:“我觉得值就行。”   “可你难道一点也没察觉,只怕他……”叶小舫考虑了一下措辞,顿了顿才道:“从他的表现看起来,他一直没忘了小舸,爱也好恨也好,他心里的人,不是你。”   尤砃惨笑一声,抬起头看他:“叶小舫,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活得明白。就算我活得没你明白,却永远也不会像你那么冷酷。”叶小舫见尤砃这么说,默默的垂下眼帘,他知道自己把她伤的太深了,以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虽已过去几年,回想起来仍然是彼此心头的痛。   “就当我最后求你一次吧,帮我争取一个去利比里亚的名额,维和部队也有医疗队编制不是吗。”尤砃提出最后的要求。叶小舫听到这话,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凝视着尤砃,心中一阵刺痛。   尤砃回避了他的视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来就走。眼看着她离开,叶小舫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过了半晌,他才自嘲的一笑,果然一物降一物,尤砃和任天戈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还真是相像的很,一样的任性固执,一样偏激的近乎疯狂。可他自己,为什么像是胸口被堵住了一样,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人脑子有毛病   -->   这天傍晚,叶小舸换下白大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准备下班,有人敲门。她以为是病号,随口道:“对不起,我们早就到下班时间了。”工作性质决定了,医院里下班都不是那么准时,一直不断有人来问诊,小舸已经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同科室的医生都走了。   没有听到声音,小舸回头去看,却意外的看到任天戈站在门口,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他不是要去利比里亚了吗,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她?   “我已经下班了。”小舸克制住情绪,提高声音分贝。想起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她就恨的牙痒痒,再也不想见到他。收拾包的时候,小舸多了个心眼,按下了司机马师傅的电话。   任天戈穿的是便装,神情冷冷的。小舸没有理他,把东西收好后就要往外走。任天戈拦住她。小舸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怕你,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跟你玩儿命。”她心里是害怕的,可表面上还得硬撑着,好在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她倒也不十分担心。   “小舸,你都没正眼看过我。”任天戈终于说话了。“神经病。”小舸看他一副沉痛的样子,心里越发焦躁。这个人真是神经有毛病,跑过来就为了跟她说这话?“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任天戈想跟小舸说出他的心里话。   小舸摇头:“我不想听,你不要烦我。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在你手上了,你现在来找我,给我看鳄鱼的眼泪,你以为我是同情心泛滥的二百五哪。”“你必须听!”任天戈激动的抓住小舸手腕。   小舸脸色一变,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激怒他,这种人情绪不稳定,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己没必要吃这个眼前亏。   “我明天就去利比里亚,走之前我想见你一面,跟你说说话。”任天戈见小舸没有反抗,情绪稳定了一点。小舸耷拉着脑袋,似乎在耐心聆听他倾诉,心里想的却是,马师傅从停车场到这里怎么会走得这么慢。   她不知道,司机马师傅一接到她的电话,听不到她的声音,就已经起了警觉心。从车里下来,走进医院大楼,往小舸工作的楼层走。谁知道刚从电梯口出来,就遇到几个病人家属在闹事。病人医治无效死亡,家属抬着尸体把医生办公室的门给堵了,一群人闹哄哄的,马师傅好不容易才穿过人群。   等他走到小舸办公室门口,却看到了更令他惊奇的一幕。小舸坐在椅子上,一个男人跪在她腿边,脸埋在她膝上,像是在痛哭。   “小舸……”遇到这种情况,马师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疑惑的看着小舸。小舸无奈的指指任天戈,又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一下,示意马师傅,这人脑子有毛病。马师傅指了指门,告诉小舸,他在门外等她。出去的时候,他细心地关上门。   任天戈抽泣着,像是伤心地不得了,他说了些什么小舸一句也没听清楚,只是听他念叨她名字。小舸又急又无奈,她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个人,可是他抱着她的腿不放,眼泪都蹭在她裤子上。她想推开他走,又怕他再来闹,索性让他哭够了,免得以后再来骚扰。   小舸像个木偶似地坐着,任天戈不哭了,却仍然不肯放开她。小舸没办法,递了张纸巾给他擦擦,他却抓着她的手,吻了半天。小舸忍无可忍,终于推开他:“你的手机响了。”她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抓起包逃之夭夭。   任天戈也站起来,眼睛红红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电话是尤砃打来的。他没有接,放回口袋里。和叶小舸之间已经了结,从此以后,永不再见。   马师傅看到小舸出来,迎上去。小舸拍拍心口:“我都快紧张死了,那个神经病一直抱着我哭。马师傅,这事儿请你千万保密,甭跟樵樵说,跟他说他又得炸毛。”马师傅玩味的一笑:“行,只要你好好地,我不跟他说。”小舸这姑娘随和,马师傅很是喜欢她。   就这样,任天戈和尤砃一起作为维和部队工作人员派驻利比里亚,之后再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叶小舸没想到,任天戈会这么坚决,更没想到,尤砃竟会追随他而去。可能爱情这回事,不是当事人真的很难想明白,就像她怎么也不明白,程煜为什么一直不离婚,就这样把三个人都陷在婚姻的漩涡里。   从叶小美那里得知,上次他们能顺利把自己救出来是亏了沈阡陌,叶小舸心里还是蛮感触的。因为她知道沈阡陌不喜欢她,可正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感激。   为了答谢沈阡陌的相救之恩,叶小舸找了个机会把她和程煜一起约出来吃饭。沈阡陌起先不想去,架不住程煜反复相劝。程煜并不是很清楚沈阡陌跟周樵樵的过去,她只是觉得沈阡陌不该那么不合群,多出来走动走动,和朋友聚聚没坏处。   这是三个人第二次一起吃饭,气氛明显比上回冷了一点,叶小舸跟沈阡陌道谢,沈阡陌也只是淡淡的点头,没什么表情。之前周樵樵无缘无故怀疑她背后对叶小舸的车做手脚,着实让她心寒不已。   叶小舸见她冷淡,也就不上赶着,不管怎么说,人家对她有恩,谢也谢过了,领不领情那是人家的事,她的心尽到了,自己也就安了心。   从餐厅出来,程煜去停车场开车,沈阡陌搭她的车,从停车场出来看到叶小舸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什么人来接她。程煜告诉沈阡陌,叶小舸上回差点出了意外,那以后周樵樵就不让她自己开车了,专门找了辆车接送她上下班和外出。   “周樵樵对小舸,真是没的说。”要说程煜最羡慕谁,那就是叶小舸。叶小舸不光有周樵樵护着,还有叶小美。   叶小美跟叶小舸之间那点微妙的感情,程煜和周樵樵一样,看在眼里,不时也拿出来开开玩笑。他们都知道,他俩没什么,可没什么归没什么,他俩好成那样,比亲兄妹感情还深得多,还不作兴让人家开开玩笑?程煜平常没少拿这事抻的叶小美。   手机响了,程煜接了一个电话,随口告诉沈阡陌:“你哥说他晚上有饭局,不回家吃饭了。其实啊,他哪天回家吃饭那才叫稀罕事儿呢。”“嫂子,你跟我哥又何必总这么拖着。”沈阡陌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手指点点。   这话有点突兀,程煜回脸看她,试探的问:“是不是你哥跟你说什么了?”“我哥是没说,可我瞅着你们这日子过得也挺没劲的。”沈阡陌有一说一,并不拿话虚应。   程煜和钱翊,他俩谁也别说谁,都在外头有人,而且是人尽皆知的事。程煜叹口气:“怎么过不是过呀,我跟你哥现在这样也是不得已,我跟他过不到一块儿去。”   “过不到一块儿你俩就离啊,何必搞得现在这样各玩各的,时间久了也终究不是个事。你指望叶小航能等你几年呢,我可听说了,总参三部有个女的追他追得挺紧。”沈阡陌无意中说漏了嘴。   程煜乍听到这话,惊得差点急刹车。“你说什么?”沈阡陌拍拍心口:“你看着点开车呀,我可不想牺牲在马路上。”程煜调整车速,把速度放慢了。   “你听谁说的,刚才那话?”程煜问沈阡陌。沈阡陌知道是自己一时失言,只得道:“你也别管是谁说的,总之这事儿也不是我凭空编造,不行你回头问问叶小航。听说那女的来头不小,叶小航拿她挺没辙的。”   程煜不说话了,她在盘算这件事。好你个叶小航,你把事情瞒的铁桶一样密不透风,可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车开到沈阡陌家楼下,沈阡陌解开安全带,向程煜道:“既然来了,到我家喝杯咖啡再走吧。”程煜想了想,反正时间还早,去她家坐坐也无妨。听说沈阡陌家装修的挺特别,来过的人都这么说。   沈家小楼的大门没什么特别,两扇深色橡木大门而已,花纹也不繁琐,窗户倒是很特别,拱形框架镶嵌着彩色玻璃,程煜心想,这窗户的采光效果能好吗,她不知道,这是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彩窗。   进入客厅,迎面看到的是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客厅非常大,即使是白天,房间里光线也不够明亮,沈阡陌随手打开灯。   客厅四周是一圈镶嵌着金色纹饰的罗马立柱,和二楼的旋转楼梯风格合一,给人一种古老幽深的感觉。墙纸用的是蓝底金花的郁金香图案,和立柱上的纹饰看起来很协调。沈阡陌让程煜在客厅里坐坐,她去煮咖啡。   程煜四处打量,发现客厅里所有的家具都是深色,看起来古旧而昏暗,尽管她知道这种复古风格的家具必定价值不菲,可总觉得这间屋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就像沈阡陌那个人,说不出是哪里不好,就是有点怪怪的。   “阡陌,我想去洗手间。你家洗手间在哪儿?”程煜站起来,问沈阡陌。虽说沈阡陌父母都在成都,空荡荡的房子就她一个人住,可这么大一个家,房间这么多,要是不问问,万一走错了房间也挺尴尬的。   “一楼的洗手间马桶坏了,你去二楼吧,就在我卧室边上,蓝色门。”沈阡陌在厨房里忙活,听到程煜说话,喊了一句。   蓝色门,程煜从楼梯上到二楼,留神一看,却看到两扇相对的蓝色门,一个深蓝一个浅蓝。哪一个?她犹豫两秒钟,推开其中一扇。幸运的很,这间正是洗手间。洗手间很大,内置豪华精细的程度让程煜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且不说那精致的壁纸和全套的按摩浴缸,单是洗手台上的镜子和一应用具,就给人一种奢华到极致的感觉,内嵌式洗手池整个儿鎏金,洗手台上有个临时放戒指的的盒子,盒盖是纯金的,盒身却是彩绘白瓷。梳子是玳瑁的,梳柄上镶嵌着珍珠和水晶。   程煜拿起梳子随意的梳梳头发,心想用这样的梳子梳头,是不是会多长点头发出来。她为人诙谐,对细节不是很讲究,哪里会想到,别人家里的梳子是不能乱用的。   这种风格的装饰,有点像电影里看到的法了波旁王朝末代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梳妆台。还有那胡桃木橱柜,也是彩绘的花卉图案,程煜蹲下看看那花朵的花蕊,很明显是用金粉画上去的。   程煜想,光是这个洗手间的装修和器物,就够别人买一套小公寓了,沈阡陌这丫头,她的生活过的挺滋润啊。这样的女人,可真不是一般男人能养得起,难怪自己给她介绍过好几次对象,她一个也看不上。讲究生活细节的人,必然对别人也会格外挑剔。   从洗手间出来,程煜想起来隔壁的房间好像就是沈阡陌的卧室,听程铮说过,她卧室的床很特别,像个棺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奇害死猫,程煜做了件足以让她后悔小半辈子的事。   她推开了洗手间旁边那道深蓝色的门,房间里很黑,像是没有窗户,看不到任何光线。程煜摸索着打开灯,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吓了一跳。   不大的房间里挂满了照片,除去一些风景和静物,大大小小的人物照片里照的都是同一个男人,各种姿势都有,其中一大半是很明显的偷拍。   周樵樵,程煜认出照片里的人。她万万想不到会发现这个秘密。要说他俩谈过恋爱,或者她暗恋他,这事儿本身没那么可怕,可沈阡陌这个房间偏偏透露出一股强烈的阴暗气息。更恐怖的是,程煜一回头看到了沈阡陌那张白皙到透明的脸,这张脸上有责怪的表情。   “嫂子,你怎么随便进别人房间啊。”被程煜发现秘密,沈阡陌倒没有表现的很意外。程煜却吓坏了,尖叫一声:“阡陌……你你,变态……”几乎不等沈阡陌开口,程煜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去,飞快的下楼梯。   沈阡陌站在门口直发愣,她不觉得自己变态,虽说这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这不过是个暗房而已,她没事的时候喜欢摄影,把照片挂的到处都是,不过是方便欣赏。   她想了想,遂领悟,真正把程煜吓到的,是周樵樵的照片。可照片里的他不都是穿着衣服的么,又不是裸/照,有什么好害怕的?沈阡陌耸耸肩。她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所以她才懒得向程煜解释。   程煜是真的吓了一跳,开着小车飞快的逃离了沈阡陌的家。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任天戈的事她后来陆陆续续听叶小美说过,觉得这人挺可怕,处心积虑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今儿看到沈阡陌的房间,觉得她同样可怕。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怎么都跟心理扭曲了似地。不行不行,得赶快找小航问问这事儿。   开着车,程煜给叶小美打电话。“你在哪儿呢?”这些男人,上班的时间不一定在单位,跟一群朋友跑到哪里胡混去了也说不准。她老公钱翊就这样,一礼拜也不见得能正儿八经上三天班,可谁敢管。   “在部里。”叶小美手头上有点事,没闲着。“你快点出来,我有事儿跟你说。”程煜觉得事情越快说越好。“等下班的吧,这会儿我没空。”叶小美还挺敬业。程煜却不依:“不行,今儿这事儿我等不得,非现在说不可。我十分钟后到你们楼下。”   说话间,程煜已经把车开到总参某部大院门口,被警卫给拦了。虽说她的车牌也是数得着的,毕竟不是这单位常来往的车。   叶小美从楼里下来,老远就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跟门口的警卫发火,心想着可别是程煜那丫头,走近了一看,不是她是谁。   突如其来的邂逅   -->   “吵什么呢。”叶小美上前轻嗔一句。警卫看到他,忙敬礼。“你们这位警卫大爷,不让我的车进去,非要看我的证件,给他车本儿还不行。”程煜没好气的白了那警卫一眼。警卫脸上一红,他哪里知道这个漂亮女人是来找叶小美的,问她找谁,她又不说。   “你怎么找到我们单位来了。”叶小美低声问程煜,语气不无责备。他俩的事,目前还上不得台面不是吗,这样明目张胆在单位门口拉拉扯扯,给别人看了笑话。   “你快上车吧,我有话跟你说。”程煜招呼叶小美上车。叶小美刚要上车,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从后面开进来,和程煜的车在门口对住了,司机按喇叭,大概是示意程煜的车给他让个道。警卫看到车牌急忙敬礼。叶小美捎带看了一眼,见那车停在门口,程晋衡摇下后车窗往外看。   程煜看到她二叔,顿时愣住了,巧不巧,她头回来找叶小美,就给她叔叔撞个正形。“首长好。”警卫看到程晋衡立刻又敬了一个礼。“程叔。”叶小美也赶忙敬礼。   “二叔。”程煜低着头嘀咕一声。程晋衡向他们点点头,向程煜道:“丫头,把你的车挪一挪,别堵在大门口。”程煜那叫一个囧,赶忙上车去,把车往后倒了倒,让程晋衡的车有空儿开出去。   程晋衡看到这俩孩子站在门口,心里就有数,看了程煜一眼,又看了叶小美一眼,没有说什么,摇下了车窗。程煜看到她叔叔的车开远了,才吐了吐舌头。   上车之前,看到叶小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程煜想,你瞪什么眼,我又不是诸葛亮,能算到我叔叔今天会到你们这里来。   “有什么事,长话短说。”叶小美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还忿忿的。程煜哼了一声,把车开到一处僻静的公路旁,靠边停下。叶小美见她半天不说话,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只得软了语气哄她:“快说,我一会儿还要开会。”   程煜这才靠过去,搂着他脖子亲了亲,撒娇道:“没事儿,我就是找个理由来见你。”叶小美懒散一笑,搂紧她,结结实实来了个法式深吻。   “这回可以说了吧?”叶小美放开程煜一点。程煜嗯了一声,把之前在沈阡陌家看到的情形告诉叶小美,添油加醋:“她那个房间甭提多恐怖了,阴森森的,连个窗户都没有,满屋都是周樵樵的照片儿,就跟电影里行凶谋害人的鬼屋似地。”   叶小美眉头一锁,听程煜这么形容,他心里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依稀记得那时小舸向他问起过沈阡陌,难道沈阡陌和周樵樵真有点那什么?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再整出一个任天戈,小舸可招架不住这些刺激。   “这么说,你偷看沈阡陌的房间还给人家撞见了?”叶小美边思索边问。程煜点点头:“可不是,所以我才急着来找你。沈阡陌看到我在她房间门口,那叫一个镇定,我真没想到,她居然会那么镇定,可她那脸色,我看着都怕。”   “她那张脸本来就够吓人。”叶小美随口道。沈阡陌的哥特式妆容,一张脸抹的惨白,看不惯的人多了。程煜搂着叶小美,头枕在他肩上,心有余悸:“自从听你们说了任天戈的事,我就挺怕这些变态的,万一沈阡陌也那样,她会不会来害咱们呀?”   叶小美轻抚她的背,安慰她:“你放心,她害不到你。况且人那是业余爱好,轮不到你操心。”“那怎么办?”程煜听了这话,有点迷瞪。“凉拌!”叶小美面无表情的说。   上回小舸遇到危险,多亏了沈阡陌,叶小美领她这个情,所以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再者,就算她在家里整了一屋子周樵樵照片,也没违法呀,你能把她怎么着?谁也管不了谁惦记谁不是。   “我听你这话怎么有点幸灾乐祸呀?”程煜眯缝着眼睛瞅着叶小美。叶小美哼一声:“扯淡,谁幸灾乐祸了。”程煜诡异一笑:“你啊,你敢说你不喜欢小舸?周樵樵把她霸占了,你不耿耿于怀。”   叶小美推开她,有点恼火:“你说的这叫人话吗,她是我妹妹,你别败坏我们名声。”程煜慧黠的眨眨眼睛,故意损他:“急眼了吧,我就知道你要急。你对小舸比对我上心多了。”   叶小美这回可算听出来了,程煜这丫头是在吃醋,于是表明心迹:“我对小舸和对你怎么能一样呢。我对她,那是亲,就这一个妹妹;对你,是爱,冤孽。”   程煜听他这番表白,又听他最后叹口气,心里酸不唧儿的挺美,搂着他脖子:“嗨,我知道,是我把你给耽误了。回头我就跟程铮商量去,赶快把婚离了。”“干嘛找他商量,又不是跟他离婚。”叶小美皱眉。   程煜撇他一眼:“就作兴你和你妹亲,不许我跟我哥商量事儿?”叶小美苦笑一声,程煜这丫头,她是找准了一切机会要把吃的亏找补回来,尽管那也不算是吃亏。   周一的早上,叶小舸上班。科里照例要开个晨会,会上说的无非些老生常谈的话,加强业务学习提高专业水平、对待病人要如春天般温暖、众人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可主任说话的时候,谁又能表现的太不耐烦。   会后,呼吸科的护士长王宝珍悄悄跟叶小舸说,他们病区住进来一位大人物。“听说是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老丈人,肺癌晚期,老爷子参加过长征,文革后期当过中央警卫局的二把手。”   “哦。”叶小舸听在耳朵里,并不是很在意。她见过的大人物太多,就算是中央数得着的那几位,也不是没见过,谢羽杨他老婆的爷爷黎明城官儿就不是一般的大。   “我看过老爷子的病历,晚期病人送到咱们这里来,其实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可他闺女、咱们这位司令员夫人难伺候的很,一连换了七个保健护士,还是不满意。”王宝珍平常对这些挑剔的官太太腹诽不已,可也只敢私底下发发牢骚。   这个早晨,叶小舸成了她的倾诉对象。王宝珍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一个小护士来找她。   “王姐,凌夫人又发火了,嫌我们今天早上给她父亲量体温用的体温计没消毒,您快看看去吧。”小护士被病人家属数落的没辙,只得来找王宝珍。   王宝珍叹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这里刚报怨几句心里舒服舒服,那边又出了幺蛾子。“正好,我也要去查房,跟你们一块儿过去。”叶小舸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别了支圆珠笔在白大褂的衣兜上。   一路查房,巡视住院病人的病情,刚走到高干特护病房门外,叶小舸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在训斥护士,间或还有王宝珍在一旁劝解的声音。   叶小舸走进病房,看到一位身体些微发福但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阴沉着一张脸,旁边王宝珍在劝。护士委屈的站在一旁,试探的问:“要不,我把饭菜再给您热一遍?”“不用,热来热去,饭菜都烂了,哪里还能吃得下。”那中年妇女冷言冷语。   这一定就是王宝珍说的那位难伺候的病人家属、南京军区司令员凌战军的夫人,医院里最怕遇到这样的人,仗着自家身居高位,就对别人颐指气使。   叶小舸没少接触过这样的病人和家属,一看到凌夫人的面相,就知道这是个挑剔人,心里一紧,循例过去向护士询问了病人的病情,看看病床边仪器上显示的各项指标,认真记录在档案上。   “你这位医生是新来的吧,你来给我评评这个理,我父亲住在这里享受的了家最高规格的离休老干部待遇,医药费一分也不少你们的,可你们就这么为病人服务的么,一大早不是忘了把体温计消毒,就是把凉了的饭菜端来给病人吃,这叫什么?把你们院长找过来,我有话同他讲。”凌夫人看到叶小舸,让她去找院长。   叶小舸只得陪着笑:“阿姨,有什么话,您跟我们王护士长反应就行,一定会给您解决的。我们院里每天用的医疗器械一定会严格消毒的,这一点您不用担心。”王宝珍也附和:“是啊,我说了,您别不信,体温计我们都是统一消毒,到病房里再用酒精擦拭,绝对不会传染任何有害病菌。”   “那饭菜呢,饭菜怎么说。”凌夫人不依不饶,顺带瞪了护士一眼。护士壮着胆子,再次辩解:“我端来的时候,饭菜还是热的,是您父亲自己说搁一会儿再吃,等我想把饭菜端出去热热,您正好进来。”   “哦,给我看到了你就去热热,要是我看不到,你是不是就要把冷饭冷菜给我父亲吃下去。小姑娘,我同你讲,你要偷懒,也不要找这样的理由。我嘴巴有点干,你去倒杯水给我。”凌夫人气呼呼的往病床上一坐,费了一早上唾沫星子,她早就说累了。   护士去倒水,叶小舸刚想退出去,凌夫人忽然叫住她:“去把你们院长叫来。”叶小舸叫苦不迭,只得转过身满脸堆笑:“阿姨,不好意思,我们院长出了考察去了,下个月才能回来,要不,我把常务副院长给您请过来?”   凌夫人听了这话,才没有坚持。叶小舸走了以后,凌夫人向王宝珍道:“你们这位医生小姑娘,也是个滑头,赵院长前天才跟我通过电话,他人就在北京,哪里这么快就会出了去。”王宝珍陪着笑:“赵院长事情多,临时起意要出了也是有的。”   连续好多天,叶小舸每天去查房的时候都能看到凌夫人在病房里陪护她父亲,端茶倒水伺候殷勤,心里对她的厌恶感倒是减了不少。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能这样天天陪护在老人身边的,也算不枉为人子女一场。   奇怪得很,凌夫人每次见到叶小舸来,态度都是出奇的好,不仅很配合的叙述她父亲的病情,有时还找小舸说些闲话。小舸哪会知道,凌夫人见她长得漂亮,人又和气,早就向王宝珍打听了她的家世底细,心里盘算着这小姑娘领回家当儿媳妇倒是不错。   这天,叶小舸来查房,陪凌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对方忽然问她:“小叶呀,你有没有男朋友?”“有。”叶小舸脱口而出。   “是吗?小伙子是哪里的呀?”凌夫人有些失望,但还是追问了一句。叶小舸想了想,告诉她:“他在惠州,部队上的。”   “哦,原来也是军人。唉,军人啊……阿姨最有体会了,找个军人做丈夫苦啊。要是你不能随军,那就得两地分居,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见了面也是来去匆匆。”凌夫人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丈夫在部队上,她在家乡,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苦,后来提了干升了官,两人才能把家安顿下来。   “我们还年轻,辛苦几年,等双方事业都稳定了,我们就把家安在北京,好好过日子。”叶小舸听出些苗头,委婉的把话说明白一点。   凌夫人点点头:“这也是,趁年轻干出点成绩,将来才有机会升迁。哦,对了,听说你现在住在你伯伯家里,你伯母是不是姓方,叫方雅惠?”叶小舸嗯了一声,她二伯母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凌夫人眉开眼笑:“那真是巧了,我认识你二伯母,每年妇联开会,我都会遇到她。”叶小舸的二伯母方雅惠在全了妇联执委会工作多年,经常和各路人士打交道,和这些高官夫人更是熟络的很,因此听说凌夫人认识她,叶小舸丝毫不觉得奇怪。   “是吗,那您有机会可要去找我二伯母聊聊天,我二伯母一向好客。”叶小舸向凌夫人慧黠的笑笑。凌夫人看着她,心里愈发惋惜,要是早点见到这姑娘就好了,已经有了男朋友,自己也就不好再提别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叶小舸接到周樵樵电话,他告诉她,他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是他攒了几年的,准备过几天回北京来探亲。“那太好了。”叶小舸很是兴奋。自从周樵樵伤愈回部队,他们一直聚少离多,每次在一起都没超过三天,这回总算可以多聚几天。军人就是这样,一年到头也难得有个休假的时候。   下了班,叶小舸想早早回家陪她爷爷吃饭。停车场,她坐上车,马师傅刚把车开出去几米,就蹭到了前面的车。那车上有个男人下车来,马师傅便也下去看看究竟。   那辆车挂的是南京军区的牌照,保时捷,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没有穿军装,看样子也不像个军人。叶小舸留神一看,他很年轻,个子高高的,长得还不错,可他和马师傅说话的那种态度,她不知怎么就不大看得惯。   这人一定是个干部子弟,叶小舸心想,只瞄了几眼,也不是很在意。马师傅很快上车来,窝了一肚子火,跟叶小舸报怨:“那小子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狂的很,非让我留个电话给他,要是车出了问题就找我负责。不是我说,他也不想想,这里是北京,不是他们地方上。”   叶小舸笑笑:“马师傅,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您的技术我是绝对信得过,他不过仗着自己的车贵,以为自己身价也跟着高起来,保时捷欺负红旗。”马师傅听了这话,忍俊不禁:“是啊,咱这红旗车,不是他有钱就能开得上的。”两人说笑一会儿,很快离开了停车场。   然而就在第二天,叶小舸就在特护病房里遇到了这个人,原来他就是凌战军的儿子凌云笠。   电梯奇遇   -->   凌夫人不无得意的把儿子介绍给叶小舸,又把他吹嘘的天花乱坠,说他是麻省的博士,又说他这些年一直在美了开公司,有亿万身家。叶小舸好脾气的听她絮叨,心想你儿子就是蝙蝠侠,也跟我没一毛钱关系。不过他那辆车,倒真有点像蝙蝠侠开的蝙蝠车,黑不溜秋的。   “妈,您甭逮谁跟谁唠叨。”凌云笠有些烦他妈,阻止她再絮叨。虽说儿子在当妈的眼里都是块天上有地下无的宝,可也没这样逢人就夸的,凌云笠自己听着都别扭,自己那点事儿,就快被他妈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了。   “有什么,我跟小叶医生说说话也碍着你了。来,小叶医生,阿姨拿块巧克力给你吃,瑞士纯手工的。”凌夫人不理会儿子的埋怨,拉着叶小舸胳膊到沙发旁坐下,打开一个极精致的铁盒子,给叶小舸吃巧克力。   凌云笠无意中打量叶小舸一眼,心里忽然有点明白,从他妈的表现的来看,是看上这丫头了,想给自己介绍对象。每次他回了,他妈都要张罗这事,让他烦不胜烦。   好像怕他在美了找不到媳妇似地,动用一切人脉给他物色,只要有个好出身,什么美的丑的都塞给他,害得他都不敢回了来探亲。每每被拉去相亲,他就觉得自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出尽了洋相,他妈才许他下来。   这什么呀,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他在美了女朋友不断地好不好,可惜那些女人他妈一个都看不上就是了。   叶小舸长得不错,白皙标致的,身段儿也不错,可一看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妩媚艳丽型,不是这种穿着军装一板一眼、上了点年纪就跟街道主任差不多德行的古板女人,因此只瞄了几眼,凌云笠就在心里把叶小舸给PASS了。   叶小舸余光瞥见对面这男人好像在看她,也打量他一眼,见他看着自己和他妈妈说话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   两下看不顺眼,此后见了面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凌夫人悄悄问儿子:“小叶医生还漂亮吧?”“不怎么样。”凌云笠懒洋洋的靠在病房的沙发上玩PSP。   “不怎么样?你眼睛是瞎掉的吧,不比你在美了找的那些漂亮多了。我上上下下都看过了,军总最漂亮的小姑娘就是她。”凌夫人对叶小舸非常满意,却不曾想,自己儿子还是瞧不上。   “身材不好,不够正点。”凌云笠看都不看他妈一眼。凌夫人柳眉倒竖:“瞎扯,小叶医生身材不知道多好的,我有一回看到她穿一条裙子,小姑娘那个水灵,白白嫩嫩的,好像莲藕一样。”   “那这个莲藕一样的仙女儿您娶她吧,我没兴趣,饥荒的时候,还能把她卖俩钱。”凌云笠故意气他妈。这老太太,整天闲着没事干,巴不得全天下的未婚女孩子都排排队,给她儿子一个个挑过来捡过去。   “可惜得很,你有兴趣人家还不愿意嫁给你呢,她说她有男朋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再不找,好一点的小姑娘都有人家了,你只好娶个老大姐。”凌夫人撇着嘴角,揶揄儿子一句。凌云笠最近的一个女友比他大了七八岁,他父母一看照片就给否了。   凌云笠被她这话彻底逗笑了:“老大姐怎么了,只要我喜欢,我才不在乎她有多大。”凌夫人知道自己儿子脾气倔,只得耐着性子劝:“我说,儿子啊,你要是真有点本事,就把小叶医生给抢过来。”   “您这不是胡闹嘛您,人家说有男朋友了,我干嘛不识相要去插一脚。况且别人玩儿剩下的,我可不稀罕。”凌云笠没心思玩这种无聊的把戏。追在他身后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他凌大少都不爱搭理的,何苦热face贴人家冷臀部,有这工夫,孩子都不知道生出来多少个了。   “我打听过了,叶小舸她爷爷就是叶一民,叶一民你知道吧,55年的上将,比你外公军衔、职务还高得多,还有她爸爸、叔叔、伯伯,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有来头的,每个人都身居高位,就说她二伯吧……”凌夫人说起叶小舸的家世,滔滔不绝。   凌云笠冷冷瞥了他妈一眼,就知道这才是她要说的重点。好出身,只怕这才是她看上那个白莲藕的真实原因。否则他想不出,不过一个普通女军医,他妈咋会这么上心。   凌夫人一直喋喋不休的说,凌云笠充耳不闻,她说了半天,他还是对叶小舸提不起兴趣。也不是她不够漂亮,而是她那种漂亮,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打个最恰当的比方,有人喜欢奥黛丽·赫本型的美女,有人喜欢玛丽莲·梦露型,不是美女本身不够美,而在于她,是不是他那盘菜。   这一天下班的时候,叶小舸从科室出来等电梯,电梯门打开后,看到凌云笠站在里面,她愣了两秒钟,踏进去。他没跟她打招呼,她也就懒得搭理他。   电梯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快到一楼时忽然停住不动了。小舸有些着急,拍拍电梯门,电梯忽然猛的一抖,把她吓了一大跳,不敢再动。   “别乱拍了,打故障电话。”凌云笠趁着电梯里的顶灯还没熄,按下故障警铃后,又取出手机打电话。小舸贴边站着,心急如焚。   半个小时过去了,电梯还没有恢复,虽说只有他们两人,可空间毕竟狭小,很快就有些闷。小舸看到凌云笠坐在地上玩手机,奇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电梯要是不修好,我们就出不去了。”   “着急有什么用,电梯维修需要时间,医院里人来人往,我不怕没人管这事。”凌云笠倒是从容的很。小舸讪讪的看他一眼,无奈的靠着墙。   凌云笠扫视她:“我劝你也坐下来,保存一点体力。气沉丹田,把呼吸放慢。”叶小舸看他坐在那里,像是在练功似地,嘟囔:“那你别喘气了,留点空气给我呼吸。”她站了一会儿,没办法,只得坐下去,百无聊赖的抱着手里的包包。   凌云笠见她长长的睫毛低垂,无精打采的样子,逗她:“把包抓的那么紧,怕我抢你的包啊?”叶小舸撅了下嘴,不理会他的调侃。   凌云笠假意凑过去看看,嗯了一声:“不错,爱马仕的铂金包,包里的钞票还没这个包值钱。”小舸哧的一笑:“谁说的,我包里……”想了想继续道:“确实也没多少钱。”凌云笠淡淡的笑,见她很可爱的咬着下唇笑,觉得这丫头多少有点意思。   小舸坐了一会儿,接到周樵樵电话。“我打电话到你二伯家,你怎么这时候还没到家,路上堵车吗?”周樵樵在电话那头问。“我们医院电梯坏了,我被关在电梯里了。”叶小舸苦笑着告诉周樵樵。   “不是吧,电梯里还有没有别人,你打了报修电话没有?”周樵樵一听可急了,小舸怎么尽遇到奇怪的事。小舸怕他担心,忙道:“已经打过了,正在修,一会儿就好,你别急啊,我会没事的。”   周樵樵叹口气:“看来我得整天看着你才行,你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差,什么事儿都能给你遇上。”“那可不,连你这样的哈雷彗星,都给我遇上了。”叶小舸嘿嘿一笑。“我是哈雷彗星,你就是哈勃望远镜,你整天观察我。”周樵樵打趣道。“美得你。”   凌云笠玩了一会儿手机,听到叶小舸打电话。他不是存心要偷听,电梯的空间实在是小。看白莲藕笑得那个花痴样,不用说也是跟她男人打电话,凌云笠没兴趣听,闭着眼睛养神。   “宝贝儿,我的请假手续办妥了,后天就回京。”周樵樵兴奋地告诉小舸。“唉,太好了。”这消息让小舸无比开心,哪怕是此刻困在电梯里,她的心也早就飞到他身边去了。   “MUA~啵~”小舸侧过脸,对着手机亲了好几口。凌云笠忍不住眯缝着眼睛看她,见她脸颊粉嫩嫩的晕红一片,心想真是腻歪的够呛。小舸合上手机看到凌云笠耷拉着脑袋歪坐在那里打瞌睡,冲他耸鼻子。   “好好地,你跟我扮什么鬼脸。”凌云笠懒散的声音传来,似笑非笑的。原来他不是打瞌睡,却要装出瞌睡样子,这人真奸诈。小舸反唇相讥:“我没扮鬼脸,我是……活动活动面部神经。我劝你也活动一下面部神经,不然坐久了面部肌肉僵硬,笑比哭还难看。”凌云笠听出她话里挖苦的意思,也不和她计较,又闭着眼睛继续打瞌睡。   直到八点多,电梯才维修好。从电梯里出来时,两人皆是深呼吸半天,困在电梯里一两个小时,大脑已经快缺氧了。   周樵樵一到北京,就接到沈阡陌电话,说有重要的事约他面谈。他不想去,不回电话,也不回信息。沈阡陌不依不饶,连发了上百条信息轰炸他手机,逼着他去见她。   “周樵樵,我要不是有急事,我才不会送上门给你瞧不起。你丫的再不来见我,我就去找叶小舸,把你我的事全抖落给她知道。”沈阡陌见周樵樵油盐不进,威胁他。   周樵樵看了这条信息尤其来气,立刻回她:“我跟你那点破事儿早过去八百年了,当初和你说的也很明白。你如今想要旧事重提,我不怕奉陪到底。叶小舸什么都知道,不用你去吓唬她。”   “你来不来,不来我提刀去见你。”沈阡陌发狠。周樵樵冷哼一声:“你也甭威胁我,我又不是被吓大的。你这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提醒你,你再这么作下去,迟早精神分裂。”   这条信息过后,沈阡陌过了很久才回了一条:“那就当我求你,最后一次,你真要是见死不救,我就从军总顶楼跳下去。”周樵樵知道她脾气,只得和她约了个时间见面。   麻烦找上门   -->   咖啡馆,沈阡陌没有化妆的脸看起来苍白憔悴,不停地抽烟。周樵樵坐下,颇为无奈的问她:“到底有什么事,非见我不可?”他出来见她,瞒着叶小舸,心里总觉得不妥,可是又怕沈阡陌真闹得要死要活。   沈阡陌吸了口烟,才道:“叶小舫纠集了一个工作组去成都军区,搞得人心惶惶,这事儿你知道吧?甭说你没参与,我知道这就是你和叶家人搞出来的。”周樵樵没否认:“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沈阡陌弹弹烟灰,把烟掐灭了:“你们爱整谁整谁,我不管,可你们……你们得给人留点余地,你明知道我爸爸现在虽然在二炮,以前却是从成都军区调过去的,到现在还和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们把他的陈年旧事捅出来算什么事,有你们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这件事周樵樵多少有所耳闻,原先他在成都军区查不下去,和沈阡陌的父亲颇有些关系。虽然周樵樵去的时候,沈阡陌父亲已经在办理调职二炮的手续,但他在成都军区仍是有着很深的关系。   成都那群人虽然本身职务不算高,都是混个闲差,可在部队上混、又那么胆大包天的,哪个没有很深的背景?地方势力勾结,周樵樵一个人孤军作战,再强势又能强势到哪儿去。这次联合调查组下去却不一样,叶小舫和叶小美,那哥俩儿动真格的,不留情面。   周樵樵之前不是没考虑到这层,也不想把沈阡陌的父亲牵扯进去,可有些事,一旦进展开了,根本没法回避,叶小舫为这事和周樵樵商量过不止一次两次,军纪委的一个副书记指示要严办,因此就算是周天祁,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在这件事上出来说话。   “你父亲的事,我听叶小舫提过一次,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替他减轻罪责,其他的,我没办法。这件事牵扯太多,局面已经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控制的,叶小舫在材料里已经替你父亲遮掩了许多,否则你在朝阳那栋两三千万的豪宅,早就被没收了。”周樵樵觉得自己已然尽力。   沈阡陌冷笑一声:“你甭跟我来这一套,你爹才是军纪委一把手,他不让查,底下谁敢说句话。成都那群人得罪了你,我爸没得罪你吧,要是没有他,你那时候在成都军区早就被人灭了。”   周樵樵不理她发狠的话,嘴角一挑:“是吗,托赖你爸爸的福,我周樵樵才能活到现在。你倒是不会想想,我那时候为什么得罪那么多人,那都是因为他,他把我们的会议纪要给卖了,让当时所有进驻的工作组全都成了摆设。”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就说说这次的事,要是没有我冒着风险给程铮通风报信,你的叶小舸早就被人轮了多少回了。你知不知道,事情过后,我一个月都不敢出门,就怕那群人报复。我要是横尸街头,你们会有谁出来替我收尸?”沈阡陌说到这里,眼泪掉下来。   周樵樵默然不语,他知道在小舸的事情上,他的确是欠沈阡陌一个人情。可是有什么办法,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叶小舫能尽的力也都尽了。挪用军资,而且还不是个小数目,搁普通人身上够枪毙好几回的了。他们递上去的材料,军委的意见是没收财产、开除军籍,这还不该谢天谢地?   “我爸爸当了一辈子的军人,你们开除他军籍那比杀了他还狠。说他贪污,其实这样的事哪个地方没有,要说他错的,也就是太纵容下属,真正落到我家的数额,不如落到下面那些人手里的三分之一。比他玩得大的人多了去了,做军火生意、出卖情报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你们偏偏抓着他不放。我现在是求你,对一个快六十的老人不要太狠。财产都上交,这点我们可以做到,开除军籍、全军通报,这个耻辱,我爸爸宁肯一死。”沈阡陌哀求的看着周樵樵。   周樵樵叹息一声:“你现在是来逼我啦。我还没到那种手眼通天的地步,能把军委的意见给改了,我爸爸也不能。你要明白,现在不是我和叶家人揪着你爸爸不放,是他犯了众怒。”   沈阡陌见和他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才知道这个人心有多冷,自己找他出来纯粹是多余,捂着脸啜泣。   周樵樵最后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要是因此恨我,那也由得你,我问心无愧。”他说完这话,起身离去。沈阡陌看着他走远,想起已经被解除军内职务的父亲,心痛不已。   开车的时候,周樵樵一直想,这件事是不是还得找叶小舫再商量商量,如果能给沈阡陌爸爸免了全军通报这一项,也算最后给他留一点面子。尽管他知道,军委对沈阡陌爸爸的处理意见,已经是考虑到他对部队做出的贡献,从轻发落。   有了这些烦心事,周樵樵和叶小舸吃饭时都提不起劲。叶小舸看他有点反常,关心的问:“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是。”周樵樵掩饰,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小舸。   “明天去我二伯家吃饭吧,我爷爷想见你。”叶小舸见周樵樵振作了点精神,也就没当回事。“好。”周樵樵答应一句,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你大哥去不去?”   “我大哥?可能会吧,明天在我二伯家是大聚会,除了我爸爸妈妈在武汉过不来,其他人全到。你找他有事儿?”叶小舸不解的看着周樵樵。自从那件事过后,她知道周樵樵和叶小舫联系频繁,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事。   “有些事情找他商量。”周樵樵想起沈阡陌爸爸的事就闹心。叶小舸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以为是牵扯到军方机密,连她也不能告诉,识趣的不多问。在这个圈子里混,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装聋作哑,男人的事,她也操心不来。只要周樵樵不是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随他。   叶家的家庭聚会很热闹,小舸的大伯、二伯、四叔、两个姑姑都到了,而她的几个堂表兄弟,除了叶小舫和叶小美,都在了外,因此晚一辈的只有他们仨。   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饭,周樵樵把叶小舫和叶小美叫到一旁,说要和他们商量事情。叶小美虽然早就从家里搬出去独居,偶尔也会回家住几天,家里一直有他的房间。要谈事情,在他的房间里谈最妥当不过。   没有多余的话,周樵樵开门见山的把沈阡陌找过他的事跟那哥俩儿坦白,那俩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挺悬。   “你跟她还有来往啊?”叶小美比较关注这个,他回想起上次程煜说过的话,心里不大痛快。“早没联系了,这不是事情到了眼前,她才找我的吗,又不是为别的。”周樵樵觉得叶小美那怀疑的目光看起来很是刺眼。   叶小舫沉吟着,问:“沈家人希望我们怎么处理呢?”周樵樵道:“财产没收他们没意见,解除军内职务,他们也没意见,就是开除军籍和全军通报这一条,老沈受不了。”“嫌跌份儿,怕栽面子了。”叶小舫干笑一声,无一点笑意。   “这时候怕丢人了,早干嘛去了。他贪污了多少,你们知道吗,得亏他才是个师长,要是军长,军区一二把手,窟窿得有天那么大。”叶小美冷言冷语。   “小航你先坐着,别那么义愤填膺的。不就是因为老沈是钱翊的舅舅,你才瞅他哪哪儿都不顺眼吗。可你别忘了,小舸的事情上,咱们还欠沈阡陌和钱翊一个大人情。”叶小舫瞥了他弟弟一眼,似笑非笑。叶小美被说到痛脚,讪讪的没说话。   周樵樵想笑,可真没那个笑的心情,顺着叶小舫的话道:“我就是考虑到这个才为难,沈阡陌说我恩将仇报。我也不想落这个落井下石的名声,当初我在成都,要不是有老沈斡旋,真有可能会纠缠不清,那种情境下想抽身都不易。虽说他也给我使了绊子,但我知道,他是为了保他们那一大群人。”   “那么,你是想报他这个恩了?”叶小舫望了周樵樵一眼。周樵樵默认。叶小美又插话:“没别的因素?”这回周樵樵听出点话外音,心里不高兴:“小航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沈阡陌那女人你少惹为妙,不是我危言耸听,她精神不大正常。她在武汉闹得要跳楼,后来小舸告诉我了。程煜去她家,看到她把你的照片儿挂的满屋子都是,小舸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没告诉她。”叶小美事后想起这件事,也觉得沈阡陌不大正常。正常人没有这么魔怔的,又是偷拍又是暗恋,还要死要活。   听到这话,叶小舫也有点诧异了,看着周樵樵:“樵樵,这事儿挺严重,你得处理好了,处理不好是会出大事的。她这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不是什么好现象。”   周樵樵听说沈阡陌把自己照片挂的满屋子都是,心里一沉,她这毛病是一点没改。在成都的时候,她就这样,老跟踪他,偷拍,就差在他宿舍安摄像头偷窥了。这种近乎变态的爱,令人窒息,所以周樵樵初时觉得她很有个性,跟她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就怎么也受不了她。她是巴不得变成蛇,好日夜缠着他。   叶小美还想说话,看到叶小舫一个劲儿向他使眼色,才把话咽下去。有些事情,不能说过头,给对方留点面子,也是给自家留点余地。叶小美不傻,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多说。   叶小舫见气氛有点不好,赶紧转移话题。“这样吧,我回头再和我几个叔叔商量商量,要是能争取,尽量替老沈争取一下,毕竟他在任内也做了不少贡献,将功补过,给他免了全军通报吧,开除军籍这一条,我这里是无能为力了。”周樵樵默默的点头,离开了叶小美的房间。   只剩叶家哥俩儿的时候,叶小舫责怪他弟弟:“你怎么管不住你的嘴啊,什么话都说。小舸告诉你的事,你心里有数就算了,说给周樵樵听,他会怎么想,跟自己娘家人告状?还是想把他过去的事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   “他那点事,又不是我不说就没人说。我是觉得,他不能再跟沈阡陌扯不清。你是没见过那个沈阡陌,一张脸抹的跟僵尸一样白,抽烟喝酒泡酒吧,什么都来,家里布置的像吸血鬼住的地方,阴暗、不见天日。”叶小美对沈阡陌印象本来就不好,她是小舸的情敌,就更加面目可憎了。   叶小舫笑笑:“打住,你别沾这背后说人是非的毛病,别说她抹的跟僵尸一样,就算她是僵尸,也跟你没啥关系。有格调的男人,不应该在背后说女人的私事儿。”   叶小美不以为然,咧着嘴一笑:“我没你格调高,你格调多高啊。等我一会儿见到区女王,一定要跟她表扬表扬你这格调,都是她教导有方。”叶小舫听叶小美忽然提到他妻子,心思顿时温柔了许多,莞尔一笑,没再言语。   叶小舸和大嫂区晗子在客厅里陪长辈们说话,看到周樵樵从楼上下来,迎上去。“你这就走了?”叶小舸见周樵樵没什么表情,只顾着往门口的方向走,问他一句。   “事情说完了,我先回去。”周樵樵想起叶小航那些话,心里就不痛快。“樵樵,走之前跟我爷爷说一声吧。”叶小舸提醒他。周樵樵嗯了一声,再怎么不痛快,他到底是上门客,不能缺了礼数。   和叶家人道别之后,叶小舸送周樵樵出门。周樵樵径直打开车门上车,叶小舸讷讷的看着他。他怎么了这是,好像心里憋着火,以前他要离开,总会抱抱她,和她来个吻别。可今天,他居然头也不回,看都没看她一眼。   回到家里,叶小舸越想越不是味儿,又不好问自己两个哥哥,他们跟周樵樵关在房间里密谈了什么事,只得自己瞎琢磨。看周樵樵刚才那表情,倒像是自己得罪了他,而不是和她两个哥哥所谈的事让他烦心。   区晗子见叶小舸送周樵樵回来后神情有些怪怪的,关心的问:“小舸,有心事吗?”叶小舸摇摇头:“没有。”区晗子察言观色,猜到她忽然不高兴必定是跟周樵樵有关,问:“周樵樵怎么坐也不坐就跑了?”叶小舸这才撅着嘴:“谁知道他,不知道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要不我帮你去问问你大哥?”区晗子思忖片刻,眼睛下意识的看着二楼的方向。叶小舸忙摇头:“不用不用,回头我自己问周樵樵。那家伙,难伺候着呢。”区晗子呵呵一笑,看到丈夫叶小舫从楼上下来。   “你们密谈结束了?”区晗子随意的叉着腰,向叶小舫笑。叶小舫也笑:“结束了。”区晗子指指手腕上的表,示意:“到点送儿子去围棋班了,你快点收拾收拾,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儿子都那么大了,让司机送去就行,我一会儿还要去部里开会,错不开。”叶小舫回忆着自己的时间安排。“不行!你每次都这事儿那事儿的,儿子都抱怨多少回了,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接送,你今儿必须送他去。”区晗子跟丈夫瞪眼。“好好好。”叶小舫只能点头。   叶小舸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声。区晗子回头向叶小舸道:“你看到了吧,你大哥就是这么讨厌,自己儿子上学都不接送,也不知道整天穷忙些什么。”   叶小舸知道她嘴上这么报怨,心里未必真的和丈夫生气,区晗子不是那种爱计较的女人,但叶小舸还是笑着替她大哥解围:“我哥是个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不过大哥呀,有句话说得好,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孩子小的时候最赖着父母,你也多抽点时间陪陪孩子。”   叶小舫淡然一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看到周樵樵不在,有点疑心的问:“周樵樵呢?走了?”“嗯,他说他还有点事儿,要先走一步。”叶小舸替周樵樵遮掩。叶小舫心里却有数,一定是叶小美的话让周樵樵不痛快了,可看样子小舸还不知道,自己也不必去多这个嘴。他们的事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最好,叶小舫也没多想,和妻子一起送儿子上学去了。   叶小舸想起周樵樵之前的表情,始终有些纳闷,决定晚上打电话问问他。   杀鸡是个技术活儿   -->   晚上,周樵樵在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看书,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小舸号码,按下接听键。   “你晚饭吃过了吗?”叶小舸问,琢磨着怎么跟他问起下午的事。“吃过了。”周樵樵答一句。叶小舸愣了两秒钟,这就没话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怎么听你好像不大高兴。”叶小舸试探的问。周樵樵思忖片刻,决定和她摊开谈:“小舸,我跟沈阡陌的事,是不是你告诉你哥的?”   “我……”叶小舸有点理亏,她的确是把他们的事私下跟叶小美说过,所以她不好撒谎说她没说。“是不是你?”周樵樵有点咄咄逼人。   “是我说的,我又没造谣。”叶小舸听周樵樵语气不善,有点来气。周樵樵顿了顿,才又道:“我把我和她的事告诉你,是尊重你,不是让你到处说我的隐私。我也跟你说过,我跟她的事早就过去,希望你不要胡思乱想,可你……你把这事告诉你哥,很痛快是吗?”   “我也没说什么呀,沈阡陌跟程煜姐是亲戚,我不过随口提到她而已。”叶小舸替自己辩解。   周樵樵心里有气,又道:“可你跟叶小航说了沈阡陌在武汉自杀的事,这件事,你知道我一直不想提,她当时并不是要自杀,而是到警备区去找我,我跟她在办公楼天台把话说清楚而已,根本没人要自杀,说完她就走了。可我没想到,你跟那些护士一样,以讹传讹,什么瞎话都当真不说,还到处乱传。”   “我也没乱传啊,再说你之前又没跟我解释清楚,我问什么你才说什么,你从来不主动跟我交代问题。”叶小舸不满。   “小舸,过去那几年发生的事,我没有瞒过你,该说的都跟你说过了。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不会骗你的。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做的每一件事,只要和你有关的,我都会告诉你,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可你还是不信任我,觉得我会背着你和这个那个女人有关联。”周樵樵的语气格外郁闷。   “我跟我哥说说心里话都不行吗。”叶小舸颇有点挫败感。周樵樵冷哼一声:“我不拦着你说心里话,只要不牵扯到我的隐私。就算他是你哥,你总不能把你我在床上说的私密话都抖落给他知道吧。”   “周樵樵!”叶小舸忍无可忍,觉得周樵樵真是不可理喻,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啊,得理不让人。周樵樵也觉得自己最后那句话有点过了,缓了语气:“好吧,我们现在都带着情绪,再说下去非得吵起来不可,我们冷静冷静,以后再说。”说完,他把电话挂了。叶小舸也把手机随手一扔。   越想越来气,叶小舸随手抓起床上的米菲兔毛公仔,一通猛揍。这个米菲兔是周樵樵送给她的,不拿它出气拿谁出气,叶小舸把它扔到地上,狂踩乱踩。   “小舸,你干嘛呢?”叶家的保姆从楼梯转角过来,无意中看到叶小舸蹦蹦跳跳的踩兔子,好奇的问。   叶小舸有点讪讪的,推托:“没干嘛,我运动运动,运动运动……”为了制造逼真的效果,她还假模假式的做了瑜伽动作。保姆笑笑,转身而去。等她走了,小舸才又变了脸,把米菲兔从地上捡起来继续虐待。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小舸睡着了以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的女人追在她身后,要跟她索命。她拼命地跑,却不知身在何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荒野,荆棘丛生、阴森恐怖。眼看着那个女人就要追上她了,她却发现前面是悬崖,已经没有去路。   是跳下去还是跟那女人拼命?她不知如何选择。从恶梦中惊醒,叶小舸想起晚上和周樵樵的争执,心里很不痛快,闭上眼睛再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按照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梦由心生,小舸想,刚才那个梦一定有暗示性,说明她的精神处于焦虑状态。   她错了吗?她不就是跟自己哥哥说了些家常话,这就算出卖他隐私了?男人应该宽宏大量,而不是斤斤计较,他怎么就不学他爸爸一点好儿呢,他爸爸待人多宽厚啊。   可是转过头,她又想,他生气是不是毫无道理?肯定是叶小美跟他说什么了,他面子上挂不住了。哥,你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说啊。小舸又在心里报怨叶小美。   一会儿怨周樵樵、一会儿怨叶小美,一会儿又自责,叶小舸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周樵樵是个大坏蛋”,小舸从床上爬起来开电脑,在自己博客里敲上一行血淋淋的大红字,气儿顺了,可以去睡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叶小舸刚走出院部大楼,就看到周樵樵的车停在路边,却不见他的人。他去哪儿了?小舸好奇的张望。   这时,有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她以为是周樵樵,回头一看,却没看到任何人,心里不禁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抓紧手里的包。再一转身,才看到周樵樵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蓝紫色的勿忘我,双手捧到她面前。   原来真是他,叶小舸没好气的撇着嘴,斜眉瞪眼的样子在周樵樵看来又可爱又好笑。周樵樵把花献给她,她故意不接,余光瞥见他捶着心口,表情很有点痛苦的样子,扯着自己衣襟。   这一幕有些眼熟又有些可笑,叶小舸故意揶揄他:“你干嘛,手抽筋啦?鸡爪疯?”周樵樵怪笑着把手伸到她面前,小舸看着他的手,心跳怦怦加速。周樵樵手摊开,手心上放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雕刻的心。原本小舸以为他手心里是枚戒指,谁知却不是。   “这是什么?”叶小舸不解。“我的心。”周樵樵讪笑。叶小舸冷哼:“怪不得你的心那么硬,原来是石头的。”周樵樵把她拉上车,等车门一关,就抱紧她,吻她的唇。   “你干什么,昨天刚教训完,今天就来送糖衣炮弹?我告诉你,别对我使美男计。”叶小舸悻悻的推开周樵樵。周樵樵不放,在她耳边道:“昨天是我不好,语气重了。我俩没有隔夜仇,你也不要再生气了。我送你一束花,又献给你一颗心,请你原谅我。”   叶小舸还是撅着嘴,手却不由自主的把花接过来,一棵一棵的把花揪下来扔到他身上。“你干嘛,跟花有仇啊,乱揪乱扔什么。”周樵樵皱着眉。叶小舸没好气的用花束打他的头,借题发挥:“我乐意,管得着吗你。这花干巴巴的,又这么丑。”   “哎呦,你又打我。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看后面。”周樵樵掰着小舸的肩,示意她看后车座。后车座上摆满了玫瑰。红的黄的粉的蓝的黑的,堆得有二尺高。周樵樵伸手过去把花拿了一束过来,放到小舸手里:“这回满意了吧,后面那一大堆红粉佳人蓝色妖姬黑白无常全是你的,爱拿多少拿多少。”   玫瑰火红娇艳,小舸的气早消了,抿着嘴笑。“买了这么多,真浪费。”小舸心里高兴,嘴上还是和他别扭。周樵樵眉峰一挑:“玉泉营花市批发的,不贵不贵,天黑了以后论斤卖。”小舸知道他是故意说笑,拳头轻轻打了他一下。   她想起什么,告诉他:“我昨晚做了一个恶梦,一宿都没睡好。都怪你,害我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好。”“我昨天也没睡好,心里总有事放不下,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无聊的时候我就找了只鸡。”周樵樵故意道。   “什么?”叶小舸脸都绿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鸡这种动物在某些语境里已经脱离了家禽类,妄图挤入人类浩浩荡荡的大军。   周樵樵笑,逗她:“我把那只鸡杀了,炖汤,喝了碗鸡汤,我心情就好了。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杀鸡,原来杀鸡还是个技术活儿。”   “我怎么整不明白你这话,你上哪儿找的鸡?还把鸡给杀了?”叶小舸一头雾水。周樵樵呵呵笑道:“是我家保姆去附近的农村集市上买的,从农民手里买来的草鸡,炖汤特别好,我爸这几天感冒,身体不太舒服。”叶小舸怪眉怪眼的瞅他:“你自己杀鸡?你心情不好就杀鸡,下回是不是要拿刀杀人了?”   周樵樵笑道:“那只鸡还挺顽强,被我拿菜刀剁了一下,居然还没死,还能满院子跑,我家保姆追了半天才抓到它,我又给了它一刀,它才死。”“周樵樵,你真够嗜血的,真恐怖,你没把那只鸡抓住生喝鸡血吧。”叶小舸听了他的话,汗毛都要竖起来。   周樵樵抱住她狂笑:“我逗你玩儿呢,是我家保姆杀鸡,我帮她。生喝鸡血,我又不是吸血鬼,再说,鸡血哪有人血好喝。”他低着头,在小舸白皙的脖子上轻轻的咬,亲一下。   “你以后不要对我那么凶,我很怕你的。”叶小舸耸着鼻子。周樵樵放开她,看着她的脸:“吓着你了?”“嗯。”叶小舸点点头。周樵樵捏捏她脸蛋儿:“你对我凶的时候,还威胁要杀了我呢,说你藏着柳叶刀,专对付我,揪我耳朵,要暴打我一顿。”   叶小舸无声的笑,转过身坐着。“你跟马师傅说了吗,你来接我?”叶小舸想起这事,问周樵樵。“说了,让他不用来接你。”周樵樵想的很周到,不让司机白跑一趟。   两人去吃饭,服务生刚把他们点的餐送上来,周樵樵就接到沈阡陌电话,他看了眼号码,把手机关了。   “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叶小舸瞄一眼周樵樵的手机,好奇的问。“是沈阡陌。”周樵樵觉得这事还是不能瞒着叶小舸。叶小舸不由得睁大眼睛,脸一沉,明显的表达不满:“她为什么还找你?就这样你还说你俩断了?”   “你哥他们去成都军区调查,把沈阡陌她爸爸给卷进去了,材料报到军纪委,搞不好要没收财产开除军籍。”周樵樵怕叶小舸会有其他想法,如实把情况跟她说。   叶小舸愣了愣,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真要是如他所说,沈阡陌爸爸的罪责不会轻,于是问一句:“这么说,她找你是想替她爸说说情,你急着找我大哥也是为了这事吧。”周樵樵点点头。   “你还是挺关心她的。”叶小舸默默的低头切牛排,往嘴里送一块,味同嚼蜡。她就算再大度一点,听说了这种事还是会如鲠在喉。周樵樵看她一眼,猜到她的心情,低沉道:“我欠她一个人情,不得不还。”叶小舸嗯了一声,知道他说的是她的事。   “樵樵,你帮她可以,但是不要让她因此缠上你。我感觉,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叶小舸抬起头,望着周樵樵,眼神里有一丝无奈和不安。“我心里有数。”周樵樵跟小舸表明心迹。   叶小舸从周樵樵口袋里摸出他手机,把手机重新打开,看到无数来电显示,有程铮的号码。“程铮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回一个吧。”叶小舸把手机递给周樵樵。周樵樵接过去看了看,程铮至少给他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于是回拨了程铮的号码。   “喂,我说,你怎么把手机给关了?”程铮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周樵樵一愣:“怎么,出了什么事?”   “阡陌的爸爸前几天接到通知来北京开会,一到八大处就被隔离审查了。昨天晚上,专案组突击审他一晚上,今天下午又审,脑溢血发了,现在在304医院抢救,情况不容乐观。”程铮在电话里尽量把情况说清楚。   “好,我知道了。”周樵樵应了一声。程铮又道:“阡陌想见你,说有话跟你说,可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只好给你打电话。”“跟我说什么?”周樵樵觉得这又是件麻烦事,不想搅和进去。   “听说她爸爸这次的案子挺大,大概是想找你帮忙,看能不能从轻发落。你来医院看看吧,行不行给她个回话,人都住院了,你就发回善心吧。”程铮劝周樵樵。他和沈阡陌交情不错,看到她在医院里无助的样子,心中不忍。   周樵樵想了想,问:“他在哪个医院?”“304。”“我一会儿过去。”周樵樵把电话挂了。叶小舸听到他的话,奇道:“谁住院了?”“沈阡陌的爸爸,突发脑溢血。”周樵樵道。   “他已经被隔离审查了?”叶小舸知道调查的程序,都是先把人圈起来,然后突击审查。   “是,前两天到京,昨晚上就开始审查。”   “你要过去看看?”   “嗯。”   “我跟你一起去。”   周樵樵看着叶小舸的眼睛,叶小舸轻轻把手按在他手上。两人无声把这顿饭吃完了,一起去往304医院。   带不走的记忆   -->   走廊上,程铮和程煜兄妹俩陪着沈阡陌坐在病房外,沈阡陌的妈妈还在成都,尚不知情。钱翊站在一旁,跟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商量事情。周樵樵和叶小舸到时,看到手术室的灯还没灭。   程铮看到他们,站起来打招呼。沈阡陌看到周樵樵身边跟着叶小舸,没有说话,无力的靠在程煜肩头。   “情况怎么样?”周樵樵问程铮。“还不好说,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钟头。”程铮告诉他,下意识的看了叶小舸一眼。周樵樵道:“小舸跟我在外面吃饭,就一起跟过来了。”程铮点点头。   钱翊看到周樵樵,没好气:“你怎么来了,我舅舅被你们害的够惨了,你还要来刺激他。”周樵樵没理他,径直走过去跟沈阡陌说话。   “我跟叶小舫说过了,争取把全军通报这一项给免了。”周樵樵余光瞥着和钱翊说话的军官,尽量压低声音。沈阡陌的爸爸如今身份特殊,一些敏感的话题还是不能让别人听到。   沈阡陌听到这话,抬起头,他恰好也低着头看她,才几天工夫,她已经憔悴了许多,那张脸本来就白,此时看起来更是没有血色。周樵樵心一软,拍了拍她的肩。   谁知道,沈阡陌看到周樵樵就心酸不已,没有克制住情绪,靠在他怀里就哭起来。周樵樵吓了一跳,想推开她,看她哭得那么可怜,有点为难;不推开她更不好,叶小舸就在旁边,而且她一定看到了。周樵樵甚至不敢去看小舸的脸色。   程煜坐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沈阡陌的举动令她大为惊讶,她哪里会想到,沈阡陌居然能当着叶小舸的面,靠在周樵樵怀里哭,而周樵樵像是愣住了,一动不动。   还好程煜脑子不算迟钝,赶忙把沈阡陌的肩揽住:“阡陌,别哭了,你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我陪你去吃一点,不然这一晚上你没法熬。”就着程煜的话,周樵樵才得以抽身。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沈阡陌靠在程煜肩头、因抽泣而浑身不住的颤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怪怪的,有些心慌。再看叶小舸,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有惊讶、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委屈和心痛。他走过去,搂着小舸的腰。小舸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程铮,我们先走一步,有什么情况跟我联系。”周樵樵跟程铮打了个招呼。程铮点点头,他知道有叶小舸在场,周樵樵在这里根本没法呆。再说还有那个钱翊,他和周樵樵自从那次差点打起来,就开始互相看着对方不顺眼,因此周樵樵走了也好。   周樵樵握着叶小舸的手走出医院,见叶小舸沉默着,怕她伤心,忍不住道:“我刚才……”“不用说,我明白。”叶小舸温婉的一笑,不想听他多做解释。周樵樵心里一松,抱了她一会儿才和她一起去停车场。   这个夜晚真是沉默到极点,本来两人还想着趁周天祁不在家,去家里好好亲热亲热,给沈阡陌爸爸这事一闹,都没了心情。周樵樵送叶小舸回家,无声的开着车。叶小舸知道他有事情要思考,没有打扰他。到她家门外,他停下车,看着她解开安全带。   “小舸……”他叫她一声。她回过头,神情中有一丝勉强。“抱抱。”他哑着嗓子,像很多年前他们闹别扭他来找她求和时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叶小舸张开双臂,主动抱住周樵樵,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默默的脸往一起蹭,碰到对方嘴唇了,轻轻咬着吻在一起。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叶小舸仰着脸看周樵樵的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倒是很亮,低头咬她耳垂,细语:“我知道,不瞒你。”   想了想,他又道:“小舸,跟我回广州好不好,我好想你。”叶小舸嗯了一声:“快了,还有两个多月进修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一定回去。”周樵樵放开她一点,不无埋怨地轻嗔:“你啊,真够固执的。”“我要有始有终。”叶小舸轻抚周樵樵的脸,在他脸颊上吻了吻,就下车去了。   夜里,周樵樵睡的正香,手机忽然狂响。听到声音,他醒过来,看到是程铮的号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喂?”周樵樵打了个呵欠,坐起来听电话。程铮在电话里声音低沉:“沈叔叔刚刚去世了,院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还是抢救无效。”   周樵樵叹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他和叶小舫他们都不想看到。从沈阡陌爸爸挺而走险的那天,他自己就该料到这样的结果迟早会来。抱着侥幸心理,可是心里的压力却一点也不小,一旦东窗事发,就会承受不住。   “军纪委和总后的有关部门已经紧急开会,讨论他的身后事,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把消息通知你,人都不在了,你想想办法,看是不是能让沈叔叔走得安详点,他这一死,只怕很多人都松了口气,保住了不少人。”   程铮想替沈阡陌爸爸挽回最后一点尊严,和周樵樵商量。一般来说,沈阡陌爸爸在接受审查期间去世,追悼会肯定是不能开了,能让家属搞个遗体告别就算不错了。   按周樵樵以往的性子,这些麻烦事他能不沾就不沾,可这时候,如果他不出力,就显得他太不通人情,毕竟沈阡陌的爸爸原本好好地,要不是那个调查组下去,也许过两年也就平安退休了,调查组一去,晚节不保不说,连性命也搭上了。   程铮半天听不到周樵樵回话,猜到他心思:“我知道这事你很为难,那就让我在台前,你在幕后好了,也算是最后替沈叔叔尽一份心。他是贪了不少,可在他那个位子和处境,那些人把他架在那里,他其实也很无奈。”   不用多说,其实他们都明白。在浊浪里,一股清流如何能长久,要么被排挤出圈子,要么同流合污,这种事并不鲜见。沈阡陌的爸爸,不幸选择了后者,但他这个人,有多坏倒不至于,高层领导们心里也不是没数,所以并不想把他树为典型。   而且很多人多少存着私心,不想这件事闹太大,越深入牵扯的越多,他这一死,有关方面立刻达成一致意见,该是这件事了结的时候了。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考虑,让他走得体面一点,算是我最后为他家做点事,还上人情。”周樵樵表明自己的态度。   一连几天,周樵樵都在和相关部门协调,替沈阡陌的爸爸争取。同时,钱沈两家也在出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事情进行的倒是挺顺利,沈家按规定期限上交了来源不明的财产之后,相关部门只在军方内部网站和内参上发了讣告,并没有多做处理。   沈阡陌独居的那栋小楼属于被查封财产,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搬出去把房子上交。钱翊替沈阡陌和她妈妈另找了住处,让程煜去帮她收拾收拾,尽快搬出来。   沈阡陌自从父亲去世之后,精神一直都不好,葬礼过后,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星期,程煜找人替她收拾东西,不时问她各种器物如何处理。   “嫂子,那些家具要充公的就充公,可以带走的,你就看着办吧。”沈阡陌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她实在没有心情理会那些事,家都已经没有了,哪还会在乎器物的归属。   “你那个房间,那些照片……是不是找个箱子装一下?”程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揣摩着沈阡陌的情绪。忽然间听她提起,沈阡陌也是一愣,沉默半晌,缓缓的点头:“装起来我带走,只要我活着,那些照片就不能扔。”作茧自缚啊,程煜在心里默念,缓缓叹口气离开她房间。   程煜让人找了口小箱子,亲自把暗房里的照片一张一张拿下来放到箱子里。有一瞬间,她忽然很能理解沈阡陌对周樵樵的感情,无望、绝望,可就是缠绵于心底,忘不了,这样的爱情,遇上了就是劫难。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作茧自缚,她和叶小美这些年一路走来不可谓不辛苦。   沈阡陌等了半天,不见程煜让人把箱子抬到她卧室,不禁有些好奇,走到房间里看看,却看见程煜把照片收拾到箱子里的时候,像是在流泪。   “你怎么哭了?”沈阡陌蹲下身,问程煜。程煜擦擦泪:“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沈阡陌叹息一声:“我们这些人,表面上看着是风光,说不定哪天就像大厦将倾,忽啦啦倒下来,谁也不能预料谁的明天。”   “阡陌,你也不要太悲观,从这里搬出去未必是坏事,找个正经工作把日子过好了,再找个好男人。”程煜关上箱盖,找了把锁把箱子锁了起来。沈阡陌闭目片刻,不让眼泪流出来。   “有些人,你抓不住的,就不要再惦记,越惦记心里越难受,姻缘都是天定的,强求得来,也终究会散。”程煜提着小箱子离开暗房,沈阡陌缓缓地站起来,跟上去。   箱子被放在沈阡陌的卧室里,程煜打量四周:“东西基本上都给你归置好了,有些衣服还是要你自己收拾。明天下午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替你把东西搬过去,到时候我再去新房子那边帮你收拾收拾,住进去总要像个样子。”   沈阡陌坐在床边上,有点心不在焉。等到程煜走了以后,她才悄悄打开装照片的箱子。看着照片里那个人,他的面容如此清晰,却已离她那么遥远。父亲的葬礼,他也去了,相对无言,彼此已经找不到话题,他对着遗像鞠过躬也就走了。   眼泪一滴滴落在照片上,她心里剧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把他忘了,重新开始生活,眼见他对自己无情至此,却仍对他偶尔的稍假辞色受宠若惊。她就是不能得他一点好,得一点便记在心里。   从小到大骄傲如斯的沈阡陌,何曾卑微如斯,这样的行为若发生在别人身上,是会令她冷眼嘲笑的,可老天爷就是那么狠,安排那个人和她相遇,却吝啬的不肯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   看着他的照片,她一张张摩挲,舍不得扔。这都是她爱情的见证,那段爱情虽然短暂,却是她生命里最绚烂的感情。她不是被别人伤了,是被自己伤了,明知道他根本不爱,她依然执着不悔。   叶小舸从周樵樵那里得知沈阡陌爸爸的死讯,也是不胜唏嘘,不管怎么说,一个原本活得好好地人就这么去世了,听到的人总归有些感怀。她也知道这些天周樵樵在干什么,只是有太多的不得已根本没法言说。   都是照片惹的祸   -->   晚上,叶小舸倚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书,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知道是周樵樵来了,放下书坐起来。   “这么早就睡下了?”周樵樵看到她坐在床上,腿上盖着薄被。叶小舸看着他坐下:“没睡,看会儿书。你今天怎么来了,都九点多了。”   “想来……看看你。”周樵樵凝视着叶小舸的脸,见她披散着头发,台灯温和的光线下,显得宁静安详。他还有不到十天就要回部队,和她团聚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   叶小舸抱着他胳膊,抿嘴一笑:“我家保姆煮了冰糖燕窝,我去给你盛一碗。”“不用了,我不想吃。”周樵樵情绪低落。叶小舸看着他眼睛,见他回避她目光,有些疑惑:“怎么了,心情又不好?”最近他似乎总是心情不大好,每次见到面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樵樵低着头闷了一会儿,抬头问叶小舸:“小舸,你说我们错了吗,我们只是想把成都军区的事整顿整顿,却不料牵扯这么多人。”叶小舸凝视他,想看穿他的真实想法,直言道:“沈阡陌爸爸的死,让你内疚了?”周樵樵不说话。   叶小舸哼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贪污的那些钱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他的儿女在美了开公司在了内住豪宅,而很多贫困地区的孩子连学都上不起。”“我知道他罪有应得。”周樵樵低声道。   “你既然知道,何必想不通。他迟早会有这一天,就算你们不去查他,别人也会去查。如果换了别人,未必会给他留情面,到时候只怕沈家人会更难看。”叶小舸客观的说。周樵樵看了小舸一眼。这个莫名的眼神,让小舸心里一格楞。他这么看她什么意思?难道觉得她的话太冷血?   两人沉默着,谁都不想先开口。叶小舸躺回枕头上,继续看她的书。周樵樵有情绪,她叶小舸也不是个烂好人,什么情绪都想往她这里扔,对不起,自个儿的情绪自个儿收拾。   话虽如此,当周樵樵靠在她怀里,把头枕在她身上,她心里还是动了动,他来找她,无非是想来找点安慰,不是跟她置气来了。小舸放下书,挪挪身体、稍微坐起来一点,低下头把脸贴在周樵樵头发上,吻他额头。   “该还的,你都还给他了,你不欠他的。”叶小舸温柔的抚慰怀里的男人。周樵樵叹了口气,他的心情,小舸哪能完全体会。   他和叶家人去查成都军区的问题,或多或少有些私心,谁让那些人惹上他的叶小舸,而他明明知道事情最终可能会牵扯到沈阡陌的爸爸,还是没有阻止叶小舫他们的行动,甚至在其间出谋划策。   没想到随着调查的深入,事情演变的比他们当初设想的还要严重,沈阡陌的爸爸因此而突发脑溢血身亡。原本他们的目的是让那群人罪有应得、受到法律的制裁,闹出人命,绝不是他们的初衷。   “樵樵,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这样,我心里多难受。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好不好?”叶小舸恳切的问周樵樵,周樵樵嗯了一声。   “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又想你了。”周樵樵坐起来,跟小舸说他爸爸想见她。“明天啊,你怎么不早说,我明天中午恰好有事。”叶小舸颇为难的撇撇嘴。   “什么重要的事?”周樵樵不解的问,他想不出有什么事能比陪未来公公吃饭更重要的了。叶小舸告诉她,她在英了的大学同学有不少已经学成回了,大家联络好了在北京开同学会,时间就定在次日。   “有好多人是从其他城市赶过来的,机会难得,我要是不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他们。”叶小舸是很想去的。周樵樵听出她的话音,也就不再勉强:“那你去吧,我跟我爸爸说,把日期往后挪几天,等你有时间。”“好。”叶小舸抱着周樵樵的脖子亲亲他。   第二天,叶小舸参加聚会的时候,遇到当年的一个室友麦琪。两人当年就要好,见了面更是亲热。麦琪告诉叶小舸,她就要结婚了,在北京买的房。   “去我的新家看看吧,装修和布置都是我一手包办的,给我提点建议,看看还差些什么。”麦琪热情的邀请叶小舸去她的婚房看看。叶小舸不便推辞,答应了。   小区的位置不错,离水立方不远,观景和人居都非常适宜。“这里房价不便宜吧。”叶小舸从车上下来,四处看看,绿化覆盖率很高,整个小区像个花园。“挺贵,光是买房就花了四百多万,装修再花几十万,我俩都成房奴了。”麦琪挽着叶小舸的胳膊,两人慢悠悠的散步。   “将来我的小家要是能有这环境,我就心满意足了。”叶小舸觉得这小区从外观来看非常好。“嗨,你想要什么没有啊,那么大个千金小姐。这里环境是不错,可比起你家深宅大院小洋楼,还是差点。”麦琪呵呵的笑。   “对了,你还跟那个周樵樵?”麦琪问。她那时和小舸同住,见过周樵樵几次,几年过去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是他是谁,我这辈子,算是跟他耗上了。”叶小舸淡淡的笑。提到周樵樵,她心情就特别的好。   “挺帅,家里条件又好。我跟你说,找对象就得找条件好的,长相什么的都是浮云,经济实力才是王道。我跟我老公要是不买这房子,收入也算中高了,可自打买了房子之后直接就赤贫了,五年内都不敢考虑要孩子,没钱方才体会世道如此艰难。”麦琪叹了口气。   叶小舸安慰她:“你是医生,你老公也是外企高管,愁什么,比起很多中低收入的家庭,你们的日子不比他们好多了,住这样好的房子。”“可你要知道,我俩花钱一向都是大手大脚,从来都存不下钱,按揭买这房子的时候,借遍了亲戚朋友,才好不容易把首付给付了。”麦琪苦笑一声,向老同学诉苦。   两人一路说话,走到麦琪家楼下,看到有搬家公司的车停在门口,工人往下搬东西。麦琪好奇道:“这不知道是哪一层的新住户,家具看起来不错,像是全进口的胡桃木。”叶小舸看到她艳羡的目光,淡淡一笑。   就在这时候,沈阡陌从电梯口走出来,和她俩走对面。叶小舸先看到她,心里虽然惊讶,却也有礼貌的和她寒暄:“搬家啊?”沈阡陌默默点头,没说话。叶小舸猜到她以前住的房子可能被没收了,现在是新找了一处公寓,可真没想到,她还住这么贵的房子。   沈阡陌小心翼翼的从自己车上取出一个小箱子,提着往电梯口走,看到叶小舸和麦琪一起等电梯,犹豫了两秒钟才上前。叶小舸无意中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箱子,花纹很好看,做工也很精细,猜测大概装的是珠宝和一些贵重物品。   就在电梯门要打开的一刹那,沈阡陌手里的箱子忽然打开,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原来是箱子忘了锁,东西又太重,箱子承受不住,从锁扣中滑了出来。   叶小舸看她手忙脚乱,好心的上前去帮她捡地上的照片,无意中拾起一张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尽管只是侧面,小舸一眼就认出,照片里的人是周樵樵,拍摄地点不是办公室就是书房,他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露出小半边脸。从拍摄的角度看,是张近照,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拍这张照片的人很有水平,角度和光线都选的特别好,令这张睡颜照看起来非常生动。隔着照片,小舸都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粗粗的瞄几眼地上的其他照片,都是周樵樵。   沈阡陌看到叶小舸拿着照片发愣,一把从她手里夺过照片,把箱子收拾好之后,提着箱子走楼梯去了。叶小舸蹲在原地,忽然就有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那人怎么那么没礼貌,小舸,你没事吧。”麦琪见叶小舸像要瘫坐在地上似地,扶了她一把。叶小舸勉强站起来,勉强打起精神:“我没事,头有点昏。”麦琪诧异的看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似乎不想多说话,便也不再多问。   从麦琪家出来,叶小舸一直想着沈阡陌的那个箱子,毫无疑问,装的全都是周樵樵的照片。她怎么拍到那么多照片的?有些像是偷拍,有些则明显不是。他们都分手这么久了,她还留着他的照片,说明什么?她对他念念不忘、刻骨铭心,才会像宝贝一样珍藏他的照片。   叶小舸觉得自己不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可这件事真的令她如芒刺在背,越想越生气。在出租车上想了很久,她决定去问问周樵樵。   周天祁不在家,叶小舸直接上二楼周樵樵的房间找他。他不在卧室里,叶小舸去他书房,看到他站在窗口打电话,没有打扰他,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他没穿军装,随意穿着家居的一套休闲装,挺拔的身材说不出的潇洒。   周樵樵回过头看到叶小舸,示意她等一会儿,打完了电话,才问她:“你不是说今天同学聚会吗,怎么这会儿来了?”“聚会结束了。”叶小舸冷冷的瞥着周樵樵,心情复杂。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她?他的心到底有多深?她越来越觉得他令人捉摸不透。   周樵樵见叶小舸迟迟不上前,微抿着嘴角招呼她:“来。”叶小舸走过去,周樵樵抱住她,笑着捏她脸蛋儿:“想我了?”叶小舸没有正面回答,问:“我有件事想问你。”“什么事?”周樵樵纳闷的看着叶小舸。从她一进门,他就感觉到气氛异样,她像是有心事。   “沈阡陌拍了很多你的照片,你知道吗?”叶小舸打开天窗说亮话。周樵樵眉心微蹙,这是个他不愿提的话题,可小舸既然问了,他也不能装不知道。“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让她拍那么多照片?满满一箱子啊。”叶小舸推开周樵樵,情绪渐渐激动。周樵樵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事的?你看过那些照片了?”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她会有你那么多照片,我虽然不懂摄影,却也知道有些照片是离的很近拍出来的。”叶小舸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触到了她心里一直存在的那个隐隐的痛处。   周樵樵见叶小舸俏脸紧绷,像是对这件事非常生气,只得实情相告:“很多都是她偷拍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她喜欢摄影,经常没事就拿着相机到处拍。”叶小舸冷笑一声:“跟你倒是志趣相投,你也喜欢偷拍,爱把私密照片存在手机里。”   面对叶小舸的挖苦,周樵樵默不作声。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有些辩解的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叶小舸正在气头上,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叶小舸对他的沉默很是气恼。他至少应该说句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已经跟你承认过了,我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周樵樵直视着叶小舸,丝毫不回避她的目光。   叶小舸心如刀绞,酸涩的滋味令她苦不能言。这前前后后,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已不止一回两回,她能感觉到,周樵樵和沈阡陌的关系,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哪怕她再能承受,也没有这样折磨她的。   沈阡陌就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总是在他俩中间兴风作浪。说周樵樵对她一点情意也没有了,那根本是自欺欺人。起码她父亲的死,就让他懊恼自责不已。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不会再跟她藕断丝连。”叶小舸沉痛的看着周樵樵。周樵樵吸了口气,火气也上来:“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没跟她藕断丝连,那些照片都是几年前拍的,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我,还是你心里根本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你要我怎么信任你!你在医院里跟她……她抱着你哭,她有一箱子你的照片,她看我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我曾经一度怀疑,我的车是被她做了手脚。她有多爱你,就有多恨我。”叶小舸彻底爆发了,气冲冲的向周樵樵喊了一通。   周樵樵听了她发泄的话,脸绷着,紧紧的抿着唇,拳头重重的打在书桌上。叶小舸见状,眼中噙着泪花,倔强的转身而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知道周樵樵把书桌上的物品全推到了地板上。她咬着唇,没有回头。   那么爱你为什么   -->   两人的心情都坏到极点,一连几天没有见面,也没有互相联系。直到周樵樵要回部队,叶小舸才想着要不要去机场送他。心里再怎么气,她也还是放心不下,让司机送她去机场。谁知道机场高速发生了一起车祸,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等她赶到机场,周樵樵搭乘的航班已经起飞。   回到家里,接到程煜电话。程煜约了一群朋友去瑞士滑雪,问小舸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我还要上班,没时间。”小舸在电话里推辞。程煜叹口气:“你们都说没时间,就我是无业游民。程铮也这样,好心找他出去散散心,他倒好,把我一通数落。”   “怎么了,他遇到什么心情不好的事?”叶小舸听着奇怪,好奇的问。程煜告诉她,程铮和女朋友领了结婚证,不出两个月,又把婚离了。为了这事,正在家里伤心呢。   “他们之前不是很好吗,我听樵樵说,感情不错的呀。”叶小舸想不通。程煜撇撇嘴,把两家的恩怨告诉叶小舸,叹道:“老天爷最会跟人过不去了,现在看来,我们这几个人里,就你和周樵樵最幸福了,其他人都是沟沟坎坎的。”   叶小舸苦笑。是啊,外人看来,她和周樵樵是很幸福。可谁又能知道,这幸福下潜藏的危机。就像程铮,和女朋友已经领过结婚证了,又横生枝节,离婚之后心里还是放不下。   感情深有什么用,遇到问题一样无法解决,一样会各走各的路。爱情始终只是人生的点缀,而不是全部,人总是会为自己考虑多一点。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不要相遇是不是更好?   叶小舸一想到这些事,心情就无比压抑。她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天长地久的爱情,是否真的存在心心相印这回事。要不然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将彼此伤害的这么深?   心情不好的时候,叶小舸打电话给周樵樵,想跟他说说话,有个人倾诉,或许能好一点。也是巧了,这年夏天的强台风一个接一个肆虐,广西的一些村镇发生严重水灾,周樵樵所在部队被军区派去赈灾,他一直在灾区忙着救人,根本没有时间和小舸多聊天,有时候接电话说不到五分钟,就不得不把电话挂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叶小舸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里怎么能不担心。周樵樵是那种上了前线就不要命的主儿。心里牵挂,她只能默默替他祈祷。   想了一个星期,叶小舸决定去广西探望周樵樵。她的进修已经接近尾声,原本她可以等进修结束,回到广州以后再去看他,可是她等不及,惦记他受过伤的胳膊,想劝劝他遇到事情不能再那么拼命了。   叶小舸跟广州陆军总医院的同事联系,同事告诉她,陆总也派了医疗队去灾区,和124师驻扎在同一个地方。问清了地址,叶小舸买了机票,和家人告别,只身飞赴广西。   她没有回广州,直接去了救援部队和医疗队在灾区驻扎的地方。这是一个偏僻的县城,洪水冲垮了部分通讯设施,通讯系统基本上已经中断。叶小舸费了好些工夫,才找到陆总的医疗队,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找到了周樵樵部队的帐篷。   周团长去防洪大坝现场指挥去了,姚团长则带领小分队乘冲锋舟四处救人,叶小舸到的时候,留守驻地的战士这么告诉她。叶小舸想,既然已经到了,自己也不能到处乱跑了,免得给人家添麻烦,耐心的在周樵樵的帐篷里等他回来也就是。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她整整等了两天,周樵樵也没回来。叶小舸再去打听,才得知,连日暴雨再加上泥石流,一些年久失修的防洪堤坝被冲垮,周樵樵正率领部队冒着大雨连夜抢修,团里已经有好几个战士因此牺牲了。   医疗队的同事劝叶小舸早点回去,灾区天气情况复杂,与其在这里傻等,还不如回广州去等消息。小舸哪里听得进,她担心周樵樵担心的不得了,跟着医疗队去前线救援。   看到周樵樵,是在一个下午。风雨交加,叶小舸和医疗队在附近的村镇替受灾村民检查身体,防止灾情过后再出现疫情。周樵樵穿着风雨衣,和几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堤坝旁观察地形,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没看到她,尽管她离他只有不到十米。她无声的热泪盈眶,没有上前。转回头看了他好几次,依依不舍,可还是不得不跟随医疗队撤退。   回到驻地,叶小舸收拾衣物,准备第二天就离开。看到他平安,她也就满足了。她在这里,就算不成为他的负担,也是会让他牵挂,不如早点回北京去。   叶小舸从帐篷出来,想去跟医疗队的同事辞行。刚走进医疗队帐篷,就看到南珂坐在那里。她像是受了点轻伤,护士正在替她消毒打针。   “南队长,你也来了?”叶小舸调整情绪,和南珂打招呼。南珂点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叶小舸,笑道:“来看周团长?”叶小舸嗯了一声。“周团长他们这几天一直吃住在堤坝,你见过他没有?”南珂打完了针,坐在一旁休息,和叶小舸闲聊。   “见过一次。”叶小舸淡淡一笑,心绪怅然。南珂温和的看着她,像是猜到她的情绪,主动道:“他们这些日子非常辛苦,好几天联络不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你不要太担心,等我有机会见到他,跟他说一声,让他给你报个平安。”   叶小舸知道她是好意,道:“谢谢你。不过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部队添了麻烦。”两人坐了一会儿,南珂就被一个女兵叫走了,叶小舸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失神。   第二天一早,叶小舸就坐车离开了灾区,下午的时候,周樵樵从前线回来,听到小战士说他女朋友来了,赶忙回自己帐篷,结果看到小舸不在,他的衣物用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换下来的脏衣服也都洗干净了,很是纳闷。打电话给小舸,才得知她已经走了,心里不免有些懊恼。她千里迢迢的过来,他连见也没见她一面。   可是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实在没力气想别的,合上手机就躺倒在帐篷里的床上睡着了。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帐篷外已经晨曦微露。   他走到帐篷外伸了伸懒腰,精神好了许多。远远看到南珂,跟她打招呼。南珂见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不禁道:“呦,还穿着这身衣服哪,也该换换。”周樵樵不以为然的笑笑:“不用换了,反正一会儿还要去堤坝,穿的再干净也没用。”   “我前天遇到叶医生,她来看你,你知不知道?”南珂问,她来找他,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周樵樵点头:“我知道,给她打过电话。她回北京去了。她回去也好,我现在忙得脱不开身,也没时间照顾她陪她。”   南珂哧的一笑:“你以为她是来让你照顾她陪着她的?你未免把女人看得太柔弱了。她是惦记你安危,不放心才来看你。看到你平安,她就走了,不愿拖累你、让你操心。你要是多给她打几个电话报平安,说不定她也就不来这一趟了。”   周樵樵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所悟,轻轻颔首,想着要多给小舸打电话,向她报平安。可是条件真的有限,他们去的一些地方,通讯已经中断多日,虽有部队加紧抢修,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复的。   叶小舸回到北京后,就病了。在家里躺了一个多星期,一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没一处舒服的地方,食欲很差,什么都吃不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到医院做了检查,却不是怀孕。其间周樵樵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打。躺在病床上,小舸心情失落不已。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时受到恶梦困扰,精神饱受煎熬,自觉和周樵樵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有时候,她给他打电话,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觉得那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未必是要说多重要的事,可他总是不能理解她,觉得她小孩子脾气,非要天天粘着他,因此他忙起来的时候也没心情和她多说。   她很伤心,觉得他冷落她,那时她在广州,每次他给她打电话都有说不完的话。哪里像现在,说不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她也知道他工作忙,替他找理由,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遭此冷遇,她连自己也骗不了了。   这天夜里,她又做恶梦了。近来,她每天都做这样的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追在她身后,所不同的是,这一回,她看清了这女人的脸。是沈阡陌,就是她,一直在潜意识里折磨着自己的就是她。   打开床头的台灯,叶小舸勉强支撑着坐起来,一阵头昏眼花,忍不住打电话给周樵樵,想跟他谈谈。   “我很想你。”小舸跟周樵樵说。“我也想你,宝贝。”他永远只有这句回话。“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小舸听到他的声音,心酸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樵樵困得不行,在电话里推辞:“小舸,现在很晚了,我很困,我真的很困。对不起,改天再谈好不好?”   他不等她说话,就匆匆把电话挂了,继续睡他的觉。小舸心如刀绞,泪水终于涌出来,狠下心,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我们分手吧。”叶小舸的短信只有五个字。不到两分钟,周樵樵打电话来,语气很不好:“小舸,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两三天我才睡这几个钟头,你让我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我说……我们分手,我不会再烦你了。”叶小舸哽咽着。周樵樵本来就困得不得了,听了她的话,心情更是坏到极点,什么都没说,就把手机给摔了。   叶小舸也挂断了电话,抱着被子哭了很久。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彼此之间像是建立起一道冰冷的围墙,他走不过来,她也走不过去,对望、凝视,最终失去耐心。   他完全不懂她的心,不明白一个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遇到事情,他也不主动跟她沟通,都是她问了,他才告诉她。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叶小舸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   叶一民见小舸从广西回来以后病了一场不说,情绪也一天坏过一天,心疼孙女儿,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叶小舸告诉爷爷,她要和周樵樵分手,否则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就要崩溃了。   叶一民见孙女儿病容憔悴,握着她的手,劝道:“孩子,你这才在哪里,就伤心成这样。人生里真正的苦,你还没尝到一点呢。”叶小舸泣道:“我实在是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整天想些什么,就连我想跟他说说话,他也总是推辞。我知道他很忙,可忙的连说话的时间都没了?”   “也可能他是真的忙呢,你要体谅他,他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保家卫了,儿女情长都在其次。”叶一民劝道。叶小舸摇头:“他以前也忙,但是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忙不是借口,是他的心里,越来越没有我。”   叶小舸有时想,她和周樵樵,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他们的性格相差很大。爱情使他们盲目,看不到双方的隔阂,一旦激情褪去,问题才渐渐凸显。当他们都成熟了,长久相处,才发现原来爱情改变不了一切,改变不了命定的性格。   “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迁就。我和你奶奶就是这样,我跟你奶奶认识的时候,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而你奶奶是城里资本家的小姐,金陵女子大学毕业。可这有什么呢,你奶奶从来没嫌弃过我,我边打仗边学文化,等你大伯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能写信看报纸;你二伯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能用英语和你奶奶对话。孩子,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你要明白,有些差距其实是在你心里,你心里放不下,差距就永远存在。”叶一民意味深长的劝说孙女儿。   叶小舸若有所思,没有再说什么。爷爷说的有道理,可是小舸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周樵樵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把未来想想清楚,他们只有跨过这道坎,感情才能继续下去。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   小舸病好以后,一回到医院就听王宝珍说了一个消息。特护病房里那位高干、凌夫人的父亲在医院里接受了两三个月的治疗之后,还是去世了。本来嘛,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又一直不好,送进医院也只是拖日子,早点去了,未尝不是个解脱。   小舸心里不好受,她想到了自己爷爷。她爷爷也已经是耄耋之年,能多陪在爷爷身边,也算是替她远在武汉的父母尽尽孝心。   “爷爷,我想调到北京来工作,多陪陪您。”叶小舸说出自己的想法。叶一民听到孙女儿这个想法,自然是万分赞成,赶紧就催促自己二儿子快点去替小舸办手续。   老爷子一句话,叶小舸的二伯哪有不照办的道理,很快就交代自己的秘书去替小舸办理调职手续。解放军总医院对主治医生的任用有严格的政审和技术职称要求,不像那时小舸从武汉调到广州属于军区内平调,这一次的手续相对来说复杂的多。   叶小美听到消息,觉得有些蹊跷,小舸一心想着周樵樵那家伙,怎么可能离开广州回北京工作呢。小舸平静的告诉他,她和周樵樵已经分手。多余的话,她不肯多说。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小舸一直在等周樵樵的消息,半个月过去了,他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她说分手,他就接受,没有一点挽留的表示。她不会再纵容他了,不会再无条件接受。如果这就是尽头,那他们俩已经到头了。   南京军区司令员凌战军岳父的葬礼搞得挺隆重,叶一民老将军也受邀出席。叶家人怕老爷子年岁大了,去了不方便,想由小舸的两位伯父代为出席,叶一民却坚持要自己去。他说,去世的这位老人,和他一样曾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他要亲自去送一程。   八宝山的遗体告别仪式当天,停车场停满了各色高级轿车,陵园外一水儿的部队站岗,一看便知是一位大人物的葬礼。叶小舸扶着自己爷爷从车里下来,进入仪式大厅。主家见老将军亲自来了,忙派人过来迎接。叶一民在叶小舸的搀扶下,走到遗像前三鞠躬。叶小舸也跟着鞠躬。   凌夫人看到叶小舸,亲热的上前打着她的手打量:“小舸呀,有些日子不见,你瘦了不少。”叶小舸看凌夫人一袭黑裙,头发上别着朵白花,劝道:“黄阿姨,您节哀。”凌夫人早就过了最伤心地时候,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不要紧,老爷子走得安详,也算是喜丧了。”   看到叶小舸二伯母方雅惠也跟丈夫一起来参加葬礼,凌夫人过去跟她打招呼。两人寒暄几句,很是亲热。   凌夫人随口提起叶小舸:“我刚才看到你侄女小舸了,她好像瘦了不少,小脸上都没肉了。”方雅惠叹口气:“听说是跟她男朋友闹着要分手,心情不好。现在这些小年轻啊,今天这样明天那样,折腾来折腾去,不知道怎样才好。”   凌夫人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拉着方雅惠在一旁说话,想让她去探探小舸口风。   叶小舸陪着她爷爷转了一圈,就准备回去。凌夫人看着祖孙俩的背影,心生一计,拉过自己儿子:“小舸姑娘跟她爷爷快要走了,你去送送人家。”凌云笠不愿意:“干嘛让我去,我跟他们又不熟。我说您这马屁拍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浑话,我什么时候让你拍马屁去了,叶老将军那么大年纪,亲自来拜祭你外公,你不该去送送人家?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凌夫人拍了自己儿子脑袋一下,觉得他特别不开窍。   凌云笠哪会不知道他妈这是一箭双雕,心里还惦记那个白莲藕,同时也想让叶家人看看他。可在凌云笠看来,那个白莲藕真没什么了不起,语不惊人貌不压众,也就是有个好家世。然而有什么办法,母命难违,凌云笠算不得听话的主儿,但在自己外公的葬礼上,他还真不敢和他妈拗着,只得硬着头皮去送叶一民和叶小舸。   叶小舸见凌云笠跟上来,心想,这个蝙蝠侠又冒出来了,刚才一直没看到他,倒也有些奇怪,毕竟是他外公的葬礼。   “我妈让我送送你们。”凌云笠故意道。这个开场白真真好笑,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他不是情愿来送的,是他妈逼他来的。这个凌云笠,他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好像生怕小舸会看上他似地。   叶小舸扶着她爷爷,撇了撇嘴:“不用了,我们有车,就在停车场。”凌云笠跟在他们后面,无意中看到小舸的侧影。她没有穿军装,穿的是一件丝质的藏蓝色修身连衣裙,剪裁和做工都是一流的,把她的身材和肤色衬的非常好,比上回见到时瘦了一点,颇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安娜·卡列尼娜》中的某个场景,一袭黑衣、未见半点珠光宝气的安娜,在众多花团锦簇的贵妇人里显得那么高贵和与众不同,无需装饰,已经叫人惊艳。叶小舸本来就长得漂亮,这时候看起来竟有些动人了,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老爷子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还是我扶着他吧,你扶不动,打个电话叫司机把车开过来,这里离停车场不算近。”凌云笠不露痕迹的跟叶小舸说。叶小舸想想也是,给司机打电话。不一会儿,车开到了。   凌云笠先把叶一民扶上车,看他坐稳了,才关上车门。叶小舸从另一侧上车,他搭了一把手扶她,她坐好后摇下车窗,向他道谢。“你们来参加我外公的葬礼,我送送你们是应该的。”凌云笠有些笑意,不知怎么就很想伸手去抚摸她柔软的秀发,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叶小舸见他笑,也只得向他淡淡一笑。   方雅惠从凌夫人那里得了托付,便来询问小舸的意思。小舸一听到就回绝了,即便是她和周樵樵分手了,也没有过去多少天,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答应别家的婚事。她心里还乱着呢,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件事,只想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另一方面,周天祁见叶小舸有些日子没去看他,心里起疑,打电话给叶小舸问问情况,叶小舸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周天祁放心不下,又打电话给周樵樵,周樵樵告诉他,小舸要和自己分手。   “那你还不来哄哄她?”周天祁对自己儿子的态度很奇怪,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我现在还在灾区,哪里走得开。小舸闹情绪不是一次两次,过几天就好了。”周樵樵并没有把小舸说分手的事当真。   周天祁想想也是,小儿女谈恋爱闹个别扭是正常的,只要不影响感情,让他们闹闹也就算了,没有再多过问。   他们都不知道,叶小舸是当真的。凌夫人三天两头往叶家跑,方雅惠也不停地劝,叶小舸想,周樵樵这些天也不主动联系自己,好像自己在他心里是可有可无的,看来这辈子和他是没希望了,嫁给谁不是一样,也没多考虑就答应和凌云笠处处看。   凌夫人听说小舸松了口,满肚子高兴,赶紧把这消息告诉自己儿子,叫他把握机会。凌云笠在她们的安排下和小舸见了一次,过后也没采取什么行动,凌夫人有些着急,开导儿子。   “儿子,我说你倒是积极一点啊,小舸姑娘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你多表现表现,没准这事儿就成了。”凌夫人撺掇儿子。   凌云笠此时想起叶小舸,倒不像先前那么不屑,他有时想起她,也觉得她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老实、本分,没太多想法,人长得漂亮不说,家庭条件也是一流的,这样的老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带出去给人看也不会觉得跌份儿。   最最关键的是,她看起来家教和修养不错,应该是个识大体的,这样的女人不咄咄逼人,将来不会给他找麻烦。就算他在外头有什么荒唐不到的地方,她也会帮他瞒着父母,绝不会跟他闹开了。凌云笠觉得,找老婆就得找个这样憨憨的,出了问题也好哄好骗。   因此,之后和叶小舸见面的时候,凌云笠刻意把素日的秉性收敛了一点,想着法儿的讨好她,两人倒也处得来。   叶小舸对凌云笠本来就没什么想法,周樵樵的冷漠已经让她伤怀不已,只要能离他远远地,她不在乎身边有谁。   凌叶两家很快就把婚期定下来,凌云笠的外公刚去世,按照一般的风俗,若是不在近期内结婚,就得替老人守三年丧期,三年后才能嫁娶。凌夫人的意思是早把婚事办了算了,等不及再过三年,小舸居然也同意了。   消息传来,可把一群人都惊呆了。叶小舫和叶小美、程铮、谢羽杨、程煜听说了这事,挨个儿打电话问叶小舸,是不是真的。叶小舸平静的告诉他们,是真的。   “妹啊,你可不能糊涂啊。”叶小美虽不清楚来龙去脉,可也知道叶小舸仓促之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很有可能会抱憾终生。“周樵樵他一点都不在乎我,我跟他说分手说了一个月了,他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对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叶小舸不是没有底线的人。”叶小舸在电话里跟她哥发牢骚。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这么快就结婚啊,叶小美觉得,还是得劝,于是和程煜一起,把小舸约出来,轮番的劝,无奈小舸像中了邪,听不进他们的话,执意要跟周樵樵分手。他俩说的口干舌燥,小舸还是油盐不进。   程煜只好使出杀手锏,让叶小美出去溜一圈儿,她自己和小舸单独谈。叶小美走了以后,程煜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跟周樵樵分手啊,是因为沈阡陌?”小舸听到这话,抬眼看她:“你也知道他们的事?”程煜点点头:“你哥跟我说过。”   “这不是主要的,我也相信他在这件事上没有对不起我,但是沈阡陌……我觉得她对樵樵念念不忘,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不痛快。”叶小舸坦陈出自己的想法。   程煜亲眼见过沈阡陌家里那些照片,所以明白小舸的顾虑不是多余的,眉头皱了皱:“这事儿你跟周樵樵沟通过吗?”“他说这是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他不想跟我多说。”叶小舸撅了下嘴。   “男人都是这借口,以为时过境迁了就能抹的一干二净。”程煜撇着嘴哼了一声,想想自己是来劝和的,不是来火上浇油的,忙把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之前感情那么好,他既然保证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该给他点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他。我跟他分手,也不完全是因为沈阡陌,而是我觉得,我在他心里不是那么重要。他让我感觉不到被重视,他能一个月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就算他在灾区,也不至于一个月也不跟我联系吧,那时军演也是,受伤两个月了才告诉我。”小舸一想起这事心里就委屈。   程煜叹了口气,遇到这种情况,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两个人恋爱,见了面卿卿我我固然甜蜜,分开了也应该彼此牵挂,才是真的将这人放在心上。若是分开了就不想念,那多少还是有点问题。   小舸又道:“我哥那时去四川抢险救灾,不是经常给你打电话吗,隔三差五的,只要他一有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你那时跟我说过。”程煜浅笑着点头:“是啊,那时候他几乎隔一天就给我打一次电话,没话找话的扯,有时候信号不好,说不到五分钟就断了。”   一说起叶小美,程煜心里就美滋滋的,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是劝和来了,不是火上浇油,讪讪的笑:“其实他那时老给我打电话是让我寄东西给他,他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他到哪儿都要享受,害得我天天跑邮局寄包裹。”   “程煜姐,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哥那个人我还不知道吗,他心里有你才会有话没话都给你打电话,以前我在广州周樵樵在惠州,他也天天给我打电话,可是自从我回了北京,他就对我越来越冷淡。”小舸沮丧的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人行道人来人往,不乏执手相依的情侣,亲密不亲密,恋人心里最有数。周樵樵不是不好,是他总不肯把心扉对她完全敞开。他们明明是相爱的,有时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时她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有时她又觉得自己压根儿不懂他心思,他对自己那么冷,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说两人关系定下来了,就高枕无忧了,他就可以多少天也不跟她联系了?当自己已经不能再为对方编造理由的时候,叶小舸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可不管怎么说,你急着结婚,是不是太草率了。结婚不是儿戏,将来你后悔了怎么办,难道就像我和你哥现在这样?”程煜说起自己的事,不无惆怅。   小舸没说话。她现在糊涂的厉害,整天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就想离周樵樵远远地,把自己藏起来最好,可以逃避他,逃避全世界。   “这几年,我倒没什么,别人说我什么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一向没心没肺,就是苦了你哥。小舸,你好好想想,我能说的都说了,言尽于此。”程煜心里难受,有点说不下去,打电话给叶小美,让他来接她。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   叶小美开车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接到程煜电话,赶忙往回开,却只看到程煜一个人从咖啡馆出来。   “小舸呢?”叶小舸摇下车窗,抻着脖子看。程煜坐上车:“我们先走,让她自己想想。”“我这妹妹,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平时看着挺聪明,读书也很行,遇到问题却是一根筋,转不过弯子。”叶小美把车发动起来上路。   “读书读傻了。”程煜忽然道。叶小美看她一眼:“你说什么?”“我说她读书读傻了。”程煜面无表情,瞪着叶小美。叶小美呵呵一笑:“是有点,有句话不是说,傻的像博士,女博士尤甚,小舸这样学医的女博士则是……没法说了。”   “不行我们去找凌云笠吧,让他断了心思,主动和小舸解除婚约。”程煜出主意。叶小美否了:“算了,别去丢人了。凌云笠认识你是老几啊,你去找他。”程煜想想也是,她还不是叶家人呢,哪能随随便便掺和叶家的事。   “我妈也真是的,老糊涂了,凌家人让她当说客,她就真当了说客,天天跟小舸唠叨。我怀疑小舸的脑袋是被她们唠叨出毛病来了,才缺了心眼儿。”叶小美恨铁不成钢,觉得小舸一定是脑子坏了。   程煜拍他的肩:“你跟周樵樵实话实说,就说小舸要嫁人了,看他怎么办。”“我不爱搭理他,他把我妹妹气糊涂了都。”叶小美脖子一梗,一脸不屑。   程煜揪他耳朵,冲他瞪眼:“你敢不听我的,你说不说?不说我跟你急,咱俩已经这样了,你想看着小舸他们重蹈覆辙?”她这话说到叶小美心坎里,叶小美心里刺痛,点了点头。   他俩不是没商量过程煜离婚的事,可自从沈阡陌的爸爸、也就是钱翊的舅舅出事之后,钱翊他妈心情一直都不好。父母们早就不在了,这回亲哥哥也走了,钱夫人的伤心劲儿可想而知,程煜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万一再把她婆婆气出毛病来,她罪过大了去,所以她和钱翊离婚的事,又被耽搁住了。   她和钱翊是军婚,受法律保护,没有军人本人签署的同意书是没法离婚的,要是真把钱翊惹急了,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说实话,自从她二十四岁嫁给他,他就没怎么对她好过,表面上看着还不错,那都是做给亲友和长辈们看的,私下里,他一直冷落她,在他们的小家,两人早就分房睡了。   他情人不断,她知道,在别人面前却要装不知道,所以她和叶小美来往,虽不是理直气壮,却也心安理得。所谓联姻,大抵如此,哪天那层窗户纸捅破了,大家一拍两散,桥归桥路归路,可只要在一起一天,就得装聋作哑。   程煜想起这些,鼻子一酸,看着叶小美:“咱们现在这样,你后悔过没有?”“有什么可后悔的,我从来不会为做过什么而后悔,我常常为没做什么而后悔。”叶小美看着前方路况,表情凝重。   “小航,我把你耽误了。要不是我,你可以和别人一样恋爱、结婚、生孩子,跟你父母住一块儿,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人搬出来住。”程煜幽幽的叹气,视线转到另一侧,怕自己的眼泪会忍不住涌出来。   “得了,你甭跟我煽情了,咱俩在一起,你情我愿,谁也不欠谁的。我叶小航不是那种怂人,什么事儿都算得清清楚楚。我活着,只要我高兴,我乐意怎样就怎样。”叶小美看了程煜一眼,还是没多少表情。   程煜抿嘴一笑,把伤感的情绪压下去,凑过去搂他脖子,亲他:“我知道,你最好的,我不来煽情的了,我直接抒情。亲爱的,我决定了,我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飞越了时间的局限,拉近地域的平面。”“去去去,别影响我开车。”叶小美把她推开。   程煜故意就着劲儿撞到车玻璃上,脸贴着车窗,做出被人把脸按在车窗上的姿势:“哎呦哎呦,救命啊……啊……啊……”叶小美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当天晚上,叶小美就把小舸要结婚的消息告诉周樵樵,让周樵樵尽快赶回北京。来晚了,小舸嫁人了,别怪他们没提醒他。   周樵樵还是不大相信,这才多长时间啊,小舸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要嫁给别人呢。叶小美见他半信半疑,只得告诉他:“我要不是为了我妹妹,我才不给你打这个电话呢。男方家有名有姓,你不信可以去查,看是不是我捏造事实,伙着小舸骗你。”   周樵樵听他报了名字,才真有些着急。想着怎么就闹成了这样,他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小舸怎么能这么胡闹。   匆匆向部队方面请了假,周樵樵连夜回广州,坐飞机飞北京。在叶家等了很久,叶小舸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看到周樵樵坐在客厅里,叶小舸看也不看他,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周樵樵跟上她,啪的把房间门关上。叶小舸看他一眼,把军装脱下来挂到衣柜里。   “你要跟我赌气,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小舸,我觉得你这回作的过了。”周樵樵一上来就是质问的语气。叶小舸侧目看着他:“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没什么好说。你要发火,要发泄情绪,请回你自己家,这是我家。”   “叶小舸,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分手就分手,不给我一点余地,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都不珍惜,这么草率就决定和别人结婚。”周樵樵对小舸轻慢的态度大为恼火,觉得小舸这是要给他下马威。   叶小舸听他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哼一声:“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和机会去考虑,不珍惜的人是你。我痛苦、伤心、失落的时候,你在哪里?你需要我安慰的时候,我随叫随到;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曾给过我一点安慰。我受够你了,不想再为了你勉强我自己去适应。”   她和他在一起,并不期望风花雪月的浪漫,只要他一点嘘寒问暖的问候,真心的牵挂她在心里,她就非常满足了。就这么点简单的愿望,他都做不到,那么这段感情还有什么值得她托付的呢?   就连她说分手,也只是想让他给她一个态度,让她知道,他心里有她,他还是那么爱她、珍惜她。可他呢,他一回来就是责问,从不考虑她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   男人让女人伤心,未必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他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令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给她关心和安慰。   叶小舸一脸的厌倦,让周樵樵心冷:“这么说,你做这个决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我再怎么说,也挽回不了你的想法。那么好,希望你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将来不要后悔。”   叶小舸看着他,心里剧痛,伤心欲绝之下赌气道:“你放心,将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去找你,你我之间从今日起一刀两断。”周樵樵听到她这番话,也是伤心之至,呆立半晌,忍着心痛走了。   周樵樵走了以后,叶小舸瘫坐在床上哭了半天。看到他,她心里痛的就像被刀生生的剜去一颗心,心上有几百一千个窟窿在滴血。可是他们都是这样倔,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面,给对方最深最直接的伤害。   周樵樵没有再来,也没有跟她再联系。叶小舸彻底绝望。她不知道,周樵樵到北京不到两天,就接到一个电话。他最信任的一个部下,在抢险救灾的时候牺牲了,他要赶着回去料理这件事。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一次,就可能错过一生。如今叶小舸是信了这句话。不再抱希望,不再有梦想,她无奈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为即将到来的婚事忙碌。   尽管她知道,凌云笠对她说不上有多喜欢,只是因为他妈看上她,才同意了婚事。她也一样,对凌云笠也没什么感觉,结婚,只不过是想忘记那个令她心碎的人。   她是那么怕失去他,患得患失,失去了他,亦不至寻短见、亦不会再爱人,她的心只是枯萎了。   和凌云笠接触多了,渐渐熟悉,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可始终爱不起来。有些人就像平行线,靠得再近也无法相交,并行下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到死的那天,他俩能重合成一条直线。   吃饭的时候,凌云笠见叶小舸心不在焉,有点不快:“小舸,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你跟我说的事,我不感兴趣,什么车展、赛车,我一点都不想去看。”叶小舸直截了当的说。   凌云笠讪讪一笑,他也知道他说的话,女人通常没兴趣,可他还真不知道跟叶小舸能说什么。叶小舸见他笑,觉得自己语气重了,道歉:“对不起。”“那就说说你感兴趣的话题好了。”凌云笠希望能和小舸好好相处,起码得把她稳住了,这样他俩结婚以后,才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嗨,凌少,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一个穿着时髦的漂亮女人从他俩身边经过时,和凌云笠打招呼。凌云笠看到她,微愣,随即寒暄:“是你啊,你好。”这地方他常来,遇到些老朋友也不意外。何况这女人本来就是他混迹欢场时认识的,是个在圈内颇有些知名度的模特。   他的态度很冷淡,甚至连站都没站,这个叫琳达的模特却不甘心,打量叶小舸一眼,见她穿的裙子档次不低,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你未婚妻,也不介绍一下?”凌云笠这才懒洋洋的把叶小舸和琳达做了介绍。   叶小舸抬头一看,这女人长得非常漂亮,浓妆,长卷发,轻颦浅笑、风情无限的样子。相比之下,她自己清淡的像杯茶。察言观色,她能看出来这个叫琳达的女人和凌云笠关系不简单。可是她没有心思搭理这些闲花野草,连客套的笑容也不会给对方一个。   琳达以为叶小舸是在吃醋,居然就坐下了,想着要当凌云笠的面给叶小舸点颜色看看。叶小舸瞥了凌云笠一眼,见他居然也没有一点反对的表示,任由琳达跟她并肩坐着。   忽然间,叶小舸心里就有一种恶意的感觉。这种场面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呢,未免有些好笑,想看看接下来琳达会有什么表演。   “你回了也有半年了吧,怎么把一干老朋友都忘了,婚期都定了也不打个招呼。”那女人向凌云笠媚笑。凌云笠自是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是想向小舸暗示,他们曾经的关系不简单,于是他不动声色,淡淡一笑:“我外公住院,我一直南京北京两头跑,忙不过来。”   “呦,那你白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结婚,看来对尊夫人是非常满意了。”琳达向凌云笠媚眼一飞,把视线落在叶小舸身上,心里暗自思量,叶小舸这样子,一看便知是家世良好,但不像是凌云笠喜欢的那个类型。   “那当然,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找个满意的总比找个别扭的好。”凌云笠并不想让这个女人在叶小舸面前太得意。怎么说,小舸也是他未婚妻了,于情于理,他都得在外人面前给她面子。   谁知,他这话却触动了叶小舸的神经。满意的、别扭的?要是你满意的人恰恰和你最别扭,那怎么办?   琳达见叶小舸低着头用咖啡勺一个劲儿的搅和咖啡,以为她心里不痛快,想再刺激刺激她,笑谑:“叶小姐……哦,不对,应该叫你凌少奶奶才对,要不要我再帮你叫一杯咖啡?这里的老板跟我很熟。”   叶小舸心想着,去你妈的,你算老几,脸上讪笑:“不用了,我不爱喝咖啡。当然,要是你不介意,请帮我把这杯已经冷掉的咖啡端到后厨去,反正你跟他们老板熟,也不介意当回跑堂。”她说完,那美女脸色就变了,气呼呼的走开。凌云笠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俊不禁。   “以后这些人你自己打发,我没空搭理。不开眼的撞到我手上,我没准能给她扎一针,让她安乐死。”叶小舸心情欠佳,冷嘲热讽一句。凌云笠忍住笑,小舸轻嗔薄怒的样子很可爱,他一时兴起,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   小舸有点诧异,站起来往外走。凌云笠叫来服务生买单,跟上她,两人一起离开。琳达坐在角落的座位,看到他俩离去,凌云笠搂在叶小舸腰间,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哄她还是说些什么,对她很是亲昵,不禁柳眉倒竖,心想凌云笠这老婆倒是个厉害人物。     爱的代价   凌云笠开车送叶小舸回家,一路上两人闲聊,说起他们将来的小家。凌家本来在北京就有房产,选了一个离小舸单位近的、精装修公寓,全套意大利家具都是按着小舸喜欢的样式挑选的。   “你不跟我去看看?”凌云笠问小舸。小舸推辞:“改天吧,今天我有点困了。”她象征性的打了个哈欠。凌云笠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你不觉得我俩这么快结婚,跟闪婚似地,前后不过三个多月,有点太急了?”   “你不是说你对我很满意吗,那还拖什么,不是每对夫妻都得经历爱情长跑才能结婚。比起那些拖拖拉拉好几年的,结婚的目标明确,反而容易长久。”叶小舸听得出凌云笠的弦外之音,所以她说这番话是安抚他,也是安慰自己。   “那咱俩有爱情吗?”凌云笠瞄了叶小舸一眼,眼睛里泛着笑意。叶小舸也瞅着他:“至少我看着你没以前那么讨厌了,我是白莲藕,你是蝙蝠侠,黑白配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我们不会敌对。”   他们后来相处熟了,曾经说过白莲藕和蝙蝠侠的话题。说实话,凌云笠这人并不讨厌,至少他还有点幽默感,而且也从不追问小舸的隐私,小舸也不大过问他的私生活,两人有点井水不犯河水、却又心知肚明的味道。   “小舸,不如你辞职跟我去美国吧,军人的结婚登记手续太复杂了,我们去拉斯维加斯注册,手续简单的很。”凌云笠跟叶小舸建议。   军婚的手续本来就比地方上麻烦,既要打结婚报告又要对配偶政审,且不说小舸的工作关系还没有正式转到解放军总医院来,凌云笠是美籍,光是这一条就麻烦的很。幸好两家在军方都有势力,结婚登记要办的一切手续都有人替他们去跑。   “我不想去美国,美国有什么好的,去了那边我又得重头开始考医生执照,麻烦得很。”小舸才不想去美国呢,留在国内还能多陪陪父母家人。   “你跟我结婚了,还会让你出去工作吗,你大可以在家里当太太。”凌云笠笑道。小舸还是摇头:“那多没意思,家庭妇女,我白上那么多年医学院了。”“好吧,随便你吧。先摆喜宴再领证,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凌云笠始终觉得这事整的太急,可他妈生怕叶小舸跑了似地,急吼吼就要办婚事,他也没办法。   回到家里,小舸才感到自己身心疲惫。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都过得无比沉重。仿佛是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把自己困在其中。然而,她已经逃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就在她睡下,准备关掉床前的台灯时,她远在武汉的妈妈舒华打来电话。自从知道小舸和周樵樵分手,舒华就打了好几次电话来询问,听说她要和凌云笠结婚,舒华也很无奈。   “我跟你爸准备下礼拜就来北京,和凌家人见个面,商量你们的婚事。”舒华把他们的决定告诉女儿。叶小舸嗯了一声:“妈,我已经从二伯家搬回家住了。”   “小舸呀……”舒华欲言又止。叶小舸知道她妈妈为什么要叹气,舒华喜欢周樵樵,对小舸的决定始终心存芥蒂。之前小舸一直回避这个问题,这一晚她想和舒华谈谈这事。   小舸把她和周樵樵之间的事告诉舒华:“他一点也不在乎我,多少天也不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分手,他也不理,等我要和别人结婚,他才来找我,跟我发脾气。”小舸说着说着情绪激动,眼泪涌出来。   舒华心里动容,心疼女儿,可又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周樵樵,只得道:“看来你俩是真没缘分,所以始终对不上拍子。也罢,都到这时候了,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你既然决定了要跟凌云笠结婚,也别再想着周樵樵了,就当他是一阵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时间久了,你就会忘了他。”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小舸听了这话好不难过。有些男人,谈恋爱可以,结婚却未必合适。周樵樵就是这样的男人,他能让你神魂颠倒,也能让你痛不欲生,爱得越深,被他伤的越深。不如早早的离开了,或许还能过些安生日子。小舸每每想到他,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周樵樵回到惠州,处理牺牲了的那位军官的身后事,安排了一笔丧葬抚恤金。部队的抢险任务结束后,他到军区政治部活动,准备给那位军官争取个一等功,也算是最后尽点心意。   正准备赶回部队,接到周墨电话,约他出来聚聚。两人约在一家餐厅吃饭,周墨告诉周樵樵,他刚和女朋友分手。周樵樵心想,还真是巧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酒过三巡,都有些醉意。周墨一手支颐,一手握着酒杯灌酒:“你说那些女人,她们为什么那么善变,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就没有能让她们满意的时候。”   周樵樵见过周墨的女朋友几次,对她印象不错。那是个漂亮的混血女孩儿,周墨爱得不得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的心。   “女人都很讨厌,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跟女人打交道了。从小到大,我就爱过她一个人,爱了这么多年,等也等了六年,她还是说分手就分手,说结婚就结婚。跟我分手不到三个月,她就要结婚了。”周樵樵喝了一大口啤酒,发牢骚。   周墨没整明白,坐起来,好奇的问:“谁要结婚?叶小舸吗,她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不是她是谁。这边说跟我分手,那边把下家都找好了,操蛋娘们儿。”周樵樵越想越窝囊。他不明白,叶小舸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非要他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才能放心。   “你说,我条件很差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为什么就找不到一个一心一意跟着我的女人,都那么多想法,倒三不着两。老子费尽了心思,床上床下孙子似地伺候她、看她脸色,还是不落一点好……”周墨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声音忽大忽小,含糊不清。   周樵樵一句也没听清,想自己的心事,自语道:“所以我跟你说,千万不要相信那种每个月都要流血一星期居然还不死的动物。妈的,我又帅又好,家世好人品好性格好,不泡女人不耍钱,居然也会被甩,玩弄我感情耗费我青春,说不要就不要,我靠!”   “那个人一回来,她就不要我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什么倒霉事都给我碰上。”周墨苦恼的皱着脸,脑袋昏沉沉的。周樵樵还在嘟囔:“我就爱过这一个,我不贪心,我没爱过别人,我不贪心,一点都不贪心……”   两人就这样不停地喝,唧唧歪歪、唠唠叨叨,都觉得自个儿委屈的不行,把各自的女人数落半天,直到餐厅打烊了,才不得不离开。   还好,都还没醉到家。周墨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开车来接他们。周墨的助理童正先把周墨送回家,又把周樵樵送到周家的酒店,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住下。   黑暗中,周樵樵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酒精的刺激让他脑袋昏昏的,却又异常清醒。头痛,心里更痛。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失去叶小舸了,一想起这件事,他就烦恼的无以复加。想发泄,却知道任何发泄都无济于事。她走了就是走了,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   是她不要他,而不是他不要她,所以无论他怎么懊恼、怎么不甘心,她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他只要一想起叶小舸说的那句一刀两断,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插上一把刀。   为什么?他不是没问过叶小舸为什么,也不是没问过自己为什么。答案都是很模糊。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叶小舸的意思是觉得他没有安全感,觉得他不够关心她。   什么叫安全感?什么叫安全感?女人自己不给自己安全感,整天希望男人给安全感,这不是傻帽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能给你安全感。叶小舸你他妈就是个不可救药的傻帽,蠢到家的笨丫头。周樵樵在心里把小舸翻来覆去骂了多少遍,却阻止不了眼泪流出来那一瞬间的伤心。   那种痛感,刻骨铭心,有一个人,你再恨的牙痒痒,也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只要一想到会失去她,心痛的就像快要死了一样。这么多年,他不是没经历过性命攸关的生死时刻,可哪一次也没有像这次这样,仿佛被催眠了一样,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   “小舸……小舸……”周樵樵一边哭,一边念叨她的名字,心想着她怎么能这么狠心,一点也不顾及原先的情分,就这样把他给踹了。从来只有他甩人,何曾被人甩,这回报应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原来竟是那么痛。   也不知是谁,给他打电话。周樵樵接了电话之后,对方啰嗦半天,才发现是打错了。“我操/你妈!”周樵樵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找到了发泄的机会,对着电话骂脏话。对方也不甘示弱,回骂一句。   好在两人只是隔空对骂,要是面对面肯定会扭打起来。周樵樵想,正愁没地儿发泄,这孙子要是搁眼面前,一定揍的丫挺的满地找牙。   周樵樵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自从他妈妈去世,他就没再哭过。可是为了叶小舸,他揪心哪,一哭起来就是肆无忌惮。哭过了,眼泪流干了,心里反而好受了许多,终于可以好好在脑子里想些事情了。   娘的,老子心给你挖走了,想甩了老子去跟别人结婚,没那么便宜的事!哪怕是冒险去扔个炸弹,也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兜不了你跟我走。残了养你一辈子,死了也要把你从坟堆里挖出来,老子要是运气差点一命归西,你也得老老实实守寡,我操。   周樵樵此时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叶小舸抓来,剥光了推倒在床上、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来一次气吞山河的性/爱,让她好好长点记性,自己是谁的女人。   胡思乱想半天,无意中打开电视看看节目。遥控器瞎按一通,不知道哪个台在放怀旧歌曲,见是黑豹乐队那首著名的《Don‘tbreakmyheart》,停了停,他还是在上小学时在798看过黑豹的演唱会,遗忘了很多年之后再来听,颇有些悲凉的意味。   也许是我不懂的事太多   也许是我的错   也许一切已是慢慢的错过   也许不必再说   从未想过你我会这样结束   心中没有把握   只是记得你我彼此的承诺   一次次的冲动   don’tbreakmyheart   再次温柔   不愿看到你那保持的沉默   独自等待   默默承受   喜悦总是出现在我梦中   从未想过你我会这样结束   心竟如此难过   只是记得你我彼此的承诺   一次次的冲动   世事往往如此,当初爱的轰轰烈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两个人,一旦过上了柴米油盐的日子,才发现相爱容易相处难,成名曲竟成了莫名的讽刺。   周樵樵越听心里越难过,怕他和叶小舸也会像和这首歌有关的那两个人一样,惨淡收场,索性眼不见为净,换个台看新闻。阿富汗那地方就没个太平的时候,塔利班一次接一次的制造自杀性爆炸。周樵樵自嘲的想,自己的想法和这些恐怖分子倒是不谋而合。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乱想一气,周樵樵忽然想起了叶小舸那个“周樵樵围剿战略”,是不是这回该换了他制定战略?要想就得想个全面计划,哪儿都得考虑到,不是盲目的豁出去就算了。好在北京有的是铁哥们儿,实在玩不转的时候,就绑票吧。周樵樵想着想着,又想歪了。   绑票不行,不是上策。兵书上不是说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要从战略上重视敌人,从战术上打击敌人。让叶小舸自己倒戈,才是上上之策。那丫头倔得很,首先得把她的心给收服了,她才可能会动摇,只要她动摇了就好办。   周樵樵想了一夜,脑子里有了一个成形的计划。让叶小舸没有退路,让他自己也没用退路。只有逼入绝境,人才会真正做出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黑豹的《don‘tbreakmyheart》,很有爆发力的歌,除了《无地自容》,我最喜欢这首。   爱与痛的边缘   离小舸的婚期越来越近,周樵樵的部署也已经进入尾声。他要在北京开一场盛大的京胡演奏会,邀请国内最有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参演,请最好的灯光、舞美、现场编导班底负责演出的一切事项。   演出安排好了,周樵樵打电话给程铮,请他帮忙把消息放给叶小舸。程铮在电话里不解:“你这又是要唱哪一出啊?”“先别问那么多,你帮我这个忙,我感激你一辈子,我感谢你家八辈祖宗。”周樵樵插科打诨。   “得,你拉我一个人下水就行,放过我家八辈祖宗,他们可不欠你什么。”程铮苦笑道。周樵樵他太了解了,他要整事儿的时候,没人能拦着,非整出大场面不可。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找小舸谈谈,而不是急着出幺蛾子。”程铮觉得出了问题的时候,两人应该先沟通沟通。   周樵樵叹气,半晌才道:“她现在根本就不接我电话,我怎么跟她谈。即便是我回了北京,她也不会见我。叶家和凌家都把她看得那么紧,我哪有机会接近她。”   “你可以去她们单位,不然就去她家,她又没被关起来,你总有办法见到她的。”程铮出主意。周樵樵却不赞成:“私人的事情闹到单位去总归不好。小舸住在她二伯家里,她爷爷也在家,我不太方便去找她,他们家也未必欢迎我,闹僵了更不好。”   “小舸已经搬回她自己家去了,你不知道?”程铮问。周樵樵还真不知道这事,微怔,小舸搬回自己家去住反而好了。   “这样吧,你还是按我刚才说的做,只要小舸去了,之后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算难为你吧。”周樵樵思索片刻,问程铮。程铮嗯了一声,想想又道:“小舸就要结婚了,你这么闹,搞不好两败俱伤,你觉得值得吗?”   周樵樵沉默一会儿:“咱们不都一样吗,都想要自己最稀罕的。不是自己最稀罕的,就算再好,又有什么意思。别的事或许还能将就,老婆不能将就。她一天是我女人,这辈子都得跟我姓。”   程铮无声的笑:“你跟我这儿发狠那是白瞎,找叶小舸抹蜜去。我十分看好你,就你这张嘴,尼姑也能给你说动心了。”周樵樵没好气的哧一声,捶着心口:“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跟在她后面给我摧心掌,你不知道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我老婆也跑了,你怎么不安慰我?和着你小子重色轻友,被人踹了才想到哥们儿。”程铮跟周樵樵卯上了。“今年是什么年头,怎么老婆全跑了?得,可以组织光棍协会了。”周樵樵调侃一句。   周樵樵八辈子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死乞白赖苦求女人回心转意,早知今日有此报应,因怪当初作孽太多。你当老天不开眼呢,就许你伤别人,不许别人甩你。   周樵樵的演奏会一直在暗中策划安排,叶小舸一点也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演出前一天。程煜装作无心,把消息透露给她。叶小舸一直沉默着。   毫无疑问,这又是周樵樵的花招,叶小舸心里有数,决定不中他这个圈套。因此直到演出开始,她还窝在家里没动。   保利剧院的入口处有摄像头,在后台的某处可以观察人流进出情况。周樵樵在房间里看了半天,没看到叶小舸来,心里非常失望。这是一场赌博。如果她不来,那么就当是他们这场爱情的谢幕演出。   直到上半场结束,中场幕间休息,周樵樵才收到消息,通知他,叶小舸已经来了,在二楼。周樵樵走到舞台边缘,用微型望远镜往外看,二楼已经坐满了,小舸在什么地方?扫了一圈,他终于看到她,她站在那里,和他咫尺天涯。抑制住激动,周樵樵告诉自己,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乱了方寸。   压轴的琴曲《夜深沉》过后,周樵樵猜到叶小舸快退场了,下意识看了二楼一眼,果然看到叶小舸之前站的地方空了。休息的间隙,他打了一个电话。   叶小舸刚走到二楼转角,就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她侧目一看,是周天祁的警卫员小李。“小舸,周书记想跟你谈谈。”小李跟随周天祁时间不算短,和叶小舸很熟。周天祁要亲自出面了吗,叶小舸心里有些犹豫。   不管怎么说,周天祁是长辈,就算她和周樵樵再有矛盾,也不能对长辈不礼貌,叶小舸这么想着,跟小李下楼去。   剧场外,一辆高级轿车停在门口。周天祁远远看着叶小舸跟在小李身后,百感交集。再过几天,小舸就要成人家儿媳妇了,这么好的孩子,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自己那个混账儿子,难道和小舸真就这么没缘分?   叶小舸打开车门,看到周天祁坐在后座,坐进车里。“周伯伯。”小舸低声叫了周天祁一声。周天祁吩咐司机开车,向小舸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车开出去,周天祁一直沉默不语,叶小舸心里七上八下。她能猜到周天祁要跟她谈什么,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和周樵樵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她就快跟别人结婚了。这时候,谈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没有多久,车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门口停下。看到周天祁的车开过来,立刻有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上前来迎接,亲自替他打开车门。周天祁下车,叶小舸跟在他身后。   “房间都安排好了。”中年男人向随行的小李汇报。小李嗯了一声,让他在前面引路,嘱咐他:“别再放人进来。”“是是,一早就安排了清场。”中年男人不住的点头。   会所二楼的某个包间里,叶小舸刚进去没多久,就看到周樵樵从包间的一个套间里走出来。果然是这样,叶小舸暗自寻思,她早该猜到这又是周樵樵安排的。可是已经来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当着周天祁的面夺门而去?叶小舸只好选择忍耐。   周天祁见叶小舸有点不自在,温和道:“小舸,你不要怪樵樵,这是我的主意。他说你这些天一直不接他电话,他想见你一面,把有些话和你当面说清楚。”叶小舸没有答话,幽怨的看了周樵樵一眼,轻轻地向周天祁点点头。周天祁知道他们需要独处,于是离开了包间,关上了门。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能满意?”周樵樵凝视着叶小舸的脸,带着点质问。“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别再来找我。”叶小舸看了周樵樵一眼,目光冷冷的。   她的目光让周樵樵心寒,态度软下来:“我做什么了,你对我这样无情?”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很难过。   叶小舸沉默半晌,漠然道:“你没做什么,只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太累,我受不了了。”周樵樵走上前,握着小舸的肩:“我知道,我为沈阡陌爸爸的事忙前忙后,让你心里不痛快了。可我也跟你解释过了,我那么做,不是因为沈阡陌,而是因为我在成都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想把我拉下水,要不是沈阡陌的爸爸从中斡旋,我未必能那么快就脱得开身。”   “你觉得欠她人情,你必须要还给她是吗?你以为我是在为这件事跟你怄气?”叶小舸抬起头看着周樵樵,忽然觉得他如此陌生。他从来就没有好好了解过她的心,他以为她只是女人小心眼、爱吃醋。   “难道不是吗,你那天去我家,跟我发脾气,说照片的事儿。”周樵樵反问。叶小舸叹口气:“你从来都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不为我考虑。你甚至不关心我,不追问我为什么会半夜给你打电话,你困了你想睡觉,却不会想到我已经连续很多天一直失眠、做恶梦。我到灾区去看你,等了你好几天,你没回来,我在大堤上看到你,却不能上前跟你说话,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我不知道你到灾区去了。”周樵樵无奈的辩解。叶小舸摇头:“这不重要。我去灾区也不是要你陪我,我就是想看看你。我知道你很忙,我也不想打扰你。可是那之后呢,你没有关心过我,也没有问候我。我每天等你电话,为你担心,等你偶尔想起我。”   “我一直在前线指挥,堤坝被洪水冲垮了一座又一座,不时爆发泥石流,我们团好几个战士都牺牲了,我每天要处理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你打长途电话,而且很多地方通讯中断,只能用对讲机,我怎么跟你联系?小舸,我怎么会不关心你呢,我是觉得你在北京有那么多人照顾你,你自己也会照顾自己,我对你很放心,所以和你联系的少了,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在这件事情上,周樵樵觉得自己挺委屈,要是小舸因为这个就觉得他心里没有她,那就太冤枉他了。   “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每一次我都只能无条件接受你的理由。周樵樵,你总是那么理直气壮,认为大家都该围着你转。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是我追在你身后,我不介意追你,可是你不能不让我心里敞亮。我也有累的一天,也会撑不下去。爱情不是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去珍惜的,所以我跟你分手,和别人无关。”说出这些话,叶小舸只觉喉咙发堵,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眼眶顿时湿润,强忍住伤心想就此便走,再呆下去只怕情绪会失控。   周樵樵不甘心的拦住她:“好好,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次补救的机会不行吗?为什么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你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会照做的……我一定会做的。”   他跟在她身边,可怜的恳求她,捧着她的脸,想吻上去。那时候他们在英国,她赌气不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哄她,缠着她不放,让她哭笑不得,直到被他缠的心软了。叶小舸心里动容,他怎么早不说这话呢,非要等到她心灰意冷。   “晚了。”叶小舸抬起泪眼,盈盈欲滴,走到门口打开包间的门,离去。周樵樵有点愣住了,半天才哽咽着:“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你心里……难道一点也不留恋?我们……”他竟找不出任何能挽留住她的词汇。   小舸有些迟疑,回头看他一眼,眼睛里都是泪水。可是再怎么舍不得,他们也已经回不去了,她必须走。   周樵樵想抱她,却扑了个空,呆立在那里,面容沮丧。周天祁听到声音,从隔壁的房间过来看看情况,只看到周樵樵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像痴了一样。   儿子的表情,让周天祁心中一沉。从他年幼时扶着小童车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长大了送他去英国、送他去参军,何曾见到他这样伶仃孤独过,那一瞬间眉眼里的哀伤,颇似亡妻临终前缠绵不舍的情状,周天祁心中一紧,油然而生一股舐犊情深的怜子之意,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肩。   “爸爸……”周樵樵声音都哑了,看着周天祁,心里空落落的,像被蚀空了,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周天祁见他有点愣,像是还没缓过劲来,心疼不已,深深的叹息:“努力过了……不后悔……人生就是这样,不如意的十之八九。”   周樵樵垂下眼帘,整个人恍恍惚惚。他想不到,他伤心欲绝的神情看在他爸爸眼里有多揪心。这孩子,不会就这么傻了吧?周天祁离开房间前忍不住再去看儿子一眼。想责备,不忍心;想安慰,又觉得千言万语难以言说。   他们这群孩子,物质充裕,精神世界便是他们的全部,见得太多得到的也太多,能让他们深入骨髓铭记的,就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这是儿子成长中必须经历的,周天祁知道,这是一道坎,迈过去了,就是他真正蜕变成一个优秀的、成熟男人的契机。   周樵樵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调皮、桀骜不驯,脑子里总是有这样那样奇怪的想法,周天祁生怕儿子长大了不成材,对他一直管教的很严厉,父子俩常起争执,周樵樵没少挨他爸爸的揍。可这份父亲的爱子之心,只怕等周樵樵有了孩子之后才能完全理解。   街上车水马龙,叶小舸独自走在街头,关掉手机,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周樵樵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   我会照做的,我一定会做到的……他这么说,可她不敢赌。凌云笠不能带给她想要的爱情,可至少跟他在一起,她的心很平静,日子很安稳,她不用想太多。   周樵樵能满足她对男人和爱情的一切憧憬,可他们最终无法走到一起。当悸动的爱情转变为平淡的日子,和周樵樵朝夕相对,需要强大的内心,才能包容他的一切。   有些爱情,走着走着就散了,连回忆都淡了;等着等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你非刀枪不入,我也不是百毒不侵;谁是谁的命中注定,谁让谁伤心?猜得透别人的心,也许会丢了自己的心,猜不透的别人的心,便连回忆也丢了。   口袋里的手机嘟嘟的响,叶小舸拿出来一看,是凌云笠的号码,没有接。他一直不挂,不停地打,她没办法,只好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在哪儿呢?”凌云笠颇有点不耐烦。“我在……我在外面。”叶小舸吸了口气,把眼泪收住。“你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在你家等你一晚上。”凌云笠报怨。   “我,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去。”叶小舸抹干泪水。凌云笠缓了缓语气:“要我去接你吗?”“不不,不用了,我坐车回去。”叶小舸忙推辞。凌云笠听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关心问了一句:“小舸,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没事。”叶小舸连着说了几句没事,眼泪又夺眶而出,怕被凌云笠听出什么,赶紧把电话挂了。她就那样坐在路边,不停地哭,等到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尽了,才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忧伤眼看就要   越过眉头淹没   我的双肩   我的哀愁却无法让你看见   相信我是爱你的   如果有从前   如果有永远   我的爱从最古老的从前固执到   最浩缈的永远   ——————————————————————————————————   以上为《见与不见》的原作者扎西拉姆·多多的诗《耶输陀罗》   番外一:耶输陀罗...   拉萨大昭寺,年迈的门巴喇嘛从大经堂出来,又看到了那个住在八廓街的汉族年轻人。一个多月以来,每天都看到他来听诵经会。   年轻人很虔诚,听完诵经会之后却总会到佛前点香灯。门巴喇嘛问过他一次,他说是为去世的母亲祈福超度。大昭寺内长长地转经回廊上,他每天进来的时候总会转动一排排的转经筒,传说当转经筒转动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罪孽和愿望告诉佛祖,请求得到宽恕和祝福;大昭寺外的每一处祈愿的经幡上,他把母亲的名字写了无数次。   他是驻藏部队的军人,年轻人这么告诉门巴喇嘛。现役军人不能有宗教信仰,所以他每次来从不穿军装,也不像藏民那样在佛前磕等身长头。门巴喇嘛一看他的肤色,就知道是经历过长时间的高原日晒风吹。   门巴喇嘛精通汉语,和年轻人交谈起来没有障碍。跟着门巴喇嘛学经文的小喇嘛扎西顿珠还不怎么会说汉语,和年轻人交流只能用手比划,辅以简单的藏语。   虽然语言不通,却经常能看到他们一起坐在佛殿外的台阶上晒太阳,扎西说,金珠玛米的口袋里经常有好吃的巧克力。   “金珠玛米说,他要在祖拉康一直住到酥油灯节。”扎西告诉上师门巴喇嘛。门巴喇嘛快八十了,耳朵有点背,扎西说了好几次他才听清楚。“是个有孝心的孩子。”门巴喇嘛皱巴巴的脸笑起来无比慈祥。   这一日,门巴喇嘛给小喇嘛扎西讲述转经回廊上一幅幅精美壁画的宗义。年轻人也跟在一旁听他讲述这些和佛经有关的故事。   “这是光明菩萨,名叫耶输陀罗,她是佛祖释迦牟尼出家前的妻子,佛祖还是迦毗罗卫国王子的时候名叫悉达多,耶输陀罗公主嫁给悉达多王子为妃,为他生下了唯一的儿子罗睺罗。后来悉达多王子悟道,但王子的父亲净饭王爱子心切,不愿见到自己的儿子离宫出家,是耶输陀罗劝说净饭王让王子四门出游,使得王子能够有机会成佛。耶输陀罗是一位非常仁慈和仁爱的伟大女性,独自把儿子抚养成人,佛祖回到故国,度化了耶输陀罗母子,因此耶输陀罗成为最早的比丘尼,被佛祖授予具足千光明菩萨。”   门巴喇嘛用藏语向扎西讲述,又用汉语向年轻人讲述了一遍。年轻人看着壁画上描绘的故事,抬头看着大昭寺上方湛蓝的天空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世人只看到耶输陀罗的隐忍和牺牲,谁会想到丈夫和儿子先后离家去国、立志成佛,她苦苦守候的凄凉,与其说她悟道了,不如说她是超离了尘世的苦难。   “上师,亲人去世的时候,我没有赶得及去见她最后一面,她的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原谅我吗?”年轻人问门巴喇嘛。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他郁郁于胸的心结。   门巴喇嘛笑笑:“慈母的爱子之心不会随着肉身的入灭而消散,儿子虔诚的心意终将宽慰慈母的在天之灵。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母亲不爱儿子呢。”年轻人略感宽慰,视线落在绘有耶输陀罗母子的壁画上出神。   “金珠玛米,你昨天跟我说,要带我去八廓街的眼镜店,给桑杰上师配一副老花镜。”扎西拉了拉年轻人的衣角,用不大流利的汉语跟他说话。大昭寺里没有电灯,喇嘛们诵经全靠点酥油灯,因此像门巴喇嘛这样的老年喇嘛到了光线不好的时候几乎看不清经书上的文字。   年轻人笑着点点头:“我们这就去。”扎西很高兴,催促着年轻人赶快走。两人从大昭寺出来,八廓街上熙熙攘攘都是过来过往的藏民和游客,非常热闹。   八廓街上的许多店铺皆是香雾缭绕,到处点的都是藏香,扎西跑进那家眼镜店,年轻人跟在他身后。   店里播放音乐,是绮丽的女声。年轻人问店主:“这是谁唱的,听起来很诡异。”店主是在拉萨经商多年的汉人,告诉年轻人:“是朱哲琴的专辑《央金玛》里的一首歌,《信徒》。”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出高价,把这盘CD卖给我。”年轻人掏出钱包,要付钱。“你喜欢送给你好了,本来就不贵,听了这么多年早也够本了,就当交个朋友。”店主慷慨的把CD从音响里拿出来,放到CD盒里交给年轻人。   替门巴喇嘛选好了老花镜,扎西跟着年轻人在八廓街上闲逛。年轻人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给扎西带回大昭寺,扎西非常高兴,兴高采烈的走了。   回到旅店里,年轻人回到自己房间,把CD放到笔记本电脑里,飘渺的音乐飘荡在房间里,令他想起许多往事。   半年多以前,他从唐古拉山驻地回北京探亲,恰好她也在那个时候从英国回来过暑假。他们分手已经有一段时间,原本青梅竹马的恋人互相疏远着,谁也不主动联系谁。然而听说了她回国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想见她一面。   听说有个新加坡留学生一直追着她,这次还专程从英国飞到北京来看她。和朋友聚会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多嘴冒了一句。他的表情淡淡的,像是没怎么在意,心底燃起的希望却在瞬间崩塌了一半。   他不相信她真的会接受别人,于是他决定去看看她。在她家门外徘徊了半天,他拿不定主意。听说她已经考上了牛津医学院的研究生院,而他在英国上军事学院的时候因打架而被劝退。回国后他参军去了西藏,手机号码换了,打国际长途也受到限制,一直没有跟她联系过,却一刻也没有忘记她。   他不知道他再出现的时候,她会怎么看他。她一直是那么优秀,从来就不缺乏爱慕者。原本他们是最相配的一对,可现在……   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往树丛后站了站,看到她从车上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个高个子的男孩儿。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她才打开家门回家。他愣在那里,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上前的必要。他想,也许是自己该死心的时候了。   回到家里,他收拾好行李,准备回部队。母亲问他,什么时候调回北京来,他父亲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他又在西藏当兵,母亲非常挂念儿子。   “我暂时不想回北京来。”他跟母亲这么说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母亲眼角的忧伤。“你去锻炼锻炼也好,男人要经得起锤炼。”母亲忍住失望,劝慰儿子,也是劝慰自己。   谁知道,这一别竟成永恒。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听说藏区遇到百年不遇的雪灾,非常担心儿子,大雪造成交通中断,打了几次长途电话都没打通,终于在某个深夜因为突发心脏病被送进医院抢救。军区派了直升机去接他回北京,可还是没有赶得及。   回到家里,看到灵堂里母亲的遗像,他终于忍不住愧疚之意,跪在母亲的遗像前哭泣忏悔。如果不是他的固执,母亲不会走得这么早。然而这迟到的愧疚为时已晚,母亲独自去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从此,再也触摸不到慈母的温度,再也看不到慈母关注的眼神。他对自己发誓,绝不再这样消沉下去,不再让母亲失望。   离开驻藏部队的报告审批下来以后,他把曾经写给她的信全烧了,来到大昭寺附近住下。为了缓解突然丧母的苦痛,他每天到大昭寺来听诵经,为逝者祈福,寻求宽恕。   几天后,年轻人到大昭寺跟门巴喇嘛和小喇嘛扎西辞别,他即将去成都军区某部报到。他让朋友从北京寄过来一个太阳能台灯,送给门巴喇嘛,告诉他们,只要把灯放在太阳底下晒上一天,就能用一晚上。   给扎西的礼物是一盒手工松露巧克力,扎西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吃,又香又甜。年轻人看到他的笑脸,也有了些淡淡的笑容。   曾经有一个人也喜欢吃巧克力,他为了哄她开心,总是在口袋里放几块巧克力。有时她会翻他的口袋,找到巧克力的话,她就会很高兴,他跟她说,她吃一块他口袋里的巧克力,就得让他亲一下。   扎西从脖子上取下一串红珊瑚串珠,给年轻人:“这是我满周岁的时候,阿妈在祖拉康的佛殿里跪了一个月的等身长头求来的,是我最最珍贵的东西,金珠玛米,送给你,佛祖会永远保佑你。”   年轻人很惊讶,藏民对红珊瑚串珠非常珍视,从不会轻易送人,扎西竟然将他最珍贵的串珠送给他。“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年轻人推辞。门巴喇嘛道:“藏人送给朋友的礼物是不能收回的。扎西把红珊瑚串珠送给你,是他的一片心意。”年轻人这才接过去,郑重的挂在脖子上。   扎西见状非常高兴,悄悄在年轻人耳边道:“你给桑杰上师买的老花镜他很喜欢,他说戴上以后看什么都清楚多了。金珠玛米,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年轻人也跟他说悄悄话:“你若有机会去成都,我一定请你吃很多好吃的。”扎西呵呵一笑,红红的脸蛋儿看起来很淳朴:“桑杰上师说,贪吃也是业障。”   离开僧舍,年轻人独自走到释迦牟尼殿里。佛祖坐像下,他点了一炷香,插在香案上。佛前长明的酥油灯随着殿内的风忽明忽暗,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小心的取出一张照片,最后看了一眼,放到酥油灯上烧着了,看着火焰将照片上两个人的影像烧成灰烬,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那是他离开英国前,他们最后一张合影。年轻的她,长发飘飞,笑起来像个天使,曾经他单纯的以为,他们会永不分离。   他那时候去唐古拉山当兵,没有带去任何关于她的东西,只有这张照片,他一直随身带着。   刚去高原的时候高山反应强烈,有一个多月,他吃不下也睡不着,看着照片里的她,稍稍得到些安慰,有时候发烧说胡话,也是叫她的名字,她就是他的班丹拉姆女神,既纠结于心,又缠绵难忘,陪他度过了最初也是最艰难的日子。   这张照片被他撕碎过,又被他一点一点重新拼凑起来,到如今,已经化作佛前的一缕飞灰。   从此刻开始,永远永远不再想念你。不管从前有过多少爱,有过多少恨,我将把这一切永远深埋于心底。没有爱恨、没有喜嗔,不再忧伤、不再犹豫,昨天的我就像这烟灰,烟消云散。时间终将带走所有的情爱和记忆,   他不知道,那一年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跟那个新加坡留学生说,她已经有了心爱的人,愿意一直等他,永远不会去爱别人;他也不知道,她听说他回北京探亲,在家里等了他整整一个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门巴喇嘛:门巴族的喇嘛   金珠玛米:藏民对解放军的称呼   ————————————————————————   点击过十万,又是新年,发一篇番外酬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各位读者。   最熟悉的陌生人...   接下来的几天,周樵樵什么行动都没有。叶小舸暗中松了一口气,程铮却有些沉不住气,打电话给周樵樵询问。   “怎么回事,你到底在部署什么呢,小舸的婚礼照常进行,你该不会真的想在婚礼上抢人吧。”程铮问周樵樵。周樵樵告诉他:“我不会去抢亲,她会自己跟我走。”   “我看你啊,别太自信了,还是想办法哄哄小舸吧。”程铮劝道。“对女人,光知道哄是没用的,得挠准她心思。小舸现在根本听不进我的任何话,我只能以退为进了。”周樵樵的思维清晰。   程铮无奈的笑笑:“我看你是要跟叶小舸死磕上了,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你慢慢想辙去,我们都搁这个儿候着呢,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抄家伙上吧。”“非暴力不合作,我们是文明人,不来那些野蛮的。”周樵樵这个时候还能说笑话。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百折不挠,你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像我,明知道她就在那里,可是无能为力。”程铮有些黯然,声音也低沉下去。周樵樵对他的事有所耳闻,知道他情绪不好,劝他:“你都跟柏馨订婚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别怪我马后炮,我要是你才不会刚离婚就订婚呢,我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   “你丫的就是马后炮,我订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当头棒喝?”程铮在电话里跟周樵樵报怨。周樵樵哼一声:“我哪知道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呀,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前妻,都有段不可告人的故事。我劝你啊,想清楚别犯糊涂,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   程铮沉默了一会儿,周樵樵忍不住道:“到底是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啊,我自个儿还一脑门子官司呢,倒是当上情感热线了。”   “叶小舸要是铁了心不跟你走,你怎么办?”程铮忽然问了一句。“我杀了她。”周樵樵不假思索的说。程铮不屑的笑:“你刚才还说非暴力不合作呢。”“非暴力不合作的意思就是一用暴力就合作。”周樵樵笑了一声。   “都这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呢?”程铮很不能理解周樵樵的情绪。周樵樵叹息一声:“如果我不笑,我怕我会哭。我要是坐在家里哭,谁帮我想主意抢老婆,我最近脑子里很乱,智商直线下降,你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琢磨我。”   “那你到底哭过没有?”程铮振作了一点情绪。周樵樵嗯一声:“咱俩这么多年的哥们儿,我也不瞒你,我上回和周墨去喝酒,有点喝多了,倒是哭了一场,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肿了,只好临时买了一副墨镜戴着。”   程铮先是笑了一阵,笑着笑着就有些凄凉之感:“我也哭过,可她不理我。谁说女人心软来着,我看她们心肠硬起来的时候翻脸无情。”周樵樵听了这话,调侃:“那你就学学我吧,不能哭的时候就笑,人越傻越快乐。得上神经病以后,你会发现精神好多了。”   北京爷们儿到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贫嘴,程铮笑起来,打趣:“你这家伙简直要无敌了。”“我有天敌,老叶家的小叶姑娘。”周樵樵自嘲。   程铮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樵樵,我知道,你这回是真的伤心了。”周樵樵一瞬间就愣住了:“哦?”“我能感觉到。你小时候就这样,越在乎越装的若无其事。小舸的事再闹心,你也不要把自己的弦绷得太紧了。”程铮由衷的说。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儿,他什么样的性格和心思,哥们儿总能猜得透透的,周樵樵默默的挂上了电话,心沉沉的。   直到婚礼前两天,周樵樵才去了叶家。为了筹备婚事,叶小舸早已从二伯家搬出来,住在自己家里。叶家二老去了凌家,最后和亲家商量婚礼事项。保姆告诉她周樵樵来了,她诧异的走到楼梯口往下看,果然看到他上楼。   “张阿姨,我不是让你别放他进来嘛。”叶小舸跟保姆张阿姨报怨。张阿姨委屈道:“不是我开的门,是门口的警卫,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周樵樵一步步上楼,似笑非笑:“你忘了你家门口的警卫是我安排的,以前你家哪有警卫。”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是番强,他也会想到办法进叶家。   叶小舸懊恼不已,她倒是把这点给忘了。自从出了任天戈那档子事,周樵樵不仅给她派了司机,还安排了警卫。   周樵樵的神情和那天在会所包间里明显不同,那天他还正常一点,这时候更像是要出什么花招了。叶小舸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间跑,想先一步进房间,把周樵樵关在门外。周樵樵料到她心思,一把抓住她后心的睡衣,让她跑不了。   直到进了房间,周樵樵才松开手,叶小舸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他。周樵樵把门轻轻地关上。“你不接我电话,不肯出来见我,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了。”周樵樵坦言他的目的。“没用了,周樵樵,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晚了。我对你已经死心了。”叶小舸面无表情,向周樵樵宣布他的无期徒刑。   周樵樵冷淡一笑:“我不是来阻止你结婚的……唔,是来送你一份大礼。上次那场音乐会,场面大不大?你还满意吗?”叶小舸有些愕然,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去了,说明你收下了这份贺礼。那么,你总该回报给我什么吧?”周樵樵向叶小舸走过去。“你别过来。”叶小舸太了解周樵樵了,他这样步步紧逼,充满了侵略性,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从床上抓起一个枕头抱着,护在胸前。   周樵樵看到她一副戒备的样子,莞尔浅笑:“不用怕,我不会强/奸你的。你都成别人老婆了,我不能知法犯法呀。”叶小舸脸上一红,把手里的枕头抱紧了,被周樵樵逼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   “小舸,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总有点感情在吧,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最后一次。”周樵樵换了一种语气,定定的看着叶小舸的眼睛,目光如水。眼看着周樵樵向自己伸出手,叶小舸扭过头,不想被他的目光灼伤。   周樵樵温柔的抬起她的脸,细细的端详她,台灯幽暗的光线下,她像是刚洗过澡,温润的小脸透着柔柔的粉光,粉嫩的红唇更是闪着诱人的水润光泽。周樵樵只觉得心中一荡,不自觉地低下头就过去,把温热的唇贴在她唇上。   叶小舸挣扎,周樵樵却把她抱紧了,把枕头抽出去扔回床上。“周樵樵……你别太过分。”叶小舸哆嗦,不知道周樵樵会采取什么行动。他越是这样慢条斯理,她越觉得害怕。周樵樵看到叶小舸一副慌张的样子,说不出是心酸还是心痛,如今她看到他,竟是这种表情。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叶小舸秀丽的小脸紧绷。“我知道,你就当我是来告别。”周樵樵只是抱着她,从她的耳朵吻到她脖子。令人晕眩的热力升腾,渐渐地,唇紧贴着吻她也不再使他满足,他下意识地吸吮着她的肌肤,心里一阵阵悸动,想要将她整个儿吞下去。   他无法想象,如果她这样被别人抱在怀里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会是什么感觉。心尖上的肉就要被别人挖走,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舍不得,这明明是他的女人,怎可拱手让人。那个人会不会像他这样爱她,灼热的刺痛感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不能想,可心里疼的呀,让他五脏六腑全纠集到一块儿。   他终于明白小舸的心痛了,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介怀他和沈阡陌的那段过去,也明白她为什么会坚决的要跟他分手。爱人的心就像水晶那么纯净透明,容不得一点尘滓,她要是不那么爱他,也就不会那么在意他的态度。他对她哪怕有一点点冷落,也会让她心里不安。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也会妥协,也会卑微,迫切的只想把她要回来,哪怕用一切去交换。而当他把她细嫩的肌肤用牙齿细细的咬,摩挲、亲吻,那种迫切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变得更加炽烈。我的……我的……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他简直想把她揉到自己身体里,舍不得放手,本能地抱紧她,在她身上吻得更深。   叶小舸完全懵了,她搞不清楚周樵樵来找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后来吻她一次?他的目的就这么简单?可是他吻的那么细致,她除了颤抖,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想推开他,可是被他抱得紧紧地。   不知不觉中,她睡衣的扣子被他解开好几个,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伸进她睡衣里,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抚摸了半天。她的身体像是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绷的紧紧地,可那只手还不放过她,又在她胸前轻轻地揉。   叶小舸唇干舌燥,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她爸爸妈妈就快回来了,要是给他们知道了,这场面没法收拾。周樵樵感觉到她的抵触,松开她一点。   忽然间,叶小舸感觉到胸前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周樵樵狠狠的在她左胸上咬了一口,月牙形的牙印清晰,冒着血丝。小舸疼得捂住心口,把衣服拉起来,拳头捶在周樵樵胸口。   周樵樵最后看了小舸一眼,心里说不出的苦涩,表情却是淡淡的,转身而去。多么舍不得,也还是要走。一步步,就像踩在自己心上。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忍住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叶小舸此时已经由最初的疑惑冷静下来,明白了周樵樵的目的,也知道这时候跟他大喊大叫,跟他拼命都无济于事。他恨她,巴不得看她出洋相。眼下她的当务之急不是跟他对峙,而是想办法把身上这个吻痕给掩盖起来。还有两天就是婚礼,新婚之夜要是给她丈夫看到,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叶小舸想了种种办法,想把吻痕弄没了,冷敷、热敷、抹药,都不管用,周樵樵是真用了力气去咬,差点没咬下去她一块肉。已经见了血的伤口,就算是结了疤,只怕这个伤痕这辈子都未必能消下去。   叶小舸坐在床边上,轻轻抚摸着胸前的吻痕,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到了这个时候,她和周樵樵已经回不去了。他有多恨啊,才能那么狠心去咬她。从前他在她身上咬,都是跟她闹着玩儿,又是吸吮又是疼惜,不会在她身上留下很深的痕迹,就算在脖子上偶尔留下红斑,也是很快就能消下去。这次的伤口不一样,在她身上,在他心里。   周樵樵从叶家出来,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马路上游车河。他知道他最后那个举动,是真的伤到小舸了。小舸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她能吃,他肯定把她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这是他最后的孤注一掷。他和小舸之间,如果没有了最后那点感情的维系,也就等于到头了。他要让她记住他,也要让自己记住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哪怕是用极端的手段。那个吻痕,就是他所有的爱。   两天后,叶小舸和凌云笠的婚礼在钓鱼台如期进行。周樵樵去了,他只告诉凌云笠一句话。   “我给你和叶小舸送了份大礼,就在叶小舸身上。”说完,周樵樵就离开了婚礼现场。再没什么比这欲说还休的话更暧昧了,凌云笠也不是吃素的,一听这话,他就明白了。   叶小舸啊,她看起来老实,想不到却在自己婚礼上来这一套。凌云笠别的可以忍,这种事可不会容忍,去找叶小舸算账,结果真的发现了她试图掩盖的秘密。   叶小舸知道自己解释不清了。凌云笠已然认定她和别人上过床,就在婚礼前两天,她居然还在和别人上床。这种奇耻大辱,别说凌云笠要气疯了,叶小舸自己都觉得解释是多余的。抱了亲了,但没上床,他只是咬了她一口。这屁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周樵樵是存心让她万劫不复。他费了多少心思安排啊,才把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他是拿准了她的性格,知道她一点招架的本事都没有。他跟她说狠话,她还不得不跟他走。叶小舸痛骂自己,可是有什么用,除非把自己杀了,不然周樵樵那只鬼,他永远也不会放过她。   叶小舸从休息室出来,有点恍惚,放眼望去,宴会厅里宾朋满座,可是她的心却像被抛至万丈深渊,没有一点力气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和开头接上了。   爱要有你才完美   勉强支撑着,叶小舸随手拢了拢头发,想去找她两个哥哥商量商量这件事,却怎么也找不见他俩的影子。大概人心急的时候视力也会跟着下降,其实那两人还坐在之前那一桌。   叶小舫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站起来扶了她一把,关切的问:“小舸,怎么了,不舒服?”“大哥……”叶小舸看到他,鼻子一酸,眼泪要掉下来。叶小舫看到她这神情,心里一惊:“出了什么事?”   叶小舸犹豫片刻,把他拉到边上:“樵樵来找我,让我跟他走,还说我要是不跟他走,这辈子也不跟我见面了。”叶小舫之前一直在包间里敬酒,没看到周樵樵来,因此小舸把大致情形说了一遍给他听,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叶小舫掏口袋拿纸巾给她。   “别哭了,这也不是哭的时候。这个周樵樵,我就猜到他要来这一出,早干嘛去了。”叶小舫一听到情况,眉头也皱紧了。周樵樵这一招蛮狠,估计也是孤注一掷了,把自己和小舸都逼到绝境。   “时间不多了,他很快就要回广州,你说我该怎么办呀。”叶小舸此时六神无主。“你跟他去吧。”叶小舫想了想,出主意。“什么?你赞成……”叶小舸有点不大相信自己耳朵,叶小舫一向沉稳,他怎么会撺掇自己逃婚。叶小舫笑了:“你要是不想跟他走,还烦恼什么呀。想走就赶快走,晚了你就走不了了。”   “可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办呀?”叶小舸其实最担心的是没法跟凌家人以及自己父母交代。叶小舫沉默片刻,才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跟他走?问问你的心。”叶小舸不说话了,咬着嘴唇。   还有什么可说的,叶小舫难道看不明白他妹妹的态度。周樵樵那小子就是个祸害,不把小舸这辈子祸害完了,他不会善罢甘休。话说回来,他和叶小美私下里也说过,小舸嫁给凌云笠,多少有点冲动和赌气的成分,他们其实并不放心这桩婚事。   可小舸这丫头就是这么奇怪,全家人再怎么宠着她,她真要别扭固执的时候,谁也劝不住,偏偏对周樵樵,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去吧,有我们这么多男人在,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叶小舫脱下军装,披在叶小舸身上,把车钥匙交给她。   叶小舸感激的看着他,酸涩一笑,来不及多说,她转身而去。叶小舫想了想,觉得不妥,快步跟上她,和她一起离开。   “还是我送你去吧,不然你穿这身衣服,连西郊机场的大门都进不了。”叶小舫拉着小舸胳膊,走到宴会厅外等电梯。   程煜无意中看到他俩,暗自思量,和叶小美低语几句。叶小美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看到凌云笠向他们的桌子走过来,叶小美站起来,主动找他喝酒,程煜很配合的挡住他视线,不让他有机会发现叶小舸和叶小舫乘电梯离开。   叶小舫想得周到,先送叶小舸回家,让她把自己的相关证件都拿走,再送她去机场。小舸顾不上换衣服,找好了证件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常用的皮包装起来,想了想,又把周樵樵送给她那串沉香木手串和玉如意吊坠从柜子里翻出来也带走了。   好在这天路况不错,一路上也没怎么堵车,他们赶到机场时,离周樵樵说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这里是军用机场,不像民航机场那样业务繁忙,一路上关卡森严,好在叶小舫的奥迪车牌警卫员们都认识,所以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周樵樵关掉了手机,叶小舫只好给机场工作人员打电话通知他。工作人员看到跟着叶小舫同来的这个女人穿着鲜艳的新娘旗袍,虽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多问。   “小舸,你先到休息室呆着,我不叫你你别出来,周樵樵那小子,太狂,得治治他。”叶小舫给他妹妹出主意。叶小舸点点头。他一个电话,她就这么跑来,自己也觉得怪掉价的。   “哥,把这个还给他。”叶小舸从手腕上褪下那串沉香手串。叶小舫接过去看了看,赞道:“呦,这串珠子不错,得好几万。还给他,让他气吐血。”   周樵樵坐在候机室里焦急的看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小舸还没来。工作人员找到他,跟他一说,他赶忙从候机室出来,却只看到叶小舫,不见小舸的影子。   “小舸呢?她在哪儿?”周樵樵看不到叶小舸,心里没着没落的,虽是和叶小舫说话,眼睛却不住打量四周。叶小舫沉住气,把沉香手串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周樵樵:“小舸没来,让我把这个手串还给你,说从今后跟你再没瓜葛,让你把她忘了。”   周樵樵有点傻眼,哪里想到叶小舸会这样绝情,竟是软硬不吃了,心情失落的就好像从几百米的高空坠落。   “她真的这么说?”他颤着声问,仿佛炎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脑袋里嗡嗡作响。叶小舫淡淡叹息:“小舸说,你俩缘分尽了,让你不要再惦记她,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周樵樵紧紧的握着那串珠子,几乎要把珠子捏碎了,心像被一万只毒虫子咬,钻心的疼。   可是,他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有点儿开心,他怎么越急越糊涂了,差点着了叶家兄妹的道儿。叶小舸真要是想跟他决裂,心里没他,这串珠子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又怎么会叫叶小舫巴巴的送过来。   小舸肯定就在附近,是要考验考验他,没准就是叶小舫出的主意。周樵樵多精啊,他只要一琢磨,就会想到破绽。叶小舫其实也明白,但笑不语。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周樵樵当着他的面给他下个保证,将来不能亏待小舸。也是要让小舸听到,周樵樵向她表白心声。   周樵樵把手串又还给叶小舫,道:“你告诉小舸,我送给她的东西,就不会再收回去。我周樵樵这辈子只爱过这一个女人,如果她不愿再见我,只要她能幸福,我就不会再在她面前出现。她不跟我走,我也不会要别人。”   叶小舸在休息室门口听到他的话,捂着脸抹眼泪,酸甜苦涩百感交集。叶小舫向着休息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周樵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步向休息室走去。   等他走到休息室却没看到叶小舸,她去哪儿了?他焦躁不已,抚着心口,怕一口气窒在胸腔内上不来,无意中回过头才看到叶小舸站在门后。   叶小舸盘好的长发早已披散开,有点乱糟糟的。看到周樵樵,她已经无处可退,只得站在那里,心情复杂的看着他。都说心脏病会遗传,周樵樵的妈妈心脏一直不好,去世的时候才五十岁,看到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神情,她很怕他会有个三长两短。   就是他,把自己害成这样,大喜的日子像做贼一样跑出来。可是见了他,她心底还是说不出的欢喜和苦涩,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那种心情比死还难受。   周樵樵看着叶小舸,见她狼狈的像是被人刚从舞台上赶下来,走过去一把就抱住她,再也不愿放开。叶小舫站在门边悠然的看着他们,略显严肃的脸上漾着点笑意。   “你把我害惨了……你把我害惨了……”叶小舸狂哭,猛捶周樵樵的背。周樵樵任她捶打,却一点也不放开她,捧着她的脸,在她脸上一通狂吻。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不敢放开彼此,生怕这一切都是梦境。说实话,他真怕她不来,她要是不来,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叶小舸听到周樵樵抽泣的声音,放开他一点,看到他眼角的泪痕,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涌出来。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过他哭,那时他被退学,也没这样哭过。可是真气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才后悔。叶小舸又气恼又伤心,手却不由自主的替他抹着眼泪。   “快走吧,飞机不是要起飞了吗。”叶小舫看着机场工作人员进入候机室,催促周樵樵和叶小舸。周樵樵感激的看了叶小舫一眼,要不是他送小舸来,他们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了。   叶小舫当然明白他意思,淡笑:“我只是不想看小舸伤心,给你那么一闹,小舸在凌家也呆不下去了,便宜你小子了,白捡一个媳妇,这辈子你别想对不起她。”   周樵樵看了叶小舸一眼,见她哭得脸上妆全花了,像戏台上的花脸,忍俊不禁:“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叶小舸还在委屈的抽泣,周樵樵搂着她,想带她一起进候机室准备登机。   叶小舸心里憋着的气还没发泄完,推推搡搡的不肯跟周樵樵走,回头看她大哥。叶小舫低声道:“来都来了,还别扭什么,跟他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还要他爷爷叶一民配合。   叶小舸低着头不说话,周樵樵走过来胳膊夹住她的腰,拖拽着把她拉走了。他既然决定破釜沉舟,就想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打算。不把叶小舸抢回来,他绝不罢休。   叶小舫站在候机室落地窗前看他们一路拉拉扯扯,到最后,周樵樵索性把叶小舸抱起来塞到飞机上,忍不住心里一笑,这俩冤家,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只怕这辈子都不能消停。   直到坐上飞广州的小型飞机,叶小舸才止住眼泪。周樵樵搂着她的肩,怎么哄她,她都不理他。好在飞机上除了驾驶舱里的三个机组人员,乘客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怕肉麻,也不怕丢丑。   飞机很快起飞,地面上的一切越来越小,渐渐和天地化成一片。   “你别碰我,是你跟我说这辈子到死不见的。”叶小舸挣扎着不让周樵樵抱她。周樵樵讪笑:“是啊,你不来我就去死,到死不见。”   “切,你尽是说些好听的,我看你非但不会死,还会活得好好地,儿女遍地妻妾成群。”叶小舸挖苦周樵樵。周樵樵大力搂住她:“你不给我生,我哪来儿女呢?老婆一个就够了,多了我忙不过来,孩子多生几个好。”   “流氓,你个流氓!你算计我,你跟凌云笠说什么了,他差点揍我。”叶小舸下意识的揪着衣领。周樵樵怪笑:“我没跟他说什么,就是告诉他,我给我的财产盖了个戳,凡是我盖了戳的,一辈子产权归我。”   “流氓!谁是你的财产。”叶小舸斜着眼睛。“怎么不是,你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跟你妈说过了,将来小舸要给周家做儿媳妇,你妈说,领走吧,当童养媳去。”周樵樵搬出长辈们说的话。那时候他和小舸才几岁,过年的时候,长辈们替他们拍照的时候这样开过玩笑。叶小舸歪着嘴没说话。   “你把这旗袍换了。”周樵樵看着叶小舸这身新娘旗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伸手替她解旗袍衣领扣子。叶小舸气急败坏的推开他,两人推搡了一会儿,叶小舸被周樵樵紧紧的箍在怀里,他大力撕扯她身上的旗袍,扣子全被他扯掉了,领子也斯破一条口子。   小舸还在挣扎,周樵樵紧紧的抓着她领口的衣服,腾出另一只手去后座拿包。小舸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条裙子,心想他倒是蛮细心,连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   旗袍脱了以后,周樵樵把裙子套在小舸身上,替她拉好拉链。“你坐一下,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周樵樵站起来去洗手间。   不一会儿,他来了,拿着一条热毛巾,细心的替小舸擦脸,很快就把她混杂着的脂粉和眼泪的脸擦的干净清爽。小舸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牛角梳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梳整齐。   周樵樵再次搂着小舸,小舸还是不跟他说话,自顾自看着窗外的白云。周樵樵知道她心里还在别扭,也不多说,搂着她的腰打瞌睡,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小舸听到他轻轻的鼾声,转过脸一看,才发现他已入梦乡。一定是困极了,不然他不会这样就睡着。她细细看他,才发现他满脸倦容。   知道他这样睡着不舒服,所以呼吸才会沉沉的,叶小舸轻轻放开他,替他调整座椅,想让他睡得舒服一点。谁知这一动,周樵樵被惊醒了,抱着她不肯撒手。   “你别想跑。”周樵樵还有点迷糊。“笨蛋,这是在天上,我往哪儿跑。”叶小舸拍了他脑袋一下。周樵樵笑笑,凑过去在她脸上吻了吻。两人亲热了一会儿,依偎在一起,周樵樵又想睡了,枕在小舸肩上。   “怎么困成这样?”小舸把两人的座椅都向后调整,让周樵樵枕在她怀里。“好几天没睡了。”周樵樵低声哼哼。“你做贼啦,几天不睡。”小舸嘀咕。   “你都要嫁给别人了,我怎么睡得着,一想起这事心里就难受,刚才在机场我真怕你不来。”周樵樵睁开眼睛看着小舸,眼皮沉的抬不动。小舸见他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鼻子一酸,想哭却没哭出来,刚才哭的太多,早把眼泪流干了。   “热恋着自己的情人,被别人娶去作妻子了,相思折磨得我,已经身瘦肉消。”周樵樵忽然念叨一句。“什么意思?”叶小舸不明白他的话。周樵樵狡狯一笑:“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诗,我在西藏的时候,听一个藏族战友加木措用藏语念过。”叶小舸拍了他脑袋一下。   “除非死别,活着永不分离。”周樵樵搂着叶小舸的肩,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这也是仓央嘉措的诗。”叶小舸跟周樵樵撇嘴。周樵樵果然点了点头:“跟我在一起久了,你果然变聪明了。”   “我和他差一点就要领结婚证了,他外公去世,他家急着办仪式,要不是因为我是军人他又是外籍,办结婚手续麻烦,你追来也没用。”叶小舸悻悻的嘟着嘴。周樵樵闭上眼睛:“就算领了证我也有办法。”   “切,破坏军婚,是犯罪行为,可以把你抓到军事法庭上去。我倒没什么,我家里怎么交代,就这么跑出来跟你走了,我爸爸妈妈非气晕了不可。”叶小舸一想到家里就放心不下。   “你还是担心凌家人会不会气晕吧,尤其是你那个好面子的婆婆,会不会一蹦三尺高。”都这时候了,周樵樵还不忘记开玩笑。“那我现在回去,跳伞。”叶小舸假意要站起来。周樵樵手臂一挡,把她牢牢地按在座椅上。   “我们到广州以后,你先去周墨家的酒店住,我要回惠州一趟,到团里办手续。”周樵樵把一切都考虑的很清楚。叶小舸嗯了一声,问他:“办什么手续?”“我申请去国防大学进修的报告已经批下来了,这回就是去办交接,姚翰明接任团长。”周樵樵这时才把事情告诉叶小舸。   叶小舸眼前一亮:“这么说,你要回北京了?”“嗯,先进国防大学进修三年,然后去总参,将来我们可以把家安在北京。”周樵樵枕在小舸肩上,手轻抚她一侧手臂。叶小舸听他这么说,才真正高兴,他这样安排是真的决定要安定下来和她好好过日子了。   你闯的祸你收拾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周樵樵话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叶小舸知道他困,也就不找他说话,轻轻抚摸他脖子,在他额头上亲亲,已经习惯了跟他在一起,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时间久了,就像彼此身体里的器官一样,血脉通了就没那么容易分开。   尽管她和他有太多的不同,也恨也抱怨、不甘心,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她男人,命里注定的,无论转了多少圈,她飞不出他的手心。他在她怀里睡,她看着他,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想揍他,但还是爱得不行。   我只是怕把你放出去会危害社会,才假装原谅你,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用尽办法折磨你,你等着瞧。叶小舸歪着嘴巴,在周樵樵脑袋上一弹,心里发狠。   周樵樵睡熟了,直到飞机在广州的机场降落,小舸把他叫醒他才醒过来。这一觉睡了不到两个钟头,离开机场时周樵樵还有点犯困。   周墨家的爱源酒店在越秀区,周樵樵替叶小舸办好了入住手续,拿着房卡和她一起去房间,把她安顿好了,就要坐车回惠州。“你精神不好,在我这里睡一会儿再回去好了。”叶小舸不放心周樵樵。   “好。”周樵樵在飞机上还没睡够呢,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你先睡吧,我要出去买些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把你的卡给我,我出来太急,什么衣服都没带,钱包也忘记拿了。”叶小舸把周樵樵的衣服拿衣架挂起来。   周樵樵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金卡给小舸,又给了她一叠钱,小舸接过去放到小包里。“要不你明早再走吧,等你睡够了,没有八九点也差不多,夜班车不安全。”小舸看着他躺下,提议。   周樵樵瞥她一眼,眼睛里笑意闪烁:“今晚可是你新婚之夜。”叶小舸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跑过去抓起枕头砸他脑袋。周樵樵往后躲:“快去吧快去吧,把我打死了,你就没老公了。”“又胡说。”叶小舸把枕头放回去,让他枕着睡。   当天晚上,叶小舸给舒华打电话,把自己跟周樵樵回广州的事源源本本告诉舒华。舒华早已从叶小舫那里得了消息,和叶耀然夫妇俩在凌家赔礼道歉一下午,才回到家就接到小舸电话。   舒华正在气头上,把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趁早给我回来。”舒华对小舸在新婚之日做这样的糊涂事火冒三丈。   “我不。”叶小舸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坚定。舒华怒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舸,你不是孩子了,你想没想过这件事后果多严重,你婆婆被你气得差点昏过去,我跟你爸在人家低三下四好话都说尽了,人家才答应,只要你回去就既往不咎。”   叶小舸哭了:“妈,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不能回去,我要跟凌云笠分手。”舒华一听这话更火了:“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飞广州把你揪回来。”“妈……我不要回去。妈……”叶小舸泣不成声,恳求母亲原谅。   周樵樵看到叶小舸肩膀抽动,猜到她哭了,坐起来搂着她肩。她在他怀里蹭蹭,把眼泪都蹭到他衣服上去了,他知道她委屈,轻轻抹去她眼泪,吻她脸蛋儿。   母女俩僵持了半天,小舸始终不松口,舒华知道女儿脾气倔,周樵樵那浑小子再在一旁撺掇她,她能听话才怪。“你真的想好了,要悔婚?”舒华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下来。   “想好了。”叶小舸抽泣着。“周樵樵什么时候回北京?”舒华又问。“他要先去惠州办手续,过两天就回北京。”叶小舸把周樵樵在飞机上的话告诉舒华,舒华听了总算松了松心。   “周天祁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估计明天也就知道了,你让周樵樵先别回家,不然父子俩又得起冲突,等我和你爸去他家把这事说了,再让他回去。”舒华生怕那父子俩一言不合,周樵樵再把他爸爸气出毛病来就糟了。   “好。”叶小舸想了想,又道:“您和我爸别生气了。”“我跟你爸这辈子也没那么丢人现眼过,被凌云笠他妈指着鼻子骂,一声也不能吭。我倒没什么,你爸气得不轻,可谁叫我们就你这一个女儿,你捅出大篓子,我们还得替你收拾。”   舒华说着说着,刚压下去的火又往头顶上窜。今天她算是见识到凌云笠他妈的厉害劲儿了,心想着幸亏小舸没真嫁到他们家,否则遇到这样的婆婆,还真让人替她担心。   “你既然铁了心要分手,就在广州多呆些日子,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在此期间,你和凌家人再见面也没什么必要了,免得两下生气。”舒华想了想,叮嘱小舸。叶小舸闷闷嗯了一声:“妈,凌家能同意我们分手吗?”舒华哼了一声:“不同意怎么办,人都跑了。”   母女俩商量了一会儿,把一些事情安排下来。舒华告诉女儿:“我跟你爸下星期就回武汉,你和周樵樵把事情收拾干净再到武汉来,没办妥之前不要来,免得你爸见了你们血压再升高。”说完这话,舒华挂断了电话。   叶小舸知道她还没有完全消气,却也是不会再反对她悔婚,不由得兴奋的站起来在床上跳了两下。周樵樵看到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思顿时温柔无比,迷恋的看着她,笑问:“把你妈说服了?”叶小舸踢他一脚:“什么你妈。”“咱妈咱妈。”“什么咱妈,是我妈。”   想起舒华的嘱咐,叶小舸趴在周樵樵身上,抚着他心口,不无担心道:“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他一定很生气,到时候你可别跟他再争执。这件事上,你就装装孙子吧。”“我是他儿子,干嘛要装孙子。”周樵樵笑谑。   “我妈说,让我们把事情都办妥之后再回武汉去,没办妥就不许去看他们。”叶小舸拍拍周樵樵的脸。周樵樵沉默片刻,才道:“程铮有个同学是有名的律师,等我跟他联系一下,你俩没什么财产要分割吧?”   叶小舸摇头:“哪有什么财产,房子是他家的。我就是怕凌云笠不会轻易跟我分手,我跟他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算了解他,他的张狂劲儿比你好不了多少,这次的事情这么难堪,够他受的。”周樵樵道:“他那里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到时候可能还要你两个哥哥出面。”   “我大哥做事沉稳,我对他比对你放心多了。我跑了,你猜他是怎么把酒店那一大帮人骗过去的?他真是太有才了。”经过这一次,叶小舸对叶小舫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什么主意都能想到。   “让我想想,他该不会说你爷爷忽然身体不舒服,要见你,所以你才提前离开。”周樵樵莞尔一笑。叶小舸呆了呆:“你怎么知道的?”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他和叶小舫已经通过电话了?“这是唯一的能救急的办法,而且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周樵樵沉吟着。   “我爷爷身体硬朗着呢,要不是这几天天气变化频繁,医生不建议他外出劳累,他不会连我的婚礼也不去。罪过罪过,等我回北京,一定要跟爷爷说句对不起,让他帮着我撒谎。”叶小舸双手合十祷告。   “我去婚礼现场之前就已经去见过你爷爷了,跟他把事情说清楚,征得他同意你大哥才敢那么说,不然的话,谁会把家里老人搬出来。”周樵樵笑谑一句。   “这么说,你跟我大哥串通了?”叶小舸狐疑的看着周樵樵,见他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惬意的神情,不大明白。“我没跟他串通,是跟你爷爷串通好了。你要是不跟我走,他就装病,让你们婚礼办不成。后来你大哥那么说,肯定是你爷爷给他打了电话。”周樵樵慢悠悠的把事情的真相全告诉小舸。   “你缺德,你太缺德了,你明知道我爷爷年纪大了,还去找他,让他跟你一起胡闹。”叶小舸指着周樵樵的鼻尖,骂他。“要不怎么办,看着你糊里糊涂结婚,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周樵樵翻身把小舸扑倒。   叶小舸嘟着嘴不理他:“我爷爷一辈子英明,全被你毁了。”“谁说的,老爷子不糊涂,善后的主意是他出的,不是我。”周樵樵轻抚着小舸脸,莞尔笑着。叶小舸白了他一眼:“你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耍心眼儿?”“等我老年痴呆了,你给我停药,我就没心眼儿了。”周樵樵笑谑。   叶小舸还是悻悻的。周樵樵掰过她的脸,亲一下:“小舸,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不管遇到多少事,离的再远,我的心一直在你手里攥着呢。我要不是逼不得已,是不会想这些馊主意的。前些天你说不要我了,我脑子就乱糟糟的,成天不知道想些什么,智商直线下降,所以我不能没有你,你就是我的药,药一停我脑子就不好使了。”   听了这话,小舸眨眨眼睛:“你脑子不好使都这么坏,要是脑子灵光的时候,你得坏成什么样儿啊。”“我是好人,我不坏。我们领导经常说,周樵樵是个好同志,身先士卒,什么都拔尖儿,就连被处分的次数也是全师之最。”周樵樵笑道。   “你挨处分了?”叶小舸瞪大眼睛。周樵樵轻轻点头:“我请假回京的次数太多,师领导给了口头警告。”“不会影响你调职吧?”“不会。”   “我不再多想了,今晚我得好好睡睡,这一天够折腾的,我长这么大也没像今天这样,心情跟过山车似地,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你闯的祸你收拾。”叶小舸闭上眼睛,钻到被子里睡着。   周樵樵靠过去抱着小舸,下巴蹭她脸。他睡了一下午,这时候精神抖擞。小舸推他:“别碰我,我还没离婚呢。你跟个有夫之妇,最好划清界限。”周樵樵讪笑:“咱俩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有什么好避嫌的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咱俩一天不结婚,你就别想再碰我。”小舸坚持。   “明天再划清界限吧,今晚花月良宵、月黑风高,趁着你老公不在,咱俩鬼混一晚上,过足了偷情的瘾。”周樵樵抱着叶小舸,挪到她身上,手肘撑着床,和她四目相对。叶小舸忍俊不禁,配合道:“呀呀,我老公回来了,你快点躲起来,躲大衣柜里,快快,不然他看到你准会揍你一顿。”   周樵樵跳起来,真的穿裤子去了,从下床到穿好裤子,动作一气呵成。叶小舸笑得不行,揶揄道:“你怎么这么熟练啊,简直是训练有素。看来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干的不少。”周樵樵回望她,摸她脸蛋儿,眉开眼笑:“我都把别人的老婆拐跑了,偷鸡摸狗的事儿还在话下,没大衣柜我就跳窗户。”   叶小舸当然知道这是他训练紧急集合时练出来的,不再调侃,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着。周樵樵磨蹭了一会儿,也钻回被子里。   “周樵樵,你老实点去睡行不行啊。”叶小舸忍不住抗议,周樵樵的手一直摸索着解她睡衣扣子。周樵樵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给我看一下。”“有什么好看的。”叶小舸被他压在身下动也不能动,推他又推不动,只能躺在那里嘀咕。   他拨开她睡衣,看到她胸前那个月牙形吻痕,红红的,手指碰了碰:“还疼吗?”“当然疼啦,不然你给我咬一口试试。”她没好气的说。他低头吻下去,舌尖轻舔舔。   “你们那边解决了,我们这边领证结婚,你看怎么样?”周樵樵问小舸。小舸点点头。事到如今,她想不嫁给周樵樵也不行了。就算她悔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小圈子里也必然是沸沸扬扬,谁还敢娶她。周樵樵这坏蛋,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   周樵樵回惠州之后很快就办好了交接手续,又到广州和叶小舸商量了些事情,没来得及多逗留,就匆匆飞回北京。   叶小舸一直在广州等他,每日里度日如年,好在他每天晚上都打电话给她,跟她说说话,告诉她事情进展的情况。国防大学的手续办起来不难,他不费什么力气就安排妥当了。凌家那一边,才是真真令他头疼的。   “我让你哥跟他约好了,明天晚上面谈,我一个人去。”周樵樵在电话里告诉叶小舸。“什么?你要一个人跟他见面?你不要去,万一他……”叶小舸一听就着急了,怕双方会打起来,怕周樵樵吃亏,凌云笠要是带人去,那不是闹着玩的。周樵樵胳膊伤过,再伤一次,那只胳膊就废了。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周樵樵安慰小舸。小舸咬着嘴唇:“你不要去!我去见他!”“不行,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能去,我也不会让你去。”周樵樵态度坚决。“那你不要跟他打架,打架你会吃亏。”小舸嘱咐周樵樵。周樵樵嗯了一声。   挂断了电话,小舸左思右想总是不放心,匆匆收拾了行李往机场赶,准备在周樵樵和凌云笠见面之前回北京。   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   等她好不容易买到机票飞回北京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从机场出来,小舸坐在车上给周樵樵打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回到北京。   “我不是让你不要回来吗。”周樵樵的语气颇为无奈。“我担心你。”小舸带着点哭腔。在广州住了一个月,她就快郁闷死了,非得回来透透气不可。“好吧,既然回来了,我去接你。先别回家,我给你安排住处。”周樵樵只得妥协。   跟程铮打过招呼之后,周樵樵把小舸安排住在程家的酒店。陪小舸吃了午饭,周樵樵告诉她,他下午还有点事情要出去。   “暂时还没人知道你回来,你乖乖呆在酒店里,哪儿也不要去,晚上我来陪你。”周樵樵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小舸抱着他,很不安的把脸靠在他胸前。他轻轻回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脸:“乖,我得走了,不走就要来不及,我跟国防大学的系主任约好了,要去注册。”她这才放开他,看着他离去。   天黑之后,周樵樵还没回来,小舸知道他去和凌云笠见面,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见面。打电话给周樵樵,他没接。她只好打电话给叶小美。   “小舸,你回北京了?”叶小美接到小舸电话很惊讶。小舸顾不得和他多说,问他知不知道周樵樵和凌云笠见面的地方。“他没告诉你吗?”叶小美反问。“他不让我去,也不告诉我地点。”小舸撅着嘴。   “那你就别去了,那场面没什么好看。”叶小美也不赞成小舸去。“我怕他们打架。”小舸担心的要命。“那就打呗,打一架心里就舒服了。”叶小美没心没肺的笑。“你说什么呀,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你快点告诉我,他们在哪里见面。”小舸没工夫听他瞎扯。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去。”叶小美不再开玩笑。小舸告诉他,她住在程铮家的京华酒店。不出半个小时,叶小美把车开到楼下,接小舸出去。   匆匆赶到约定地点,小舸独自下车去。叶小美原本要跟去,被小舸阻止了。“我自己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打我。”小舸倔起来的时候也是没人劝得住。叶小美让她把手机开着,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月黑风高夜,四野里静悄悄的,这里是开放式公园,不是居民区,就算有出来散步的行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小舸心里直报怨,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谈话,纯粹是找打架来了。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周樵樵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小舸焦急的问他:“你在哪儿呢?”“我……咳咳……”他咳嗽了好几声,像是止不住一样。小舸急坏了:“樵樵,你怎么了?”“没怎么。”周樵樵在电话里笑了一声。   小舸终于看到他了,他坐在路边的花坛旁边,手抚着心口,正在咳嗽。小舸忙跑过去扶着他,见他呼吸时而急促,像是在忍痛,关切的问:“怎么了,你跟他打架了?”她仔细看才注意到,他下巴上青了一块。   “还好,没打脸。”周樵樵勉强一笑。小舸心疼不已,轻拍他的背:“你真傻,我不是让你别跟他打吗,他见了你不打你才怪。”“你怕我打不过他呀,我是让着他。”周樵樵又咳了一声。“为了你,让他出出气也没什么大不了,挨打而不被打到要害,我心里有数。”   “可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小舸抽泣着,眼泪含在眼眶里。“站不起来,我就坐一会儿,反正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周樵樵忍痛捂着肋骨。要不是他一向训练有素,还真挨不住。   小舸要扶周樵樵站起来,周樵樵却向她招手:“来,过来!”小舸知道他没力气高声,靠过去,听他说话。“让我亲一下,我身上就不疼了。”他跟她调笑。小舸瞪他一眼,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把脸贴着他的唇。   他腾出一只手搂着她,在她耳边笑道:“刚才挨打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想,要是我没缺胳膊少腿,还能自己走回去,我就抱抱你,咱俩好好亲热亲热。”“切,你还笑得出来。”小舸抿着嘴角,轻抚他脸颊,替他揉揉青肿的下巴。   “我让你呆在酒店不要出来,你非要出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万一遇到坏人……那可比杀了我还要命。就是现在,要是忽然冒出来两个流氓,我也没本事保护你。”周樵樵振作了点力气,肋骨还是疼,一呼吸就疼。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带了保镖,什么都不怕。”小舸打电话给叶小美,让他来帮自己把周樵樵送到医院。不一会儿,叶小美开车过来,和小舸一起把周樵樵扶到车上。所幸的事,到医院检查以后,周樵樵的伤势并不重,休息几天就行。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凌家那边没有再闹,小舸向凌云笠提出分手,对方很快就同意了,像是生怕甩不掉她,也没什么财产分割,小舸净身出户。   小舸后来才知道,周樵樵那天跟凌云笠说,小舸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本来凌云笠对小舸就没什么感情,这桩婚姻仅仅是联姻,如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飞到头上,可把他给气坏了,嚷嚷着要把事情捅出去,被他爹妈给阻止了。   这事儿传扬出去可不好听,未嫁的姑娘在结婚前就跟别人乱搞,还把肚子给搞大了,他们叶家不怕丢人是他们家自己的事,凌家可是要面子的,凌家丢不起这人,这样的媳妇儿,他家坚决不要。幸好没在一起过日子,不然到时候替人家养孩子才真真是冤大头。   纯属无中生有,坏她名声,小舸气得要命,可她有什么办法,她哪还有什么名声,经过这件事,她和周樵樵一样在这个圈子里“声名狼藉”了。   事情解决之后,叶小舸和周樵樵一起回武汉,恳求叶耀然夫妇原谅他们。老俩口和小俩口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叶耀然和舒华不说话,叶小舸和周樵樵也不敢说话。   “这么说,那边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舒华抱着胳膊,审视的看着女儿和周樵樵。叶小舸刚要说话,舒华瞪了她一眼,于是叶小舸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周樵樵知道舒华这是在等他开口,主动道:“我跟凌云笠见了一次,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从今以后,他和小舸再无关联,筹备结婚的一切费用和婚礼的花销,我会一次性还给他。”   舒华看着两个孩子都垂着眼帘,一副做错了事不敢抬头的样子,又见周樵樵和小舸紧紧的攥着彼此的手,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叶耀然呵呵一笑:“把我们几个老人气得差点犯毛病,你俩想这样就交代了?”小舸抬头看她爸爸一眼,眼神里带着恳求。叶耀然明白女儿心意,话锋一转:“我跟你妈是管不了你们了,将来等你俩有了孩子,也让你们知道知道,当父母为孩子操心是什么滋味。”   小舸和周樵樵一听他这话就高兴了,叶耀然这意思等于是说,他已经同意他俩结婚。小舸扑过去搂着她爸爸脖子撒娇:“好爸爸,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你爸疼你,我就不疼你吗?”舒华似笑非笑。小舸又去搂她妈妈,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回到小舸房间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巨大的喜悦让他们久久不愿分开。“我们一会儿就去领证,我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周樵樵告诉小舸。小舸点头:“好,幸好我的户口一直在武汉还没有迁到北京,不然的话,我们就得等到回北京才能登记。”   婚姻登记处,拍照之前,小舸拿出粉盒补妆。周樵樵端详她一会儿,问:“把眉笔给我,我替你画眉。”小舸把眉笔给他。画好了眉,两人去宣誓拍照,看着工作人员在结婚证上盖章,心情皆是无比激动。   “我们结婚了,拍张照留念吧。”从婚姻登记处出来,周樵樵拿出手机自拍。小舸挽着他胳膊,对着镜头笑。   “历史会记住这一天,人民会记住这一天,地球上有一个叫周樵樵的男人和一个叫叶小舸的女人结婚了,从此芸芸众生里又多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周樵樵像诗朗诵一样说。   小舸拍他一下:“人民知道你是谁啊,你在这里大言不惭。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呢,我可不会这么简单跟你结婚。”“婚礼的事我来安排,一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梦幻般的婚礼。”周樵樵许诺。   周天祁早就从叶耀然夫妇那里得知了两个孩子闯出这么一场祸,也是怒火中烧,很长一段时间不许周樵樵回家。好在叶氏夫妇已经消气,好说歹说把周天祁劝服了,答应不再为这件事跟儿子起冲突。两家商议之后,同意他俩低调结婚。   按着双方父母的意思,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就把婚事定了。很快,叶小舸和周樵樵飞赴英国结婚、度蜜月。国内闹出那么大动静,大操大办势必不可能了,在国内注册到国外结婚,简单也清净。   伦敦郊外的某间乡村小教堂,到处都装饰着百合和玫瑰,唱诗班吟唱婚礼歌曲,牧师颂祷之后,祝福一对新人百年好合。教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宾客来观礼。   叶小舸手里拿着精美的花球,穿了一件设计简约的白色小礼服,褶皱的两层裙摆自然垂坠,并不像普通婚纱那样拖地很长,裙摆只到她脚踝,让她看起来身材修长。头上也没有戴头纱,造型师给她设计了一个白色花环。这样别致的礼服设计,让她看起来清新脱俗。   交换戒指之后,婚礼仪式结束。叶小舸和周樵樵从教堂出来,牵着手两人并肩往前走。在乡间教堂里办婚礼,是叶小舸一直以来的梦想。无需华丽精致的场面;无需高朋满座、宾客如云,只要两颗心交换彼此的誓言,天地为鉴日月作证,便是最完美的婚礼。   两人散步到一处山坡上,这里视野很好,站在坡顶上能看到对面村落的房屋和湖泊。湛蓝的天空下,混合着青草香和花香的空气令人沉醉。执手相依、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人生的风景无限,然而在他们眼里,只有心爱的人才是最美的风景。   “樵樵,明年我们就会有孩子了。”叶小舸眺望远方,平静的把这件事告诉周樵樵。   周樵樵惊喜不已,停下来看着她:“是真的?”“三周,就是我们领结婚证那一晚。”叶小舸告诉他,脸上淡淡的红晕。   这回是真的了,他们真的有孩子了。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周樵樵兴奋的抓着小舸的手。小舸淡笑:“这我怎么知道,胎儿性别要十六周以后B超才能检测出来。”   “要是双胞胎多好啊。”周樵樵摸摸小舸的肚子,无限憧憬。小舸撅撅嘴:“你们家有双胞胎基因吗?还是不要贪心了。”“一个一个生多麻烦,一下生两个多省事,你还少受罪。”周樵樵温柔的看着妻子。   “从现在起你要戒烟戒酒戒除一切不良嗜好。”叶小舸点了下周樵樵脑袋。周樵樵点头:“好好,为了宝宝我戒烟戒酒戒牌戒球戒吹戒赌戒熬夜戒网瘾,赶明儿直接改名叫八戒,一心只为你们娘儿俩。”叶小舸哈哈一笑,攥着他手。周樵樵小心翼翼的揽着她的腰,扶着她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春也无所求冬也无所求   春来冬去自为编一个暖暖的理由   好让你我能相逢,好让笙歌都沉默   所有繁华笑容都只是路过   日也无所求暮也无所求   日出日落只为点一盏不灭的梦   照亮你在天地游,照亮你能来找我   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   两颗心一杯酒   醉要醉得与你相同   仿佛我无力承受伤痛,相思那么重   爱可追情难逢   千万小心彼此珍重   莫让半点乌云遮住了月空   山也无所求海也无所求   山盟海誓都化作一阵熟悉的春风   今生再也不怨尤,今生再也不漂流   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   我的世界只有你最懂 ------------------------------------------------ 正文部分就用这首歌来完结,感谢各位童鞋一路陪伴和支持。 ------------------------------------------------   番外二:坏爸爸好爸爸(1)   初夏午后,庭院吹来的风凉凉的,叶小舸没有出门,在家里带孩子。周樵樵在国防大学进修三年,这是最后一年,论文答辩过后,他就可以毕业了。   叶小舸陪孩子说累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健健玩遥控汽车,女儿妞妞乖巧的独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抱着芭比娃娃玩家家。   “老公,我要喝牛奶,你给我拿一盒。”叶小舸有点口干,电影看得正起劲,懒得下楼去。周樵樵听到声音,从书房走出来下楼去了,不一会儿拿着一盒牛奶过来递给她。“谢谢老公。”叶小舸甜甜的笑。周樵樵向她眨眨眼睛,趁机摸了下她脸蛋儿,回书房修改论文去了。   妞妞看到妈妈喝牛奶,也想喝,叫她爸爸:“爸爸,我也要喝。”“自己拿去。”周樵樵继续在电脑前打字,对女儿的话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妞妞见爸爸不搭理自己,讪讪的,委屈的看了妈妈一眼,妈妈笑眯眯的,于是妞妞灵机一动,站起来跑到书房门口看着爸爸,鼓起勇气学着她妈妈的语气:“老公,我也要喝。”   哈哈哈哈,叶小舸听到女儿的话笑得肚子痛,周樵樵也大笑起来,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门口把女儿抱起来,逗她:“我是你爸爸,不是你老公,你未来的老公在程叔叔家养着呢,等你大了就把你送给他去。”妞妞似懂非懂的看着爸爸,撅着小嘴。   “你说的什么话呀,好孩子也给你教坏了,这么点的孩子你就给她灌输早恋的观念。”叶小舸轻嗔一句。周樵樵抱着女儿向她走过来,笑道:“你自己上回说的话,你忘了?看到周墨的女儿Eva,眼馋的不得了,说要带回家给健健做童养媳。”   叶小舸听到这点不禁笑起来:“是啊,Eva那小姑娘好漂亮啊,人见人爱,天使一样的,我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儿,长得很像她妈妈。我跟静雪说过了,让Eva跟咱家健健订个娃娃亲。”   “那怎么行,Eva的年纪比咱儿子大。妞妞,在爸爸心里,你是最漂亮的小姑娘。”周樵樵哄着女儿,把女儿逗得眉开眼笑。妞妞亲热的在爸爸脸上亲了亲,搂着爸爸的脖子。父女俩下楼拿牛奶去了。   叶小舸看着她丈夫和女儿的背影,唇边漾起一丝笑意。帅气的男人抱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漂亮小女孩儿,这要是在大街上得吸引多少回头率啊。   有一回周樵樵牵着儿子、抱着女儿站在军总楼下等小舸下班,引得小舸同科室的好几个同事探头去看。   “呦呦,你就是叶医生的老公啊,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帅哥。”   “孩子也可爱,双胞胎就是好,做什么都有伴儿。”   “叶医生,你把孩子带上来让我们看看。”   叶小舸每次听的到这些话,心里都无比幸福和自豪。一回头,看到健健拿着玩具车遥控器跑过来,叶小舸把儿子抱在腿上,问他:“你喜欢Eva姐姐吗?”“喜欢。”小男孩儿不假思索的说,眼睛注视着自己的玩具车。   叶小舸笑笑:“爸爸过两天要论文答辩,我们一起送你去学校好不好?”“好。”健健向妈妈笑。这小家伙,只要能出去玩儿,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叶小舸带儿子下楼去,看到周樵樵在客厅门口接电话,妞妞坐在沙发上喝酸奶,用力的咬着吸管,小眉头很可爱的皱着,忍不住问:“宝贝儿,谁惹你不高兴了?”“坏爸爸!”妞妞指了指周樵樵。   叶小舸嘻嘻一笑:“哦,爸爸怎么惹你不高兴了?”“我让爸爸陪我看动画片,爸爸说他要看书,程叔叔打电话给他,他就说个不停。”小姑娘很不高兴的嘟着小嘴。   “程叔叔找爸爸有事呢,小公主,不要生气啦,健健,你带妹妹到院子里玩会儿去。”叶小舸松开儿子的手,小男孩儿听话的带着妹妹到院子里玩去了。   叶小舸走到周樵樵身后,听到他和程铮通话,头枕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听。周樵樵搂住她的腰,把电话交给她:“程铮说他下星期结婚,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啊,这么快,他不是才从英国回来三个多月。”叶小舸有点不信。虽说程铮的儿子已经快四岁了,可也没听说他这么快就要结婚。   “早点办了也没什么不好。”周樵樵揉了揉太阳穴,在电脑前坐久了,得活动活动。叶小舸和程铮说了几句话之后合上手机,问周樵樵:“你就快论文答辩了,不会跟他的婚礼撞日子吧?”   “没有,我答辩是在周三,他的婚礼在周六,让我俩把妞妞和健健都带过去玩儿。”周樵樵看着一双儿女在花园里玩耍,眼神格外温柔。   小舸那时查出来怀的是双胞胎,可把两家的老人高兴坏了,嚷嚷着的时候一家一个,可真等孩子落了地,他俩哪里舍得和孩子分开。家里虽然请了两个保姆,小舸还是坚持每天自己带孩子睡觉。   半夜里孩子闹的时候,周樵樵没少被支使替孩子喂牛奶换尿片,两个孩子都是他们自己拉扯大的。小舸是医生,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她自己就能照看。再加上周樵樵一直在国防大学进修,功课不算紧,有的是时间在家里照看孩子当奶爸。   舒华有一次和亲家开玩笑,她一直觉得小舸和周樵樵自己还都是大孩子,没想到他们有了孩子之后,居然也像父母的样子了。有时候小俩口带孩子回姥姥姥爷家,一人抱一个喂饭,那场面看起来非常有趣。周樵樵总是抱妞妞,都说爸爸疼女儿,果然没错。妞妞也跟她爸爸特别亲,有什么话都跟他说。   健健和妹妹一起在草地上跑着玩耍,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了。叶小舸心里一急,想要过去看看究竟。周樵樵拉住她:“男孩子摔两下没什么,你不要过去,你过去他准哭。”   话虽如此,小舸心里怎么可能不担心,才三岁的孩子,万一磕到脑袋怎么办。远远地看着,健健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小手,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了两步,没哭也没闹。妞妞走过去看看她哥哥,小兄妹俩咯咯的笑着,像是很高兴。   “坏爸爸。要是妞妞摔倒了,你肯定第一个冲过去。”小舸扭头跟周樵樵报怨。周樵樵浅笑:“男孩子皮实、经摔,不摔不成男子汉。女孩子多娇贵呀,我女儿,跟小公主也差不多。”“偏心眼儿,他俩一出生你就偏心眼儿。”小舸斜他一眼,眼蕴笑意。   “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偏心眼儿呢,对女孩子本来就该多爱护一点。你小的时候,我不就很爱护你吗?妞妞跟你小的时候长一样,胖乎乎的婴儿肥。”周樵樵含笑看着小舸。青梅竹马的玩伴,如今她已经是他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可在他心里,永远像爱着当年那个小女孩儿一样的爱她。   小舸听了他的话,心里很高兴,两个人在一起多少年了,她还是喜欢听他的甜言蜜语。女人永远都是喜欢听情话的,不管她是不是孩子妈,男人最好明白这一点。女人为了你,连分娩的疼痛都能忍,男人又何必吝惜情话呢。   “你快去改论文吧,下周三就答辩了,马虎不得,孩子有我和保姆看着就行。”小舸催促周樵樵上楼去学习。周樵樵依言上楼去了。   健健和妞妞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两人手搀着手在水池边看金鱼。小舸有些不放心,跟过去看着他们。池子里的金鱼都是公公周天祁的心爱之物,费了心思养的,每一只都非常漂亮。   天快要黑的时候,周天祁的轿车从院门外开进来,健健一看到车,叫道:“爷爷回来了……爷爷……”他飞快的跑过去。周天祁从车上下来,看到小孙子,欢喜的很,高兴的把他抱起来亲他的小脸。   平常周天祁工作忙,不是开会就是到外地出差视察,难得有空回家,因此健健看到爷爷亲热的很。妞妞也松开妈妈的手跑过去,周天祁抱过孙子之后,又把孙女儿抱起来,健健抱着爷爷的腿,蹭着。这个家里,他爷爷最疼他,他有什么要求,对爸爸妈妈不敢说的,对爷爷都敢说,他惦记着,让爷爷带他去买新的玩具飞机。   叶小舸看到公公,走过去叫他:“爸爸,您回来了,晚上在家里吃饭吗?”“今天的会散的早,就没在外面吃。”周天祁向儿媳妇点点头。“樵樵在楼上看书写论文呢,我让保姆去买点菜,给您做点清淡的调理调理。”   周天祁又点点头,带着孙子孙女进客厅去了。这儿媳妇比儿子还让他放心,家里的上上下下她都照顾的很好,是个贤妻良母。周天祁现在对小舸比对周樵樵还疼。小舸跟在他们祖孙三人身后走进屋,吩咐保姆出去了菜,准备晚饭。   小舸和保姆一起在厨房忙活,周天祁在客厅里陪孙子孙女看电视。健健趁机跟爷爷提出他的要求:“爷爷,帆帆家有个遥控飞机特别好玩儿,我也想要,爸爸不给我买。”   小家伙机灵的看着爷爷的脸,观察他的反应。果然,周天祁笑了:“什么样的飞机啊,爷爷给你买。”“就是那样的……可以飞的很高很高。”健健跟爷爷比划了半天。   周樵樵从楼上下来,看到健健赖在爷爷怀里,猜到他又缠着爷爷买这买那你,上前训斥:“你这小子又缠着爷爷要东西了吧,爸爸不是跟你说过了,你的玩具已经够多了,等你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再买。”   健健向爸爸耸鼻子,有爷爷撑腰,他才不怕爸爸呢。“就要买就要买,爷爷,买嘛买嘛。”小家伙跟爷爷撒娇。周天祁哪里拗得过小孙子,孩子一撒娇他就妥协:“买买,让你爸爸现在就去买。快去,给你儿子买遥控飞机去。”周天祁向儿子递眼色。   “不买,不能惯着他,家里的玩具堆得山一样,他玩了几次就不玩了。”周樵樵还是不同意买。健健在爷爷怀里耍赖,非要买不可,周天祁只得向儿子道:“去呀,快点去,你小时候比他好不了多少,不给你买玩具枪,你能赖在地上打滚。”周樵樵向儿子眉眼一瞪,看到儿子跟他扮鬼脸。   叶小舸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怎么了?”“我爸让我现在就去给健健买玩具飞机,健健在程铮家看到帆帆有一个就吵着要,我没答应,跟他爷爷磨上了。”周樵樵无奈的告诉妻子。   叶小舸哈哈一笑:“小孩子都这样,知道老人疼他,什么要求都敢提。得了,你甭跟咱儿子咱爸拧着了,吃过饭我陪你去买。”周樵樵眉头一皱:“孩子都给你们惯坏了。” “我乐意。”叶小舸故意气他。   番外二:坏爸爸好爸爸(2)   吃过了晚饭,周樵樵开车带叶小舸和孩子一起去商场买玩具。叶小舸一手牵着丈夫,一手牵着儿子,妞妞给周樵樵抱着。到了玩具柜,健健撒开妈妈的手,跑去看玩具飞机和玩具车,叶小舸只得跟过去。   周樵樵抱着女儿到另一边,看洋娃娃和毛绒公仔。妞妞拿起一个泰迪熊公仔,向爸爸笑:“爸爸,买这个。”周樵樵嗯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的米菲兔:“也买一个给妈妈,妈妈喜欢米菲兔。”   叶小舸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卡通造型就是米菲兔,喜欢搜集一切和米菲兔有关的东西,米菲兔的便签本、米菲兔的书包和文具盒、米菲兔的零钱包,家里的米菲兔公仔就更多了,一半都是周樵樵买给她的。每次逛商场和超市,只要看到有米菲兔造型的器物,他都会买一个给他。   周樵樵等叶小舸替儿子选好了玩具,去收银台交钱,无意中遇到南珂和她丈夫。“唉,真是巧,你们也来买玩具啊?”周樵樵主动和南珂夫妇打招呼,注意到她丈夫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南珂也看到他,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把自己丈夫介绍给他。她已经怀孕了,没有穿军装,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看到周樵樵抱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笑问:“这是你女儿?真可爱。”周樵樵转脸向女儿道:“妞妞,叫阿姨啊,南阿姨。”   “男阿姨?”妞妞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看着爸爸。“对啊,快叫阿姨。”周樵樵哄着女儿。妞妞只得向南珂甜甜一笑:“阿姨好。”南珂看她小脸笑起来像朵花儿,很是喜欢,可惜她怀孕了,没法抱她,不然她真想抱抱这个小女孩儿。   叶小舸牵着儿子的手过来,看到周樵樵和南珂夫妇说话,很惊喜的打量南珂肚子:“南队长,是你啊,呦,你怀孕几个月了?”“五个多月了。”南珂笑眯眯的告诉叶小舸。妈妈和准妈妈遇到一起,说不完的话题。   周樵樵抱着女儿,耐心的站在边上等小舸,低头看到儿子兴高采烈的拿着玩具飞机,疼爱的摸摸他脑袋。   “真好,一生就生两个,儿子女儿都有了。”南珂看到叶小舸的一双儿女,不无羡慕的说。“唉,有了孩子真累人,我家这两个小宝贝都很淘气,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好在樵樵这几年在国防大学进修不是很忙,有时间和我一起照看孩子。”叶小舸欣慰的笑。   南珂点点头:“带孩子是挺累人,两个人要好点,男人生孩子没出力,养孩子再不出力就太说不过去了。老公,将来咱俩的孩子出世,你也要帮我带孩子。”南珂转头跟自己老公说笑。她老公忙点头:“一定的一定的,自己的孩子哪能不带。”   和南珂夫妇道别后,叶小舸跟周樵樵一起带孩子的家。“周三你论文答辩的时候,我带健健和妞妞去看你吧。”叶小舸道。周樵樵摇头:“孩子又听不懂的,带他们去,只怕他们坐不住,会闹。”“听不懂没关系,我带他们坐在后排,不会打扰到你们,就是去给你鼓鼓劲儿。”叶小舸满心热切的看着周樵樵。周樵樵只得点点头:“好吧,你带他们去也可以,但万一人家要清场,不许儿童进入,你们不要哭啊。”周樵樵逗逗女儿的小脸。“爸爸,我不哭,健健也不哭。”妞妞乖巧的说。   “人家要是不让我们娘仨儿进去,我们就在阶梯教室门外等你。”叶小舸冲周樵樵眨了眨眼睛。周樵樵来了点兴致,飞快的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叶小舸往边上一躲:“去,给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像什么样子?像夫妻呀,拖儿带女的,不是夫妻是什么,我俩一看也不是拐卖儿童的。”周樵樵不以为然的笑。   到了商场门口,周樵樵松开孩子的手,从叶小舸手里接过买好的东西:“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了车开过来。”妞妞看着爸爸走,跑过去追上他:“爸爸,我跟你去。”周樵樵把塑料袋换到一个手里拎着,腾出一只手牵着妞妞的小手。   地下车库,东西放到车后座,周樵樵把妞妞抱起来也放到后座上。“爸爸,我要坐前面。”“宝贝儿,你和哥哥坐后面,前座给妈妈坐。”周樵樵这回没有顺着女儿,关好了后车门。   他绕到车前开门上车,刚把车倒出去,一辆红色奔驰敞篷小跑一溜烟开过来停到了车位上,两辆车差点蹭到了,这得他急踩刹车。赶着投胎啊,周樵樵心里骂一句,回头看女儿,确信她没有被急刹车吓到,才又摇下车窗,看向奔驰跑车。对方是个美女呢,穿着超短裙一扭一扭的下了车。   “唉,你懂不懂交通规则,我车还没开点,你就插过来。”周樵樵才不管对方是谁,不悦的轻嗔一句。那美女听到这话原本有些不耐烦,靠近了才看清是个赏心悦目的帅哥,嫣然一笑:“有问题吗?”   女人开车都是这样,顾前不顾后,若是态度良好,周樵樵也不会跟她计较,可这女人妩媚的神情里带着不屑,于是周樵樵淡淡一笑:“没问题。”   他这抹笑意让美女有些晕菜,美女笑吟吟,余光瞥见副驾驶的位子上没人,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不好意思,你的车要是出了问题,大不了我赔给你,留个电话给我。”周樵樵点点头,从杂物箱里拿出便签本写了几个字,折好了递给美女。   “爸爸爸爸,快点啦,回家看动画片。”妞妞歪着小脑袋探过来,催促她爸爸。美女看到妞妞,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眼睁睁看着周樵樵的车开出去,心里轻叹。   那么帅一男人,居然已经是孩子爹了,真是可惜。等她看到周樵樵在便签上写的字,更是气得顿足。周樵樵在纸条上只写了俩字儿:傻B。   回到家里,叶小舸把玩具放到健健和妞妞的房间里,准备哄他们睡觉。妞妞看到那只米菲兔,拿给妈妈:“妈妈,爸爸说,这个是给妈妈的。”叶小舸眉开眼笑:“是吗,爸爸这么说啊?”妞妞很用力的点头:“爸爸说,妈妈喜欢米菲兔,也给妈妈买一个。”叶小舸开心不已,额头顶着女儿的小脑袋,跟她一起笑。   周樵樵还在书房里改论文,叶小舸端着杯牛奶进去,放到他手边。“还要看多久?”她探过身去问他。“还有一小段。你先去睡,我改完了就去。”周樵樵拍了拍小舸的腰。“好吧。”叶小舸跑开了。   不一会儿,她抱着米菲兔进来,学女儿的语气:“妈妈说,谢谢爸爸。”周樵樵侧目看她一眼,大笑:“下会逛商场看到有米菲兔图案的睡衣,给你买一件,你还可以在头上装两只兔耳朵。”“去你的。”小舸把米菲兔轻轻打在周樵樵头上。   到了周樵樵论文答辩那一天,叶小舸一大早就把两个孩子叫起床,让保姆替他们洗漱、穿衣服,她亲自下厨替周樵樵做早餐。   到了国防大学的校园里,周樵樵要先去见导师,让叶小舸先带孩子去阶梯教室等候。叶小舸打听清楚阶梯教室的方向,一手搀一个,带他们往那里去。叶小舸没穿军装,走进教学楼时有人询问,她便说是来找人,给对方看她的证件,对方一看她是军医,也就没拦她。过来过往的人看到她带着孩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两个孩子长得都非常可爱,吸引了不少视线。叶小舸和所有母亲一样,对自己这一双儿女非常骄傲。   阶梯教室里已经坐了一些人,叶小舸带着孩子往教室后面点。有几个和周樵樵一同进修的军官看到他们母子,围过来。“呦,这就是周樵樵家的双胞胎啊,真可爱。”一个军官把健健抱起来,不禁称赞。   健健看到这叔叔跟他爸爸一样穿着军装,好奇的抠他领章上的星星。“叔叔,我爸爸是大校,我爷爷是将军,你是什么军衔?”那军官大笑起来,到底是军人的后代,一看到人就先问军衔,笑着告诉健健:“叔叔比你爸爸低一级,叔叔是上校。”   “哦,那你跟谢叔叔一样。”健健笑嘻嘻的说。“谢叔叔是谁?”军官故意问。“谢叔叔就是谢叔叔。”健健不知道谢羽杨的名字,只知道他是说叔叔。军官把他放下来,他一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笑。   “爸爸……”妞妞看到周樵樵从门口进来,向他跑过去。周樵樵正和教授说话,等妞妞抱着他的腿撒娇,他才看到她,忙把她抱起来。   健健远远的看着爸爸抱妹妹,扯扯妈妈的衣服,很小声的问她:“妈妈,妈妈……”“什么事?儿子。”叶小舸蹲下来。“爸爸是不是只喜欢妞妞不喜欢我?”健健委屈的问。爸爸抱妹妹的次数比抱他多多了。   “怎么会呢,爸爸喜欢妞妞,也喜欢健健,妞妞是女孩子,所以爸爸抱她多一点,你是小男子汉,不用爸爸妈妈抱,自己就可以走。”叶小舸鼓励的看着儿子。健健这才高兴起来。   周樵樵抱着妞妞过来,把她交给叶小舸,嘱咐两个孩子要听妈妈的话,孩子们很懂事的点头。看着爸爸要转身而去,健健叫他:“爸爸……”   周樵樵回头看着儿子从椅子上跳下来,蹲下去等他说话。健健抱着爸爸的脖子,在他耳边和他说悄悄话,周樵樵听到儿子的话,笑了一笑,捏捏他小脸,也在他耳边说话。   叶小舸等他们父子俩说完话以后,把健健抱到椅子上坐好,好奇的问:“你跟爸爸说什么了?”健健狡狯的一笑:“爸爸说,不告诉妈妈。”“切。”叶小舸轻轻戳了下儿子小脑袋。这小子,怎么跟他爸一模一样,都喜欢卖关子。   周樵樵的论文答辩很顺利,叶小舸搂着女儿,看着丈夫在讲台上滔滔演讲,听得聚精会神。尽管她不是很明白他那些军事天语,她就是觉得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特别帅。   “爸爸……爸爸……”妞妞向台上的周樵樵挥着小手。叶小舸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吵,爸爸考试呢,你叫他,他就分心了,一分心考试就不及格。”“哦。”妞妞很懂事的不说话了。   周樵樵在台上下意识的看了妻子和女儿一眼,看到妞妞向他招手,又看到小舸把妞妞的小手放下去,心里暖暖的,视线转移开,专心继续他的演讲。   等他从台上下来,却发现他们母子三人不见了,问过了坐在他们旁边的人,才知道她带着孩子先走了。周樵樵离开阶梯教室,去找他们。   他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儿,看到叶小舸带着孩子从小卖部的方向过来,三人手里都拿着冰淇淋。妞妞跑上前,把手里的冰淇淋给爸爸。   “妞妞说,爸爸得了一百分,要奖励爸爸一个冰淇淋。”叶小舸饶有兴致的告诉周樵樵。周樵樵接过女儿手里的冰淇淋,向叶小舸笑笑。“怎么样?”叶小舸满怀希望的看着周樵樵。周樵樵做了个OK的手势。   叶小舸欣喜不已:“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是啊,我儿子跟我说,爸爸最棒。我要是不努力,对不起儿子的期待呀。”周樵樵笑着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看到他仰着头向自己眨眼睛扮鬼脸,忍俊不禁。   “那你抱抱他。”叶小舸下巴扬了一下。周樵樵蹲下身子把儿子抱起来,叶小舸牵着女儿的手跟在他们身边。健健的小手比划成手枪的手势,趴在爸爸肩上到处扫射,小嘴里不时发出模仿枪响的啪啪声。小孩子不老实,周樵樵只抱了他一会儿,他就赖着要下地自己走,松开手之后,健健跑出去,爬到路边的台阶上,从台阶上往下跳。   “你这一结业很快就要去总参报到了吧?”叶小舸问周樵樵。周樵樵点头:“已经接到口头通知了,在总参一部。”周樵樵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小舸,前两天程铮给他打电话也提到这事。程晋衡年内就要升上将,早就开始在核心部门安排自己的势力。   “去作战部?之前不是说让你先去机要局吗?”叶小舸瞥了丈夫一眼。虽说作战部是总参最核心的部门之一,可她真不希望周樵樵进那个部门,她希望他能有时间多陪陪她和孩子。“我爸爸和程叔商量过以后,让我直接去作战部。”周樵樵知道瞒不住小舸,把事情告诉她。   是公公的决定,那就没什么可说了,叶小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在周樵樵的工作安排上他和她说了都不算,周家长辈自有他们的考量。   “你放心吧,我就算再忙也不会不顾你和孩子的,我一有时间就陪着你们。”周樵樵明白叶小舸的顾虑,安慰她。叶小舸这才有了点笑了:“那我要再生一个孩子。”“行啊,违反计生政策咱俩被单位双开,双双下岗养孩子去。”周樵樵打趣。   “切,有什么,你以为我怕呀,我有行医执照,就算单位把我开了,大不了我开私人诊所,到英国开诊所我也不是不行,到时候我来养家糊口,你带孩子就行。”叶小舸才不怕呢。在她心里,丈夫和孩子才是排第一位的。   “行,咱俩要是生孩子生的失业了,你养我吧,我当家庭妇男,白天照顾孩子晚上伺候你。”周樵樵笑起来。叶小舸笑着去挽他胳膊。   番外二:坏爸爸好爸爸(3)   到了程铮婚礼那一天,叶小舸把两个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婚礼上当花童。周樵樵在男人那一桌,和他那些朋友天南地北的聊,叶小舸坐在女人这一桌,和程煜、区晗子她们聊天。   无意中看到沈阡陌坐在不远处,叶小舸有些意外,早就听说沈阡陌去了英国定居,怎么会这时候回国来,忍不住问程煜:“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煜悄悄告诉叶小舸,她哥程铮因为腿伤在英国接受治疗的时候,沈阡陌去康复中心看望过他,因此他这次回来结婚也就通知了沈阡陌。   “婚礼一结束她就回英国,国内的房子卖了,她和她妈妈早已办了移民。”程煜怕小舸担心,告诉她。小舸笑笑:“她还没结婚?”“没吧,我不是很清楚。她的个性啊,一般人很难适应。”程煜始终觉得沈阡陌有点神经质。   妞妞玩累了,来找妈妈倒水给她喝,叶小舸眼珠转转,让她去找爸爸。“你爸爸在那边,找爸爸去。”妞妞嗯了一声,跑去找周樵樵。叶小舸看着周樵樵把女儿抱在膝盖上坐着,倒了点果汁在杯子里,喂女儿喝果汁,不禁有些笑意。   程煜看到这一幕,笑道:“你们家周樵樵带孩子挺熟练地嘛,抱孩子的姿势一看就是当爸爸的。”“都是我给训练的。”叶小舸不无得意。程煜叹了口气,对人家的孩子眼馋得很。   健健一直和程铮的儿子帆帆在一起玩,看到程铮夫妇出来敬酒,悄悄对帆帆道:“我爸爸说,你爸爸今天结婚,你爸爸妈妈怎么到现在才结婚?我爸爸妈妈早就结过婚了。”帆帆笑道:“我爸爸腿受伤了,我妈妈说,等他腿好了再跟他结婚。”   “一会儿你去不去动物园?我妈妈说等吃完了饭,带我去动物园。”健健笑呵呵的告诉小伙伴。帆帆睁大了眼睛,有点羡慕:“我也想去啊,但是妈妈跟我说,等会儿吃完饭我们要回家去,明天我们要去日本,日本有迪斯尼乐园。”   两个男孩子玩得起劲,不一会儿妞妞跑过去,又去了几个别人家的孩子,一群孩子闹哄哄的。叶小舸想起周樵樵说的话,微微的笑着。   他们的下一代和他们一样,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的故事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就像她和周樵樵,从那么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在一起,纠纠缠缠二十几年,等到所有的酸甜苦辣都经历过了,才发现对方早已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就是她,她就是他,没有人能够像他/她一样和自己如此亲密,就算有缺点、就算不完美,也仍然不能和对方分开。叶小舸看着一双儿女,他们和丈夫一样是她生命的全部,同样,她也是他们的全部,他们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手机嘟嘟的响,叶小舸打开一看,是周樵樵发来的信息。“亲爱的健健妈,我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昨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把儿子的玩具飞机螺旋桨踩坏了,你先不要告诉他,等会儿我们去商场再买一个,回到家就把坏的扔掉灭迹,不许告密。爱你的妞妞爸。”   叶小舸看到这信息,差点笑出声,看了周樵樵一眼,见他正和叶小美说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就不揭穿他。   叶小舸把儿子叫过来,哄他:“宝贝儿,一会儿我们去动物园玩过以后,你先和妹妹去姥姥家好不好?爸爸妈妈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等我们办完了就接你们回家。”健健抬起头,狐疑的看着妈妈:“你和爸爸要去哪里?是不是去麦当劳?”“不是不是,爸爸要去买点东西。”叶小舸赶紧向儿子解释。   有一回她和周樵樵去商场买东西,买完后周樵樵要赶着去大学上课,她也要回医院上班,两人图方便就在商场楼下的麦当劳吃了一顿,结国给跟着姥姥姥爷出来玩的健健和妞妞看到了,以为爸爸妈妈常常背着他们跑到麦当劳去玩儿,此后他俩一单独外出,两个孩子就问是不是去麦当劳。   健健像个小大人似地端详着妈妈,嘟着小嘴:“妈妈不能撒谎,撒谎不是好孩子。”“嗯嗯,妈妈不撒谎,妈妈是好妈妈,你爸爸老撒谎。”叶小舸笑呵呵的说。   “我爸爸好。”健健心里觉得他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嗯,你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好的不能再好了。快找爸爸去,提醒他一会儿我们去动物园。”叶小舸拍了拍儿子的肩。健健一溜烟跑去找他爸爸去了。   叶小舸唇边漾起一抹笑意,给周樵樵回了一个信息。“坏爸爸,我已经把你儿子哄好了,去过动物园之后送他们去姥姥家,我们把飞机买好后再去接他们。儿子说,不许去麦当劳,撒谎的不是好孩子。好妈妈。”周樵樵看到信息,回头看了叶小舸一眼,向她笑,叶小舸故意把头偏过去不看他。   婚宴结束后,他们带孩子去动物园逛了一圈,就把孩子送到叶小舸父母家。车开上路,叶小舸见不是去商场的方向,奇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不是说好了替咱儿子买遥控飞机吗?”周樵樵侧过脸神秘一笑:“儿子的飞机好好地,没坏。我带你去个她方。”“去哪里啊,神秘兮兮的。”叶小舸满腹狐疑,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咱俩就这样远走高飞吧。”周樵樵开玩笑的说。叶小舸瞪他:“瞎说,孩子也不要了。”“我俩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周樵樵注视着车前方。“那也不能不要孩子呀。”叶小舸轻拍他的肩。他趁势抓过她的手,亲了一下,又亲一下:“逗你玩儿。”   车在路上开了很久,在居庸关长城脚下的停车场停下。“爬长城啊?”叶小舸些微有些失望。她自幼生长在北京,她玩的地方哪里没去过,北京的几处长城她都去过好多次,可她还是跟着周樵樵下车。   天快黑了,一路上也没多少游客,两人登上一座烽火台,远远的眺望。“你看。”周樵樵搂着叶小舸的腰,指着前方。   随着夜幕的降临,月亮挂在天边明亮如银。叶小舸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一盏盏孔明灯升起来。霎时间,长城内外飘荡着数千盏孔明灯,升入夜空,那情景非常壮观。   叶小舸开心不已,知道这一定是周樵樵安排的。“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叶小舸看着头顶上的孔明灯,问周樵樵。“我们在一起的哪一天不是纪念日,为什么非要特别的日子才能庆祝?”周樵樵笑着反问。   “不对,你肯定有阴谋。快说快说,别让我猜。”叶小舸攥着周樵樵的手,跟他撒娇。周樵樵这才不卖关子:“十五年前的今天,在遥远的大不列颠,白金汉郡温莎小镇,艾丽莎老太太家里,有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他们彼此相爱,于是在那个下午,他们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十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妈,放孔明灯来纪念曾经那些和青春有关的日子。”   叶小舸听到这段话,大笑起来:“你又诗朗诵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呀,还惊天地泣鬼神,能惊到艾丽莎太太养的那只猫就不错了。”他说的那个日子,她当然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他们一生里最最重要的一天,真正拥有彼此的一天。没想到他也一直记在心里,还想到来纪念。   夜色越来越深,被放飞的孔明灯越来越多,越飘越远,像是遍布天空的群星。周樵樵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小舸的手,两人一起下山去。小舸不时回头遥望着那些孔明灯,在心中默默的祝祷祈福。   如果有一天,他们老了,他还能这样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庆祝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多么幸福。就算有了孩子,生活也发生了改变,他们仍然是对方心中不能取代的彼此。小舸紧握着丈夫的手,放心着他习惯性的沉默。 ——本番外完—— -------------------------------- 本文由书本网(www.bookben.cn)下载,久久出品,必属精品。 <-- -------------------------------------------------------------- 书籍名称:爱情是糖,甜到忧伤(正文+番外). 作者:颜月溪 本书籍由网友“QQ书本网”上传 日期:2011/1/16 8:57:36 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